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如何给善逸当妈 作者:摸鱼的咸鱼 内容简介 屑师兄被雷劈了!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在用桃子砸到哭包师弟头上的一瞬间,狯岳被一道惊雷劈出了烤肉香气。 伴随着自高空落下的雷声,一同到来的还有穿越者的灵魂。 脑子里多了零零碎碎其它东西的狯岳:这都是什么鬼?为什么我会觉得那个废物很可爱?为什么看到这个废物哭哭啼啼我会有善逸宝贝不哭妈妈爱你的想法?!我是中什么恶心的血鬼术了吗?!!那个废物呕 没错,倒霉的穿越者给狯岳留下最贵重的礼物就是: 妈妈粉对善逸的爱。 狯岳:给老子爬。 爷爷:为什么,做我的弟子都要被雷劈吗? 善逸:不要男妈妈不要男妈妈不要男妈妈!!! 【排雷】: 1.狯岳的灵魂与穿越者的灵魂融合了。 2.作者写文做过功课,无需科普原著屑师兄哒。 3.cp雷兄弟,无其它副cp。 4.清水晋江,不能开车,视角标了不明,但cp倾向为善狯,咱们肥水不流外人田,雷呼一家人内销。 预收:我妻家没有弱者(混乱中立柴刀善,当善逸亲姐姐是由乃,我妻家族就真的无敌了) 硬核小哭包,手握一柴刀,说最怂的话,干最野的架。我妻家族杀疯了! 第1章 师兄遭雷劈了 他从黑暗中勉强捞回一点意识的时候,首先恢复的是听觉。 有模糊的声音在他耳边“嗡嗡嗡”个不停,像是被什么厚重的墙面阻拦住的说话声,很有存在感,但是怎么听也听不清,乱糟糟的细碎杂音令人感到格外烦躁。 但很快,这一层模糊的阻拦就开始变薄变弱,他像是从沉溺的深水潭里被人捞起来,耳边的声音变得逐渐清晰,开始能够辨认出耳朵里听见的朦胧人声,以及听到了几个零碎的无意义词汇。 “……师兄……桃林……晴天打雷……昏迷……爷爷……” 毫无关联的词汇。 这都是什么意思呢?他困惑地思考了几秒钟。 但疲惫涌上来的速度过快,让他来不及做出过多的思索,几乎是下一刻,他就再次陷入了黑沉沉的梦境。 …… 梦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黑,黑到让人心慌,他胡乱地向前摸索了两把,感觉手心里好像隐隐约约拽住了什么。 他想,他好像抓住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因为紧接着,破碎的思绪与记忆开始被打乱重组,模糊的“过往”充斥了杂乱无章被拼接起来的陌生碎片,意识、身份,乃至于存在都开始与另一个个体进行融合。 有什么东西被忘掉了,但是有什么东西也宛如被打上了重点标记,让他满心满脑子都充斥着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于是他倏地惊醒,猛然坐起身来,像是溺水之人攀抱浮木一般,双手下意识紧紧扣住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样东西,用力到几乎连手腕手背都显露出青筋,将其死死拖拽过来抱在了怀里。 随后,他猛吸了一口气,声嘶力竭地怒吼出了连自己都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崽崽妈妈永远爱你!!!” ———— 我妻善逸的大脑当机了一瞬间。 明明一直以来都被师兄厌恶,甚至上午才刚刚被师兄满脸嫌恶地用啃过的桃子砸在头上,结果现在却同样是师兄把他死死搂在怀里,仿佛亲娘抱娃一般叫他“崽崽”。 脑袋就搁在温热的锁骨到胸口处,脸蛋被柔韧又温暖的胸肌挤到变形,连鼻腔都充斥着温暖皮肤透过来的热气,刚吸进去的空气被搂住他的力道一点一点挤出肺腔,由于实在太过震惊,我妻善逸此时做不出任何反应,只是愣在原地满脸空白,瞳孔地震。 他半张着嘴,目瞪口呆,平时能喋喋不休对着女孩子吵闹一整天的“请和我结婚”,但现在却好像突然变成了哑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也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被这强人锁男的力道给勒到了。 过了半晌,他才吐出一个僵硬干涩的语气词:“……啊?” 眼睛只看得见眼前的肉色肌肤纹理,我妻善逸的神情空茫了好一会儿,然后才一顿一顿地,从自己师兄的两条胳膊下用力扭过头,脖子僵硬的像没上过油的门轴,金褐色的双眼里还带着迅速蔓延而上的湿意,仿佛下一刻就能双眼飙泪,当场表演一个泪腺喷泉。 他睁着惊恐的双眼,努力把脑袋转向自己身后——在那里,端着个水盆的桑岛慈悟郎刚领着医师进门,就被自己大徒弟的一嗓子吓成了木头人,两人的目光刚一对视,我妻善逸的眼泪就再也忍不住,如同高压水枪一般喷射了出来。 与此同时,惊恐刺耳的尖叫声也响彻桃山。 “爷,爷爷——师兄他,他脑子好像坏掉了呜啊啊啊啊啊啊!!!” ———— 事情的缘由说简单也简单,只不过是原装的屑师兄狯岳又一次欺负师弟,掂着啃了两口的桃子往人家头上砸,仗着我妻善逸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所以越来越变本加厉,于是遭到报应了。 大概是连老天也看不过屑师兄欺负小师弟,所以降下晴天霹雳,在艳阳天自云端劈下来一道紫到发黑的九霄天雷,将趾高气昂惦记着赶走师弟的狯岳劈了个外焦里嫩,还附赠了个内芯换人。 而说玄幻……这事其实也挺玄幻的。 晴天霹雳本就是极其小概率的事件了,更别提这道雷还能劈到人——劈到人也就算了,连着两次在同一个地方,劈了整整雷呼一门两个师兄弟……桑岛慈悟郎甚至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曾经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导致这满门弟子(虽然一共就俩)都大白天遭了雷劈。 但是他这一辈子行善积德斩杀恶鬼,救人无数,也没干过什么坏事啊? 他身为鬼杀队退役鸣柱,雷之呼吸培训师,虽说无儿无女没有老伴,但俩徒弟都天资不错,能继承他的衣钵,这本来应该是能让老头子乐开花的好事——结果莫名其妙门下俩徒弟都遭了雷劈,这让拥有一整座桃山的富老头桑岛慈悟郎陷入了沉思。 先挨劈的是二徒弟,善逸逃避训练爬到后山的桃树顶上,结果被一道金色闪电劈了个肉香四溢,顺便还染了个时髦金发——至于为什么闪电能染发,桑岛慈悟郎也不理解,可能这就是天意,善逸这小子说不定就是老天钦点的天之焦子吧。 这一次挨劈的是大徒弟,先是后山晴天一声炸响,接着二徒弟就鬼哭狼嚎地叫他来去救“被雷劈出烤肉味的师兄”,问了事情经过,二徒弟有点吞吞吐吐,只说是狯岳和他在后山交流感情……桑岛慈悟郎也没怀疑什么,毕竟我妻善逸也没本事晴天召雷,他雷之呼吸第一式还没练明白呢,只能是狯岳也倒霉,和他师弟一样经历了这一“天之焦子”的蜕变过程。 但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桑岛慈悟郎百思不得其解。 难不成桃山磁场不好?自带引雷效应?还是说因为他单身到老,单身有罪,单身狗不配,所以被姻缘神降下神罚了? 桑岛慈悟郎脑子里有很多问号,不过这事情原委毕竟是他一普普通通老头子参不透的,所以各种猜测也就被搁置在了一边。 目前的首要事宜,是赶紧让医生给他这位快被雷劈焦了的大弟子看看,狯岳这次被雷劈可和善逸上回不一样——善逸只是染了个发,顺带焦糊了一点,狯岳这都快熟了,闻起来香喷喷的! ——于是,事情的发展就出现了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状况。 …… 好不容易把善逸从明明毫无意识但执拗以抢孩子抱法的狯岳怀里抠出来,结果还没等到医生把听诊器往大徒弟胸口一放,先前虽状况不对但也算老老实实的狯岳就突然原地一个鲤鱼打挺死鱼翻白,以能把牛顿从棺材板里气活的不科学角度直挺挺站了起来,动作干脆行动利落,一点也看不出肉都快熟了的状态。 医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眼神一凛,以不逊色于雷呼的速度原地一个向后平移,然后抬手拦住了忧徒心切准备拄着拐杖上前看看情况的桑岛慈悟郎。 “等等。” 医生沉声道:“令徒这状况……似乎不太对劲。” 狯岳的黑色发尾此时泛着莫名的幽深紫色,还时不时“啪”地亮起一个紫色电火花,整个人犹如突发癫症,紧闭双目,仿佛丧尸一般双臂伸平,像索魂一样冲着我妻善逸的方向又抓又捞,也不知道是在梦游还是中了邪,嘴里还喃喃嘟囔着“好大儿,乖宝贝,妈妈抱抱”等一系列放在此情此景令人感觉汗毛倒竖的词汇。 恐怖,诡异,惊悚,无论用什么词来形容这幅场景都格外贴切,如果外面不是日头正盛的艳阳天,而是阴森冰冷的夜晚,恐怕这就是恐怖片的标准开头了。 胆子小的我妻善逸先前就已经被狯岳结结实实吓了一跳,这副情景一出,又明显是冲着他来,当即两眼一翻,“咕咚”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这,这……” 桑岛慈悟郎大惊失色,拄着拐杖的手都颤抖了,他堂堂前任鸣柱,能从存活率不到一成的鬼杀队中安稳退休的狼灭,什么场面没见过——但是这场面他还真没见过,什么情况啊这是,造孽了,他的徒弟究竟怎么了! 但是医生依旧稳如老狗,眉毛一凑,额间一皱,当下捋了一把下巴上不存在的空气胡须,沉吟道: “令徒这状况……恐怕是雷电刺激导致神经系统紊乱,使得脑神经元异常放电,而出现了短暂的中枢神经系统功能失常。”(注1) 根本没听懂的桑岛慈悟郎:“……” 不愧是西洋留学回来的医生,说的话他愣是一句也听不懂,不过他自己也不是治病的,这一辈子只会砍鬼和种树,听不懂也情有可原,此刻的重点是他大徒弟狯岳,听医生说的症状似乎很严重的样子……所以他大徒弟应该怎么办,能治吗? “这好办。” 幸运的是,医生表示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立刻大手一挥,接过了他端过来准备为狯岳冰毛巾的脸盆,然后面色严峻,在桑岛慈悟郎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冷酷无情地一脸盆凉水泼了过去。 “以后再出现这种症状,记得这样诊治,效果良好,立即见效。” …… 黑沉沉的混乱梦境被外力强行中断,狯岳猛地一个吸气,抽进肺腔一股带着湿意的凉气,随后满脸懵逼地坐起身,睁开眼抹了两把脸上湿漉漉的凉水,愣住了。 在他面前,距离至少三米远,站着举着个空盆严阵以待的医生,和拄着拐杖满脸凝重和担忧的师傅,以及旁边地上躺着一坨没看清的金色不明物体,脑海中的记忆碎片还没消化完全,导致脑子没转过弯来的狯岳懵逼了一会儿,然后迟疑地开口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他的宝贝好大儿……呸,他的废物师弟呢? 第2章 乖大宝 狯岳的清醒时间其实并没有维持多久。 本就因为雷电对身体的伤害不容小觑,使得他能清醒过来都是一种严重的负担,凉水的刺激也只能维持短暂的一时,身体的自动维护机制仍旧会令他很快陷入昏迷状态,更遑论还有更加决定性的因素了——目前,他的记忆仍旧非常混乱。 废物师弟是谁? 不对,是妈妈的乖宝贝。 什么乖宝贝? 不,是废物,是会抢夺师傅衣钵传承的废物。 ——宝贝妈妈永远爱你! 什么鬼东西啊,好恶心,谁会管那个废物叫宝贝,是血鬼术吗? 狯岳的大脑里一片混乱,他一会儿能清晰地想起自己是桑岛慈悟郎的徒弟,一会儿又不清楚那个废物师弟为什么很像宝贝好大儿,一会儿又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上会存在“鬼”……奇怪,明明彼岸也只有神明与妖怪啊? 无论是狯岳,还是什么不知名的存在,此刻都将被整合融汇起破碎的灵魂,冥冥之中的纯净力量重新开始滋养被雷电破坏的躯体,混杂的记忆也要被梳理归位,这对于仍旧脆弱茫然的意识来讲是极具负担的一件事。 但这一点就是所有人都猜测不到的了,所以桑岛慈悟郎只是看见了他的大徒弟茫然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随后就又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后仰栽倒在了地上,和他师弟一左一右,一横一竖,晕的格外具有对称美,连倒地的姿势都如出一辙,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同门的师兄弟。 桑岛慈悟郎:“……” 造孽啊,真是造孽啊,他雷呼一门招谁惹谁了,徒弟挨个被雷劈不说,现在又挨个不省人事,他桑岛慈悟郎明明只是想培养出来能继承他鸣柱位置的好徒弟而已啊! 虽说狯岳学不会雷呼第一式,善逸只会雷呼第一式,但是这俩徒弟正好可以互补,到时候相亲相爱相互扶持,一同继承他的鸣柱职责,彼此默契,合二为一……但是也用不着在这种地方默契吧! 桑岛慈悟郎感觉自己一时间苍老了十岁,颤颤巍巍拄着拐杖送走了西洋留学回来的医生,顺便把医生的叮嘱牢记心里——狯岳再犯病就泼凉水,善逸动不动就被吓晕也可以泼凉水……好吧,总之就是泼凉水,这师兄弟居然连治疗方法都一模一样。 但发病是发病,就算医生的讲解对他而言格外抽象,桑岛慈悟郎也不至于全然自己没什么考量,狯岳既然脑子被雷劈出点毛病,那这犯病的表现肯定和他自己的想法也有关系,至于狯岳为什么突然揪着师弟喊好大儿……桑岛慈悟郎猜测,可能是这对师兄弟关系太好了。 都说长兄如父,大概狯岳也把自己深刻地带入到了这个角色中吧。 这么想着,桑岛慈悟郎自己先被自己的想法感动了,于是他拭了拭泪,拄着拐杖一个拐弯就去了厨房,准备去为他倒霉挨雷劈的两个徒弟做点大补的养养身体,顺便犒劳一下这么关心友爱的师兄弟。 原狯岳&善逸:? 桑岛慈悟郎进了厨房,地板上就只剩下了横竖躺着的师兄弟,明明只有两个人,但是硬生生躺出了横尸遍野的架势,直到被吓晕的我妻善逸幽幽转醒,空洞无神地睁着双眼呆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吓晕前见到“惊悚”的一幕,立刻宛如踩了钉子一般猴跳起来,连滚带爬缩去了屋子角落,满眼惊恐地看着“横尸当场”的师兄。 可怕,可怕,可怕!师兄变得好可怕!比鬼都可怕!为什么要死死把他勒在怀里啊?为什么要像幽魂索命一样伸手对着他抓来抓去啊?!师兄现在的恐怖程度简直比鬼都严重啊!!! 要死了,要死了,害怕到快要死了,爷爷去哪里了?他自己和师兄待在一间屋子里,已经害怕到腿都软了! 我妻善逸的肢体以极高频率开始抖动,眼眶里酝酿着又一波高压泪珠,如果不是担心他尖叫起来会把不正常的师兄吵醒,恐怕他此刻已经又一次开始飙起肮脏的男高音了。 所以狯岳师兄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就算先前会用桃子砸他的头,会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废物,这说到底也是我妻善逸不怎么意外的事情——他一直认为是自己还没有得到师兄的认可,并且也因为他天赋太差,只学得会雷之呼吸第一式,所以才会不受待见……除此之外,师兄在爷爷面前一直都很正常的啊。 为什么被雷劈过之后,师兄就变得这么恐怖?明明他也被雷劈过,除了头发和眉毛变了颜色其它完全没有变化啊,师兄这次为什么这么可怕,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而,而且,师兄连心里的声音都变了! 由于恐惧到牙齿都在发颤,我妻善逸忍不住抻着脖子吞下了一口唾沫。 他的耳朵特别灵敏,甚至能够听见每个人内心的旋律,对于分辨人类以及恶鬼都有很强烈的优势,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爷爷才会在当初替他还清被女人骗了的一屁股债务,并且寄予希望他能够成为鬼杀队的剑士,斩杀恶鬼。 在我妻善逸耳中,先前的狯岳师兄有着空荡荡的心音,仿佛一间徒有四壁的房子,又好像一个破了洞的盒子,什么幸福与快乐也留不住,只是在不停乱撞着烦躁不满的旋律。 而现在的狯岳师兄…… 沉浸在恐惧中的我妻善逸凝神听了两秒钟,然后实在没忍住,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 说实话,有点吵。 现在的狯岳师兄心里就好像一乱糟糟的麻线,有嘈杂的声音在横冲直撞,一会儿听起来像是恐怖空洞的三味线音调,一会儿听起来又格外接近重金属碰撞的激烈声线,最离谱的是他还能听见极具乡土气息的乐颠颠魔性民谣,听起来让人忍不住联想到在空地上按节拍舞动的广场大妈……这,从狯岳师兄的心里听到这种声音,也太诡异了吧? 只不过是被雷劈一下,变化这么大的吗? 我妻善逸又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总,总之,他觉得师兄被雷劈过之后比之前可怕好多,导致他现在都不敢和师兄独处一室了——就算是昏迷的师兄也不行!谁知道师兄会不会突然大喝一声翻身跳起,然后怒吼着“崽崽妈妈爱你”,再冲过来把他勒死到胸肌里啊? 不行了,不能想了,再想象那个场面,自己就要吓尿裤子了。我妻善逸哆哆嗦嗦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颤颤巍巍地抬起脚,准备在不惊动师兄的情况下静悄悄逃离。 然而事情的发展总会事与愿违,在我妻善逸迈出第一步的那个瞬间,他就犹如被美杜莎直视了一般石化在了原地,原因无它,只不过是他听在耳朵里的乱糟糟杂音仿佛突然被梳理起来,粗暴地融合杂糅为了一曲诡异的音调——就像心音的主人苏醒了一般。 横尸在地板上的狯岳也暂时粗糙地融合完毕灵魂碎片,虽然仍旧处于记忆混乱中,但仍然坚强地捂着抽痛的脑袋从地面爬了起来。 “嘶……头好痛。” 狯岳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皱着眉头扶着墙站了起来,他此刻觉得自己的脑袋格外混乱,曾经的记忆乱糟糟的,像是被打乱了时间线后重新随意拼凑起来的碎片,甚至思维中还存在一些莫名其妙互相矛盾的常识,比如说鬼与神明,剑士和妖怪,又比如说废物师弟与妈妈的乖宝贝。 狯岳:“……”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那个废物怎么可能会像乖宝贝,而且这个形容词也太恶心了吧,他难不成中了什么血鬼术吗,呕—— 仍旧是属于“狯岳”的记忆占了上风,他厌烦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试图用这种方式把脑子里不太正常的一些想法拍掉,比如说什么妈妈亲亲妈妈抱抱之类的……虽说效果似乎不太理想。 因为在自救拍过脑袋之后,狯岳不仅没有觉得自己清醒一点,反而感觉脑子里更乱了。 而就在这种痛苦的纠结之中,按着抽痛额角的狯岳一抬眼,在黯淡室内光下泛着莫名青绿色的眸子随意一扫,刚刚好就看见了石化在了门口,明明下一秒就可以逃出生天,但因为错失良机而与自由失之交臂的我妻善逸。 而也就在这一瞬间,狯岳心里因记忆混乱而导致刚刚暂时占据上风的“废物师弟”念头突然好像受到了什么冲击,莫名地开始薄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股匪夷所思的想法。 “喂,废物。” 还没有意识到事情哪里不对的狯岳不耐烦地开口道: “你过来,快点来扶我去——” 后半句话还没说完,狯岳就突然浑身一震,没吐出来的尾调戛然而止,瞳孔中的青绿色徒然浓郁起来,甚至在一瞬间色泽接近了清澈透亮的孔雀石,并且莫名蔓延上了若有若无的紫意—— 下一秒,在我妻善逸倏地变为惊恐的目光下,突然卡碟的狯岳仿佛断线重连,接着尾调抡起一个车轮子都快甩飞的大转弯,改口道: “——快,快来让妈妈亲亲,乖大宝。” 第3章 妈妈爱你,善逸宝贝 这仿佛人格分裂的发言一出,还没等狯岳震惊于自己莫名其妙的言论,我妻善逸先从头到脚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又出现了!又出现了!师兄脑子坏掉的情况又出现了!!! 又是那种诡异的心音,仿佛阴间吹来的调子,以及那种令人脊背发凉的前后极其矛盾不搭调的言论! 听听,狯岳师兄说的都是些什么话!虽说他的确挺希望能得到师兄的认可,但我妻善逸自己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说是狯岳师兄喜欢到想要亲他一口,倒不如说师兄想恶狠狠从他脸上咬下一块肉来,这才更有信服力一点吧! 可怕!好可怕!!现在的师兄比之前的师兄可怕多了!!!就算一直以来师兄都对他表现的格外厌恶,表现也最多只是砸砸桃子,骂骂咧咧两句而已,说实话其实不痛不痒,而现在的师兄…… 我妻善逸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光是心音就已经格外诡异,甚至还带着一股莫名的令他汗毛倒竖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危险的宛如巨蟒的东西盯着他,一旦他放松警惕就会冲过来把他死死缠绕勒住,然后埋在胸肌里憋死,超级可怕的! 脑子里顿时如同走马灯一般闪过了先前的“强人锁男”和“索命幽魂”,我妻善逸吓得小脸煞白,对他来说,这等突如其来的亲近言论简直要比没什么杀伤力的驱赶话语可怕得多好吗?! 而至于先前没有被考虑到的另一种可能性,比如说狯岳师兄是真的抱有这种想法……那不是更可怕了吗?!!! 我妻善逸内心的小人已经开始双手抱头开始“咣咣”以头抢地了。 真的是那种情况的话,就已经达到了比鬼都要恐怖的情况了,是妖怪吧,真的是妖怪吧,是也会把他剥皮拆骨吞吃入腹的妖怪吧?!! 很难比较被鬼吃掉可怕,还是被妖怪吃掉更可怕一点啊! 我妻善逸在这头自己差点把自己吓出点什么毛病,而与此同时,旁边的“罪魁祸首”由于初步灵魂整合太过于粗糙,使得记忆认知乃至于性格都处于泾渭分明尚未捋顺的状态,也彻底陷入到了灵魂粗·暴融合导致的思维混乱里去了。 “什么鬼东西,谁会有那种称呼!那个废物明明——明明是亲亲宝贝才对!” “呸!什么情况?我中什么恶心的血鬼术了吗,那个垃圾——才不是垃圾,是妈妈的好大儿!” “呕!那个废——废了妈妈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的小心肝!” 狯岳:“……” 狯岳露出了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 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狯岳怎么可能对那个废物师弟有这种想法?他明明一直以来都——都想做善逸的妈妈啊! 善逸那么可爱那么乖,正是需要妈妈爱护的年纪,他怎么舍得让善逸宝贝流眼泪呢,他明明——他明明应该狠狠揍他这个废物师弟一顿吧! 什么……什么情况?那个废物……不,亲亲宝贝,呕!明明是废物—— 灵魂的融合也终于初显端倪,两股混乱的意识在脑子里飞快混杂,同时也像是倒进了同一个桶里的不同颜料,在争夺对抗的过程中也在不停搅拌融合,直到彼此的记忆性格都染上了对方的颜色,才折中寻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点。 于是,狯岳捏着“突突”直跳太阳穴的手顿住了,青绿色的眸子也彻底在瞳孔深处覆盖了一层不易察觉的紫意,所有动作行为乃至于呼吸心跳都暂停了一瞬,随后才又一次衔接上,顺理成章地延续下来,再平稳悠长地流淌而去。 两股不同的思维也终于在此刻达成了初步共识,彼此之间融合渗透,拧成了古怪奇异但结实有力的一股粗绳。 狯岳放下手,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像是从混乱的思绪中脱出,他目光坚定,神情冷静,在室内微微黯淡的光线下,幽幽如同青绿色鬼火的瞳孔微微一闪,魔性的紫光一晃而过,随后沉淀在孔雀石一般冷淡清冽的颜色中。 没了矛盾对立的混乱思绪打架之后,狯岳觉得自己的大脑前所未有的冷静,心情也前所未有的放松,做出的决定也无比正确。因为此时,在他的脑海里,只充斥着唯一的一个强烈的念头。 ——废物宝贝,妈妈爱你! ———— 狯岳的内心究竟经历了怎样的争夺战,这一点除了他本人以外无人知晓,桑岛慈悟郎卸任鸣柱后便很少再依赖敏锐的听力,他永远信任他的徒弟,甚至连着能听出内心音调的我妻善逸也都没发现什么诸如“换人”的端倪——因为这严格来讲也不算换人,狯岳始终是狯岳,只不过灵魂里被取代了那么……亿点点东西而已。 于是,终于恢复正常(自以为)的狯岳揉了揉眉心,将混乱繁杂甚至是会自己打架的思绪彻底压了下去,语气也恢复为了往常的冷淡,青绿色的眼瞳似乎不怎么在乎地扫过去一眼,随后在我妻善逸仿佛在看鬼的目光下开口问道: “今天的训练做完了么——喂,你躲在门口干什么?” “……” 门口,我妻善逸的眼神从恐惧慢慢转变为了惊恐,随后又变为了惊疑和诧异。 师兄似乎……又变得正常起来了。 态度自然,语气正常,甚至接近于关系普通的师兄弟,没有像中邪了一样喊着“妈妈的宝贝”,甚至也没有和往常一样在爷爷不在的时候叫他“废物”,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一切都正常得不可思议。 但正是因为太过正常,所以才显得格外不正常——这不对吧?就算师兄从刚刚那种仿佛妖怪上身的情况中脱离出来,也不应该是这种态度啊!正常的师兄在这个时候应该会不耐烦地骂他“废物”才对吧?这种好像对他心平气和的态度才更不对劲吧?好像是附身的妖怪为了骗他过去吃掉他做出的伪装啊! 我妻善逸又打了一个冷颤。 而且,而且,师兄这一次可没有突然昏迷,他可是在清醒的状态下叫了一声“乖大宝”,就算是刚刚这句话其实是在昏头的情况下说出来,师兄也应该有点记忆吧,但是现在看起来完全不是啊!师兄根本就是一副“刚刚很正常没发生什么”的表情,好像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啊! 忍不住开始脑补到飞起的我妻善逸顶着一脑门冷汗,在青绿色目光的灼灼视线下干涩地滚了下喉结,然后强撑着鼓起勇气,忍着想要飙泪逃跑的欲·望战战兢兢地问了一句: “师、师兄,你还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吗?” “刚才?” 狯岳微微怔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开始思索起刚刚发生的事——刚刚只是他想亲亲自己的废物宝贝而已,很正常啊,所以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了吗? 已经在思维中把一切合理化的狯岳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他觉得这一切都很正常,能把他亲爱的废物宝贝吓成这幅小脸煞白的模样,令他更是不得百思不得其解。虽说善逸原本就胆子小,但那也是的确要有什么令他恐惧的东西才能吓哭,比如说高负荷训练和杀鬼,这种完全普通的日常……不应当啊? 于是狯岳的神情也冷峻严肃了起来,本就透着一股天生的微微戾气的神色看起来更带着怒意以及不耐烦——这倒是和他以往面对我妻善逸的神色接近了。 “所以刚刚发生什么了?” 狯岳问道。 看到这幅神情,如果是今天之前的我妻善逸,估计会战战兢兢唯恐师兄又指着他的鼻子让他离开桃山,但是在经历过先前真正恐怖的情况之后,我妻善逸竟然诡异地觉得有点安心——幸好,幸好,师兄那副模样只是暂时的,凡事都要看对比,就算师兄看他不顺眼,那不也比仿佛被妖怪附身叫他“宝贝”来得更无害吗。 于是我妻善逸稳了稳自己的小心脏,松了一口气,把原本踩在了门框边缘,准备见势不妙立刻逃跑的那只脚也缩了回来,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起码师兄现在很正常”,一边吸着鼻子回答道:“刚刚发生了超级恐怖的事情,幸好师兄你变回来了……” ——幸好师兄变回来了,不然他一定会哭的!说不定还会被吓晕!被妖怪附身的师兄实在是太可怕了!简直比鬼都可怕! 我妻善逸这么想着,不过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他就看见“恢复正常”的狯岳师兄若有所思地眨了下眼,随后那双青幽的瞳孔向他这边看了过来,随后耳中响起了语气熟悉但内容令他如坠冰窖的话语: “虽说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对你来说很恐怖的话,那今晚就和我一起睡吧。” 睁着一双冰冷青瞳的“师兄”看着他,对他幽幽说道: “妈妈会保护你的,善逸宝贝。” …… 空气凝固了一瞬间,紧接着,在下一秒,一声惊恐的尖叫连滚带爬逃出了屋子,响彻桃山。 “爷爷!师兄他脑子又坏掉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4章 来和妈妈一起睡觉 如果让我妻善逸来形容,那么他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狯岳师兄这副仿佛被什么妖怪附身了一样的状态,是足够能把他吓到肝胆俱裂的程度。 可怕!超级可怕!可怕的程度已经直逼吃人鬼了!鬼会吃人,被妖怪附身的师兄会不会吃人啊?这副模样简直让人脊背发凉,是想一想就会让人心脏惊恐地跳到爆炸的恐怖啊! 他还没有结婚,还没有和可爱的女孩子交往,甚至还没出现过女孩子主动牵他的手,他真的不想就这样被可怕的妖怪师兄吃掉啊!救命啊爷爷!!! 备受惊吓的我妻善逸已经开始飙泪了,连滚带爬逃出屋子的时候甚至都已经不自觉用上了雷之呼吸,但是奈何发现师兄情况不对劲的人似乎只有他一个,爷爷仍旧乐颠颠地觉得他们师兄弟关系很好,师兄已经彻底变成超级恐怖的模样,甚至就连先前爷爷叫来的医生,也在离开前满不在乎地建议他们时刻备着凉水,可以用来泼师兄,也可以用来泼他——所以究竟为什么要泼他?被妖怪师兄吓晕难道是他的错吗?! 可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人与人的恐惧也无法传递,就算他再抱着爷爷的大腿嚎啕大哭说师兄脑子坏掉了师兄一定是被妖怪附身了,爷爷也仍旧是认为他胆子太小,狯岳师兄只是被雷劈过之后有那么一点什么……什么神经系统功能失常而已,都是小问题,小问题。 如果连这都算小问题,那究竟什么才算大问题啊?难道要等到妖怪师兄露出真面目把他吃掉后才算做大问题吗?! 于是,怀抱着这样种种担忧和恐惧,我妻善逸的一天度过得尤其煎熬。 鬼知道他经历了什么,爷爷居然还让他去叫师兄吃饭,这真的不是去给妖怪师兄送饭吗?只要带上一只空碗,碗顶在头上,耳朵上夹一双筷子,对于妖怪来说,他就是一顿美味佳肴吧? 不过,就算我妻善逸被吓得疑神疑鬼,顺便还想要在妖怪师兄露出马脚之后指认给爷爷看,他最终也没成功——因为狯岳师兄……似乎是恢复正常了。 没有再叫他“宝贝”,没有再自称“妈妈”,态度也像往常一样冷淡了下来,青绿色的眼眸里谁的身影也映不进去,只有爷爷提出指导他练习的时候会低声讲两句话,对待他就像在对待空气,不看,不理,不在意。 我妻善逸的确有怀疑过这是不是就像之前那样,“妖怪师兄”在假装正常,其实是在等待他放松警惕,但在他战战兢兢地和师兄一起吃过饭,分别带着练习的木刀回到后山训练之后,狯岳师兄的态度也没有什么变化,似乎真的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状态,连看他一眼都是多余。 按理来说,狯岳师兄恢复正常,我妻善逸应该高兴才对,因为这样他就不用再担忧会不会被“妖怪师兄”吃掉,也不用再提心吊胆会被勒在胸肌里呼吸困难。但是当他的愿望真的实现了之后,我妻善逸却也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胸口放下了一块大石。 ——不仅如此,他反而更加在意了啊!!! 手里一下又一下地重复着挥刀的动作,我妻善逸憋着一口气,金褐色的眼睛里几乎蔓上了苦大仇深的血丝,我妻善逸就这样一边练习挥刀,一边在谁也不知道的情况下陷入了兀自纠结的心情中。 怎么回事啊!好奇怪啊!妖怪师兄这么快就被战胜了吗?一点也没有妖怪应该有的强大吧?!他明明已经做好了要与妖怪师兄打持久战的准备了,甚至眼泪都憋了回去,结果毫无用武之地吗?师兄这么快就恢复正常了吗?!! 虽、虽然说师兄能够恢复正常的确很好啦,但是…… ……但是,好像也只有被妖怪附身时候的师兄,才会对他表达出亲近和喜爱吧。 我妻善逸手里攥着脏兮兮的木刀刀柄,一边近乎机械地练习挥刀,一边却忍不住偷偷把目光向另一侧瞥过去。 和他隔了不远的地方,狯岳正在那里练习。 ………… 狯岳眉宇间始终带着一股没来由的怒意,浮在脸上,看起来就浮着一层戾气,或许是青绿色的瞳孔太像孤狼,又或许是狯岳老是觉得有什么危机感追着他,相由心生,以至于常常会有人忽略,其实狯岳也长了一张还挺端正俊俏的脸,因为从面相上来看,他就是一副不折不扣难相处的暴躁模样。 事实也的确如此,狯岳追求实力,追求金钱,追求地位,他想要很多很多东西,欲·望的沟壑永远也填不满,就像破了洞的盒子,就算灌进再多幸福,也会从那个破洞中悄悄溜走。 他尊敬桑岛慈悟郞,因为桑岛慈悟郞能够指导他提升实力,能够让他继承鸣柱的衣钵,能够让他拥有自己求之不得的东西……但也仅限于此了。 一切东西都应该成为他前进路上的踏脚石,废物师弟也是,桑岛老师也是。最重要的始终是自己,对于曾经的狯岳来说,这点是毋庸置疑的,甚至是已经牢牢镌刻进灵魂中的本能,除非有谁会对他的灵魂做手脚,否则这点绝对不会改变。 ——而灵魂又怎么可能会被做手脚呢? ——灵魂还真的可能被做手脚。 狯岳绷着脸,看起来像是全神贯注地在认真练习,但实际上,他的心里已经拐弯到谁也联想不到的地方了。 善逸宝贝真可爱,不愧是妈妈的小废物。 就算一边哭一边流鼻涕也好可爱,宝贝妈妈爱你。 真想揍——不是,真想亲亲乖大宝。 奇怪,他刚刚是不是想了“揍”? 想要按捺住去亲亲抱抱乖宝贝的欲·望真的太难了,幸好狯岳严格控制了自己的眼神,不然恐怕视线对上的一刹那,他就忍不住把亲爱的废物宝贝埋在自己胸前来个热情的熊抱——但说实话,他老是觉得这点其实有点奇怪,他以前有这么热烈的情绪吗,他以前有这么喜欢善逸吗? 或者说,他以前喜欢善逸吗? ……喜爱永远不会变,作为妈妈,他永远爱亲爱的善逸宝贝,所以可能是之前的自己太过内敛了吧。 狯岳若有所思地这么想。 即便是灵魂彻底进行了混杂,思维记忆乃至于感情都与不知名的存在融合成了一团乱糟糟,但有些让狯岳始终放在心上的重要的事情,还是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比如说狯岳对于提升实力的重视,又比如说,狯岳印象中的我妻善逸…… 恩,只学得会雷之呼吸第一式,以前是喜欢哭哭啼啼的废物,现在是鼻涕一把泪一把也很可爱的亲亲废物宝贝。 不过没关系!善逸只会第一式又怎么样?善逸可是学会了雷呼第一式呢,就连自己都学不会,善逸宝贝多棒!善逸是妈妈的骄傲,妈妈永远爱你! 狯岳很快又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握紧木刀的刀柄,重新投入到了训练中——为母则刚,作为善逸宝贝的妈妈,他一定要有能够保护善逸的实力才行! 说起来,他能学得会雷之呼吸的其它招式,但是莫名学不会第一式霹雳一闪,明明第一式是雷之呼吸中最简单的一个招式了,为什么他就是学不会呢? ———— 训练在这对师兄弟彼此的纠结中度过,对于在桑岛慈悟郎手下练习的鬼杀队剑士预备役来说,他们的大部分时间都要用来练习呼吸法与剑术,几乎没有什么其他的空余时间,努力程度要碾压几百年后的高三学子和考研狗,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就都是训练,所以也就很顺理成章地,训练结束之后,就该睡觉了。 一想到很愿意与他亲近(虽说目的可能是为了吃人)的“妖怪师兄”已经恢复了正常,我妻善逸就有种说不出来的纠结,也无法判断他究竟是因为太想获得师兄认可,还是他内心深处其实觉得“妖怪师兄”也没那么可怕,他自己猜原因应该是前者,因为“妖怪师兄”真的很可怕! 怎么会不可怕!随便换一个人来被狯岳师兄勒在胸肌里呼吸困难,那个人都会害怕的吧?!虽说师兄的胸还挺大的,说不定比女孩子的都大……不过那又不是女孩子的胸!怎么可能有人会喜欢呢?!! 想着想着就忍不住想歪了,我妻善逸一个激灵,“啪啪”拍了两把自己的脸蛋,然后才确认了自己已经恢复清醒,抱着自己的被褥准备默默回房间——其实他也挺纳闷自己为什么半天没回去,总不能是因为妖怪师兄白天说过的“晚上一起睡觉”,所以等着师兄过来履行承诺吧? 这怎么可能呢,就算他真的很期待获得师兄的认可也不至于吧,那可是妖怪啊,哈哈,绝对不可能的。 我妻善逸在心底干笑了两声,随后木着脸迅速跑回了自己的房间,他觉得自己今天似乎脑子也有点不对劲,可能是被白天的妖怪师兄吓到了,睡一觉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这么想着,他拽着老式的日式纸拉门就准备关上,只不过似乎是没有成功,因为在拉门彻底合上前的那一个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从门外探了进来,掌心回扣,稳稳地拖着卡住了最后的门缝。 “……” 这幅场景不可谓不恐怖,三更半夜突然从黑暗中伸出一只手阻止关上门,换一个剧组都能直接开始上演恐怖片,无论胆不胆小的人都要狠狠吓上一跳,更何况本来就胆子小的我妻善逸——我妻善逸当场倒抽一口气,惊恐的肮脏高音已经挤到了嗓子眼,而就在他即将喊出这一声划破桃山寂静的尖叫之前,诡异但是熟悉的心音终于姗姗来迟,隔着一扇门穿进了他耳朵里。 像是恐怖空洞的三味线音调,又接近重金属碰撞的激烈声线,还像是极具乡土气息的乐颠颠魔性民谣,这三种半点边也不搭的音调诡异被捏和在了一起,听上去很阴间,但却是熟人的心音。 下一秒,被阻拦关上的纸门被重新向外推开了一段距离,隔着一道一人经过也比较困难的缝隙,黑漆漆的门外亮起了两簇青绿色的“鬼火”,并且响起了仿佛阴间吹来的询问。 “——怎么没来和妈妈一起睡觉?善逸宝贝。” …… 我妻善逸当场两眼一翻,咕咚一声后仰栽倒,直接吓晕了过去。 第5章 母·慈·子·孝 雷呼的修行真的很累,单单是不停练习他熟悉的几个招式,就已经能够将这一具躯体中的体能耗费殆尽,并且连着精力也所剩无几。 曾经的狯岳对于训练格外上心,因为成为鬼杀队剑士似乎是他想要出人头地的唯一出路,被曾经身为“柱”的老师指导,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实力对他来说,正是之后能够安身立命的全部本钱,所以狯岳对待训练格外认真,也格外努力。 而现在的狯岳即便因为灵魂融合的原因而出现了亿点点改变,但那些改变似乎大多数都与他的师弟我妻善逸有关,在这些并不怎么涉及到的情况下,他也仍旧会维系曾经的习惯——他想变强,因为实力是很重要的东西,弱者无法保护自己,也保护不了只会第一式的好大儿。 在全部分支的呼吸法中,雷之呼吸的使用者最少,其原因当然与雷呼的修行难度有关,桑岛慈悟郎认为狯岳有天分,所以虽说以前的狯岳也没有彻底学会雷呼的所有招式,但能够将二之型到六之型全部熟练习得,也不是一件多容易的事情。 而至于现在的狯岳自己怎么看待……剑术很重要,应该努力修行,但除此之外,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还会点别的什么东西。 ……他还应该会点什么本领呢? 狯岳在桃林中挥刀了整整一个下午,也没有从混杂的记忆中寻找到答案,纷扰杂乱的记忆带给他很大困扰,因为他不仅仅想不通很多在记忆中彼此矛盾的事情,甚至连作为“狯岳”的曾经过往都出现了部分记忆的模糊不清,这就又使得他的心情不怎么美妙了,眉宇间又蒙上了一层不耐烦的戾气。 原本的狯岳就是比较暴躁易怒的性格,在经历了灵魂上的奇妙改变后,其实也并没有变得多平和——但他不需要平和,只要有对好大儿的爱能够灌注心脏就好了。 所以,在结束训练之后,即便之前曾对着自述“恐怖”的善逸建议过他们母子可以晚上一起睡,顺便还能增进一下训练途中没有空隙交流的母子情,但狯岳一想到他的好大儿也奋进地修行了一天,身体精神格外劳累,便也暂时歇了去叫人搬被子的想法——善逸说不定一头栽倒就睡着了,作为妈妈,还是别打扰宝贝休息比较好。 狯岳是这么想的,不过当他睡前本能关注了一下隔壁的好大儿之后,他就发现,善逸似乎还没睡。 ……善逸还没睡,那现在应该做什么还用犹豫吗?去叫善逸宝贝过来一起睡,和妈妈增进感情啊! 于是狯岳果断出了门,理所当然地去叫他的好大儿——至于为什么是好大儿来他的房间睡,而不是他去和好大儿一起睡……宝贝来妈妈房间睡觉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抱着这种想法,狯岳毫不犹豫就稳当拦住了师弟正准备关上的房门,并且顺理成章地发出了邀请——宝贝,来和妈妈一起睡觉啊! 但与他所期待的“乖宝贝麻利抱着被子就自己上妈妈的床”不同,顶着一头金发的师弟在他露面的一瞬间就露出了惊恐到接近名画“呐喊”的表情,并且紧接着两眼一翻,像被人推了一把的石像一样,晃晃悠悠僵硬地向后栽了过去。 “……!” 狯岳立刻浑身一凛,猛地往前踏上一步,伸出一只胳膊牢牢拦住了后仰栽倒的师弟后腰,成功阻止了本来就不怎么聪明的废物宝贝因为后脑着地而导致更不聪明——虽说母不嫌儿傻,但是如果可以,他也不希望好大儿变得更傻。 在成功拦住了善逸后脑着地的趋势之后,狯岳也维持着这个宛如探戈搂住下腰女伴的姿势松了口气,随后揪着不省人事家伙的衣服把人拽出了门外,态度自然地用抱小孩的姿势把人抱了起来,接着果断把人打包带走回了房间。 乖宝贝,妈妈带你睡觉去。 ———— 我妻善逸做了整整一夜的噩梦。 他先是梦到有一双青绿色鬼火眼睛的妖怪躲在他门外,扬言要把他抓走,拨皮拆骨吞吃入腹,紧接着又梦到他怎么逃也没逃掉,最后还是被妖怪五花大绑塞进了自己的老巢,他甚至还梦到了那只妖怪在他耳边唱奇怪的歌,听起来像是什么“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歌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恐怖的是,他觉得这声音和他师兄好像! 可怕!超级可怕!师兄才不会对他唱歌!师兄如果真的对他唱歌,那才是比鬼都恐怖的事情吧?!这种场面简直想想就要起鸡皮疙瘩了!!! 于是我妻善逸一整晚都睡得不太安稳,朦胧的意识总是若隐若现,保持着好像睡了,但又没完全睡着,似乎有点意识,但又醒不过来的微妙局面——而且他在意识朦胧的时候还有一种错觉,好像有什么人在给他掖被角。 是爷爷吗?但是爷爷的房间和他的房间隔了挺远的,做这种事的可能性不大。更何况桃山上一共就三个人,大家都分别有各自的房间……所以应该是错觉,毕竟总不能是狯岳师兄半夜过来给他掖被角吧? 抱着这种纠结,我妻善逸也终于捱过了这一整晚的噩梦,在天边刚透出一丝日光的时候,昏昏沉沉地扶着脑袋从被窝里爬了起来——说起来他昨晚的睡姿似乎很老实啊,被子竟然稳稳当当盖在身上,正常来讲他每天起床都应该满地爬着去找被子的。 然而在他浑浑噩噩扶着脑袋翻身坐起来之后,他就愣在了原地。 “……”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虽然刚苏醒的我妻善逸的意识还不太清醒,但当他努力睁着眼睛看了看四周够,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好像有点不对劲。 ……奇怪,为什么突然感觉自己的房间好陌生? 我妻善逸顶着一张空白茫然的脸,慢了半拍眨了眨眼。 他的房间有这么空旷吗?在天还没彻底亮的时候看起来这么压抑……窗户也是关着的,他明明记得自己不怎么关窗户来着。 而且被子也好奇怪,这居然是深色麻叶纹的被子……他的被子明明应该是黄色三角纹才对啊? 会用深色麻叶纹被褥的人……好像也只有师兄吧? “……” 在脑海里浮现了关键词“师兄”之后,就宛如打通了任督二脉,在这一瞬间,我妻善逸猛然清醒了过来,并且迅速串联起来昨天晚上被吓晕前的记忆,刚起床的睡意顿时跑得一干二净,并且迅速冒出了一脑门的冷汗——怪不得他觉得不对劲啊,这明明是狯岳师兄的房间吧?!! 他为什么会睡在师兄的房间啊?!!他要死了!!昨天晚上分明是妖怪师兄过来找他来了吧?!在把他打晕之后带到了自己的老巢,所以他现在是变成妖怪师兄的储备粮了吗?救命啊爷爷!他不想被妖怪师兄吃掉啊!!! 想通一切的我妻善逸顿时开始以200赫兹的频率开始颤抖,与此同时,他也后知后觉听到了耳边轻飘飘的规律呼吸声,于是他保持着仿佛被石化了的姿势,一卡一卡地向旁边扭过脖子,把惊恐的眼神挪了过去—— 狯岳师兄正稳稳当当地躺在他隔壁,身上盖着同色的麻叶纹深色被子,睁着一双青绿仿佛鬼火般的眸子定定的盯着他,呼吸平稳,眼神清醒,也不知道就这么盯着他看了多久,直看到他脊背发凉,随后才慢吞吞开口,幽幽道: “夜里踹被子不是一个好习惯,不过没关系,妈妈可以帮你掖被角的,善逸宝贝。” …… “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爷爷!妖怪!妖怪师兄又出现了!!!” 清晨的桃山,从一声几乎喊到破音了的惊恐尖叫开始,迎来了美好的新一天。 ———— 在经历了两次“好大儿被吓晕”,以及数不清的“好大儿被吓出肮脏的高音”之后,狯岳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似乎,他的宝贝好大儿,不怎么适应他自称“妈妈”,或者叫他“宝贝”来着。 狯岳陷入了沉思。 奇怪,为什么他的善逸宝贝表现得这么不适应呢?他们的母子关系难道出现破裂了吗? 说起来,他们什么时候有的母子关系? 狯岳思索了半天,也没想起来答案,最后只能把原因归咎为他的记忆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混乱,所以才怎么也找不到曾经他们母慈子孝的美好记忆,要不然他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呢?一定是忘了! 因为先前被雷劈过,所以忘了——桑岛老师不也说过了吗,医生诊断他出现了什么神经中枢障碍,一定是因为这件事,才导致他想不起来曾经母子相处的美妙记忆! 该死的天雷,竟然令他忘记了和宝贝好大儿相处的日日夜夜,妨碍他们增进母子关系,真是碍事! 狯岳皱着眉在心里怒骂了一阵无辜天雷,随后又陷入了新的纠结中。 他的记忆出现问题,这是天雷的锅,但是善逸又为什么会对他表示亲近的称呼表现出不习惯呢? 善逸宝贝不喜欢妈妈吗? 还是说,就像孩子长大了,儿大不中留的那种情况,自觉已经是大人的孩子不愿意再被老母亲说教,甚至就连提起“妈妈宝贝”这种词汇都会引起反感—— 思绪一瞬间切入到了盲点,狯岳顿时目光一凛。 ——难道,善逸进入叛逆期了?! 第6章 吾儿叛逆伤透我的心 对待叛逆期的孩子,不能强硬地令其服从家长的嘱咐,因为这样不仅无法好好管教子女,反而容易适得其反,引发更为严重的青春期叛逆症状。 最为理想的做法,是适当怀柔。 狯岳认真地思索起来。 如果善逸不习惯他们之间亲密的称呼,那他把称谓改成疏离的名字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当务之急是不能让叛逆期的善逸对妈妈更为抵触,所以适当满足他的要求,不仅可以避免叛逆期导致母子关系僵硬,甚至还能让善逸看到妈妈的付出。 吾儿叛逆伤痛我的心,妈妈可是为了你都不自称妈妈了,妈妈究竟付出了多少! 妈妈这么爱你,这要是还不赶紧给回报个来自乖宝贝的亲密拥抱,这像话吗?这多不像话! 自觉舍弃良多的狯岳便忍痛做出了决定——没办法,再叛逆也是自己的好大儿,除了妈妈,世界上还有谁会这么无条件包容好大儿呢?妈妈愿意为了你付出!妈妈永远爱你! ———— 于是,在早晨经历了一场令我妻善逸不愿回忆的“在师兄床上醒来”的惊悚事件之后,我妻善逸发现,他的师兄……好像又双叒叕恢复正常了。 冷漠的态度,不屑的眼神(脑补),冰冷的表情,疏离的称呼——啊,称呼倒也不算疏离。 我妻善逸陷入了沉思。 曾经的师兄只称呼他为“废物,喂,你”,现在骤然从“宝贝好大儿”变成难得正经的“善逸”,竟然还令他有一点突发落差的不适应……当然,最不适应的当然是师兄叫他“宝贝”!他可没有对这种称呼适合良好啊!他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但是……这种间歇反复的情况也太奇怪了吧? 我妻善逸又一次忍不住趁着训练的空隙,偷偷向另一侧瞥过去。 ——在那里,狯岳正阴沉着脸格外认真地练习挥刀。 所以说,妖怪师兄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每一次都好像无规律地突发性情大变,明明昨天下午还在像往常一样无视他,结果晚上就冲过来把他绑走当成储备粮,还给他唱安眠曲和掖被角……这就是属于妖怪的糖衣炮·弹吗? 并且,在那之后,师兄又一次在白天恢复了以往的模样……难不成,妖怪师兄就像见不得阳光的鬼一样,只能在夜晚出现吗? …… 然而狯岳对于我妻善逸心中的纠结毫不知情,因为好大儿叛逆期而令他不得不选择迂回相处,这使得他的母爱无处发泄,而出现了一定程度的低气压,但与此同时,这也让他难得能够放空大脑,把魔性叫嚣着“善逸宝贝妈妈爱你”的思绪清空,来梳理自己混杂成一团的记忆。 然后,梳理着梳理着,伴随记忆在逐渐捋顺,顺理成章地,他也逐渐地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天雷带来的记忆融合也存在着侧重,不知名灵魂最有存在感的东西就是诡异的“宝贝妈妈爱你”这一执念,在灵魂刚刚融合这一阶段的记忆混乱时期,甚至能够将狯岳原本的性格思维全面压制,满脑子都只是想着“妈妈爱你”,而与之相对的,执念过强,在其它的方面自然也会存在弱项。 比如说,不知名存在几乎找寻不到的“记忆”。 名字?身份?过去?似乎完全没有,明明是能够将“狯岳”的思维全面压制的执念,但却偏偏仿佛遗忘了有关自己的所有东西,能够依托的身份只有“狯岳”,能被记住的名字也只有“狯岳”,甚至就连这遗留下来少得可怜的一点东西,与其说是“记忆”,倒不如说是“知识”“经验”以及在印象中模糊不清的“能力”。 矛盾的“知识”,剑士杀鬼,神明除妖;诡异的“经验”,食人恶鬼沐浴日光化为灰烬,此岸之人看不见彼岸之物,彼岸神器划得出分隔两岸之界限;以及模糊不清的“能力”——他的确应该再会点什么本领,但这点似乎记不太清了。 不过这些似乎都不怎么重要,对狯岳来说,这些东西都不会干扰他准备成为鬼杀队剑士的这个目标,一定要讲的话,对他影响最大的……那大概就是对善逸宝贝深刻的爱了。 ——所以说,究竟为什么他会那么喜欢这个废物? 从魔性的母爱中寻回理智,狯岳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中。 没道理啊,那家伙整天哭哭啼啼,还会浪费身为“柱”的桑岛老师的珍贵指导时间,称呼也没大没小,叫桑岛老师“爷爷”不说,有时候还大着胆子叫自己“大哥”……过分,明明应该叫妈妈才对啊! ……该死,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又出现了。 狯岳皱着眉头“啧”了一声。 这种诡异的观念完全就是根深蒂固在他脑海里,无论他怎么觉得这种想法对他来说有多离谱,但最终都没什么办法,甚至就连他本人都很少能反应过来这种思维是“不正常”的,反抗的想法刚一冒头,就会被狂风骤雨一般的“妈妈爱宝贝”这种想法给洗脑——所以说,善逸这个废物究竟哪里招人喜欢了? 他以前的话,分明是一直都希望这家伙离开桃山才对吧?他有对这个废物摆过什么好脸色吗?而且他可是男人,脑袋里理所当然的“母子关系”究竟是什么鬼啊? ———— 对某不知名的存在来说,“狯岳”的自我意识壮大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毕竟“狯岳”本身的态度以及做法,都与所谓的“善逸宝贝妈妈爱你”相去甚远,但当不知名存在与狯岳的灵魂彻底融合之后……这点似乎也并不怎么需要担忧。 即便仅仅拥有“狯岳”的记忆,身为全新个体的态度也不会出现过于鲜明的倾向——笑话,“狯岳”能有什么执念?他想活下去,想出人头地,这些可都与妈妈粉的执念没有冲突。 温言细语叫你睡觉的妈妈是妈妈,暴躁揪着你耳朵喊你起床的妈妈就不是妈妈了吗?只要能做善逸的妈妈,究竟是当慈母还是当暴躁老妈,这其实都无所谓,“狯岳”的执念在死忠妈妈粉面前,也根本不值一提,只要结果是对的,无论成为什么样的妈妈都没什么关系——毕竟都是妈妈嘛。 而这种情况对狯岳来讲,所引发的后果,除了无处安放的母爱之外,大概也没什么其它的不良后果,虽说对原本的“狯岳”而言……这本身就是一种令他作呕的异常了。 但事情已成为定局,即便属于狯岳的思绪试图压制目前已经成为他自己的“执念”,可能够起到的作用也微乎其微,甚至还可能出现物极必反的后果。 就比如说,强行压抑对亲亲宝贝的爱,说不定就会出现某些顺理成章的……反弹。 …… 在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完全不对劲之后,狯岳一直在避免与他的废物师弟进行交流。 肢体,言语,甚至是眼神,要避免一切的接触,否则一旦出现近似于交流的接触,他就会瞬间头脑发昏,满脑子都在乌央乌央叫嚣着“快去抱抱善逸宝贝”“妈妈永远爱你”之类的东西,影响力堪比精神污染。 狯岳对于这种莫名的想法完全没有抵抗力,他能撑住这一段时间不去对着废物师弟嘘寒问暖,都要多亏了我妻善逸不敢凑到他身边来,不然但凡那个金毛哭包凑过来叫他一声“师兄”,他都会立刻像被妖怪附身了一样,瞬间化身二十四孝好母亲,恨不得直接拿个奶瓶去给那家伙喂奶——就算是想当妈也不至于这样吧?那废物都多大了,还用得着这种看护婴儿的方式吗? 甚至更诡异的是,他隐约间发现,这种想法已经不仅仅是莫名植入他脑海一样,它在逐渐与狯岳本身的思维所同化。也就是说,这种令狯岳恨不得怒吼“给老子爬”的可怖想法,恐怕已经快成为他本身的观念了。 “……” 一想到这里,狯岳就忍不住脸色又阴沉了一点,直吓得一旁偷看的我妻善逸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狯岳的面相本就不好相处,他的眉尖锋锐,瞳色发冷,单单是看着就有一种被独狼盯上的冷冽后怕,就算脸长得还挺俊俏端正,也压不住眉宇间的一层烦躁戾气。 更何况他还老是喜欢板着这张讥讽有余暴躁不足的俊脸,这种脸色或许会在与桑岛慈悟郎相处时稍微收敛一些,但在以往面对认知中的“废物”我妻善逸时,他是鲜少摆出什么好脸色的。 今天……今天似乎也一样。 我妻善逸攥了攥因为冒出冷汗而黏答答的掌心,露出了无比惊恐的眼神。 糟糕了,出大问题!虽说师兄又在白天恢复了正常,但是现在看来也太正常了点吧?!感觉杀气都要冒出来了!这种表情,这种杀气,就算是说狯岳师兄会下一秒就攥着刀冲过来砍他,他也不意外啊!!! 妖怪师兄离开得就这么彻底吗?虽然说妖怪师兄是想要把他当做储备粮,行为也很吓人,但是那种亲近的态度其实他也很受用……咳,他的意思倒也不是觉得妖怪师兄比师兄更好,但是最起码留下那么一丁丁点对他的友善也没问题吧?不至于妖怪师兄刚一走,师兄就又变成想要把他赶出桃山的样子了吧? 感受着旁边传来的低气压,我妻善逸抻着脖子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所,所以说,他现在应该远离一下目前的师兄吧?爷爷也不在附近,师兄又是一副随时准备爆·炸的样子,这种情况,就应该赶快逃跑才对啊! 于是,抱着这种想法,我妻善逸鼻尖冒着冷汗,悄悄地向着另一侧偷偷挪一步,又挪一步,眼看着马上就要逃出生天,眼底浸满了明亮的希望,他却在准备彻底撒开丫子逃跑之前,听见了身后传来的阴翳询问。 “善逸,你要去哪儿?” 在那一瞬间,我妻善逸的脸都吓白了。 …… 激烈的感情压抑太过会反弹,热情的母爱按捺过度会物极必反,此时的狯岳大概就是这种状态了。 ——妈妈都为了你不自称妈妈了,你居然还想离妈妈远点? 吾儿叛逆伤痛我的心! 脑海中又一次被魔性的“妈妈宝贝”充斥,狯岳此刻完全把刚刚下的决心“离那个会让我脑子奇怪的废物远点”忘了个一干二净,沉着脸接近了全身僵硬在原地的金发师弟,甚至不自觉在吐气中溢出了雷之呼吸,“滋啦滋啦”的声音听起来更是气氛压抑加倍——直到下一秒。 下一秒,狯岳盯着我妻善逸那张吓到要哭不哭的脏兮兮小花脸,突然就深吸了一口气。 ——妈妈的宝贝,你怎么能这么可爱! 物极必反,堵不如疏,被压抑太过的母爱顿时如同堤坝溃败一般,疯狂汹涌而出,而与之相对的表现,自然除了一个充满了爱意的拥抱之外别无其它选择。 于是狯岳毫不犹豫就一把搂住了僵成石像的好大儿,紧紧搂住了师弟僵硬的臂膀,并且把瞬间头顶直冒问号的一颗金色脑袋死死按在了了自己胸前,送上了一个无比热情的……洗面奶。 我妻善逸:“?!!” 第7章 废物儿子 我妻善逸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或者说,他能够意识到师兄的接近,也能够意识到师兄的肢体行动,他的五感以及认知能够轻松捕捉到这一切的动作,但他的身体却做不出与之相对的躲避行为。 就像狯岳遭雷劈的前几分钟一样,狯岳能够将一颗啃过的桃子精准砸到我妻善逸的头上,是因为他投掷的速度飞快吗?还是说,我妻善逸身为雷之呼吸的传人,竟然躲不开一颗桃子吗? 并不是躯体笨拙,行动迟钝,也并不是四肢追不上思维的灵活速度,我妻善逸想要躲开狯岳是很容易的一件事,但他却没有做到,甚至是根本做不出一丝一毫的躲避动作……这就是在另外一种心理方面的阻碍了。 我妻善逸并不是躲不开,而是不敢躲。 ……如果他躲开的话,师兄是不是会更加生气,更加愤怒,心音听起来就像烦躁时胡乱弹奏的三味线?师兄会不会更加讨厌他,恨不得他离开桃山,让他再没有什么机会能够获得他人对他的期待? 如果说,我妻善逸对于桑岛慈悟郎的感情是喜爱亲近,就像他亲密称呼“爷爷”一样,他视桑岛慈悟郎为家人,为爷爷,为这世界上在失去父母后珍贵缔结的亲情,那么他对于狯岳的感情……其实比较复杂。 我妻善逸尊敬,重视,并且畏惧着自己的师兄。 他渴望能够与师兄建立起联系,就像爷爷一样,他希望他与狯岳并不仅仅是浮于表面的师兄弟,而是可以更亲近,更类似于兄长的“家人”。 所以有的时候,我妻善逸也会壮着胆子去喊狯岳“大哥”,他期望能够得到认可以及回应,这样的话,他便再也不是孤单无人寄予期望的“废物”,而是拥有家人的幸福的“善逸”了。 不过他得不到什么回应,甚至在有的时候,他还会听到一句嫌恶的“谁是你大哥”,语气中的厌恶几乎快翻滚出他的心脏,冰凉的忐忑直顺着血液流淌,麻痹住他的四肢百骸。 我妻善逸觉得狯岳是一个很成功也很厉害的人,能够轻松学会二之型到六之型,爷爷也会夸赞师兄很有天赋,一定能够通过鬼杀队的剑士选拔,诛尽恶事,灭杀恶鬼。所以,想要获得这么厉害的师兄的认可,是不是他需要做到的事情还不够呢? 他期待着师兄的认可,同时也就畏惧着师兄的厌恶,我妻善逸能够在桑岛慈悟郎面前大哭大吵大闹,但却从来不敢在狯岳面前多反驳一句话,甚至是躲避区区一颗慢腾腾砸过来的桃子——包括这次也一样。 只不过,这一次,他得到的似乎不是斥责和推搡,而是一个热乎乎暖洋洋的……拥抱。 …… 我妻善逸当机了一瞬间。 他的头被按着紧紧贴在了狯岳师兄的胸口,耳朵里能清晰听见“咚咚”的鲜活心跳,以及不再同往常一样的,鲜明、温暖、古怪,但却不存在厌恶与疏离的心音曲调。 与以往相差颇大的心音令我妻善逸不由自主地怔忪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没有心思再去关注这种事了——因为,狯岳师兄的胸!师兄穿着衣服向来都是松松垮垮,经常袒露出白净的胸口,如果是平时那也不必有所注意,但是现在!啊啊啊啊啊!师兄的胸!整个都贴在他脸上啊!!! 好……贴得好紧!好大!好柔韧!好软!!! 在这一瞬间,我妻善逸的双眼几乎瞪出了血丝。 同样是被迫感受洗面奶,但和上一次师兄在昏迷中把他拽过去抱住不同,这一次的我妻善逸,可是五感全开,完完全全地在体验这一痛苦的经历啊! 脸蛋紧紧贴着温热的皮肤,柔韧的触感在挤压脸颊的软肉,因为后脑上手掌按下的力度太大,连鼻子都快被挤平了,鼻腔里慢慢地充斥着干净温暖的气息,甚至还能闻到一丝微妙的桃子味……对了,师兄的确很喜欢吃后山桃林里的桃子来着。 但但但但是!目前不是关注师兄的桃子胸的时候啊!救命啊爷爷!不行了!师兄抱得太紧,不仅说不出话,他甚至都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毕竟还是命比较重要,就算我妻善逸仍旧畏惧着“反抗师兄会不会被讨厌”,但是在这种情况,他马上就要窒息在师兄的胸前了,就算师兄之后会因为这件事对他更加疏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啊! 于是,活命心切的我妻善逸立刻挣扎着想要把头抬起来,求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抬起胳膊推搡,一直到他努力双手推拒给鼻子撑出了一块狭小的呼吸空间,他才努力抬起头,贪婪地狠狠吸了两口空气。 ——差点,差点就要憋死了!能够呼吸的感觉真美好啊,就算是师兄胸口的空气也闻起来这么的甜美,这就是活着的幸福吧? 努力从窒息的生死关头挣脱而出,我妻善逸几乎快要喜极而泣了,然而在他还没有从重获空气的喜悦中脱离时,大概是身为男性带给他的本能,我妻善逸无意识地紧了紧手指,结结实实抓了一把为了推拒而正正好好盖在他师兄胸前手掌中间的……柔韧的东西。 “……” 有那么一刹那,空间似乎都凝固了,我妻善逸感觉到推着他后脑的力度似乎正在逐渐减弱,死死搂着他臂膀的胳膊也在放松力道,一直到狯岳师兄将他默默重新放回了地面上,分辨不出什么表情的盯着他看,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究竟干了什么事。 ——啊啊啊啊啊啊啊!天呐!爷爷!救命啊!他刚才究竟干了什么啊?!!!! 脑海中顿时掀起了狂风骤雨般的尖叫,我妻善逸在师兄微妙的视线下一声也不敢吱,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动也不敢动地逐渐凝固为了一尊石像。 而在他僵硬住一动不敢动的当下,被狠狠抓了一把胸的狯岳倒是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只是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然后便看上去心情还不错地……转身离开了。 我妻善逸木愣愣地盯着师兄离开的背影,金色的头发被蹭得乱七八糟兀自支棱着,陷入了风中凌乱。 ………… 狯岳有什么感想? 狯岳没什么感想,他甚至都没有在意自己的废物师弟在最后莫名其妙抓了一把他的胸。 倒不如说,狯岳此时的心情还不错,脱离了刚刚因为强行压抑脑海中魔性叫嚣的母爱导致的低气压,在成功将这分过盛的母爱通过一个热情拥抱释放出去之后,狯岳发现,他脑子里叫嚣的声音似乎减弱了不少。 减轻了这种诡异的思绪,他现在的脑子清醒了不少,不仅没有本能想要去盯着他那个废物师弟看,甚至连思维中防不胜防的“妈妈宝贝”都被暂时压制了下去,他不必再满脑子的“妈妈爱你”,也不用像中了邪一样执着地认为自己是那个废物的妈。 与其强行压制这种恶心的“母爱”,倒不如在适当的时候让它释放出去,狯岳认为他找到了应对这种莫名执念的好办法,只要在他觉得这种思绪影响到他的想法的时候把那个废物往胸口一按,不出两分钟,天也蓝了水也清了,连那个废物的被雷劈成的金色头发都看起来格外顺眼了——这样看来,那个废物还是有点用处嘛。 完全没有意识到引发他这种想法的罪魁祸首其实也是自己的“有点用处的废物”师弟,狯岳此时觉得神清气爽,是自从自己被雷劈过之后难得的清醒时间,甚至连心情都比以前焦躁着学不会一之型的时候好了很多……哦,一想到自己学不会一之型,突然又有点心情不好了。 本身就有点易怒性格的狯岳又忍不住皱起了眉,手里攥着练习木刀的刀柄,指腹不自觉地在已经磨平木刺的木头刀柄上蹭了蹭。 ——说起来,他还是很不满,为什么他怎么努力也学不会一之型,偏偏那个废物就学得会? ——不,不,说起来,他好像还有一点更加不满,善逸那个废物明明已经接受了桑岛老师那么久的教导,为什么至今只学得会一之型?二之型有那么难吗?那个废物不会是偷懒了吧? 废了,真是废了,一想到那个废物竟然可能在影响以后活命的修行中偷懒,他狯岳怎么就这么生气呢?孩子不学好怎么办,这儿子还能要了吗?是不是缺几顿揍啊? 这么想着,狯岳颇为烦躁地“啧”了一声,有点犹豫要不要现在就回去盯着他的废物儿子努力修行,不过一想到他自己今天的训练也还没有完成,他也就暂时歇了这种心思。 明天再说吧,明天尽量快点做完自己的训练,然后好好看住那个废物,一定不能让他偷懒,如果善逸那个废物敢偷懒…… 狯岳沉着脸,心想。 那就该让他体验一下妈妈严酷的爱了! …… 这一边,狯岳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又双叒叕自我代入了师弟的妈,而在另一边,同样不清楚自己很快会面对什么的我妻善逸还愣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妻善逸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金发,眼神放空,手指似乎下意识动了动,他就这么保持着仿佛灵魂出窍的状态,直到过了能有十分钟,他才慢悠悠地回过神,露出了一脸接近于痴呆的表情。 也不知道他这辈子还能不能摸不到女孩子的胸了,不过就算是男人的胸……好像也还挺软的。 第8章 教导师弟学习二之型的感觉 在目前鬼杀队剑士使用的所有呼吸法中,使用者最多的是水之呼吸,最容易学习上手的也是水之呼吸。 水之呼吸讲究平和、稳重,以及生生不息,对使用者的身体负担最小,习得的难度也相应缓和。毕竟,并不是所有修行呼吸法以及剑术的剑士都拥有卓越的天赋,上天赏饭吃的人始终还是少数,数量更多的,其实是天资平庸,多靠着一股因亲人死于鬼口,而憋着一股泣血泪气想要对恶鬼复仇的可怜人。 至于桑岛慈悟郎所教导的雷之呼吸……说实话,除非是真的对于雷之呼吸有天分的剑士苗子,否则很难将雷之呼吸学成。 桑岛慈悟郎身为雷之呼吸的培训师,门下却只有两名弟子,这并非是他不愿收徒,也并非无人慕名前来学习,桑岛慈悟郎门下弟子寥寥的原因很简单——因为除了他的大徒弟狯岳以及二徒弟我妻善逸,其它前来学习雷之呼吸的人,没有人成功习得一招半式。 雷之呼吸的使用者在鬼杀队中只得寥寥,虽说当前的音柱宇髄天元也曾是修行雷之呼吸出身,但他本人所真正使用的,其实是雷之呼吸所衍生的一种呼吸流派,冠名的“柱”也并非根正苗红的“鸣柱”,而是自成一派的“音柱”。 雷之呼吸身为几大基础呼吸法之一,却在桑岛慈悟郎卸任后“鸣柱”之位空悬,甚至连鬼杀队的众多剑士中都鲜少见到使用者,更多的人都对同为五大系呼吸法之一的雷呼分外陌生,不清楚雷之呼吸剑士的实力,也不熟悉雷之呼吸剑士的特性——雷呼剑士出招,多为一击必杀,因追求极致的速度而对身体负担颇重,所以也难以准确定性雷呼使用者的真正实力。 同样,在桑岛慈悟郎门下,因为能够被当做参考的师兄弟仅有一位,这一位还是只学得会一之型的我妻善逸……所以,狯岳目前也不怎么清楚具体情况,他不知道自己目前的实力究竟能否胜任鬼杀队剑士,也不知道凭借仅有的五式剑招能否应对食人恶鬼,甚至因为他的一之型莫名其妙就是怎么也学不会,他还经常感到没来由的烦躁与焦虑。 哦,之前是因为他自己学不会一之型而感到烦躁,现在狯岳还多了一种焦虑——他的好大儿只会一之型,万一成为鬼杀队剑士之后,好大儿因为招式单调打不过鬼,被鬼吃了,那可怎么办啊? 后山的桃林里,狯岳死死盯着一旁被吓得满头冷汗战战兢兢挥刀的我妻善逸,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视线究竟给师弟带来了何种程度的压力,兀自陷入到愈演愈烈的焦虑症中,眉头越皱越紧。 ——万一善逸在通过鬼杀队选拔后,独自出任务时死在了鬼手里,怎么办? ——万一善逸连鬼杀队的选拔都没通过,直接折在了藤袭山,怎么办? ——或者更忧虑一点,万一善逸只拿着他这半吊子一之型出门买菜,被找茬的小混混乱拳打死……怎么办?(这有点过于离谱了) 他可就这么一个废物儿子,虽然说老是吵吵闹闹哭哭啼啼,但也是他的好大儿,废物儿子被他打也就算了,被别人打可不行。 被鬼吃了更不行。 无师自通萌发了“老母亲焦虑症”的狯岳陷入了沉思。 距离鬼杀队的下一次选拔也不远了,按照桑岛老师的想法,这一次可能是他去参加,善逸大概还有一阵子提升实力的机会。 但是再下一次的选拔不也快了吗,鬼杀队的选拔每年都会举行,一年多才多久,按照十进制的年份计算,四舍五入就是零啊! 抱着这种想法,因为不了解自己雷呼一门的实力特点,脑子里贫乏的认知是懂得剑术的招式数目与实力成正比关系,而焦虑到仿佛他的好大儿明天就要哆哆嗦嗦拎着一把小破木刀去杀鬼,陷入了老母亲焦虑的狯岳眨了眨几乎快瞪出血丝的青瞳,做出了一个深思熟虑的决定。 ——不行,他要给善逸加训。 别的先不说,因为善逸很废物这件事他从很久之前就了解,怎么说他们也是同门的师兄弟,训练的时候最多能隔几棵树,那家伙练习的时候是什么水平,他还是很清楚的。所以狯岳也没有抱着让废物儿子一口吃成个胖子的想法,但最起码的,他认为很简单的二之型……善逸那家伙得学会吧? ………… 我妻善逸打了个寒颤。 顶着师兄从后方投过来“杀气腾腾”的视线,我妻善逸在这短短一段时间内在脑海里把自己记得名字的所有人告别了个遍,甚至连桃山脚下村子里居酒屋老板娘养的那只小黄狗都没落下,他在意识里格外沉痛与不舍地和大家道别,悲痛入骨,潸然泪下。 而我妻善逸会这样做的原因自然也很简单,理由无它,只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恐怕命不久矣了。 昨天他也不知道脑子里哪根弦抽了,在手掌盖在师兄胸前,费力撑起一块间隙的时候,手指头就不受控制的那么一抓…… 手,手感一级棒……!!! 如果这是别的什么东西,比如说馒头啦桃子啦,我妻善逸都会觉得无所谓,甚至可以托在手心里随心所欲地把玩,但问题是,他抓的可不是什么能随便把玩的死物,那可是男人的胸,而且是狯岳师兄的胸啊! 身为男人,被同为男性的存在用这种方式抓了胸前,这别说是狯岳师兄了,随便换成哪个人都会生气的吧?更别提狯岳师兄本来就看他不顺眼,前两天遭雷劈之前还往他头上砸桃子让他离开桃山呢,昨天他没有暴毙在当场,纯粹是狯岳师兄还没反应过来吧?! 但是偷来的命终究不会长久,已经过了一晚上,就算狯岳师兄会因为变身妖怪师兄而耽误一段时间,过了这么久也该反应过来了——现在师兄投过来的杀必死视线就是征兆,他我妻善逸恐怕就要在和女孩子结婚之前被师兄打死了啊! 没死在地狱训练中,没死在鬼杀队选拔里,也没死在杀鬼的任务里,却要因为抓了师兄的胸,而被师兄打死吗?! 救命啊!爷爷!!他不想死!!!单单因为不小心抓了师兄的胸就被打死,这种死法就算是下地狱也会被嘲笑吧?说不定他下辈子都会因为这么怂的死法而找不到老婆啊!所以爷爷你今天为什么要出门,只有狯岳师兄和他独处,他命不久矣了啊!!! 我妻善逸含着眼泪在心里一通哀嚎,如果不是狯岳师兄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阴森森地盯着他,他真的很想就这么趴在地上大哭一场——不过他不敢,要是妖怪师兄他还勉勉强强敢大哭几声,但现在的师兄可是正常状态,万一因为他哭得太吵而多砍他的尸体几刀该怎么办啊? 就算是死,也最起码争取留下一具全尸吧? 悲观主义者我妻善逸这么想着。 就在他已经开始考虑下辈子投哪个地方的胎的时候,我妻善逸突然浑身一哆嗦——原因是突然从身后传来的不耐烦声音。 “喂,善逸。” 狯岳师兄阴着脸,背后浮着一层黑气,青绿色的瞳孔看上去仿佛闪烁着杀意,用低沉的语调叫他过去: “你给我过来。” 呜,呜呜……呜哇哇哇哇——!爷爷!师兄准备动手了!他要死了!他马上就要结束这享年十几岁的人生了!他好害怕,他真的不想死,他现在突然怀念起妖怪师兄好了,虽然妖怪师兄想把他憋死在胸肌里,但是他这不是还没死呢吗?正常的狯岳师兄好可怕啊!!! 心里的恐惧几乎快要溢出来,我妻善逸在原地僵了几秒钟,然后含着眼泪视死如归地转过身,磨磨蹭蹭地开始挪小碎步——早死晚死都是死,但是能晚死一会儿是一会儿啊! “你在那磨蹭什么?” 看到自己废物师弟这幅不情不愿的模样,狯岳又忍不住皱紧了眉头,感觉手心有点痒——这废物儿子怎么加个训这么费劲,是不是欠揍了? “动作快点。” 狯岳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点过来,教完你二之型我还有训练,没有时间和你在这浪费。” “师兄你能不能下手轻点……啊,啊?哎?二之型?”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我妻善逸正憋着眼泪,还没把求全尸的话说完,就听到了这么一种与他想象完全南辕北辙的说法,顿时吸着鼻子忘了继续飙泪,当场一愣: “二之型,什么二之型?” “雷之呼吸二之型,稻魂。” 狯岳面无表情地回答:“或者三之型也可以,这两型有互通的地方,学会了一式另一式也会理解得差不多……所以你能不能给我动作快点!” “哦……嗯,哦,还好,还好,原来不是叫我过去受死啊。” 我妻善逸顿时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脚步也松快了一点,不再迟疑地凑了过去。 ——幸好幸好,狯岳师兄似乎是根本没有在意自己抓了他的胸这回事,看来是他想多了,毕竟也是,都是男人,抓一把胸又能怎么样,狯岳师兄说不定根本都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以后再抓可能也不用担心挨揍了……呸,抓什么抓,他才不想去抓男人的胸! 恍惚之间似乎想歪了什么不对劲的事,我妻善逸赶紧晃了晃脑袋,把这堪称“恐怖”的想法给甩掉,这才三步并作两步凑上前去,难得有一次在接近狯岳师兄的时候没有抱着忐忑和恐惧的心态,步伐轻快,甚至带了点难得的雀跃。 ——这可是狯岳师兄第一次开口说要带他训练哎……是一个很好的开端吧?这是不是说明,狯岳师兄也在逐渐认可他,会慢慢把他当做家人呢? 我妻善逸的心里,悄悄地冒出了这样一股轻飘飘的想法。 师兄似乎在被雷劈过之后变了很多……当然,妖怪师兄暂且不论,但是不仅仅是妖怪师兄,正常的师兄也变得好相处很多了,不仅没有再提过让他离开桃山的说法,也没有再用那种厌恶的目光拒绝他的靠近,甚至这一次还主动提出要教他二之型稻魂—— ……等等,狯岳师兄说他要教自己学习二之型?! 沉浸在轻飘飘中的我妻善逸突然捕捉到了盲点。 教自己二之型?脾气暴躁的狯岳师兄要教自己二之型?!可是爷爷教过他无数遍,他也没学会啊!!! 我妻善逸顿时感觉有些不妙。 如果他还是老样子,怎么学也学不会……狯岳师兄真的不会因为太生气而把他打死吗? ———— 会不会把他打死还不知道,但是狯岳此时觉得,他已经快被他的废物儿子气死了。 “你的脑子究竟怎么长得?这么简单的姿势都摆不对,出刀的时候要倾斜向上劈,不是直上直下!你把二之型当成一之型在练吗?!!” 后山,桃林,狯岳揪着自己的头发,双目无神,两眼冒着血丝,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整个人已经被气到接近崩溃。 这难不成就是百年后妈妈辅导孩子写作业的痛苦吗?他觉得他已经快要爆血管了! 第9章 教导师兄学习一之型的感觉 “二之型要的是速斩!不是你在这里蓄力半天只能发出去一道劈砍!” 狯岳爆着青筋,抬手就是一木刀抽在了师弟刚摆出姿势就下意识又后撤的腿边的地面上,将原本平整的地面直接给抽出来一条细痕,然后才继续瞪着青幽幽的瞳孔,燃烧着怒火怒吼道: “你要学的是稻魂,不是霹雳一闪!只有一之型才需要摆姿势,脚给我收回来!摆这种姿势你是真的想要练二之型吗混蛋?!你是想要去赛跑吧?!!” 我妻善逸一个激灵,立刻慌慌张张地把腿缩了回来,手忙脚乱地摆回了正确姿势,却又在下一个起手势之前本能又开始压低上身——狯岳盯着这幅“无论怎样都会下意识回到一之型”的画面,当场捂着胸口狠狠吸了两口气,他觉得自己再这么下去可能要被气到需要吸氧了。 ——这废物儿子是上天派来教训他的吗?他究竟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来教他的废物儿子学二之型? ——桑岛老师教他的时候也是这种情况吗?桑岛老师的心脏现在还好吗?能把善逸这个废物教会一之型,桑岛老师真的不需要去叫医生看看心脏吗? 狯岳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气血上涌,气得连脖颈上的筋脉都快鼓起来了,他感到无比的不可思议,为什么这种对他而言就是一加一等于二的东西,偏偏能被他的废物儿子硬生生算出来等于三——这情况已经和监督小学生写作业没什么区别了,而且还是他已经严格告诉过一加一等于二后,废物儿子含着眼泪点头说懂了,又慢慢悠悠写上了个三的状况。 “二之型是斩出多刀!你既然斩得出一之型霹雳一闪,那为什么不能快速多挥几刀?!这有区别吗?刀出鞘,然后多砍几次,不要再摆出你那霹雳一闪的蓄力姿势,这很难吗,这有那么难吗?!!” 狯岳几乎就是在揪着废物师弟的衣领狂吼,此时此刻,无论是什么“妈妈爱你”,还是什么“妈妈亲亲”,都敌不过他翻腾上来的暴怒,今天谁也别拦着他!妈妈粉的爱很浓厚?有他现在的愤怒浓厚吗?他现在的愤怒可是相当于十个富士山岩浆的量级,只要一喷发就要灭世的! 就算是再温柔的母亲,在辅导她的孩子写作业的时候也会化身暴龙兽,更别提本来就性格暴躁的狯岳了,他觉得再这样下去,今天不是他怒到失去理智亲手弑儿,就是他的好大儿直接把他气死在这——这片桃林就是生死决斗场,今天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去!只有活着的人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妈妈粉所赋予的十八级宠儿滤镜已经破碎了,此时此刻,狯岳再看着废物师弟那张要哭不敢哭的脸,完全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可爱心疼,取而代之的则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是不是要遭雷劈了,才会有想要教你二之型这种想法——”要不然我怎么会冒出这种受报应的念头呢? ——这是狯岳想要怒槽的话,只不过他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浑身一顿,周身的气氛变得格外沉重,然后格外忧愁地单手捂住了脸。 ——没错,虽说这句话只是一句吐槽,但他的确遭雷劈了。 ——不仅遭雷劈了,还在教他师弟学二之型,然后被自己的师弟气到爆血管……这难不成就是报应吗? 究竟是不是报应暂且无人知道,但是教我妻善逸学二之型这件事,可当真是一件酷刑,狯岳在短短半个下午感受了心脏过山车,浑身的血压都在顶点处濒临爆发,没有直接气到追着废物儿子狂砍,都是因为废物儿子好歹还没顶嘴——不过这一“好歹”恐怕也要被打破了。 “但……但是对我来说这真的很难啊!!!” 憋了半天眼泪的我妻善逸终于没忍住,攥紧着木刀的刀柄,也不再担心哭得太吵会不会被揍,十分干脆地气沉丹田,揪着自己黄色三角纹的羽织衣角,眼泪哗一下就喷了出来,大声嚎啕出了这一声惊起桃林无数鸟雀的高音: “我也很想学会二之型!爷爷也已经教过我很多遍了!现在师兄也教了我这么多次,但是我就是学不会啊!我真的有在努力,但是就是像上天注定一样,根本学不会啊!!!” 可能是突然间意识到了师兄的改变,导致我妻善逸对于狯岳的畏惧一时间减弱了不少,又可能是我妻善逸注意到,就算师兄气到脑门跳青筋也没有对他动刀——师兄怒极了狠狠甩出来两刀也只是砸在地面上撒撒气,样子像极了被废物儿子气到怒发冲冠,但仍旧舍不得动孩子一下的家长。 师兄都已经出现了“妖怪师兄”的状况,甚至现在都变成舍不得打孩子的家长了,他还憋什么憋,有什么不能哭的,该哭就哭!大声哭!冲着师兄哭!嚎啕大哭! “而且……而且师兄不是也学不会一之型吗?!!” 对于自己死活学不会其它型这种事同样感到格外崩溃,已经悲愤到不知道自己在喊些什么的我妻善逸继续揪紧了衣服,持续输出高音:“就像师兄学不会一之型那样,我也学不会除了一之型的招式,我们这难道不是同样的吗?!!明明很简单,但就是学不会!这究竟是为什么啊——啊,啊,哦,哎?” 哭到一半,原本正专注持续输出水分的金毛哭包突然好像注意到了什么盲点,飙了半截的眼泪戛然而止,愣在原地两秒钟,然后讷讷地转过头,迟疑道: “……师兄,你不是也不会一之型吗?” 刚刚被耳边骤然腾起的尖叫给镇住了的狯岳:“……” 狯岳:“嗯……嗯,是啊……” 我妻善逸:“所以,师兄你不是也和我一样吗?无论怎么样也学不会这一型。” 狯岳:“……” 狯岳:“嗯……嗯……” 青绿色的瞳孔与金褐色的双眸对视,过了半晌,坐在地上飙眼泪的我妻善逸突然露出了一脸“抓到把柄了”的表情,然后“嗖”地一声从地上跳起来,抓紧了羽织的袖口给自己壮胆,随后气势汹汹地喊道: “哈!被我发现了吧?这样、这样的话!我也可以教师兄一之型啊!因为师兄也是没有学会一之型对吧?没道理只能师兄教我二之型,我却不能教师兄一之型对吧?师兄也可以向我学习一之型对吧?!明明师兄和我也是一样的,都有学不会的型啊!” “……” 这一段话吼出来后,空气就陷入了沉寂,狯岳大概是被“吾儿叛逆竟然敢吼妈妈”和“问题是他说的真的对”这种情况给震撼到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而我妻善逸…… ——他大概是真的飘了。 对的,我妻善逸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都喊了些什么,然后得出结论——他肯定是飘了。 究竟是谁给他的勇气,让他敢在狯岳师兄面前得意洋洋“你也不会一之型”,甚至还敢大胆要求自己去教师兄——这无论怎样想,听起来都很像是因为师兄刚刚对自己吼,所以故意做出来的报复啊! 救命啊!爷爷!师兄不会杀了他吧?!他真的是一时间头脑发昏才敢这么对师兄说话的啊!真的要让他做一次老师,以这种身份去理直气壮地冲着师兄大喊大叫的话…… ……好,好像,会很爽的样子……? 有那么一瞬间,我妻善逸的目光突然就放空了。 但,但是,就算这种事情仅仅是想一想都会暗爽的不得了,还有一个最严重的问题啊——那可是狯岳师兄啊,狯岳师兄真的会老老实实跟他学习一之型吗? 如果是以前的狯岳师兄,那绝对不可能,甚至不仅如此,以前的师兄还会格外厌恶地说“就凭你这废物也想教我”这种话,而至于现在的师兄…… 好像……好像,也不是没有希望? …… 又是半个下午过后。 “哈?啊?!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一之型你就是学不会啊?!明明那么难的二之型都能随随便便用出来,甚至三四五六型都学得会,为什么偏偏学不会这最简单的霹雳一闪啊?!!” 熟悉的场景,颠倒的身份,我妻善逸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先前所谓的“暗爽”,他现在觉得自己简直是气血上涌,气到语无伦次,手舞足蹈,气到连他此刻正大喊大叫谴责的对象是谁都忘记了——管他是谁!现在就算是天照大神来了,也别想拦住他!!! “师兄,师兄你在和我开玩笑吗?!这只是一之型霹雳一闪啊?!没道理学不会吧?你会的其它型哪一招不比它难?二之型不就相当于几个一之型组在一起吗?为什么你能学会二之型,却学不会一之型啊?!!” “……” 前不久,这么抓狂崩溃怒吼的人还是自己,结果仅仅是双方对调了一下修行的人以及招式,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换汤不换药,看来他们两个的确是同门的师兄弟,学不会其它型的样子一模一样,甚至连抓狂的样子也一模一样。 狯岳小声“啧”了一下,青绿色的眼瞳忍不住也开始漂移,怀里抱着木刀,心虚地看天看地,但就是不去看他的废物师弟。 “啊?你还啧?你还对我啧?!你是要气死我吗师兄?!我都快要被你气死了啊?!!” 我妻善逸抓狂地揪着自己乱糟糟的金发,崩溃地大喊道: “一之型只需要你拔刀向前面的空气砍一下而已啊!连我都学的会啊!这很难吗?这非常难吗?!这真的有那么难吗——?!!” 第10章 一……线? 桑岛慈悟郎是在天边已经蔓上一层鲜艳橘红色的时候,才回到的桃山。 桑岛慈悟郞作为退役鸣柱,虽然傍身之计除了一身砍鬼的凌厉剑术外再无其他,但他名下实际有着占地面积格外辽阔的一座桃山,漫山遍野都种着桃树,只要不遇到过于严重的旱灾,每年都会过着丰收日。 在霓虹,水果的价格一直都是居高不下的,在百年之后生活水平提升数倍的平成年代尚且价格昂贵,更遑论刚通了铁路没有多久的大正年间,因运输与储存不便,并且种植面积匮乏,守着这座桃山其实也可以说得上是守着一座金山,桑岛慈悟郞也是名副其实的一个富老头。 富老头这次出门,也是为了与人商议桃子的售卖事宜,毕竟守着这么多桃子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它们烂在树上,他们师徒三个生活也需要开销,尤其是他的两个徒弟——十几岁正在长身体的年纪,又在没日没夜地修行剑术,需要充足肉食来保证身体的健康。 他下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按理来说,这并不应该是什么需要大惊小怪的事情,每一次返回桃山都很平静,狯岳和善逸都在老老实实地修行,一切都不会有什么变化,所以这一次也相同,应该和他出门前一模一样才对……对吧? “……” 桑岛慈悟郞看着眼前这副场景,陷入了沉默。 他的两个徒弟正并排坐在门前的台阶上,脸色低沉,神色疲惫,灰头土脸地各自抱了一把木刀,好像受到了什么打击,均恹恹地敛着眼,空气安静到令人感到不自在,没有谁开口说出哪怕一句话,显得气氛又低沉又古怪,怪到让桑岛慈悟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迟疑了一阵子,桑岛慈悟郎才犹犹豫豫地问道: “……狯岳,善逸,你们发生什么了?” “啊,爷爷,你回来了。” 直到听到询问,他的自带噪音污染的二徒弟这才抬了抬眼,连灿烂的金发都仿佛蒙上了一层灰色,有气无力地回答:“没什么啊,我和师兄只是修行有一点点累而已。” 一旁同款低沉的大徒弟也点点头,浑身上下甚至连鸦黑色的头发丝都透着疲惫,整个人一反常态地木然,甚至连话也懒得说,仿佛连多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小幅度点了点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桑岛慈悟郞:“……” ——啊?认真的吗?你们往常修行也没有出现过现在这种情况吧?这真的是修行会导致的后果吗?善逸都没有冲上来对他输出男高音,甚至连说话声音都变小了,这不正常吧?这绝对不正常吧?! 虽然说他感觉自己的两个徒弟似乎关系更融洽了一点……毕竟以前的狯岳和善逸很少会一起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起,两个人之间老是会存在莫名的疏离感,现在来看他们两个似乎也打破了这一层隔阂,关系应当是变得更好了,但这“更好”的表现形式却是两个人一起抑郁起来——所以他出门这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 桑岛慈悟郞攥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他的徒弟们究竟怎么了?往常意气风发的狯岳好像整个人都快掉色放空了!善逸的音量也小到令桑岛慈悟郞怀疑自己的徒弟是不是被掉包了,难不成他这两个被雷劈的倒霉徒弟又被雷给劈了? 为什么?难道当他的弟子都要被雷劈吗? “其实……爷爷,还有一件事情,我和师兄都想问一问来着。” 打断了桑岛慈悟郞思绪跑偏的是我妻善逸,在桑岛老爷子的思绪成功发散到“是不是姻缘神看我单身不顺眼所以劈我徒弟”之前,他终于迟疑地问出了这个称得上刁钻的问题: “——为什么,我和师兄都学不会彼此会的型呢?” ———— 狯岳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为什么他能学得会比一之型难上许多的其它型,却偏偏学不会对比之下堪称“傻瓜式拔刀术”的一之型呢? 很简单啊?听起来就很简单啊?只要蓄力,然后拔刀,对着目标迅速砍出一刀,接着就结束了……这比起其它型简单的不是一星半点啊,为什么他就偏偏学不会这最简单的一招呢? 这一个下午的时间简直就是白费了,他没教会善逸二之型,善逸也没有让他学会一之型,仿佛冥冥中有什么被注定,完整的六型要被分割开来,他和我妻善逸的招式组合在一起才能成为完整的雷之呼吸,合二为一,并肩战斗……但是说实话,这样一形容怎么感觉这么奇怪呢? 心情不怎么美妙的狯岳在临睡前陷入了沉思。 狯岳原本就因为即将到来的鬼杀队选拔而有些焦虑,就算是桑岛老师说以他的实力绝对没问题,但是那也不妨碍他焦躁,他想做到比别人强,想拥有比别人多得多的东西,所以他一定需要足够把握住这些东西的实力。 雷之呼吸的剑技似乎就代表了他所追求的“力量”,但偏偏他又无法习得完整的招式……五缺一,凑不齐六个,换一个强迫症估计都会逼疯,狯岳也感觉心思烦躁,忍不住就开始焦虑起来。 而似乎也仅仅当他处于这种心态的时候,他才会把注意力放在脑海中莫名多出来的东西上——狯岳应当是排斥这种令他出现无法控制改变的东西,但如果这能够令他获得期望的实力……那他也不是不能妥协。 除了诡异的“对善逸的母爱”,以及会与他目前认知产生某些冲突的“知识与经验”之外,那道紫到发黑劈下来的天雷带给他的,似乎还有着什么别的东西。 是什么东西呢? 疲惫会很快带着人陷入梦境,而在彻底陷入沉睡之前,狯岳在意识困倦之际,似乎是下意识抬起右手臂,双指竖起,举在眼前,敛着没有落点的茫然青瞳,定定地盯着看了一会儿。 半晌,直到睡意汹涌堆上大脑,眼睛半睁半合快要睡着之前,他靠着模糊的本能,虚虚地并拢双指,像是准备垂下手臂彻底进入梦境,又像是收回力量的指尖随手划过空气,并拢的两指就这么颇为随意地在空中划过了一道轻飘飘的痕迹。 “一……线?” …… 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于是鸦黑发色的少年再也没抵挡住困意,顺理成章地睡了过去,没有注意到自己刚刚青瞳中闪烁的紫意,也没注意到,空气里似乎出现了一瞬不易察觉的波动。 似乎有一阵常人看不见的屏障倏地腾起,又随着卸去力道的指尖而缓缓消弭。 一切都发生在黑暗中,没有人察觉到这件事。 ……直到第二天早上。 ———— 狯岳日常的着装喜好宽松,他常穿着黑色的松垮服衬,偶尔会披着桑岛慈悟郎赠与的青紫色三角纹羽织,但曾经的他因为羽织的款式与自己的废物师弟太像,感到格外厌恶与排斥,现在虽说没了这种感觉,但也因为当前季节炎热,所以鲜少穿着。 甚至他连内衬短打都懒得穿,衣领经常松松垮垮地半敞着,露出一小片胸膛,和带在脖颈上从不离身的金色勾玉。 和服,勾玉,他整个人身上就这点物件,属于一目了然的情况,所以但凡少了点,或者多了点东西,都很容易被发现。 “……这是什么?” 狯岳扯着自己的领口,将黑色和服的领子向外拽着,皱着眉往自己胸腹上看——就在他左侧肋骨偏下的位置,莫名其妙出现了一块模糊不清的淡红色印记。 大概半个手掌大小,不疼不痒,没有感觉,不是蹭上的脏东西,擦也擦不掉,更像是从皮肤里透出来的颜色,仿佛皮肤下层渗血,又如同刺青,在偏冷白色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边缘不规整,模糊粗糙,乍一看上去,仿佛被蹭得辨认不出来原本模样的一枚字迹,而且因为太过模糊,更像是乱糟糟被糊成了一团的红色,完全看不出来原本应该是什么形状。 狯岳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种东西啊……他以前也没有纹过身吧?这种好像洗刺青洗了一半的东西究竟是从哪儿来的,莫名其妙印在身上,就像一块淡红色的胎记一样,还是模糊版本的。 ——说起来,纹身又是什么东西? 狯岳又茫然了一瞬间,不过很快,他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面无表情地拉好领口,提着木刀出了门。 ——管它是什么东西呢,反正也不痛不痒,对他完全没什么影响,就当做后天多出来一块胎记吧,毕竟他也没有兴趣去搞清楚这片“胎记”是怎么来的,当务之急还是努力修行,鬼杀队的选拔日期已经接近了。 只不过,就算是想着“不必在意”,但毕竟心里还是有点疙瘩,就算肋下这种位置正常也没人能看见,和服也挡得住,狯岳还是无意识地一反衣领松垮的常态,罕见地把领口拉的更高了一些。 甚至还在出门前,盯着青紫色三角纹的羽织看了一会儿,然后默默捞起来,披在了身上。 第11章 为什么穿这么多 狯岳师兄今天很奇怪。 我妻善逸心想。 他从枯燥无味的挥刀练习中分出心神,偷偷偏过头,金褐色的眼瞳微微眯起一点,顺着阳光撒下的角度移过视线,盯着离他不远的那道身影,试图做到不被发现的偷看。 黑发白肤,冷面青瞳,黑色服衬青色羽织,脖颈上安安稳稳用蓝绳系着一枚金色勾玉,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直衬得师兄整个人都帅到背景发光——就算是要让我妻善逸用他先天敌视帅哥的挑剔眼光去看,狯岳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帅哥。 虽然说……师兄性格上的缺陷有点减分吧,但是就算老是冷着一张脸,或者做出讥讽嫌弃的表情,也没办法否认师兄在外貌上的优势,那可是会令我妻善逸格外嫉妒的优势啊! 挥刀的样子相当帅气,不摆出那张嫌弃脸或者暴躁脸的时候也尤其能发挥高颜值的杀伤力,认真专注的表情,干脆利落的动作,再搭配上修行剑术时翩翩荡起的青色羽织后摆……可恶,帅到过分了啊! 过分,太过分了!明明是同门的师兄弟,为什么偏偏只有师兄的脸长得那么帅!他的眉毛又圆又粗,头发的颜色也这么奇怪,这样一来,女孩子岂不是只会关注他的师兄,自己还有机会娶到老婆吗?! 讲真的,我妻善逸真的很怀疑自己以后能不能成功找到老婆这件事,爷爷可是说过,希望他和师兄一同继承他鸣柱的位置,如果是这种说法,那么也就代表着他们一起行动的时候会非常多,非常非常多,多到遇见女孩子说不定都是一起的——这样一来的话,真的会有女孩子把目光从外表格外有迷惑性的师兄身上挪开,来青睐自己吗? 害得师弟这辈子没办法结婚怎么办,要赔人家的老婆啊混蛋师兄!他讨厌帅哥!!! 想到这里,我妻善逸的表情便又苦大仇深了起来。 这个时候,就像他在这里反复练习挥刀一样,狯岳师兄也在隔壁一块空地练习二之型,手里握着的木刀暂且被替换成了未开刃的真刀,因为爷爷说过师兄过不久要去参加鬼杀队考核,所以应当提前适应用真刀的感觉——当然,这些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狯岳师兄奇怪的地方另有其他。 我妻善逸微微眯起了眼。 师兄今天穿的……是不是有点多了? 最里面一层白色短打,外罩常穿的黑色服衬,最外层竟然还披了一件青色三角纹羽织,整个人捂得严严实实,要知道师兄正常都只会穿那一层黑色和服内衬来的,胸口经常半敞着,哪里会像今天这样,里三层外三层地裹起来,别说胸口了,现在从锁骨往下,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连他都没穿过这么多!而且天气又这么热,这种穿法真的不会捂出痱子吗? ——奇怪,太奇怪了。 我妻善逸想道。 总觉得很不对劲,这种反常带给我妻善逸的感觉,就好像是狯岳师兄在试图掩饰什么一样。 ……师兄在掩饰什么呢? 大概是探究的眼神被察觉到了,我妻善逸还没来得及迅速扭回头,就看见原本正认认真真训练的师兄额角处倏地蹦出一个青筋,然后肉眼可见地,师兄整张俊脸的表情暴躁起来,面露不善地转过了脸: “你老盯着我看什么?” 我妻善逸立刻一个激灵,过去的狯岳带给他的心理阴影还没彻底消去,所以,几乎是本能,他立刻就开始闭着眼大声道歉:“对对对不起!狯岳师兄,我不是故意盯着你在看——” 然而话还没说完,尾调拖到一半,我妻善逸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不对啊,他现在没有必要这么害怕师兄吧? 我妻善逸“啪”一下就重新睁开了眼。 师兄现在和以前那副模样不同了,甚至在昨天,他还体验了一把指着师兄的鼻子大声斥责的感觉,把师兄骂得心虚望天不敢回嘴……说实话,虽然对心脏和血管不太友好,但是真的很爽耶。 他都敢指着师兄的鼻子骂了,还怕什么怕,师兄有什么可怕的! 于是,迅速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没必要这么低声下气的我妻善逸立刻腰板硬挺了起来,重整了气势,把后半句本能的道歉咽了回去,转而给自己打打气,努力撑着理直气壮地开口: “因、因为,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师兄!” ——加油啊善逸!你要把气势压回去!现在的师兄已经不可怕了,只要你强势起来,还可以做到昨天那样,把师兄斥责得说不出来话……加油啊!!! “哈?” 狯岳挑了下眉,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他烦躁地“啧”了一声,然后把手里没开刃的刀归了鞘,青瞳幽幽地扫了外强中干的金毛师弟一眼: “什么事,快点说。” 咕咚—— 我妻善逸吞了一口口水。 ——什么,什么情况,和昨天怎么不一样了呢,师兄的压迫力怎么又变得这么强,感觉杀气似乎都快溢出来了!连看过来的眼神也是,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师兄的目光为什么这么杀气腾腾啊! 和想象中的差别有点大,于是我妻善逸立刻就怂了回去,连原本放大的嗓门都颤颤巍巍降了下来,干巴巴地回答: “就、就是想要知道,为什么师兄今天穿这么多……而已……” “……” 狯岳诡异地沉默了一瞬。 老实说,他刚才还有点诧异废物儿子竟然硬气起来质问他来着,不过也不知道这儿子在短短几秒钟脑补了什么,怂的速度比谁都快,快得让他忍不住想笑——虽然说他现在也笑不出来。 笑不出来的理由其实也很简单,因为他太热了…… 太热了,原本就是炎热的天气,他莫名其妙穿了好几层,又要在这里修行剑术,这可是耗费大量体力的行为,剧烈运动本来就容易热,他又穿了这么多,所以热到他五脏六腑都蔓延着暴躁,感觉自己置身在蒸笼里,心情也格外烦躁,就连和废物儿子说话也没什么好声好气。 而至于为什么今天穿这么多…… 狯岳沉默了一下,左手本能地在肋下的位置轻按了一下,然后面不改色地回答道: “因为我冷。” 我妻善逸:“?” 冷? 狯岳师兄说他冷? 我妻善逸茫然地抬起头,看了眼高高悬在空中的炽热大太阳,露出了“你在逗我”的表情。 这种天气穿这么多,不会中暑都已经很令人意外了,狯岳师兄居然说他觉得冷?就算师兄的肤色的确看起来白到仿佛刚被推出太平间,但始终也不是真的存在于充满冷气的太平间啊,不至于在这种温度下都觉得冷吧?!! 这真的不是在和他开玩笑吗?!! …… 整个上午,就这么在两个人各怀心思的修行中度过了。 下午的时候,桑岛慈悟郎难得没有在刚过饭时就把两个徒弟赶去训练,而是把我妻善逸打发去继续修行,把狯岳单独叫去了屋子里,坐在矮桌前,摸出了一张粗糙的淡黄色信纸。 “鬼杀队这一次的选拔就在两个月后,按照惯例,培训师会提前写好举荐信,将参加选拔的人员名单上报,用于方便统计人数。” 矮桌边缘停着一只黑色的乌鸦,睁着黑溜溜的眼睛盯着两个人看,似乎是在打量着什么,安安静静地没什么动作,桑岛慈悟郎一边在信纸上写着字,一边说道: “善逸的话,这一次选拔还不能去,所以这次我就只把狯岳你的名字报上去了,没问题吧?” 狯岳眨了下眼,青绿色的眸子没有什么波动,毕竟他也不意外,这件事情他从很早就已经知道了。 “我没问题。” “很好。” 桑岛慈悟郎满意地点点头,用颇为骄傲的眼神将自己的大徒弟打量了一遍,然后将信纸向前推了推:“相信你一定没问题,我桑岛慈悟郎的徒弟,一定会顺利通过鬼杀队选拔,诛尽恶事,灭杀恶鬼——那么就写上你自己的名字吧,狯岳。” …… 原本的狯岳虽然也识得一些字,但似乎也懂得不多,只能勉勉强强认得一些日常会用到的文字,况且他向来也没什么机会握住笔杆,会写的那少得可怜的几枚字迹也歪歪扭扭,只能勉强让人认个大概。 而在被天雷劈过后,他的记忆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混杂,脑海中也多了很多乱糟糟的知识,其中也包含格外全面的文字——甚至不仅仅是日本语,狯岳隐隐约约意识到,他似乎还懂得别的什么文字。 不过那就已经是他当前用不到的知识了,对于鬼杀队的剑士来说,作为文盲都不是一件丢人的事,不会写字的剑士大有人在,培训师写推荐信常常会直接代劳写上参加选拔的人的名字,可能也只有粗略了解自己的大徒弟似乎是识字的桑岛慈悟郎会让他自己来书写了。 于是狯岳静静地敛下眸,接过桑岛慈悟郎递过来的笔杆,在信纸上接着“举荐人桑岛慈悟郎”后,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稻玉狯岳。 第12章 家庭旅游(bushi) 因为两个月后就是狯岳参加鬼杀队选拔的日子,所以桑岛慈悟郎在日光下捏着胡子思索了好一阵,决定领着自己的两个徒弟下一次山,提前体验一把“斩鬼”的感觉。 狯岳的实力是没有问题了,桑岛慈悟郎不认为自己引以为傲的大徒弟战胜不了藤袭山那些因吃不到人而面黄肌瘦的鬼,甚至按照他的眼光看待,狯岳目前的实力少说也要在“丁”级往上,甚至说不定也能达到柱下的“继子”,但凡事都不绝对,剑士的个人实力是一方面,剑士的心态以及承受能力同样是另一方面。 也并不是没有过先例,其他培训师教导出格外有天赋的学员,但却在通过了鬼杀队剑士选拔之后因恐惧而无法与鬼作战,手里握着日轮刀的刀柄就会发抖,面对鬼时满眼都含着恐惧,只能徒顶着一个“剑士”的名头,最后去了虫柱的蝶屋那里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后勤。 桑岛慈悟郎从来没有看低后勤的身份,毕竟大家都是为了灭杀恶鬼而做出自己努力的人,所有人都值得尊敬,但能够成功习得呼吸法并且熟练使用剑术的人还是少数,鬼杀队剑士的折损率又居高不下,如果有可能,成为一名能够手持日轮刀斩杀恶鬼的剑士,对鬼杀队来说,其实要比成为一名可替代性较强的后勤更为重要。 狯岳能够融会贯通并且熟练运用雷之呼吸的五型,这是好事,但这终究还是在安逸训练的桃山,倘若骤然让其面对凶恶丑陋的食人鬼……虽说狯岳心性冷静,思维敏锐,但也难免不遇到什么意外。 桑岛慈悟郎心想。 下山去找“隐”接下一次普通的猎鬼任务,就当做给狯岳练手了,这样即便他骤然面对藤袭山那些面目可憎青面獠牙的恶鬼,也不会在心神上产生什么波动……况且,也不仅仅是为了狯岳。 本次下山虽说主要是给狯岳试炼,但他的两个徒弟年龄也差不出两岁,这一回是狯岳前去参加选拔,下一次也许就轮到善逸了,善逸的性格要来的更为毛躁和胆小,最起码要领他多见见鬼,做一做脱敏训练,避免这小子以后对上鬼被吓晕吧? 桑岛慈悟郎这样想。 其实,单单是作为剑士培训师这个身份,桑岛慈悟郎完全没有必要再这么做,比较标准的培训师与剑士的关系其实要更为冷淡,培训师并没有义务连“试炼”都为其考虑到,不过若是按照桑岛慈悟郎的想法,他其实更有着自己的打算。 ——他雷呼一门想要寻得徒弟格外不易,能够对雷之呼吸有才能的人少之又少,说不准他这辈子还能不能再收到雷呼的徒弟了,如果没有,狯岳和善逸可就是他仅有的两个弟子,是他引以为傲的徒弟,也是他重视的孙子,是相当于家人一般的存在。 桑岛慈悟郎更重视、更喜爱、也更愿意为他的两个徒弟来考虑,所以他会做得比其他培训师更多——只希望狯岳和善逸未来都能做到诛杀恶鬼,并保得全须全尾吧。 ———— 桑岛慈悟郎的想法其实很好猜,狯岳也有所预料,出门前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随后还是为了以防万一,多带了瓶应急伤药。 倒是我妻善逸完全没什么其他想法,他满脑子只想着“和爷爷与师兄一起出门玩耶”,背景都冒着黄色的小花花,满脸都写着期待,这幅模样让身体本能想要开口嘲讽两句的狯岳硬生生把话给咽了回去,端着一张冷脸思索了半天,然后终于没忍住,面无表情地凑上去,熟门熟路把人埋进自己胸前,无视了桑岛老师震惊的目光和废物儿子僵硬的肩膀,兀自狠狠吸了一大口。 ——废物儿子实在是太可爱了,没忍住。 桑岛慈悟郎:狯岳和善逸的关系竟然已经这么好了吗?!! 我妻善逸:师兄!等等、等等?!上一次不是意外吗?我快呼吸不过来了!而且胸——哦,衣服挡着呢。 又一次成功释放了积攒几天的过盛母爱,狯岳的心情也跟着一起舒爽了不少,甚至就连去掉宠儿滤镜再去看他的废物儿子,都没有带上嫌弃的目光,而是难得格外平和,连肋下莫名其妙出现困扰他好几天的红色痕迹都暂且忘在了脑后,打算认认真真体验一把家庭旅游……呸,猎鬼。 他们本次前往的地区是鸟取,桑岛慈悟郎的桃山位于冈山县境内,在全国都属于日照时间最长的地带,会出现夜行恶鬼的可能性很低,更何况这里还住了个退役鸣柱,就算偶尔会有那么小猫两三只,也早早就被清理完毕,寻找不到能给雷呼师兄弟练手的倒霉鬼,所以几人只能一路往北,前往丘陵地貌颇多的鸟取打算碰碰运气。 目前全国实行“禁刀令”,即便是还算庞大的鬼杀队组织,也不能公然无视“禁刀令”的存在,所以一旦进到有人烟的村镇,就势必要将羽织披在最外面,用以遮挡过于显眼的日轮刀。 刚一进到鸟取县不久,桑岛慈悟郎就打发两个徒弟先去找个落脚的旅馆,他则要去和“隐”以及紫藤花家交流一下情报,用以判断附近是否有鬼的踪迹,所以拄着拐杖就匆匆离开了,只剩下披着一黄一青同款三角纹羽织的两人就这么被扔在了城镇的入口,默默无言。 我妻善逸小心翼翼瞥了一眼狯岳的脸色,发现他师兄一张俊脸写满了无语,不过倒也没有出现诸如烦躁或者不满的表情,于是心情也就放松了下来,期待又兴奋地扫视了周围一圈,浑身都写着蠢蠢欲动,如果走在他身边的人不是狯岳,恐怕人影已经跑没了。 比起他们所居住的桃山,鸟取的人流量自然更大,城镇也更加繁华,虽说和东京浅草那种中枢地位不能相比,但如果只论繁华程度,以“水果王国”著称的冈山自然暂且比不过工业基地更多的鸟取,同样是城镇,鸟取的街上就有很多相比之下繁华有趣的东西,只看得鲜少离开桃山的我妻善逸眼花缭乱,两只眼睛都快用不过来了。 好、好多店铺!好繁华!还有人穿着西洋那边的衣服,是叫做“洋服”吗?好帅气啊! 大概是第一次和人出远门的我妻善逸吞了口口水,就像乡下人进城一样,不自觉地有点紧张,下意识去揪住了自家师兄的羽织袖角,并且直到掌心清晰传来布料被捏在一起的触感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他竟然拽了狯岳师兄的袖子!!! 我妻善逸立刻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天呐,师兄一直以来都不喜欢他擅自接触的,这一回直接拽了师兄的袖子,爷爷还不在,他不会被揍吧? 哦,对了,师兄现在已经没有那么讨厌他了,似乎这种也没必要有这种担心……? 我妻善逸这么想着,小心翼翼地把目光挪到了师兄脸上——然后和看过来的幽幽青瞳来了个对视。 “……” 就在两人目光相对的那一刻,师兄那张俊脸微妙地扯了扯嘴角,随后投给他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等等,师兄你的眼神是不是有点微妙?怎么感觉有点像看没见识乡巴佬的怜悯目光呢?好过分啊!怎么可以用这种眼神看自己的师弟呢!师兄你变了!如果是以前的狯岳师兄就肯定不会这样!以前的师兄……算了,怜悯就怜悯吧,现在的师兄已经好很多了,好歹他没有被甩开啊! 我妻善逸苦中作乐地这么想道,不过动作还是很诚实,揪着青紫色三角纹羽织袖角的掌心又攥紧了一点。 突然到这么多人在的城镇,还是很紧张,爷爷又离开了这里,现在已经没什么能挑剔的地方,只有师兄在旁边还能带给他一点安全感了! 而至于狯岳…… 青绿色的眸子只是随意扫了扫街上的繁荣景象,随后就冷淡地挪了回来——说起来很奇怪,狯岳也应当是很少见到繁华的城镇,虽然不至于直接做出废物儿子那种乡下人进城的反应,但是也应该至少有些应接不暇的状况,但偏偏狯岳的内心就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莫名嫌弃。 总觉得……他好像看见过比这种城镇繁华得多的地方,骤然见到这种景象,还有种城里人下乡的感觉? 因为有着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所以狯岳丝毫提不起性质,甚至称得上有点索然无味,只是领着废物儿子开始找旅馆,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一下废物儿子的没话找话。 “师兄,这里有好多人啊!” “废话,城镇里当然有很多人。” “师兄,我听到有人说,这里这几天是祭典,晚上还会有烟火大会!到时候和爷爷来一起看烟花吧!” “哦。” “师兄,这里有好多可爱的女孩子啊,她们在看我啊!真的在看我!有人对我笑了!!!” “……” 直到听到这个话题,狯岳才忍不住挑了下眉,下意识顺着自己废物儿子盯着的方向看了过去——然后收获了一众青春靓丽女孩子的暗送秋波和脸红。 废物儿子,你确定那些女人是在看你吗? 第13章 师兄今晚请和我一起睡! 在这个时代,只有在繁华点的地段,生存并没有那么困难时,这种略微友好的环境才会让女孩子的性情变得更大方和飒爽一点,就好比现在。 仅仅是向着那个位置扫去了几眼,就被毫不掩饰地追回了不少好奇的目光,分明鸟取也只是一座难能稍微繁华点的城镇,但这里的女孩子简直洒脱到过分,仿佛个个都是能独自担起家庭重担的坚强老板娘,行动也格外干练和令人不解,在目光与几个穿红白巫女服的女人产生交汇后,狯岳就看见那几个眼神更精明点的女性彼此交换了下眼神,然后挂着微笑就要往这边过来—— 这甚至让狯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干什么?仅仅是目光接触,干嘛一副要打招呼的样子,他可不打算和陌生人有过多交流,尤其是女人。 在桃山脚下的村子,就算有满怀少女心事的女孩子会被他冷面的外表所欺骗,但鼓起全部勇气能做到的事,也只是结结巴巴红着脸要送给他自己亲手做的点心,虽说因为狯岳自己对甜食没有兴趣,那些包含了少女心意的精致小点心最后其实都便宜了我妻善逸——这废物儿子实在太过嗜甜,摄入那么多糖分,但凡我妻善逸训练不那么刻苦,恐怕都会变成一个金灿灿的小胖子。 而至于这里……无论男人女人,在社交上都要比常年在桃山训练的师兄弟擅长得多,突兀的反差说不定会让狯岳产生什么类似于社交抗拒的反应,并且很显然这已经有点苗头了。 街道的另一头连着的似乎是什么神明的供奉神社,周边也更为繁华一点,倘若举办什么祭典,这条街说不定就是中心,不仅人流量大,连鲜少能见到的巫女都能看见一群——甚至这可能是常态,周边的人丝毫没有多投过去什么事情,仿佛对这一群穿着红白巫女服的女人扎堆司空见惯。 “……我说,善逸,你修行的可是雷之呼吸,就算是为了不会斩错东西,眼神也好歹好用一点吧。” 狯岳挪回青绿色眸子的目光,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群女人看过来可不是觉得你长得可爱,说不准有什么别的心思,一群巫女对你笑能有什么好事?万一供奉了个祸神邪神什么的,你这身肉恐怕都不够人家分。 我妻善逸一愣,随机似乎反应过来,这好像不是什么好话,当下就又揪紧了一节青色羽织袖角开始喋喋不休地追问:“啊?师兄,你在说什么啊?虽然没有听懂但是感觉好微妙!很奇怪啊!还感觉很过分,为什么我觉得你话里有话呢?!” 当然是话里有话了,废物儿子。 狯岳腹议,不过这话倒是没有说出来,他还不想在大街上拎着大喊大叫废物儿子的衣领走来走去,那样实在太丢人了。 况且除此之外,他也有点不想在此处久留的意思……大概是冥冥中的直觉,这一条不长的街区总会带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看不见的地方兀自屹立着,使得他浑身都觉得不自在,单单是站在这就格外不舒坦,如果真的被女人缠上不得不把时间耗费在这,他可能连手臂上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狯岳迅速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群,然而并没有发现所谓“女多男少”的境况,精干的少年成年男性满大街都是,但偏偏凑在一起的那群女人只把感兴趣的目光往他们师兄弟这里投,什么情况啊这是?难道外乡人要更受欢迎吗? “喂,别凑这么近。” 狯岳皱了皱眉,当即单手挡住了废物儿子因为追问而眼看着就要贴过来的脸,毫不客气地推远一点后,又直接就把几乎快要挂在他胳膊上的金色人形挂件撕了下来,随后反手握住了废物儿子的手腕,毫不迟疑地迈开步子,拽着什么都没察觉到的我妻善逸冲着相反方向离开。 “这里总觉得不对劲。” 狯岳低声说:“我们先走。” 已经不仅仅是冥冥中的感觉了,似乎就在他察觉到“不对劲”开始,这种直觉仿佛愈演愈烈,狯岳感觉自己浑身都不自在,就好像两股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异常在无意识中碰面了一样,异常与古怪几乎要贴着脸凑上前来,使得他本能开始警惕。 然而这种微妙的感觉似乎只有他能察觉到,没反应过来的我妻善逸被他拽了一趔趄,然后踉踉跄跄两步后终于追上了他急匆匆的步伐,一边颇为留恋地回头继续去看已经快没有影子的女孩子,一边虽然突然被拽走有点不满但是只敢小声地嘀咕道:“哪里不对劲了,师兄你是不是恐女啊,被几个可爱的女孩子看一看就这么慌张……” “你管那叫几个?那是一群吧?” 眼看着就要踏出这片街区的范围,狯岳才稍微松了一口气,颇为无语地回过头,甩了自己不会查数的废物儿子一个白眼:“那么多穿巫女服的女人凑在一起,看起来就不对劲,也就你才看见女人就迈不动步吧。” “……” 手里拽着的力道没有变,废物儿子仍旧步伐没变地跟在他身后,只不过耳边并没有响起预料中因为被讽刺了“看见女人就迈不动步”的大喊大叫,反而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直到过了能有半分钟,狯岳才听见废物儿子哆哆嗦嗦的声音。 “师、师兄,你是说刚才吗?但但但是,我没看见有穿巫女服的女孩子啊,你看见的……究竟是什么啊?” “……” ———— 直到听见我妻善逸这句话,狯岳才骤然意识到了什么。 怪不得街上的人都对一群巫女视若无睹,因为他们根本就看不见,而那群巫女会想要来搭话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她们发现,狯岳看得见她们。 狯岳立刻打了个冷战。 嘶……这种感觉好恶心,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究竟是什么东西啊,如果是鬼,那么在白天也不可能出现,而且那么多巫女凑在一起,长得都是人类的模样,显然又不会是什么妖怪开会……总不可能是神吧? 不,不,虽然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知识,但狯岳本能就知道,神明其实要更好认的,就像彼岸之人能够很轻易从人群中辨认出对方一样,拥有类似于“特殊磁场”的神明一般会被打一个照面就分辨出来,况且神明也仅仅是会模糊掉此岸居民的注意力,比方说“刚刚似乎看到一个路人”这种粗略的印象,绝对不会是这种连都视线对视了,但仍旧被废物儿子声称“看不到”的情况。 只能够被他看见,不是鬼,不是妖怪,又不是神明的东西…… 该不会是哪个神的神器吧? 狯岳陷入了沉思。 ……说起来,虽然脑子里莫名出现了这种诡异的词汇,但他还是不理解,他为什么会知道怎么辨认神明,神器又是什么东西? 狯岳皱着眉,烦躁地“啧”了一声,老是不受控制的记忆让他感觉分外焦躁,周身甚至已经开始蔓延起低气压,把亦步亦趋跟着他的我妻善逸吓得够呛。 虽说,我妻善逸也不仅仅是被自家师兄的低气压吓到的。 ——可怕!可怕!超级可怕!师兄刚刚说的话简直都要让他牙齿打颤了!什么巫女啊?什么一群女人啊?他分明只看到了几个可爱的女孩子对他笑而已啊!!! 真的只是几个女孩子,穿的颜色清爽款式可爱的和服,完全不存在听上去就很严肃的巫女服来的!他可以肯定,刚刚那个位置,根本不存在穿巫女服的女孩子! 我妻善逸死死揪着师兄的羽织袖角,满脸都是冷汗,甚至已经开始在内心尖叫了。 所以师兄看见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啊?是妖怪吗?是妖怪吧?!师兄之前可是出现过被妖怪师兄附身的情况,所以能够看见妖怪也很正常来着,绝对是师兄刚刚看见了妖怪吧?!! 为什么鸟取会有妖怪啊!这里分明还有神社,究竟是什么妖怪这么嚣张,敢在神社附近出没——如果真的是这种嚣张的妖怪,那实力一定超级恐怖,想要吃掉他们师兄弟一定很容易!好恐怖啊!为什么出门一趟就会碰到妖怪?!他还想和师兄爷爷一起看烟花,不想这么快就死在妖怪手里啊!!! 我妻善逸“咕咚”一声吞了口口水。 听说,妖怪会在白天盯上自己的目标,然后在夜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潜入人家,把目标小孩偷出来吃掉——虽说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但是谁知道妖怪会不会想换换口味,尝一尝被雷劈成金发的新食材啊?! 所以说,现在该怎么办? 脑补太多的我妻善逸顿时就目光投向了正阴着一张脸沉思的狯岳,然后露出了看到救星的眼神。 “那个,狯岳师兄。” 我妻善逸小心翼翼拽了拽手里的青色袖角,在袖角的主人察觉到力道,并且把目光投过来之后,眨着湿漉漉的金褐色眼睛,结结巴巴地问道: “今、今天晚上要找到旅馆落脚的话,师兄,你打算开几间房间啊?” 虽然不太明白废物儿子为什么要问这个,不过狯岳也不介意回答这种弱智问题,于是他略微有点诧异地扫过来一眼,用冷淡的语气回答道:“三间。” “什么——?!!” 然而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听到回答的我妻善逸仿佛被踩了耗子尾巴一样,立刻揪着狯岳的袖子开始吱哇乱叫了起来: “这怎么可以呢?!那个、那个,师兄,我们出门要节约对吧?!不可以随便浪费钱的!一定要节俭才对啊!我觉得一间房就可以了,和爷爷一起住不好吗?!实在不行的话两间房也可以啊,爷爷没有见过妖怪很安全,我们分开的话被妖怪吃掉可怎么办?!!” 又有点不太理解废物儿子脑回路的狯岳:“……” 这家伙在说什么呢,乱七八糟的。 于是,耐心见底的狯岳不准备再听废物儿子的一通废话,青绿色的眸子一眯,露出了类似于威胁的神色,随后非常干脆地单刀直入,直接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妻善逸立刻揪着袖角用力一扯,闭着眼睛,露出了视死如归的表情,大声喊道: “师兄!今天晚上请和我一起睡!!!” 第14章 你要负责啊! “哈?” 狯岳顿时露出了看垃圾的眼神,一脸不可思议地反问: “为什么要和你一起睡啊?你是还没断奶的废物吗?” 孩子都多大了还不敢自己睡?如果是四五岁的小孩子也就算了,但是这废物儿子可是已经十五了!在这个时代,很多十五岁的人可是连婚都结了,善逸要是真的连自己睡觉都不敢,那就是真的养成废物了吧?! 就算狯岳老是废物儿子废物儿子地叫着,也不代表他真的准备把儿子养成废物啊! “不行,绝对不行。” 于是狯岳毫不犹豫地说道: “给我收一收你脑子里的废物想法,也不看看你自己都多大了,我可不会陪你睡觉,好恶心。” 本来以为并不会遭到拒绝的我妻善逸:“……” 哎?啊?他是听错了吗?师兄刚刚说的什么?拒绝晚上和他一起睡觉?师兄是打算放任他被半夜翻窗进来的妖怪抓走吃掉吗?! 我妻善逸的表情逐渐变得惊恐起来。 ——什么情况啊?!为什么狯岳师兄会拒绝啊?!这不应该吧?!!师兄之前可是真的有做出来半夜把他绑去自己房间睡觉这种事情的,甚至还给他掖了被角!无论怎么想都不会出现现在这种“斩钉截铁拒绝”的情况吧?!究竟这是为什么啊?!! 这根本不对劲!师兄不是会出现妖怪师兄的状态吗?为什么不需要的时候妖怪师兄就跑出来,等到需要妖怪师兄出现的时候他又没有动静了?现在才是最需要妖怪师兄的时候啊,正常的师兄跑出来凑什么热闹啊!他现在是真的很需要师兄陪他睡觉啊!如果没人保护他,妖怪真的把他抓走吃掉怎么办?!! “所以为什么啊?!!为什么要拒绝我啊!!” 此时此刻,对于“妖怪”的恐惧彻底战胜了对于师兄的恐惧,我妻善逸立刻嚎啕着扑上去,死死抱住了自家师兄的一条胳膊,任凭狯岳怎么爆着青筋往回缩手都不松开,恨不得整个人直接长在人家胳膊上,完全化身了一只尖叫中的金色树袋熊。 “明明师兄你之前还叫我和你一起睡过觉!究竟是谁晚上把我抓去自己的房间啊!你要负起责任来啊师兄!” 没有人保护他的话,他真的会死的!会被妖怪抓走!被妖怪吃掉!头骨被撬开,脑髓被吸干,甚至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喂!你给我松手!所有人都在看着,你——别往我衣服上蹭眼泪啊混蛋!!!” 狯岳简直倒抽一口凉气,他完全没想过废物儿子居然还能干出这种事,当街嚎啕大哭也太丢人了吧?! 而且听听他说的究竟是什么话!之前会叫他一起睡觉根本就是因为刚被雷劈所以脑袋不对劲,况且妈叫儿子一起睡一觉怎么了?现在都已经恢复正常这么久了,这废物儿子为什么还要记住那个时候的事? ——记住也就算了,在大街上嚷嚷什么?!听起来莫名其妙,都快引起围观了! 狯岳的脑门上青筋在“突突”直跳,周围看过来的目光简直快让他恨不得整个人都钻进地底,他本来就不怎么擅长接受过多的注视,现在这种情况对他来讲简直就是酷刑,被无数震惊或微妙的眼神凌迟的酷刑! “我说你现在给我闭嘴!” 狯岳赶紧揪着正嚎啕指责他“不负责任”的废物儿子领口,满脸崩溃地用力晃了晃,只不过毫无作用,我妻善逸自从发现自家师兄不会真的对他动手之后就彻底放开了胆子,不仅敢大声哭,他甚至还敢一边哭一边连珠炮一样地指责,明明前不久还在叫人家善逸宝贝,还会给人家掖被角,为什么现在就要骂人家废物啊? 狯岳:“……” 这为什么越听越奇怪呢…… 狯岳的额角接连蹦起了好几个十字路口,最后实在是觉得被众人围观废物儿子嚎啕大哭太丢人,不得不沉着脸,磨着后槽牙阴森森地开口道: “可以,我同意了——所以你立刻给我闭嘴,或者我现在就把你的嘴给打烂。” 效果立竿见影,也不知道是因为达成了自己的目的,还是真的害怕被揍,刚刚还嚎得像个开水壶的废物儿子立刻收了声,两把就抹干净眼泪,松开了已经被他揪得皱皱巴巴的羽织袖口,战战兢兢地退到一边,甚至还在偷瞄他的脸色。 “……” 狯岳提着自己皱得像咸菜一样的袖口,背景都冒出了黑气。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他看这废物儿子根本就是欠揍了! 狯岳沉着脸想道,但凡废物儿子刚刚收声慢一点,他的耐心都已经突破了临界点,到时候别说是母爱了,就算再来十八层老母亲滤镜也别想拦着,他一定要把这废物儿子狠狠收拾一顿,最好揍得起不来床! 至于到时候会不会被围观……应该说幸好他们不是鸟取本地人,最多能在这停留几天就会离开,不用太担心丢人丢到家的情况,毕竟围观的全部都是生面孔,说不定转头连他们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也不会出现什么特殊的—— 视线扫过人群,在一众驻足围观发现已经没有热闹后三三两两离开的人流中,虽然只是凑巧瞟过来一眼,但却刚好与直勾勾盯过来的冰蓝色眼瞳对视了一瞬,狯岳的心里突然一跳,先前因怒火上涌而被忽略的“异常”感觉也后知后觉翻腾上来。 ——不对劲。 擦过的目光重新迅速挪了回来,青绿色的瞳孔几乎燃烧着磷火的光,死死盯住了刚刚察觉到“异常”的地方。 …… 有着一双冰蓝色眼睛的“人”面无表情地站在人群中,看起来似乎是介于少年与青年间的男性,微微泛蓝的黑发半长不短,在脑后松松扎起一个短辫子,身上穿着的是破旧的和服,锋锐的气息明明与周围格格不入,但来来往往的人流却仿佛本能会忽视掉一样,没有一个人投过去打量的目光——除了狯岳。 狯岳的唇角微微向下坠去,最后抿成一个紧绷的弧度,青绿色的眼睛里充斥着警惕与戒备,甚至右手已经下意识按在了藏在羽织后日轮刀的刀柄,空气中的气氛格外紧绷,仿佛绷紧了弦的一张弓,只要再多施加上一丝力道,脆弱的弓弦就会骤然断裂,打破此时安静的氛围。 ——这里为什么会出现一个神? 狯岳的心神此刻高度紧张,他甚至完全来不及疑惑自己为什么能认得出“神”,本能的警惕与排斥令他心神不宁,大脑都在嗡鸣着叫嚣“危险”,肋下的一小块位置微微发烫,各种层面都让他感觉十分不好受,就仿佛面前匍匐了一只已经摆出攻击姿势的猛兽,只要稍一动弹,就会被瞬间咬断喉咙,抹杀生机。 杀意凛然,血腥气浓重,即便是并没有针对狯岳,那名“神”的周身也环绕着这种危险的气息——这甚至还是一名祸津神。 如果是普通的神明,其实反倒无所谓,毕竟除非必要,彼岸很少会主动干涉此岸,但能够遵守这种“潜规则”的只会是不涉“灾祸”一类的神,对于危险的祸津神而言,他们存在的根本就是源于人类的厮杀与恐惧,渴望着鲜血与恐惧,不仅仅整日混迹在战场尸堆,甚至就连同为彼岸的存在也会下手。 所以,为什么这里会出现一名祸津神?! 狯岳的手心已经微微出汗了,精神高度紧绷,甚至就连身后察觉到他不对劲小心翼翼问他“师兄你怎么了”的我妻善逸都没给予关注,目光死死盯住人流中表情漠然的祸津神,试图捕捉其的一举一动。 ……只要是神,那即便是八百万神明中的末位,也不是他能够应对的,身份上就代表了绝对的差距,人类甚至都无法注意到神明的经过,又怎么能敌对身经百战的祸津神呢? 就算这名祸津神身边没有神器…… 等等,没有神器? 狯岳迅速将目光四下一扫,然后得出了结论——没错,的确没有神器,这样一来祸津神会对他们造成的威胁就大大减小了,毕竟神明的主要战力基本都要依托神器来进行施展,一旦身边没有神器跟随,那么战斗力也就会大打折扣。 祸津神的身边没有神器,按理来说,这本应该是会令人放松的好事,但不知为什么,狯岳竟然莫名其妙觉得更紧张了——那可是祸津神,在附近没有神器的情况下什么做不出来?强行赐名其他神明的神器,使之被迫成为野良也不是不可能,比起刚才,这才是更危险的情况吧? 不过说起来……野良又是什么东西? 陌生的词汇又一次充斥大脑,在精神高度紧绷的情况下使得狯岳忍不住恍惚了一瞬间,而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过后,猛然抽回心神,再度定睛一看,眼前的人流中已经消失了祸津神的身影。 “……” 死死攥着日轮刀的掌心里已经全是冷汗,在确认那名祸津神已经离开之后,狯岳才松了一口气,察觉到羽织后摆传来的小心翼翼拉扯的力道。 “……什么事?” 于是狯岳敛着眸回过头,看见满脸都写着担忧和紧张的金发师弟,他似乎是纠结了几秒钟,然后才抬起金褐色的眼睛,疑惑地盯住了狯岳的冷绿色瞳孔,小声问道: “师兄,那个,你刚才……在害怕吗?” ———— 拐过一条街,睁着冰蓝色眼瞳的夜斗纳闷地捏住了下巴,感觉格外疑惑。 此岸的气息与彼岸的气息混杂在一起,行走在街上完全没有被人类所忽视,甚至还和一个货真价实的金发人类小鬼看上去关系亲密,若非气息不对,不然都不好判断究竟是人还是神器。 好奇怪啊,那家伙。 ——天神那个老头只收女性神器,所以不可能是他的,并且这附近似乎也没有其他的神明……那这个奇怪的神器究竟是谁家的? 第15章 过于贤惠的师兄 你在害怕吗? 狯岳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属实是愣了一下的。 他下意识捏了捏掌心,确切地感受到了刚刚泛出冷汗的黏腻,心跳也才恢复到正常的速度,没有紧张地“咚咚咚”跳得像打鼓,但也没有平时的悠然自得,就像心有余悸一般,时不时还“咚咚”两声加个速。 先是被陌生的众多神器投来莫名的注视,又撞上了杀意凛然的祸津神,即便遇到这种事的不是仍旧混沌认为自己是“人”的狯岳,随便换成什么流浪的神器或者野良,也会相应提起高度的警惕吧? 说什么“害怕”……有这样和妈妈说话的逆子吗? 这才不是害怕,这是警惕!警惕!!要知道很多神明不愿意用脏活污染自己的神器,就会随便去抓那些流浪无主的家伙,野良也好,落单的神器也好,被强行征用染上了“安无”的话,多半没什么好下场。 他现在可是很容易被什么神明擅自赐名的危险情况啊,所以警惕一点怎么了?!活命多重要啊! 要知道,他要是不多加注意,说不定先前撞见那些神器和祸津神会做出点什么事,就凭废物儿子这种对彼岸无知无觉的状况,脖子被抹了说不定都意识不到。 ——而且也最好不要告诉他,窥探彼岸对于活人来讲是十分危险的事情,虽然不清楚为何自己会对这有这样深刻的理解,不过废物儿子就算再废物也是儿子,他怎么也不至于主动把事情说出去坑自己的儿子一把。 “……你会这么问,也不过是因为什么都没看见,又什么也不知道。” 于是狯岳有点微妙地移开了视线,闷着头往前走了两步,才回过头整理好自己的情绪,重新露出了正常一点的烦躁催促表情: “——快点跟上,天快黑了,我们要趁早找到旅馆,老师还不知道今晚会不会回来。” “哦……哦。” 我妻善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呆愣愣地应了两声,下意识顺着师兄的要求快走了两步追上去,随后又本能抬起胳膊,像索求庇护一样轻轻地拽住了垂下来的青色羽织衣角,先是只用两个指节虚虚捏着,随后大胆了点,彻底把那一小团布料攥在了手心,估计等松开的时候又会变得皱巴巴起来。 稍前半步的狯岳向后瞥了一眼,额角微微跳了跳,不过也什么都没说,完全是一副默许的态度。 大概是废物儿子也冥冥中察觉到不应该问下去了吧?狯岳想道。 毕竟,善逸这家伙对危险的感知强得不可思议,一旦意识到自己要挨揍就会迅速摆出那种嗫喏到让人无法下手的表情,狯岳被这废物儿子气爆血管这么多次,也没真正动过手,多半都是因为这个。 ——所以,危险意识强一点,就会自觉不去追问有关彼岸的东西,从这点来看,废物儿子似乎也挺省心的……吧。 ———— 废物儿子究竟算不算省心,这点似乎桑岛慈悟郎更有发言权,不过狯岳在天黑之前终于带着这个金毛拖油瓶找到落脚旅馆之后,选择彻底收回自己刚才的想法。 废物儿子省心?那这世界上恐怕就再也没有让人操心的小孩了! “你洗手了吗?” 狯岳青瞳一眯,手里的筷子“啪”一声就抽在了我妻善逸准备去抓饭团的手背上,留下了浅浅的一条红痕,直打得受害者“嗷”了一声,猛地缩回了被突然袭击的可怜右手。 “干——干什么啊!” 慢了半拍的金毛师弟后知后觉意识到袭击自己的是个什么东西,紧接着就露出了谴责的表情,毫不意外地开始飙高音: “好痛!师兄你干嘛啊?!用筷子抽过来很痛的!感觉就像被细细的鞭子抽到了一样!很过分吧?就算动手也轻一点啊,哪里有这样对待师弟的,好过分!!” “我已经没有用力了。” 狯岳面无表情地说: “不要以为我看不见,你刚刚去放行李的时候是用掌心蹭的灰尘,现在连手都不洗就去抓饭团,是打算今晚就住在厕所里一夜吗废物?” “……师兄,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居然还有洁癖。” 我妻善逸大为震惊,他之前在桃山其实也并没有多注重这种事情吧?都是无父无母的家伙,小时候可都是吃着脏污食物长大的,哪里会有这么金贵,区区这点灰尘—— 呃,虽然觉得师兄有点小题大做,但是想一想好像也很有道理,以前没有条件自然什么都能入口,现在爱干净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爷爷也老说自己训练会搞的脏兮兮的,和狯岳师兄对比起来简直就是两个极端——所以师兄究竟是怎么做到训练一天之后还是干干净净的,他可是连头发丝都要蒙上一层灰尘啊。 “……知道了,我去洗手就是了。” 于是自知理亏的我妻善逸嘟囔了两句,也没有再吵闹起来,老老实实地拉开门出去,准备去找净手池洗手。 …… ——说起来,他还是很在意,为什么之前在街上,师兄的心音会有一瞬间慌乱到不成样子? 我妻善逸一边盯着流动的水流,一边有点呆愣地想着。 ——甚至就连之前遇到了“妖怪”的时候都没有发出那种心音,仅仅是有点紧张排斥的声音是不同的,没有那种听上去就叫人心里空洞慌乱的节拍,也没有压抑畏惧的细碎音调……师兄究竟在那条街上看到了什么? 明明这么久都是待在一起,从他来到桃山开始,他们之间应该就没有什么还能藏起来的秘密,讨厌与畏惧一直都是他们独特的相处方式,两个人所拥有的事物也很匮乏,不存在会成为类似“宝藏”一样的东西……所以为什么,现在的师兄好像莫名其妙多了很多秘密? 会看见他看不见的巫女小姐姐,会盯着街道上不被留意的路人身影紧张,甚至在他询问的时候,从内心里发出了格外坚定的“不要告诉他”的声音——为什么不能告诉他? 他真的很想知道啊! 我妻善逸皱了皱鼻尖,将手上湿漉漉的水珠甩下去,再趿拉着脚步慢悠悠往回走,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有点没来由的低落。 师兄被雷劈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在这之后,狯岳师兄对他的态度就消去了厌恶,带上了他梦寐以求的认同与亲近,他们之间的相处也会越来越友善,甚至于成为亲密的“家人”——但是家人之间不该有隐瞒的吧? 带了点莫名不开心的我妻善逸这么想着,停在了重新被拉上的纸门前,颇有点闷闷不乐地重新拉开了门。 “……” 似乎是最近鸟取有大型的天神祭,祭拜的神明是颇具盛名的学问之神菅原道真,所以有大量京都和东京府精锐学校的子弟前来祭拜,各家旅馆都是人满为患的状态,狯岳师兄拖着他跑了好几家,才终于订到一间面积不大的榻榻米屋。 而就在拉开门的我妻善逸眼前,这六叠的榻榻米房间内,刚刚还随便散着两叠食案的屋子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没打扫干净的灰尘已经彻底消失,被他随手堆在角落的行李被重新整理得整整齐齐,室内脱下来的羽织外套规矩地挂在墙上,甚至连袖口垂下来的角度都完全一致,仿佛用直尺精准测量过,整个屋子都好像被什么强迫症洁癖收拾了一通,干净整洁到踏进去仿佛都会让人有罪恶感。 哦,看着还有点眼熟,这种强迫症风格,和他某天早上在师兄房间醒来时看见的景象有点类似来着。 “……我走错了吗?” 我妻善逸喃喃道,顶着几乎算梦游的一张脸就打算转身离开,直到狯岳额角蹦出一个青筋叫他“洗完手就快点把你的饭团吃干净啊废物”之后,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露出了相当震惊的表情。 ——师兄,他洗个手的功夫而已,你这是点亮了田螺姑娘的技能点吗?!! 重新迈进整洁的房间是需要胆量的,我妻善逸几乎不敢下脚,生怕自己进门就会把这光可鉴人的榻榻米地面给印上脏兮兮的灰尘,在狯岳看傻子的目光下以可笑的姿态单腿蹦着进了屋,随后又被铺得整整齐齐的两床被褥给震惊到了。 这是……豆腐片吗?还是纸板? 这么规整,甚至连一丝褶皱都看不见,总有一种躺在这上面是糟蹋了这床被子的感觉啊! 等等、等等,这么快就把事情打理好了,师兄你也太贤惠了点吧?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我妻善逸持续震惊中,然而这一切还没有结束,因为在他用敬仰的目光环视周围的时候,狯岳又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个木质浅桶,里面整整齐齐装着毛巾和叠成豆腐块的浴衣,顺理成章地塞进他的怀里。 “这是刚刚送上来的换洗,一层有男汤,一会儿你过去的时候记得光脚,穿着鞋会滑倒……喂,发什么愣?听见了吗!” 看见废物儿子又是一副梦游表情,狯岳的脑门又忍不住蹦出一个青筋。 “你究竟能不能听我说话?耳朵不是很好用吗?!现在摆出这种傻瓜一样的表情在想什么?皮痒了吗废物?!” “听,听见了。” 我妻善逸呆愣地回答道,不过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只是本能的点头答是,因为他目前已经被震惊的情绪所俘获,满脑子都是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会骂骂咧咧让他先洗手再吃饭,点满了家务技能,格外自然地帮他铺被褥,又替他整理好泡汤用具…… 狯岳师兄……感觉好像妈妈啊! 第16章 真的很像妈妈 这个念头荒唐又可怕,我妻善逸的第一反应是先猛地摇头,试图把这个印象从自己的脑袋里甩出去。 ——那可是师兄啊!是狯岳师兄啊!凶巴巴又暴躁的老是冷着一张脸的狯岳师兄啊,怎么可能会像妈妈呢? 妈妈可是神圣的,温柔又美好的角色,有漂亮的脸和柔软的胸怀,身上有温暖的味道,心里有好听的声音,一定会带着笑意整理家务,会叮嘱吃饭之前要洗手,会教导孩子的功课,会在半夜为踢被子的孩子掖被角,会牵着他的手,温柔地叫他的名字,说不定还会叫他宝贝…… 额,额……怎么感觉和师兄做的事情重合度有点高呢? 我妻善逸露出了空白的表情。 师兄也擅长整理家务(倒不如说擅长过头了),会用筷子抽他,把他骂去洗手,之前还骂骂咧咧地教他二之型,变成“妖怪师兄”的状态还会把他绑去睡觉,叫他“善逸宝贝”,然后给他掖被角…… 甚、甚至,师兄的脸也长得很好看(就是表情老是很凶),胸怀也……微妙地很符合。 似乎,除了与幻想中的“温柔”毫不相干的暴躁态度,以及乱糟糟的心音,在别的地方,师兄真的和他梦想中“妈妈”这一身份会做的事完全吻合啊! 我妻善逸倒抽一口凉气。 他不对劲!救命啊爷爷!他是不是已经缺母爱缺到魔怔了,把师兄擅自和妈妈来进行对比,如果师兄知道了,肯定会狠狠地揍他一顿吧?!这种想法简直失礼到就算是他自己也觉得挨揍很活该啊!所以他究竟在想些什么?是现在的贤惠师兄不好吗竟然敢有这种想法,万一师兄变回以前的模样怎么办,所以赶快忘掉啊!!! 我妻善逸抱着这种痛苦与煎熬,草草洗了一个战斗澡,随后又抱着浅木桶回了房间,猜想着屋里也许不会有人——因为根据他的推测,狯岳师兄这个时候应该也准备下去洗澡了。 比起他对于灰尘汗水的无所谓,狯岳师兄很显然更不愿意忍受所谓的“脏污”,恰巧他在那一片男汤中也没看见师兄进去,所以他们的洗澡时间应当是错开了,这样也就避免了因为我妻善逸突兀腾起的这个荒谬念头露馅,按理来说是一件还算不错的事情。 不过“按理来说”似乎一直都是一个flag,当我妻善逸恹恹地重新拉开房间的拉门后,正巧就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换上浴衣的师兄在擦头发,鸦黑色的发尾透着一股水气,几缕没干的发丝湿漉漉地黏在脖颈和脸侧,见到他进来之后还理所当然地用冷绿色的眼睛把他从上到下扫了一遍,最后目光停留在了他的头顶。 “为什么不擦头发?” “哎?哎,那个,忘、忘记了。” “这都能忘,你还能记住点什么。” 师兄毫不客气的讽刺了他一句,然后把自己头顶的毛巾摘下来,冷酷地用下巴示意他坐过去:“过来,废物,我给你擦。” “……” 我妻善逸像个傻子一样,木愣愣地听从了师兄的指使,颇为拘谨地跪坐在了师兄身前一身位的地方,感受到头顶覆上毛巾的轻飘飘重量,两手不安地捏在一起,像是秋天麦穗一样的金褐色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眼前的地面,额角的汗水混进洗澡后带出来的水汽里,顺着脸庞一同滑下来。 虽然表现的难得安静,甚至看上去稳重到有点不像他了,但是堪称瞳孔地震的眼神仍旧出卖了我妻善逸——他现在心里慌得很啊! 大事不妙,大事不妙!因为刚刚冒出那种匪夷所思的念头的缘故,所以导致他现在看师兄无论做出什么行为,都觉得很像妈妈——而且说实话这也的确很像吧?!除了妈妈,还有谁会理所当然想到帮他擦头发啊!就算是爷爷也不会做这种事情啊!!! 所以、所以,他会有这种想法,师兄也有一定责任吧?谁家的师兄会连这种事都关注啊,有点母爱爆棚了吧?而且很莫名其妙的,他分明在下面的男汤里没看见师兄,但是师兄为什么也是一副刚洗过澡的模样,这速度简直比整理家务的时候都要恐怖。 我妻善逸干涩地滚了滚喉咙,有点如坐针毡的感受着头顶不怎么温柔的动作——不过虽说手法有点接近囫囵洗猫,但是力道竟然很罕见的很轻柔,和师兄平时和他对练的时候一点也不一样,师兄平时打人可疼了。 “刚才我收到了老师的消息。” 狯岳面无表情地把废物儿子一头金毛擦到半干,然后拎着毛巾抖了抖,强迫症格外严重的把它叠成了小型豆腐块,才不紧不慢地屈身放在了一边。 “是用鎹鸦送来的纸条,让我们前半夜先休息,后半夜会派鎹鸦来叫我们汇合,可能是得到了有鬼出没的消息。” 刚刚还不知道为什么很沉默的废物儿子顿时仿佛找回了自我,一脸惊恐地扭过头,颇为尖锐的高音毫不意外就戳穿了屋顶: “——什么?!!这么快就找到鬼了?!这鬼也太不会躲藏了吧?为什么要这么没用啊,我一点也不想刚出门第一天就去面对那么恐怖的东西!会死的!真的会死的!!有妖怪就已经足够恐怖了,竟然还要出去面对鬼,绝对会被吃掉的吧?!说不定妖怪和鬼还会因为谁先吃我争夺起来,最后把我撕开一人一半——” “又不是让你一个人出去。” 狯岳皱着眉看了他一眼,青绿色的眼底划过一丝嫌弃: “这次主要是老师想让我来试一试刀,你在后面看着就可以了,更何况妖怪也不会专门过来吃你,这里好歹还有神社,与其担心这个,倒不如多担心一下定好的鬼会不会被抢先干掉,毕竟这附近可是——” ——这附近可是遇到了神器和祸津神,虽说彼岸不会主动干涉此岸,但是如果那只鬼不长眼到闹腾进了神社,或者和什么妖怪勾搭在一起,神明出手截胡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不过这种话不能和废物儿子说,彼岸的消息藏的严严实实才好,于是狯岳很迅速就咽下了后边的话,面无异色地改口到: “——该睡觉了,回你的被窝去。” “……哦。” 被短暂安抚了的我妻善逸默默钻进了自己的被褥,仔细想想似乎他也的确不用这么恐惧,因为这可是和师兄一起啊,狯岳师兄那么厉害,一定会“唰唰”就解决掉想要吃掉他的鬼吧?保护他还是绰绰有余的,毕竟妈妈都会保护孩子的嘛——呸!什么妈妈,他又被莫名其妙的思绪给洗脑了!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我妻善逸简直恨不得坐起来给自己两巴掌——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这种想法还没完没了了吗?老是觉得狯岳师兄很像妈妈,被知道的话一定会挨揍的!要尽快把这个荒唐的想法忘掉才对! 不过……说起来,想到师兄的话,刚刚他其实注意到了一处不太对劲的情况来着。 在大脑的思绪彻底清空前,我妻善逸抱着“不敢问因为总觉得会被骂”的这种感觉,有点微妙地想道。 ——在师兄刚刚俯身的时候,浴衣的领口垂出了一块空隙,他似乎是看见了……一块红色的印记? ———— 天神菅原道真掌管学问与学识,是颇负盛名的“学问之神”,当前的日本格外注重所谓的“精锐教育”,所以每到有求学之人祭拜的日子,他都会变得格外忙碌,忙到没有时间来处理神社庇护范围内的妖怪与风穴,不得不把四处“流浪”的夜斗叫来,让其帮忙分担一下繁重的任务。 “最近老是出现有人夜里横死的事件,我叫神器去现场看过了,有的是妖怪做的,有的是此岸那种叫做‘鬼’的脏东西的痕迹,我们自然不能去主动接触‘鬼’,你的话就刚刚好吧,也没什么问题。” 天神这么说: “对我们这些神而言,触动此岸的后果可是不分所谓的善恶的,稍不注意就会跨过界限,也只有代表灾祸的神明不受太多影响——而且,反正你这家伙也无所事事,倒不如来帮个忙,免得让妖怪惊扰到我可爱的神器”。 夜斗:“不要说得我好像是来帮你扫垃圾一样啊。” 当然,夜斗也很愿意来帮忙,毕竟天神虽然话说得刻薄,但也是会给工钱的——不要以为神就不需要钱了,在这种越来越与现代化接轨的时代,钱的重要性已经蔓延普及到神明的领域里了。 “不过这个时候叫我来实在有点强人所难了吧,我现在根本就没有跟随的神器啊。” 夜斗抱怨道。 上一次见到绯器已经忘记了是什么时候,就算他有想法去杀两只妖怪,但是没有神器可是什么也办不到,最过分的是天神那个老头居然还说风凉话,什么“那你就随便去找个野良不就好了”——野良是那么好找的吗?! 抱着这种吐槽,夜斗还是很有行动力地立刻做出了反应,他誓要做最好的打工人,所以就算目前没有神器也要迎难而上——大不了在附近找找,说不定就有流浪过来的野良呢? 或者也可以寻一寻附近有没有无主的神器,商量一下能不能短暂跟他一阵子——就算之后果断跳槽也好啊,起码让他度过这段没有神器的尴尬期吧? 不过话说回来,无主的神器…… 夜斗突然就想起来,他白天在天神的神社附近看到的那个奇怪的家伙。 ……虽然还掺着浓郁的此岸气息,但那家伙也是神器对吧? 说起来,当时因为对方看他的眼神过于警惕,所以他没有上去问来着——会和人类混在一起,看上去也不像有侍奉神明的样子,也看不出来是不是野良,如果是的话,说不定可以打个商量? 第17章 别出声 在时间过了午夜,月亮高高悬起的时候,我妻善逸突然间惊醒了。 他听见有禽类急促速腾翅膀的声音逐渐接近,还伴随着簌簌的风声,气流从鸟类顺滑流畅的羽毛间穿过,带着细微到常人察觉不到的震动,传进了我妻善逸的耳中。 于是他下意识睁开眼,金褐色的眼底闪过一瞬的迷茫,随即他“腾”地坐起来,旅馆提供的并不柔软的沉棉被褥从胸口滑落,松松垮垮堆积在身上,掀走了暖意,灌进一阵冷幽幽的凉风。 风声、鸟类飞翔的声音,隔壁与下层的人们沉睡的呼吸声,虫鸣声,自己的心跳声,以及—— 我妻善逸屏住呼吸,看向窗户的位置。 …… 由于他们定下这间旅馆的时候,位置比较合适的房间早已被参加天神祭的学生们订走了,所以轮到他们入住的时候,只能分得一间位于顶层,且位置临街,狭小到只有六叠榻榻米的间隙小屋——或许这间小屋唯一的好处,也只有勉勉强强在墙上开了一扇狭窄的窗户而已。 鸦黑发色的少年眼尾微沉,半敛眸光,肃穆着面容,似乎在神游,又似乎在认真思索什么事情。 过往老是浮在脸上的不忿似乎不知不觉间已然不存在,没什么表情的时候看上去也不再那么富含戾气,罕见地格外平和,年长他两岁的狯岳师兄正手肘拄着窗沿,单掌撑着下巴,孔雀石一般青绿色的眼眸在透进来月光的照射下仿佛能折出浅淡的萤色,此时正虚虚盯着窗外,露出一副面色不虞的神情。 ——师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 大概是我妻善逸翻身坐起的动静也惊动了他,那双冷蓝色调的清浅绿瞳慢悠悠挪了个方向,没什么温度的目光划了个半弧,从窗外移到了我妻善逸的身上,然后才微微松开了一点半蹙的眉头。 “醒了就快点换衣服。” 狯岳面无表情地说道,他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白的指尖虚虚点了点我妻善逸的枕头边,那里躺着一叠整整齐齐的“豆腐块”(但是在我妻善逸睡前还没这么规整),最上面还压了一振刀鞘磨损的日轮刀,是他们出桃山之前桑岛慈悟郎叫他们带上的斩鬼刀剑。 “老师的消息刚好到了,你最好别耽误时间。”狯岳说:“原本也打算这个时候叫你起来,自己醒了倒是不用废我的功夫,过一会儿我们出去,别走屋顶,你就一直跟在我身后——” 他短暂地停顿了一个瞬间,然后才接上后半句话。 “——除了鬼,如果注意到什么别的,就当做没看见,听我告诉你怎么办,记住了吗?” “……” 在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我妻善逸眼前,狯岳装作没看见自己废物儿子那张瞬间被吓到面色发青的惊恐脸,默默地重新把脑袋转向了窗外。 …… 狯岳原本是不打算让我妻善逸知晓任何与彼岸有关的事物,神也好神器也好,此岸的活人若是与其长久有交集,那最后会受到伤害的,多为更加脆弱的人类。 虽说狯岳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了解,但他冥冥中就是知道,这可能会使生魂迷失在此岸与彼岸的间隙中,可能会因其导致灵魂不稳,严重的也可能是人类脱离鲜活的躯壳,成为弱小的“半妖”。 即便是最为轻松的后果,也要面对至少一段时间能目睹“妖怪”的彼岸视野——对于胆大的人或许还好,只要控制自己不与妖怪的目光对视,那么多半也不会被盯上,但如果是他的废物儿子…… 呃,一边尖叫一边大哭,然后被长相惊奇的妖怪吓晕,避免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有多大? 算了,没救了,等死吧。 一想到这种情况,狯岳就忍不住额角直跳,他当然不希望彼岸被透露给不省心的儿子,但实在架不住他不去就山,山跑来就他——桑岛老师刚刚叫鎹鸦传递来的消息里,是叫狯岳带着我妻善逸去东南方向寻一下有没有鬼的踪迹,而他本人则在西北方位探查,之前所猜测的找到鬼其实并不准确,仅仅是寻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而已,所以桑岛老师也仅仅是叫他们一起外出查探,并没有抱着直接撞见鬼吃人的想法。 撞见吃人鬼的可能性的确不大,但是撞见半夜在别人屋顶上跑来跑去的祸津神……这还不如见鬼呢吧? 索性他们的目标似乎也并不一致,而且镇子这么大,就算再倒霉,也不至于就和那位祸津神撞上——他小心一点的话,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狯岳这么想。 于是他也没解释什么,只简单地提醒了一下自家师弟不要关注不该关注的,也没注意这种说法似乎有点类似于某种恐吓,就绷着表情站起身,披好青紫色三角纹的羽织,抬手将窗户掀地更向上一点,露出一个能让一人钻出的空隙,首先踩上了窄窄的窗沿。 “别磨磨蹭蹭,快点跟上。” 狯岳回过头,冲着慌慌张张套好衣服的金发师弟不耐烦地低声催促了一句,随即就一跃而下,脚步轻飘飘地落在了地面上。 在他身后,挂着一张哭丧脸的我妻善逸也紧跟着跳下来,牙齿打着颤,眼里含着泪,如果不是怕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飙高音惊醒方圆几里沉睡的人群,我妻善逸恨不得直接就扑上去抱住自己师兄的大腿嚎啕大哭,用来祭奠自己逝去的安全感。 ——说出来了!真的说出来了!师兄的话就是那个意思吧?除了会吃人的鬼之外还有别的更加恐怖的东西啊!恐怖到师兄让他假装看不到的那种东西啊!!! 是妖怪吧?绝对是妖怪吧?!就是那种晚上会把小孩抓走吃掉的妖怪吧?!!要不然师兄为什么会嘱咐他这么奇怪的话啊,肯定是妖怪师兄发现了同类,所以在提醒他小心被吃掉啊!!! 他真的有听到的!师兄在他半睡半醒的时候就醒来了,窸窸窣窣地换衣服,又接到了乌鸦的纸条,心跳声一直稳稳地响在旁边,还伴随着诡异但是熟悉起来也觉得没那么可怕的乱糟糟心音。 并且除此之外……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尚且在不安稳睡眠中的时候隐约察觉到似乎屋顶迅速穿过轻巧的脚步声,但当他恍然醒来,这似乎就成为了幻觉,屋顶安稳沉寂,耳边没有任何鞋底触碰砖石的细碎声响,一切都仿佛是他所臆想出来的幻听。 当时他觉得是幻听,但是现在这么一想,这无论哪里都很不对劲吧?!按照师兄的说法,他当时听见的屋顶的脚步声,恐怕就是半夜在人家屋顶上想要抓小孩的妖怪吧?!超级恐怖的啊! “师、师兄……” 于是我妻善逸哆哆嗦嗦地小声喊道,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想去抓狯岳身后飘飘扬起的青纹羽织衣角,绞尽脑汁试图劝说师兄放弃这么危险的活动——就、就算是爷爷叫他们出来,也可以先去找爷爷啊!在有妖怪出没的阴森小巷里穿行,也实在太恐怖了点吧? 他真的很害怕啦,自己只学得会最简单的一之型,又不像狯岳师兄那么厉害,还遇到了这种会吃小孩(自己臆想)的可怕妖怪(虽然没看到),师兄当然不会有问题,但是如果师兄分神了没有保护好他,他一定会立刻就被妖怪吃掉吧? 所以,就算是去找爷爷也好,能不能先停下来——? “……” 似乎是我妻善逸的期待成了真,又或许是遇到了什么他没有察觉到的突发事件,原本丝毫不回头兀自走在前面的师兄在走出前面的巷口之前,肩膀一顿,毫无征兆地停住了脚步。 我妻善逸也跟着停了下来,掌心刚刚好捕捉到顺着重力垂下来的青纹羽织角,局促地虚虚捏住,随后颇为茫然地抬起脸,视线划过从后颈黑色发尾里透出的穿着金色勾玉的蓝色细绳,看向了自己师兄的毛绒绒黑色后脑勺。 ——怎么了? 他下意识张了张口,刚想这么问,但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倏地察觉到自己拽住师兄羽织后摆的手腕一紧,紧接着被一股推力向着侧面给推过去,后背紧紧地靠在了巷子的墙壁上。 停住脚步的师兄突然间回过身,紧绷着一张脸,青绿色的眼底浮起紧张和警惕,直接拽着他一起侧身背靠在了墙壁一侧,并且很迅速的抬起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制止了他准备出声询问的意图。 “……?” ——发生什么事了? 与此同时,也像是空气中被突然掀开了一层膜一样,先前什么也没察觉到,现在却仿佛突然之间从沉溺的潭水里被捞出来,我妻善逸突然就听到了很有存在感的声音。 似乎是巷口拐出去有什么人在和大型动物在纠缠,还伴随着“为什么这么快就遇到妖怪了我还没找到神器呢”之类的抱怨吐槽,距离虽然称不上近在咫尺,但听起来似乎也远不到哪里去。 “别出声。” 师兄压低嗓音,眉头紧蹙,神情紧张,眼神倒是没看着他,只仍旧紧紧盯着巷口的位置,同时把自己的脸稍微凑近,在脖颈上勾玉折射出的一小束金芒下,小声在他耳边说: “我们脚步轻一点,慢慢向后退,不要被那边发现——听懂了吗?善逸。” 第18章 是结缘不是结婚! 狯岳现在很头痛。 即便是在那间旅馆的时候,他听到了屋顶迅速一闪而过的脚步声,也注意到了凛冽带着神性的气息一闪而逝,他也没想到居然能真的和这个祸津神再次撞见,分明已经有意识地收敛气息想要躲避了——他就真的有这么倒霉吗? 按理来说,夜晚对于普通人来说很危险,因为不仅存在着吃人的恶鬼,有时候还会出现某些特殊妖怪的增殖壮大,彼岸居民会管引发这种事情发生的特殊现象叫做“风穴”,多为伊邪那美掌管的黄泉与彼岸出现了漏洞通道,使得不应存于世的妖异偷跑出来,流着涎水对血气与灵力垂涎欲滴,以至于会出现袭击人或神的情况。 对于妖怪来讲,神明与神器同样是会令它们直呼“好香”的食物,尤其是在黄昏的逢魔之时过后,这一整段的夜晚对于神明来说也格外危险,尤其是在太阳出来之前,即便是有神器在手的神明也很少会在外久留,毕竟那一身干净温暖的神力就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吸引了数不胜数的妖怪如飞蛾扑火一般前赴后继,单单就是耗,也能耗死实力普通的神明。 所以,即便是流浪的祸津神与野良,也会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暂且藏匿于其它神明的神社,依靠神社周围划出的结界来度过危险的夜晚,而胆敢在这种时间于神社外长期逗留的神明,也多为负担着斩杀妖邪职责的武神——反正是与祸津神毫不相干。 所以这位祸津神究竟为什么要大晚上的自己跑出来?甚至听上去还是手头没有可用神器的情况下……这个祸津神的脑子坏掉了吗? 先不说祸津神自己会不会因为这种事而导致消亡,毕竟狯岳其实也比较懒得管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倘若是恶鬼半夜食人他肯定会上前,因为这是要作为一名鬼杀队队员预备役所必须有的觉悟,但如果是有关彼岸…… 他可一点也不想和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认知中的这个世界扯上关系啊! 狯岳的眼神已经快要嫌弃到家了。 别的暂且不说,他可是很畏惧撞见神明这种事情的!被强行赐名了怎么办?更过分点的,被强行赐名之后直接扔了又怎么办?除了成为野良,还有别的出路吗——哦,他应该有,毕竟他还是个人来着,最多是带了点神器的特质,勉强算个半人半神器。 而且说起来,他这种情况还能被赐名吗? 这种疑惑仅仅在脑海中转了一圈,便很快被抛在了其他思绪之后,反正狯岳也很抗拒这件事,当神器哪有当人好?目前撞见的这种情形也只会令他暗咒真倒霉,居然这也能遇到,他这段时间是不是水逆了? 总之就趁着那个神还没注意到他们,赶快带着废物儿子离开吧,这附近还有天神的神社,除非这祸津神脑子进水不知道跑,不然也不会死在这。 抱着这种想法,狯岳很迅速地屏息凝神,直接拽着废物儿子躲在了墙后,并且眼疾手快地一把捂住了废物儿子可能会坏事的那张嘴,这要是善逸一个害怕叫出了声,被那名因为没有神器所以显得左支右绌的祸津神发现,那他狯岳今晚八成就要身上多出来个纹身了。 “别出声。” 他凑近僵硬住的废物儿子耳边,暂且忽视蹭到了自己鼻尖痒痒的金黄色发梢,用压低到接近气音的声音说道: “我们脚步轻一点,慢慢向后退,不要被那边发现,听懂了吗,善逸?” 话毕,也没准备等什么回复,他就松开了抵着师弟肩膀按在墙上的那只手,但仍旧保持着紧紧捂住对方嘴巴的姿势,示意性地把人往巷子另一侧推了推。 手下的肩膀似乎是颤了颤,紧接着狯岳察觉到掌心下面似乎有想开口的意图,赶紧手上用力,又捂紧了一些,彻彻底底封住了“废物儿子想要尖叫”的全部可能性,然后才吸了一口气,颇有些咬牙切齿地凑到师弟耳后小声开口:“废物、你……我说,你千万不要出声——被发现的话会出大问题的,别坑我啊。” 儿子废物归废物,妈妈总会爱你的,但是你也不能坑妈妈啊!妈妈现在还不想被抓去当神器的! 左右遇到这种情况狯岳也只能自认倒霉,不想透露的彼岸就这么被明晃晃凑了上来,并且还和废物儿子一起遇见的——单单是想要制止废物儿子因为过度恐惧而挤出喉咙的尖叫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吧? 不过好歹废物儿子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就算身体还在发抖,也下意识抬起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但是最起码没发出任何声音,还格外小幅度地轻轻点了点头,听从他的指示,一小步一小步地向着巷外挪去。 这一切似乎都是一个好兆头,狯岳也轻轻松了一口气,也许他们这一次只是有惊无险,骤然遇见彼岸其实也没多大问题,毕竟善逸是个大活人,很快就会不自觉忘掉今天晚上的事,只要那边的神明和妖怪不与他们出现接触—— “哎呦疼死我了!这只妖怪怎么还喜欢撞人呢!” “扑通”一声,一个穿着破旧和服的人影就被从后方高高抛起,五体投地用脸着陆,结结实实摔在了准备偷偷离开的师兄弟眼前,然后一边骂骂咧咧地揉着自己被摔疼的地方站起身,一边还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一个旧水壶,兀自嘟囔道: “可别给我摔坏了,这可是从天神老头神社里灌得水,一会儿借把刀淋点水也能暂时应付一下——” 话音未落,这个姿态颇为狼狈的祸津神就抬起脸,注意到了眼前愣在原地发色迥异的一对的师兄弟,睁着那双蓝莹莹的眼睛与二人对视后,仅仅不在乎的在金毛那个脸上扫了一眼,他就把目光挪向了正捂着金发小鬼嘴巴,表情格外僵硬,并且今天下午刚见过的,黑发绿瞳,周身带了浓厚此岸气息的……奇怪神器的身上。 夜斗的眼神突然就亮了起来。 “这位神器先生,能问问你家的神明在附近吗?在的话请他帮个忙怎么样——这妖怪只有皮厚了点,其实还挺好打的。” …… 完全没有想过事情还有这种意外发展,狯岳连捂着废物儿子嘴巴的那只手都用不上力了,额角突突直跳,连掌心都在微微颤抖——所以说,他真的是太倒霉了吧?! 眼看着都要跑出这条巷子了,接下来只需要领着废物儿子换个方向离开,或者干脆去找桑岛老师,就可以避免与彼岸产生什么交集,但是这个神为什么会被扔到他们眼前啊?就这么有缘分吗,命中注定他们要见一面吗?!! 然而他内心的悲愤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就连他的废物儿子也只是颤颤巍巍把他的手扒了下来,然后噙着眼泪哆哆嗦嗦开口: “师、师兄,我刚才就想说了……他们那边打架的声音,正越来越近来着……” 狯岳:“……” 哦,哦,这样啊,原来废物儿子刚刚不是想要尖叫,是想提醒他战场挪到他们这边来了……结果因为他一时手快捂得严严实实,结果愣是一个字没说出来对吗? 于是狯岳默默缩回手,上前一步把自家师弟挡在了身后,目光颇为警惕地盯着刚刚开口问他“神明”的祸津神,委婉疏离地说道: “无意打扰,彼岸此岸不宜结缘,请神明大人不要过多在意我们,我们这就离开这里——” 然而这话一出口,对面的祸津神反而一愣:“你不是已经和这小子结缘了吗?” 夜斗诧异地指了指完全听不懂两人说话的我妻善逸,有点意外地开口:“已经与彼岸有了牵扯,再多注意也没用吧?说起来你身上的此岸气息也有点重,这样除非把你们之间的‘线’斩断,不然改变不了什么……我就是专门做这个的,到时候可以帮忙哦?” 不过现在说这话似乎有点跑题了,那边还蹲着个虎视眈眈的妖怪,当务之急还是解决这件事,于是夜斗也没注意这个黑发神器一愣究竟是因为什么,很快就又改口道:“所以说这位小哥,你家的神明在附近吗?能不能来帮个忙啊?” “……不在附近。” 狯岳颇为防备地回答。 ——总之,不要让这家伙认出来他目前无主,只要被当成有神明的神器,就算是祸津神也应该要避讳一点,毕竟强行将其它神明的神器转变为野良,万一遇到一个护短的神,可是容易给自己树立一个不死不休的敌人的。 “……” 然而眼前这名祸津神似乎不按套路出牌,睁着冰蓝色的眼瞳似乎是若有所思地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遍,目光的落点有些奇怪,莫名在他周身扫来扫去,仿佛能看见他身上都连着什么“线”一样,然后紧接着,语气就变得有点微妙起来。 “……无主?” “……” ——这家伙究竟怎么看出来的?!! 狯岳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一把攥住了废物儿子的手腕,脚下似乎“噼啪”地跳跃了一下蓝紫色的电弧,紧接着在下一瞬,他就毫不犹豫拽着仿佛没回过神来的师弟,准备拔腿就跑。 “哎,哎?!等等,我只是问问,不会强行赐名的,这都可以商量,你别跑啊!” 骤然意识到他打算干什么的祸津神立刻伸出了挽留之手: “短期也可以,只有今天晚上也可以,待遇好商量,起码帮个忙把这只妖怪解决掉吧?!” 然而狯岳丝毫不打算和这个祸津神有牵扯,直接拽着废物儿子就用上雷之呼吸跑路,索性废物儿子的状态虽说有点奇怪,但好歹没有在这种事上掉链子,没尖叫没大哭也没吓晕,甚至拽着他跑路也下意识跟了上来,只是一副灵魂出窍的表情,状似痴呆一样,喃喃地念叨着: “好可怕,为什么要说师兄与我结婚了……为什么要和男人结婚啊,好可怕。” 狯岳:“……” 狯岳的额角蹦出一条青筋。 ——你个废物,明明耳朵很好使,为什么这还能听错啊,说的是结缘不是结婚!!! 第19章 当废物儿子被吓晕 事实证明,他今天的确很倒霉。 狯岳拦腰扛着自己尖叫个不停的废物儿子,在鸟取县的深夜于屋顶上拔足狂奔,雷之呼吸本是用于迅速斩下恶鬼首级的呼吸法,此刻却被当成了逃跑加速器,在已经跑出残影的身影周围,青蓝色的电弧闪烁得好不痛快。 灼热的吐气从嘴角溢出,再重新将冰凉的空气吸进肺腔,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保持着不停歇的雷之呼吸,才能稳住丝毫不减的奔逃速度吧? ——堂堂杀鬼的呼吸法用来逃跑,幸好除了废物儿子之外没人知道(神不算人),不然简直丢死人了。 狯岳心里腹议道。 会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只因为他们身后的空中游着一只长得如同变异猎奇巨大化翻车鱼一样的妖怪,通体庞大,体长惊人,身上覆盖着狰狞带倒刺的鳞片,甚至还反射着五彩斑斓的剧毒光泽,分明是类似鱼一样的身体特征,却偏偏还长着一只锋利粗壮的恐怖口器,足以想象但凡他们跑慢一点被追上,这只锋利口器就会把猎物扎个对穿,直接串成个雷呼糖葫芦。 “呜啊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鬼东西啊?!为什么它还会飞啊?!恐怖到过分了吧?我这是在做噩梦吗,绝对是做噩梦吧?不然我为什么会看见长得像魔鬼一样的会飞的鱼啊?!!” 肩膀上的废物儿子仍旧吱哇乱叫,眼泪也噼里啪啦往下掉,狯岳感觉自己后背的一块布料已经被他给哭湿了,但是分明已经流失了这么多水分,废物儿子仍旧十分有活力,现在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真的撞见了妖怪,中气十足地嚷嚷着他肯定是在做梦。 于是狯岳就着这个姿势,面无表情地抬手,在废物儿子的大腿后捏起一小块肉,以所有母亲都无师自通的手势狠狠地用力横向拧了一把,然后冷酷地开口:“疼吗?” 肩膀上的废物儿子立刻“嗷”地叫出了声:“疼死了!!!师兄你干什么啊?干嘛莫名其妙掐我一把?!” “疼就不是在做梦,废物。” “……” 眼泪哗哗流的我妻善逸硬生生被噎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倒是旁边寸步不离跟着师兄弟两人一同跑路的祸津神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 “你还好意思笑?” 一听见这个声音,狯岳便再也没忍住,额角的青筋绷起,后槽牙恶狠狠磨了两下,青绿色的眸子在夜色下灼灼逼人,仿佛黑暗中亮起的两点磷火,想要杀人的目光就这么带着凉嗖嗖的冷意投了过去: “这位神明大人(重音),那东西追的只是你自己吧,你干嘛要一直跟着我们一起跑?” ——不知道你自己不受欢迎吗?离他和他的废物儿子远一点啊!!! 妖怪要追也肯定是追它闻起来更香甜的神明,区区人类在这个时候的存在感就相当于一盘菜里的生姜,妖怪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就算狯岳算得上半个神器,那也最多就是裹上面包糠炸过的生姜——总之就是生姜,但凡这个祸津神不死死跟在他们身后,这妖怪都不可能把他们师兄弟视为目标。 “哎,这不是,想问问能不能打个商量吗,这位小哥,考虑一下我啊,虽然现在还是个末位神,但我早晚会成为高天原被八百万神明所仰视的神之王的!就算短期也没问题啊,想要跳槽绝对帮你把名字解除干干净净,只要应急这一阵子就好了,要求不高的。” 说到这里,扎着个短短小辫子的祸津神又嘟哝了一句:“现在能赐名的灵魂根本看不到几个,地狱那边收人的效率太快,完全追不上,野良也摸不到出没规律,能看到无主的神器肯定要试一试嘛……” “那如果我不考虑呢?” 狯岳冷着一张脸反问。 “呃……” 大概是祸津神也没想到自己被拒绝的这么干脆,很明显的卡壳了一瞬间,然后才抽了抽嘴角,露出一副“又是这样”的自认倒霉表情,回答道: “那就再问一问,能不能借一下你们的刀……” 怀里抱着个旧水壶的家伙叹了口气:“之前用的刀已经断掉了,现在刀又卖的这么贵,根本就买不起,所以想问你们借一下,我这边还有神社灌来的水,应付这种东西还是没问题的。” “这种东西”——指的就是身后追着的猎奇翻车鱼妖怪了吧? 狯岳隐晦地瞥他了一眼。 就算是在妖怪里,这种程度也不至于被蔑视为“这种东西”,虽说与那些成精的精怪之类无法相比,但能够在天神的神社附近肆虐,这只妖怪肯定也是有一定威胁的——这种妖怪居然被满不在意地称呼为“这种东西”……这个祸津神的实力究竟达到了什么程度啊。 而且,能够自信地说出自己仅凭淋上神社净水的凡品刀剑就能杀死妖怪……这真的是祸津神应该有的实力吗? “借刀?如果你能把这个怪物解决的话借什么也没问题啊!!!总之快救命!!啊啊啊啊啊不要吃我啊!我真的不好吃的!师兄这只怪物快追上来了——” 仍旧被抗在肩膀上的我妻善逸又发出了震得人耳膜发疼的肮脏尖叫,因为他刚一抬头,巨大翻车鱼怪物的狰狞口器就已经凑到了他眼前,但凡狯岳师兄再跑得慢上一点,他估计都直接被交代在这里了。 由于锋利口器贴脸的场景太恐怖,又或许是今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都已经超出了我妻善逸能够在清醒状态下的承受限度,所以他这声惊恐的尖叫刚脱口而出,在下一秒就戛然而止,惊恐的眼仁向后翻去,被风吹得乱糟糟的金发脑袋“啪叽”一下,就重新埋在了青紫纹路羽织的肩膀上。 狯岳:“……” ——真没用,这废物儿子被吓晕了。 狯岳脸上的表情宛如看透了浮世繁华,冷漠又无语,连扯动一下嘴角都嫌弃累得慌,用眼角瞥了一眼旁边紧跟着他的祸津神,也没在乎这家伙嘴上像装了机关·枪一样不停地说了些什么,毫不客气地开口: “为什么要借刀给你?你把神社的水借给我用不行吗?” ——把刀借给祸津神?虽说他认知中的彼岸常识不多,但也不至于连这都没有防备,要知道祸津神杀人可用不到神器,但凡摸到能取人性命的利器,说不定就瞬间眼珠发红,被与生俱来的本能所支配,毫不犹豫先冲着活人动手——就算是让他自己来,也不能把刀借给祸津神啊。 “……你确定吗?” 扎个短辫子的祸津神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就算是神明,凭借凡铁杀妖怪也很困难,我至今还没见过有神器能做到这种事的,你这样更容易把我灌来的水浪费掉吧?” 能够拥有独立作战能力的神器非常稀少,那个痴女毘沙门天的狮子或许算一个,天神手下的梅雨妖精或许算一个(甚至梅雨还不属于神器),除此之外,夜斗还真的没见过有哪个神器能这么厉害,把甚至一些神明都解决不掉的妖怪杀死……真的存在这么优秀又能干的神器吗? “呵。” 面对祸津神的质疑,狯岳毫不客气地冷笑一声,然后保持着一只手扶着肩膀上扛着废物儿子的姿势,另一只手直接用拇指弹开了日轮刀的刀鞘,握紧刀柄,毫不犹豫向后挥出: “五之型·热界雷。” 灼热的空气中瞬间斩出了一道蓝紫色的闪电,“噼啪”的电弧声不绝于耳,将空气电焦又分解,蔓延出一片滚烫的热量,连着鼻尖都能嗅到焦糊的气味,宛如深夜落雷,“轰隆”一声就向着外形诡异的妖怪劈了过去。 虽说因为属性克制并没有对妖怪造成什么伤害,不过这也直接简单粗暴地证明了实力,夜斗向来都是一个特别识时务的祸津神,见此情形立刻毫不犹豫,双手把水壶奉上:“您请。” 狯岳毫不客气地把自己的日轮刀往他面前一横,理直气壮地指使道:“浇在我的刀上。” “好嘞,小的这就来——” 夜斗立刻熟练地拧开水壶盖,格外狗腿地凑过去,一滴也没有浪费,将这壶里的净水稳稳淋到了交叠的两振日轮刀的刀面上——等等,两振? 自己的刀上突然压着又叠了一振刀,就算是狯岳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怔忪地看着清澈的液体流淌过两振日轮刀,再顺着倾斜的刀尖缓缓滴落——狯岳下意识抬起头,和同样一脸茫然的祸津神对视一眼,同时一愣,随后表情一致地转过头,诧异地看向了另一振刀剑的主人。 本应被吓晕的我妻善逸仍旧趴在自己师兄的肩膀上,不过不同于之前单纯的“被扛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微微撑起了上半身,手里稳稳地攥着自己的刀,双目紧闭,表情沉稳,完全看不出来醒着还是睡着,就这么对两人的目光视若无睹地把自己的刀面凑过来,毫不客气地也蹭着接了一刀面的净水。 狯岳下意识开口:“喂,善逸,你——” 话还没说完,他就突然听到自己耳边突然响起了吸气的声音,微凉的空气挟裹着大量氧气被吸走,再顺着嘴角溢出“滋啦啦”作响的白雾,废物儿子仍旧是双目紧闭的状态,但整个人的气质却仿佛换了个人,凌厉到无法描述,差异明显到比人格分裂还人格分裂,气息也瞬间锋锐起来。 “雷之呼吸·一之型·霹雳一闪。” 原本老是在肮脏尖叫大哭的声音沉稳了下来,带着从肺腔里传递出来的震动,顺着肢体的接触一直蔓延震撼到狯岳的心脏,他就几乎目瞪口呆地看着废物儿子宛如大变活人,又好像被谁给夺舍了一样,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个样,并且紧接着,他的眼前瞬间飙出去一道金色闪电。 随后,在下一秒,那只长相猎奇的翻车鱼妖怪就从中间被整整齐齐切了开来,从头到尾一刀分体,断面平整光滑,最后缓缓消弭,在空气中散去,无影无踪。 “……你怪被抢了。” 夜斗小声说: “我说,你师弟很厉害的样子嘛,我上次见到能杀妖怪的人类已经是很久之前了,听说是此岸专门斩杀一种叫做‘鬼’的组织的剑士来着……叫什么名字我忘了。” “是鬼杀队。” 狯岳低声回答道。 “哦哦,对,是这个名字来着。” 夜斗立刻点点头,“这个组织的人都很厉害啊,明明是人类,但是力量却非常强大,只是可惜这群人根本没有办法成为神器。以前还有个带日轮花札的剑士,他死的时候好多神明偷偷在他旁边守着,不过他的灵魂完全没有逗留,直接就前往彼岸了来着……” 之后的话狯岳也没有听清,他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旁边嘀咕什么的祸津神身上,就连最后对方讨个没趣和他道再见也没有理会,只是有点心情奇怪地看着不远处仍旧保持着霹雳一闪俯身姿势的金发师弟,分辨不出来自己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 明明是只学得会雷之呼吸第一式,老是喜欢哭哭啼啼,各方面都应当不如他的废物儿子……竟然这么厉害的吗? …… 大概是解决了妖怪之后才会恍然苏醒,原本保持着霹雳一闪出刀姿势的我妻善逸突然浑身一震,大概是睡出来的鼻涕泡“啪”一声破掉,整个人如同骤然从噩梦中惊醒一般猛的弹起,满脸惊恐地左看右看: “妖怪!不要吃我啊妖怪!我不好吃的,师兄快救我——哎?哎?” 我妻善逸扭头看了看除了自家师兄之外空无一人的四周,抚着自己的小心脏舒了口气。 “啊……果然是个噩梦吧,我就说,世界上怎么会存在妖怪呢。” “……” 有那么一瞬间,狯岳脸上的表情格外扭曲,大概就是“这个废物明明这么厉害却还装弱”和“善逸宝贝你是妈妈的骄傲”,以及“你脑子被驴踢了吗妖怪就是你杀的啊混蛋”……等等微表情的结合体吧。 第20章 “兄友弟恭” 彼岸此岸不应结缘。 即便是只有模糊认知的狯岳,也格外清楚这一事实。 驻足此岸的神明会隐藏在人流之中,无法给人留下记忆和关注,大概只有浅淡的“没注意的路人”这一印象,能够短暂证明神明的存在,并且这一印象还会在很短的时间内飞快消弭,将神明从人类的记忆里彻底剥夺,最后再也无法占据此岸之人的任何回忆。 神器更是会被彻底忽视,就像人类自我认知中看不见的灵魂一样,就算是伫立在生人眼前攀谈讲话,也无法在人类的眼中博得一丝一毫的注意力,或许只有在与神结缘之后,才能够在此岸之人的薄弱记忆中占据一个角落吧。 所以,此岸人类即便与彼岸居民有了缘分牵扯,也多半留不住自己的记忆,就像此时的我妻善逸一样。 “你还记得刚才发生什么了吗?” 狯岳问道。 “哎?刚才吗?” 紧张地揪着自己袖角的金发小哭包愣了一下,随后开始拧着眉毛回想: “刚才……师兄带我出来寻找鬼的踪迹,然后我们跑了很多地方,但是没有找到。好像也没有其他的事情了吧?说起来我总觉得自己做了个噩梦,但是记不住梦里都是什么了……” “……” 狯岳盯着那双非常认真在苦恼的金褐色双瞳,略微有点心情复杂地开口:“记不住就不要想了。” 虽说废物儿子直接就把所有事情都忘了,这可能让他有点不爽,毕竟那种耀眼的金色闪电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善逸这家伙在桃山从来都没有显露出这种实力——如果是以前的狯岳,多半会感到被欺骗了的愤怒,不过现在的话,他似乎也觉得没什么所谓了。 儿子厉害一点,这不挺好的吗?也不用担心明年废物儿子会死在鬼杀队选拔里,就凭刚刚那一手,普通的鬼根本就奈何不了他的废物儿子,这是好事才对。 而至于和那名祸津神的经历……还是忘了比较好吧。 狯岳这么想道。 彼岸此岸不应结缘,善逸与神明不再有缘分才是最安全的事,这样就可以避免与彼岸的牵扯,也免得哪天因为与妖怪对上视线,又不得不被奇形怪状的妖怪追着狂奔不止了——到那个时候,可不一定再有个机灵的偷灌了神社净水的祸津神在旁边,就算废物儿子能再斩出这么惊艳的一刀,也无法对妖怪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当然,不应结缘这个范围可不包括他,虽说他现在隐约知晓自己也算半个神器,但狯岳仍旧坚信,自己是妥妥的此岸活人,最多是稍微沾了点彼岸而已,这种特殊情况又不是从来没有,他作为一个特例怎么了! 天眼通明的人类也有,天生看得见妖怪的人类也有,大不了就把他当做那种阴阳师除妖师之流,他只不过是更为特殊那么一点点而已,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没什么可在意的。” 于是狯岳用自己的青瞳瞥了一眼苦恼中的废物儿子,语气自然地正色道: “区区一个噩梦,也不重要,忘了就忘了,我们今晚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握紧你的刀,我们现在就去老师那边——鎹鸦来消息了。” 话毕,他就毫不犹豫从屋顶一跃而下,我妻善逸“哦哦”地应了两声,慌慌张张地也跟着跳下来,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师兄的脚步,顺着月光洒落下来的方向追了上去。 只不过,在下意识追随着飘扬起来的青紫三角纹羽织下摆后,我妻善逸茫然地用指尖摸了摸湿润的刀镡,完全想不通为何自己的刀莫名其妙就好像刚被淋了一桶水一般,直到现在也还没彻底晾干。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啊,刚才下雨了吗? 不过若是说下雨,他的羽织可都是干干爽爽的,只有刀剑上摸起来湿漉漉,像刚被水浸湿了一般——而且还不止是他的,师兄的刀上也看起来湿淋淋的,所以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什么印象都没有啊? ……还有那个噩梦,究竟都有些什么内容,真的一点也不重要吗? ———— 直到师徒三人离开鸟取,重新回到了桃山,我妻善逸也没搞清楚自己脑子里的众多问号,甚至他在不知不觉中连想要探究的意图都变得模糊起来,在鸟取的全部记忆,除了与师兄见了一次真正的食人恶鬼之外,就再也没留下什么其他的印象。 哦,吃人鬼真的很可怕,只不过还没等他惊恐地尖叫出声,师兄就面无表情一刀把鬼的脑袋剁掉了,甚至连型都没用。 那颗圆溜溜的鬼头被砍掉之后还轱辘轱辘滚到了他脚下,这幅场景惊悚无比,吓得他当场起飞,整个人直接糊上了师兄的后背,直到那颗鬼头化成灰,师兄才阴着一张脸成功把他撕下来。 爷爷看起来倒是很开心的样子,捻着胡子乐呵呵地说师兄这次选拔肯定没问题,回来之后还写信给其它的培训师炫耀……当然,这些应该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狯岳师兄很厉害,能做到这种程度都是意料之中,但是我妻善逸怎么也没想到,回来之后,本应该是师兄在努力修行,但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成了他自己陷入了修行地狱。 “哈——啊?这就是你现在能做到的一之型吗,废物?” 明明是问询的音调,却拖起长长的尾音,本应听起来赏心悦耳的低声线蔓延上无处安放的怒意和暴躁,还带着些微的不可思议和“你耍我吗”的质问,黑发青瞳的师兄睁着那双泛着冷冽青绿色泽的眼睛瞪着他,原本还很端正俊俏的一张脸硬生生被凶恶的表情扭曲成了恶鬼的模样(我妻善逸滤镜)。 “怎么不说话?” “恶鬼”又上前一步,带着背后飘起的黑气凶神恶煞地重复问道: “回答我啊,善逸,这么无力又弱小的一刀,就是你斩给我看的一之型?” 被师兄整个逆着光的阴影所笼罩,我妻善逸战战兢兢地抱着刀,含着眼泪,无助又可怜地缩成了一团,哆哆嗦嗦地回答:“是,是这样没错,但但但是师兄,我很没用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吧,我就是没有天分的那种人啊,一直以来都是只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啊?为、为什么师兄要这么生气啊?” “一直以来?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狯岳觉得自己简直都要被气笑了——如果真的只有这种水平,那之前将妖怪一分为二的那一道金色闪电是谁斩出来的?是他吗?还是那个没神器也没刀的祸津神?废物儿子现在的胆子是不是有点太肥了,就算是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吧?! “去再给我挥刀一千次!就算只会一之型,也要给我练到登峰造极的程度!” 狯岳顶着一脑门的青筋,恨铁不成钢地投以怒视,毫不客气地开口道:“不做完不许休息!也不准再说自己没有天分,再让我听到你说这种话,就给我做好挨揍的准备,听到了吗废物!” ——什么没有天分!谁也不许说他的废物儿子没有天分!谁敢说他就和谁急,就算是废物儿子自己也不行! “呜呜呜听到了师兄……” 弱小无助却没有话语权的我妻善逸抹着眼泪点了点头,随后颤颤巍巍地抱着自己的破木刀,又重新回到了日头下开始练习,旁边不远处的树荫底下,桑岛慈悟郎拄着自己的拐杖,捻着胡子,露出了一脸仿佛见到“兄友弟恭”的慈爱表情。 真好啊,真不错啊,狯岳和善逸现在的关系已经这么亲近了,并且不仅如此,狯岳还有了身为兄长的担当,也承认了善逸的天分,爱之深责之切,善逸哭得越厉害,就说明狯岳对他的期待越高啊! (我妻善逸:爷爷?!你听听这是爷爷该说的话吗?!!) 从鸟取回来之后,我妻善逸便一直置身于这种恐怖的地狱之中,每天没日没夜地练习,还伴随着师兄突然关注起他修行进度的噩梦——所以说,为什么狯岳师兄突然这么看重他的修行啊?他分明就是一个没天分还胆子小的爱哭鬼,给予他这么多的期待真的没有问题吗?!! 这种连百年后隔壁千年古国的高三学子都自愧不如的高强度训练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持续了下去,没日没夜的练习也让他失去了对于时间的观念,对我妻善逸而言,时间的流逝让他察觉不到,似乎只是这么度过了几天的时间,狯岳师兄就到了前去参加鬼杀队选拔的日子。 而我妻善逸发现这件事的时候,狯岳已经在腰间挂上了锋利的日轮刀,内里穿着熟悉的黑色服衬,脖颈用蓝色细绳系着金色的勾玉,外罩青紫色三角纹羽织,于桃山的清晨与桑岛老师道别了。 “藤袭山选拔需要在里面停留整整七天,所以除了要斩杀掉窥伺你的恶鬼之外,还需要保证拥有足够的水源与食物。” 桑岛慈悟郎将一袋干粮递给了没露出什么表情的大徒弟,捋着胡子慢悠悠开口: “选拔结束之后要大概十多日才能收到属于你的日轮刀,到时候会由锻刀人直接送来桃山,也不知道狯岳的日轮刀会是什么颜色呢?按理来说我们雷呼一门的正统是金色的闪电纹,不过根据每个人的差异,也会有些许差别——我记得现任音柱使用雷之呼吸的变种,他的日轮刀就和我们的看上去完全不同。” 虽然担忧无可避免,但桑岛慈悟郎完全不认为自己的大徒弟会无法通过鬼杀队选拔——藤袭山中那些面黄肌瘦的鬼能有什么战斗力,狯岳可是连型都不用就能将真正食人的恶鬼斩于刀下的优秀,与其担忧这种不可能的情况,倒不如想想到时候狯岳的刀会是什么模样,如果能出现纯正的金色,那他桑岛慈悟郎这辈子就值了! “请放心吧,老师。” 狯岳颔首接过老师递过来的轻便包袱,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一定会顺利通过选拔的。” ——然后赶紧回来,趁着锻刀那十几天给废物儿子加训! 后一句话暂且没有说出口,因为他已经听到了桃山那一头响起的“师兄你今天去参加选拔为什么不告诉我啊啊啊”的尖叫声,思索着废物儿子的耳朵过于灵敏,说不定会被听见——如果到时候被提高警惕可就不好了,废物儿子在清醒的时候挥刀不怎么样,但逃跑可是一顶一的强。 即便心里已经开始考虑等选拔回来怎么给好大儿地狱特训,狯岳的脸上仍旧冷静沉稳,完全看不出来实际上在思考给废物儿子扒皮,不卑不亢地与自己的老师道别: “那么,我出发了。” 第21章 此岸太危险,你们不如下地狱 比起先前在鸟取见到的妖怪,甚至是连他不用型的一刀都扛不住弱小食人鬼,藤袭山中的恶鬼似乎更加不值得一提。 瘦弱干枯的肢体,凹陷褶皱的面颊,力量甚至连强壮点的普通人都不如,也没有什么血鬼术,除了面目可憎一点,对人类血肉的渴求更疯狂一点之外,其他完全没有什么威胁性。 弱到就算是清醒着的废物儿子也能一人干掉一打的程度(如果他敢动手的话)。 狯岳全程都是一副“好菜,这个好菜,那个也好菜”的嫌弃表情,藤袭山选拔整整七天,对他威胁最大的竟然是风餐露宿,这使得他不得不在整整七天内保持这种脏兮兮的狼狈状态,剩下的也最多就是在夜晚需要提高警惕,免得被饥饿到失去理智的恶鬼偷袭——虽说偷袭也不会成功。 鬼这种算不得活人却踩在此岸土地上的家伙,身上也是有着令人难以忍受的气息,如果只是在人群中隐藏起来或许无法发现,但在这种只要接近的不是同行就肯定是鬼的情况下,就宛如深夜中的一盏照明灯,简直好认到无可比拟。 期间或许也有同样参加选拔的人员想要与他交流,极有可能是想要问询是否能同行的家伙,怀抱着想要报团的想法,试图安稳无损地通过这次选拔——但狯岳又怎么可能同意呢? 狯岳从来不认为自己有像善人一样救助他人的义务,如果弱小到连在藤袭山都无法存活,即便是出了这座被紫藤花所包围的深山,也会很快就在接下来的鬼杀队任务中死去,进入藤袭山也是这些人自己的选择,那么总要承担自己选择的后果,或许鬼杀队的选拔就是为了筛选出去这样的一类人吧? 此岸的存活才是最困难的事情,八百万神明为何大半都在高天原不肯下来,还不是因为怕直接就死在了连通着地狱与黄泉的此岸,甚至即便是他自己,想要活下来也已经拼尽全力了——那些明明很弱小却还要坚持来藤袭山参加如此残酷选拔的家伙,说不定早日被地狱接纳,随便去接手一个地狱差事要来得更轻松一些。 ——此岸这么危险,你们还是早点下地狱吧。 抱着这种也许会被斥责为冷血的想法,狯岳丝毫没有理会那些试图与他同行的队员,一直都是冷漠地半敛着眸,不与任何人交流,或者漫无目的地四处搜寻鬼的踪迹,准备为自己在休息时清理出一片暂且安全的区域。 就这样,狯岳平稳地度过了藤袭山的七天,指认了挑选用来铸刀的玉钢,也分到了用于接收任务的漆黑鎹鸦。 在简单对“隐”的成员上报了制作队服的大概尺码过后,狯岳就马不停蹄地,毫不犹豫地……去找地方洗了个澡。 ……有点洁癖,理解一下。 随后,他也重新披上赶紧整洁的青纹羽织,带着一只黑漆漆看不出与其它乌鸦有什么区别的鎹鸦,踏上了回桃山的路途。 ———— 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但从未有提到过“母行千里”儿当如何,反正在狯岳看来,他的废物儿子除了在他回去当天看上去很高兴之外,之后就一直哭丧着一张脸,甚至有时候光是听见他说话的声音都要一哆嗦,恨不得别人借给他两条腿,好让他逃得远远的。 我妻善逸:怎么可能还会高兴!师兄回来第二天就逼着他进行地狱训练啊!会死人的!真的会死人的!!! 日轮刀从铸造,到送于鬼杀队士手中,所需大概十多天左右,狯岳等这振刀等了多久,我妻善逸就在“地狱”中徘徊了多久,甚至当锻刀师终于敲响桃山中房屋大门的那个时候,我妻善逸还在自家师兄“凶恶”的目光下吐着魂俯卧撑。 带着奇怪面具的锻刀人先将锻造完成的日轮刀交给了前任鸣柱,然后才端坐在堂厅,听着外面他此次送刀的队士对师弟训练的监督——额,真的是监督吗,听起来感觉很可怕的样子。 “你中午没吃饭吗废物!这才几百个俯卧撑就坚持不了了吗?不许停,不准休息,给我继续!” “师兄……我好像看到了一条河,河上有一座桥……” “别想耍什么偷懒的把戏,别想转移话题!” “师兄……我好像看到了拎着个狼牙棒头上长角的男人,他邀请我给他养的鱼当声乐老师……” “你死了之后有的是时间给他打工,别想偷懒——等等,这形容好像是真的(小声),有这么累吗……算,算了,你先休息下吧。” 这句话一落下,锻刀人就听见屋外“扑通”一声,似乎是有什么人直接就栽倒在地上,哼都没哼一声地晕了过去,随后就是一阵沉稳脚步声,堪称“地狱级监督”的人影也终于露了面。 黑发青瞳,眼底浮着冷绿色,眉峰尖锐,肤色偏白,五官倒是端正俊俏,不过联想到刚刚那恐怖的“监督”,看上去平白让人觉得多了一层烦躁与戾气,天生就不太好相处的模样。 “这是你的刀。” 于是锻刀人也不敢多说些什么话,只想快点见一见刀锋能变成什么色,就快点走人,公事公办得很利落: “标准打刀的长度,四花鳞纹刀锷,黑鞘乱刃,□□看一看吧,既然是前任鸣柱的弟子,说不定能见到正统雷之呼吸的金色。” 一提到这里,旁边的桑岛慈悟郎也提起了精神,颇为期待地看着狯岳接过手中日轮刀,握住刀柄缓缓抽离。 “……” 狯岳不着痕迹地瞟了死死盯着抽出半截刀面的两人一眼,又慢悠悠把视线挪了回来。 ——金色?他这种踩在彼岸此岸交界处,半人半神器,性情冷血的利己主义者,又并非毫无阴霾的家伙……总觉得和这种耀眼的颜色不太般配。 倒不如说,他的废物儿子才更适合金色,无论是头发,还是性格。 ——那么,属于他的日轮刀,会是什么颜色呢? 也抱着些许期待,狯岳将刀尖也一并抽离刀鞘,举在了眼前,随后深深吸了一口空气,剥夺大量氧气后再将其从唇角吐出。 “滋啦”的电流声就代表了雷之呼吸的运转,随着灼热的吐气在空中弥散,这振日轮刀从刀柄开始,也缓缓向上蔓延出了不规则的闪电纹路——这与雷呼的特性相符,但有一点古怪的是,蔓延上的闪电纹路并非纯正金色,甚至连其它雷呼剑士的暗金色也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则是格外古怪的深紫,还泛着一点点的蓝黑。 “……” 锻刀人与桑岛慈悟郎面面相觑。 奇怪……雷呼竟然还能是紫色的吗? 锻刀人百思不得其解,倒是桑岛慈悟郎盯着颜色古怪的闪电纹思索了一会,才发现这个颜色真是越看越眼熟。 ……这不就是那天劈了狯岳的那道天雷的颜色吗。 桑岛慈悟郎大惊失色。 善逸遭雷劈变的是头发颜色,狯岳遭雷劈,变的竟然是日轮刀的颜色吗?!! …… 狯岳的日轮刀在桃山引起了一阵小范围的骚动,不过说到底就算把锻刀人和鎹鸦全都算上,整座桃山也不过是一只手能查过来的活物,在锻刀人离去以后,气氛也就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安稳,桑岛慈悟郎把隐送过来的鬼杀队服也塞到了狯岳怀里,兴冲冲地叫自己的大徒弟去换,连刚缓过一口气的我妻善逸也好奇地在旁边盯着,想要看看自己师兄换上队服之后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 很正常的款式,黑色为主,背后明晃晃的一枚“殺”字,代表了恶鬼灭杀。上身接近于西式的立领,凸显肩背笔直,布料柔韧,似乎还有一定程度的防御能力,穿上之后肉眼可见的精神帅气了许多,师兄这幅模样去桃山脚下的镇子的话,说不定真的以后就不会有女孩子考虑和他结婚了,因为女孩子都会被师兄吸引住,真的太帅气了! 我妻善逸是这样想的,不过除此之外……他的目光似乎是有点控制不住,老是无意识地往自家师兄的领口去瞥。 的确很帅气没错,师兄常年佩戴的勾玉再搭配上这身制服,看起来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稍、微让人不自觉盯着他的脖颈那里看,有点莫名脸热的感觉,而且重点是,师兄为什么不系胸前的扣子啊! 白、白花花的一小片胸口,还有锁骨,脖子,露得干干净净啊! 无论是谁,都会忍不住看过去吧?为什么前几天穿宽松的和服短打还要裹得严严实实,结果现在换上严谨肃穆的队服,又偏偏露出胸口啊! 嘴角抽了又抽,心里莫名地非常在意,最后我妻善逸终于没忍住,语气微妙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为什么不扣上面的扣子?” 狯岳蹙着眉重复了一遍。 “又不是我不想扣,谁喜欢敞着怀啊,当初那边的‘隐’只问了我身高体重和肩宽,所以做出来的衣服尺码不对吧,总感觉有点不合身。” 这么说着,狯岳也自觉不太自然地揪了揪领口,随后青绿色的眸子里带上了些许烦躁。 “胸前有点紧,腰部又太宽松……什么啊,烦死了,一点也不舒服,改天去问‘隐’重新订做一身吧。” 第22章 入v3合1 去重新订做队服说得倒是很轻巧, 但制作队服的手艺人居住在鬼杀队总部附近,除了虫柱蝴蝶忍负责的疗养“蝶屋”在总部之外,连其他的“柱”都各自被分去辖地, 除非有要事或者主公召见,否则没什么太多机会前往总部。 连“柱”都说不准一年能去总部几次, 更遑论刚刚通过选拔的狯岳, 又没受伤没断刀的,哪里有什么途径直接找过去, 虽说前任鸣柱桑岛慈悟郎是他师傅,但也不好用这种理由去麻烦老人家, 狯岳自己也觉得不太好说出口。 ——只是衣服不太合身而已, 腰带紧一紧就没什么问题了, 胸口的扣子开着又能怎么样, 左右都是男人, 因为这点小事就麻烦老师,也太矫情了吧。 于是狯岳的心思也只浮上来短短一阵子,很快就又被按捺了下去,不过他自己倒是不怎么在意了, 废物儿子反而表现得怪里怪气,金褐色的眼睛苦大仇深一直盯着他胸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突然有了强迫症, 看见他没系扣子就耷拉着一张圆脸, 恨不得自己化身为一片布料,死死贴在他露出的一小块胸口上。 “就是那个啊, 那个!” 我妻善逸格外关心, 拦着狯岳堪称手舞足蹈地形容道: “师兄!爷爷说队服很结实的, 穿戴整齐说不定都能挡住鬼的爪子, 这不就是相当于一层软盔甲嘛!师兄你现在不穿戴好,这层盔甲就没有用处了,会很容易受伤的!” 狯岳:“又没露出心脏。” “只是接近心脏也不行啊!!!” 察觉到自家师兄似乎油盐不进,我妻善逸简直愁苦地头都要秃了,揪着一脑袋金灿灿的发丝崩溃大喊起来:“太白太吸人眼球了吧?!这样子绝对会被女孩子注意到的,师兄你不是不喜欢有女孩子缠着你吗?!所以你把自己的那种奇怪气质收一收啊!连我都忍不住盯着看,女孩子根本把持不住怎么办?!!” “……你究竟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狯岳眉头跳了一跳。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我的事了?” 我妻善逸据理力争:“但、但是,师兄,那个胸——” “训你的练去!” 狯岳终于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都已经想要对我指手画脚了,你想反天吗?” 妈妈管儿子那是天经地义!儿子反过来指责妈妈,你就是要造·反!吾儿叛逆伤痛我的心!妈妈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霸道!太霸道了!!!”我妻善逸一脸不忿地大声指责。 “就是霸道,你又能怎么样?” 狯岳毫不客气地冷哼一声: “鬼杀队一年两次选拔,老师的意思是让你参加明年上半年的那次,也就是说你也剩不下半年时间就要面对食人鬼了,现在不抓紧时间训练,半年之后你想去喂鬼吗?” 虽说废物儿子的水准肯定不至于在全是菜鸡鬼的藤袭山翻车,但是拿过来吓唬吓唬人还是足够的,善逸这家伙老是觉得他自己又弱又没用,战斗力只有零点五只鹅,只要一提起“鬼”或者“妖怪”,就要吓得吱哇乱叫,眼泪狂飙,这一方法百试百灵,堪称管儿子神器,灵丹妙药。 果然,一提到“选拔”,废物儿子的注意力就被拉扯到了自己的小命上,露出一副“我命不久矣”的绝望表情,无比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像交代后事一样悲痛道: “师兄,如果我只能享年到几个月之后,你来年给我上坟一定要记得给我烧一副牌,我不想下了地狱都玩不了双六。” “放心吧,你死了我绝对不会祭拜你的(我妻善逸肮脏尖叫:好过分!!!)。” 狯岳露出一抹冷笑:“真的下了地狱,你就要给头上长角拎着狼牙棒的男人打工了,别说玩牌,到时候就算你想再死一把,都没有机会。” 自从地狱阎魔大王的辅佐官换人之后,不仅此岸死人的处理速度快了好几番,甚至还促进了地狱再就业,管理人员稀缺,但凡有点能力的人死掉都会被火速带走打工,高天原的那群神现在想找几个厉害的神器都没什么门路,全被地狱给截胡了,鬼杀队的剑士更是稀缺物种,怎么可能放着一群能打的剑士随便乱跑,万一被伊邪那美看上拉去黄泉怎么办? 狯岳心里暗忖,也幸亏废物儿子是个大活人,对彼岸地狱什么也不知道,要不然就光是地狱现在这种“打工内卷热潮”,就能把废物儿子直接吓到不知道该活还是该死——不过说起来,他莫名其妙知道彼岸也就算了,为什么又对地狱还这么了解啊? 劈他的那道雷究竟是什么成分,地狱劈过来的吗? 但这种事说到底也无处可究,狯岳也执着着想要活在此岸,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对他的生活并没有太多影响,毕竟作为鬼杀队的剑士,他应该主要去杀鬼,无所谓那些神啊妖啊地狱啊之类的东西。 队服和日轮刀到手之后,黑漆漆的鎹鸦就马不停蹄地催他出去杀鬼,狯岳自然顺理成章地就要出门打工,就连废物儿子也要暂且被留在桃山,成为留守儿童。 因为这件事,狯岳在临走前狠狠吸了一把自己的好大儿,用以安抚自己无处安放的澎湃母爱。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老是给废物儿子埋胸熊抱,导致废物儿子被挖掘出了什么奇怪的爱好,以前这家伙还是一脸惊恐和茫然,现在竟然不知道为何开始有点……娴熟和享受? 至于废物儿子这一次在离开他胸口后宛如神游的梦幻表情,他就权当看不见了吧。 —— 鬼杀队的阶级晋升很中规中矩,以杀死的鬼的数量作为评判,最低级的“癸”级自然是刚刚通过选拔的剑士,只要在获得日轮刀之后快点过两个任务,并且没有死在任务中,就会很迅速地晋升到上面的阶级。 倘若杀死的鬼中有实力偏强的那一类,晋升还会进行跳级,一跳两三级都不是什么稀罕事,甚至还有过一跃从“癸”级冲上“柱”的存在,比如说刚刚上任的霞柱,仅仅耗时几个月,就从不会呼吸法的普通人成为了实力高强的“柱”,让人不得不赞叹天才就是天才,彻底刷新了鬼杀队的晋升记录。 而有霞柱时透无一郎的珠玉在前,狯岳迅速从癸级提升到丁级,也显得没那么扎眼了。 虽说他并没有出现那种运气爆棚撞上十二鬼月的情况,但即便是普通水准的食人鬼,偶尔掺杂几只会使用血鬼术的异类,在狯岳解决任务堪称“神速”的情况下,评级也是一升再升。 这还要算上他的鎹鸦任务太过繁重,天天跟着主人像工作狂一样满地图跑,又要被指使不停去桃山给废物儿子和老师送信,所以不得不攒了几只鬼头再一起报上去,不然的话,再向上升到“乙丙”级也不是不可能。 升级过快自然会被注意,狯岳本身就是不喜与人交往的性子,习惯独来独往,就连偶有合作杀鬼的任务都也老是绷着一张俊脸,不给谁好脸色看,使得他的风评在部分队员中其实有点微妙。 ——那个稻玉啊,老是臭着一张脸给谁看啊,那么傲慢,又不是强大的“柱”,并且听说这家伙连自己呼吸法的第一型都学不会,真的有和他的阶级相符的实力吗。 ——哎,是说稻玉吗?这样说来的确,不过脸长得倒是很帅,一起出任务只是不怎么理人,该做的事情也从来没有掉过链子,该怎么评价好呢,很奇怪又独来独往的家伙吧? 不合群就会被议论,背后议论都是人类的劣根性,风柱因为其暴躁的性格和凶恶的面孔,在成为“柱”之前也曾有过一阵子这种待遇,所谓的议论都只是过眼云烟,等到成为“柱”的那一天,一切议论也就会彻底烟消云散,完全都不需要在意。 种种事情都没有给狯岳造成什么烦恼,倒不如说因为他鲜少与别人交流,所以这些话都传不到他的耳朵里,况且就算被他知晓了,估计也不会受到什么重视,与其去听那些弱者的背后议论,还不如闲暇时去富冈义勇推荐的定食店里吃一顿鲑鱼萝卜,他喜欢吃鲑鱼,剩下的萝卜可以打包扔给吃了上顿没下顿,动不动找他蹭饭的夜斗。 狯岳在出任务这段时间老是会撞到这个没神器也没神社的祸津神,这家伙过得挺惨,一到晚上就需要去别的神社里蹭住,也没神器愿意跟着——当然这都不是狯岳和他熟起来的原因,决定因素其实是夜斗这家伙太厚脸皮了…… 眼看着哄骗靠谱无主神器不成,脸皮薄的神明早就应该抬腿走人,毕竟好歹是个神,都有自己的傲气,哪有这种帅不过三秒摆烂人的死皮赖脸,每次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考虑一下——”,后面的话还不等说完就被斩钉截铁拒绝,拒绝后仍旧厚着脸皮蹭顿饭,狯岳已经从一开始的排斥警惕,变成了现在偶尔还给打包剩饭的操心损友……当然,接受赐名是不可能的,这辈子也不可能的。 而至于富冈义勇……虽说与鬼杀队其他队员没什么友谊,但他和富冈义勇的交情比那群弱鸡强点,应该是还算点头之交吧。 狯岳这么想。 虽然听起来有点微妙,毕竟水柱富冈义勇那张说话噎死人的嘴格外出名,他能挺到现在还没被人套过麻袋,估计全靠的是自己一身出神入化的水之呼吸剑术,以及能打得过他的“柱”的同事们的宽容厚爱,不然单凭狯岳和这家伙交流过的几次对话,都让人怀疑这人究竟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这都没被人打死吗? 狯岳与富冈义勇的相识来自于一次协同任务,他被派往协助水柱对屠杀了一座村庄的食人鬼进行剿灭,同行人只有他的级别还算高,剩下一些“辛”“壬”级别的队士也就能凑个人头,骤然碰到吃空了一座村子的有血鬼术的数头恶鬼,不拖后腿都算好的,最后还是他和水柱分头行动,凶残地杀了大半宿,才彻底解决了这次任务。 结束后富冈义勇用那双古井无波的蓝眼睛盯着他看了半天,慢吞吞道:“你可以成为继子。” 狯岳当即一挑眉毛:“你要收我?” ——虽说他是雷呼,和水呼大概有点水土不服,不过能当继子当然比普通队员强啊,继子的自由度也比普通队员高多了,之后他就算经常跑回桃山去看他的好大儿也有机会,哪用得着像现在这样,只能天天麻烦他快累死的鎹鸦送信,甚至任务路过都得“三过家门而不入”,他的母爱都快无处安放了! 只不过富冈义勇好像也只是说说,一听这话就移开了视线,盯着自己的鞋尖语气平板道:“你做不了我的继子。” 狯岳:“……” 富冈义勇的语言艺术过于抽象,没人能猜出来他真正的意思其实是“我不配收继子”,如果是别的正常人,估计听到这里就要猜测这其实是“你还不配做我继子”的内涵,碍于对柱的尊敬,八成就一言不发告退了,但狯岳……怎么说呢,妈妈粉那一半也只是对善逸比较“温柔”,其他地方都挺狂妄的,影响的现在的狯岳也完全看不出来对堂堂水柱有什么敬畏,毫不客气地嘲了回去:“你不收,又干嘛和我说这个。” 身披拼接羽织的水柱顿了顿,然后冷静道:“如果有机会,我可以给你引荐音柱。” 狯岳:“啧……那你不收,是因为呼吸法不同吗?” 富冈义勇:“不,我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是真正的柱,我不是。 狯岳:“……” 狯岳心想,这家伙能活到现在这么大还没被套麻袋,真是个奇迹。 但好歹也是个真材实料的水柱,还有承诺引荐同系呼吸法柱的缘由在(虽说狯岳觉得富冈义勇提出来就会被扭曲为别的意思了),承了人家的情自然要态度好一点,所以也勉强算是点头之交了,只不过不知道富冈义勇究竟怎么想,说到底他也是个柱,肯定朋友很多吧? (富冈义勇突然感觉膝盖中了一枪。) 就在这种堪称机械化的“接任务”,“杀鬼”,“给好大儿和老师送信”,“接任务”的轮回中,狯岳几乎快要感受不到时间流动的概念,直到他某一天再一次收到一张粗糙泛黄的陋纸信件之后,他才恍然意识到,从他离开桃山之后,已经度过了半年之久。 桑岛老师松开的信件里说,善逸已经启程去参加这一次的藤袭山选拔,虽说因为抗拒动身而被扇了很多巴掌,不过好歹也哭哭啼啼地拎着干粮上了路,大概再有几天的时间,就能听到消息了。 夏季早在等待日轮刀送达与给善逸特训时便已经过去,秋天的狯岳在阴着脸斩鬼,冬天的狯岳在偶与祸津神见面中斩鬼,冬天过去,春意拂来,紫藤花盛开,鬼杀队的选拔自然也就再度开始了。 “那个废物……” 狯岳捏着这张薄薄的信纸,竟然破天荒有了一种焦躁不安的感觉——虽然说废物儿子的实力其实也不错,但那也要他能发挥出来才行啊,藤袭山的那群菜鸡鬼基本不足为惧,但是万一呢? 万一废物就发挥不出来应该有的实力,万一那家伙被一群鬼围追堵截,万一他的好大儿就不小心死在山里怎么办? 抱着这种焦虑,狯岳连着好几天在斩鬼的时候都弥漫着一股低气压,导致附近一整片地区的鬼都战战兢兢,惶惶不可终日,生怕自己暴露被这个杀神追上——别说被他追杀的鬼会感到害怕了,交接任务的“隐”都险些认不出来这究竟是人还是鬼,那阴森森的语气,那冷冰冰的眼神,那隐藏在黑暗之中凶恶的表情,这分明比鬼都恐怖吧? 就连又双叒叕一次“凑巧”碰到他的夜斗,也被他仿佛去地狱转了一圈刚回来的状态所吓到,有些惊疑地问他:“你怎么杀气腾腾的,哪个神强行给你赐名了?” 狯岳冷着脸:“没有。” “那你要不再考虑考虑我——” “手汗严重的混蛋给我滚。” “……我说你怎么油盐不进呢,我早晚会成为信众千万的夜斗大神的,到时候想做我的神器说不定都要排队,哪有现在这种我主动邀请的待遇了。” 于是夜斗咂了咂舌,熟门熟路地翻窗进了狯岳此时呆着的紫藤花纹之家,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地就去当着面翻人家的包裹(虽然是被默许的),然后满意地翻出来一小包用油纸包起来的鲑鱼萝卜。 “虽然没有汤汁了口味差一点,不过味道也不错,这次竟然多了几块鱼肉,这丰盛的供奉夜斗神接受了!” 狯岳毫不客气地嘲讽了回去:“剩菜也能被你当成是供奉,你还真是穷得可怜。” “只是现在穷而已!” 祸津神不满地强调道,不过很快他就不放在心上了,毕竟这个怎么也商量不下来的神器是什么性子他早就知道,说话带刺而已,小问题小问题。 “所以,也没有被强行赐名,你究竟因为什么这么暴躁啊?” 吃饱喝足之后,夜斗满意地盘腿坐在了温暖的室内,丝毫不准备看看狯岳的脸色适时走人,甚至还得寸进尺地支使起来:“哎,哎,稻玉狯岳大人,帮个忙嘛,附近没有神社,我从东边过来好像吸引了两只小妖怪,你就动动手,别让那些东西打扰我们老友叙旧,怎么样?” “谁和你是老友。” 狯岳露出了满眼的嫌弃,不过还是一脸无语地竖起了两指,对着东向笔直一划,吐出的字音沉稳有力:“一线!” 常人看不见的透明屏障腾空而起,彻底将一块地面分割为二,将妖邪以及污秽死死拦截在外,留下的只有干净清新的灵力。 “……每次看到都很想吐槽,业务能力这么强,为什么不肯再去做神器啊。” 一旁的祸津神撑着下巴,慢悠悠打了个哈切: “但凡你愿意再去找个神,绝对会被无数神明争抢吧?简单划出来的线能维持这么久,就连天神老头神社的结界都得是很多神器一起完成的,你一个就顶她们一群,而且还是无主的状态……如果能把你拉拢到手,如果你能成为祝器,七武神的位置说不定都要动一动了。” 神明的实力有相当一部分要取决于神器,就以武神毘沙门天为例,曾经毘沙门天有过一阵子因神器染上“安无”,而被灭了几乎一整个“麻”字一族的神器,虽然这其实也救了她的命,但仍旧使她当时的实力骤降,直到后来零零碎碎凑齐了“巴”一族,才重新拿回了自己的力量,活跃在危险的此岸斩杀妖邪。 所以说,不肯接受他赐名的这家伙……该让他庆幸遇到的是他夜斗神吧?不然叫那些高天原的神知道,恐怕就要来围追堵截强行赐名了。 夜斗心想。 也不知道这家伙曾经侍奉的神是谁,懂得“一线”的运用,力量又这么强,甚至还对地狱有些了解……这该是手头的神器多么阔绰的大神,才会毫不介意地给这家伙解除赐名啊? 夜斗心里在想些什么没有透露出来,狯岳也懒得去猜这个摆烂祸津神的想法,他在划下“一线”之后就重新环着胸陷入了低气压,声音不爽地回答了夜斗在先头问的那个问题: “我那个废物儿……师弟,去参加鬼杀队选拔了。” “金色头发那个?” 夜斗兴致勃勃了起来,他对那个金发的小哭包也记忆犹新,毕竟这可是一刀把妖怪都给砍了的狠人,而且是活人,纯种此岸活人,不多见啊。 “你师弟绝对没问题吧?他那一刀很惊艳啊,等再多练一阵子,别说两只鬼,说不定就算是你们鬼杀队要杀的什么‘十二鬼月’,也能一刀秒掉呢。” 一刀秒掉? 也不知道为什么,狯岳在冥冥中突然觉得脖子有点凉嗖嗖的,下意识摸了两把之后才回过神来,重新陷入了老母亲的焦躁之中。 “但是那废物遇到意外怎么办?” 狯岳开始细数他的担忧: “睡太死被鬼偷袭了,食物没带够乱吃东西中毒了,山里太冷生病恶化了,或者天上打雷把他劈了,这都很危险吧?” 夜斗:“……你有针对你师弟的被害妄想担忧吗?” 而且考虑得这么多,你是他师兄还是他妈啊? 然而狯岳丝毫不理会他的吐槽,兀自算着日子:“从老师给我寄信那天开始,已经过了六天,也就是说明天过后那个废物就出结果了,能活着回去肯定要去找老师……我也很久没回桃山了,如果明天加紧把这次的垃圾鬼杀掉,说不定能回去看一看。” “那你就回去。” 夜斗顺着他的意图说,话毕又一次熟门熟路地开始邀请:“说起来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吗?我可不像天神老头或者那个痴女,做我的神器没有规矩的,只要需要的时候帮个忙就行,剩下你爱干嘛干嘛——” “不考虑,你这家伙……” 狯岳这一次仍旧果断地把话堵了回去,不过却在之后语气微妙地顿了顿。 “稍微也看清楚一点吧,我现在可是活着的。” …… 有生命,有身体,有身份,有家人,踩在此岸的土地上,不会被遗忘,会被很多人记住,有着与鲜活人类的珍贵结缘。 神器被赐名后,会以灵魂状态被塑型为武器的模样,所以均为死去人类的灵魂所化,那么这也就是神器能够为神明所用的必要条件——神器,一定要是灵魂。 有身体的狯岳一旦被赐名成为神器……究竟是灵魂无法脱离躯壳,还是身体直接被投入彼岸,这些都没有个定论。 神器作为彼岸灵魂,一旦知晓生前姓名,便会在一瞬间因被触碰最为隐秘生前事而导致变成妖魔,而他又处于“活着的”,“本就知晓自己名讳”的状态,谁也不知道,他被赐名的那一瞬究竟会化身为器,还是堕落为妖。 所以除非必要,或者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否则他绝对不会让自己被赐名,他要牢牢守住自己的“生命”。 —— 无论是哪一半的狯岳,其实都是个行动派,所以在紫藤花纹之家短暂休息了一阵,狯岳就立刻提着日轮刀出去找鬼了,以极其凶残的姿态解决完任务后,他就毫不迟疑地动身,目标明确地回了桃山。 如果废物儿子回来了,那就去吸一口,如果废物儿子没回来……呸,肯定能回来,要是连藤袭山的垃圾都打不过,那也实在是废物到家了! …… 我妻善逸战战兢兢地通过了藤袭山的选拔。 其实说实话,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通过的……就好像在重复一种古怪的状态,遇见鬼,被吓晕,醒来以后发现鬼不见了,也不知道是哪位乐于助人的剑士愿意在冥冥之中保护他,我妻善逸每一次醒来都感动得无以复加,恨不得当场大哭以儆感激之情。 呜呜,原来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他原本以为除了爷爷和师兄,就没有人愿意保护他了呢。 于是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我妻善逸通过了藤袭山选拔,靠听声音选了自己的玉钢,被分到了一只“啾啾啾”个不停的小麻雀(什么啊不是说好了是鎹鸦的吗),直到被“隐”叫去上报身体数据的时候,他才仿佛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脸凝重地问给他记录身体数据的“隐”成员:“鬼杀队的队服可以更换吗?” 隐:“可以啊,但是需要确认上一件队服损坏才能批准新队服。” 我妻善逸:“尺码不对呢?尺码不对的话也会影响杀鬼吧,一点细节都会影响到剑士的战斗啊!万一就因为胸口扣不上扣子导致被鬼抓伤怎么办,很危险吧?!这种不可以更换吗?!” 隐:“……可,可以吗?只是胸口的扣子……不,要不合身到什么程度才会被抓裂胸口啊,每位剑士都会上报肩宽,胸围就算有差别也不至于太大吧,你说的那个人究竟露了多大的胸口啊?” 我妻善逸立刻露出了一副难得严肃的表情,然后用两手拢出了一个微妙的形状:“这么大。” “……” 隐露出了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 “这才多大一块,也就两枚扣子会敞着吧,哪里有什么影响,我们没有权利决定这种事。如果是女队员可以让她去找虫柱大人说明一下情况,虫柱大人会很乐意帮忙交涉的,男队员就无所谓了,等穿坏再来说吧。” …… 就算我妻善逸最后都飙出了肮脏高音,坚守岗位的隐最后也还是不肯松口——所以究竟是为什么啊!凭什么男队员露了胸就不给更换啊,女队员的胸是胸,男队员的胸就不是胸了吗!!! 虽然女孩子的确应该更重要点……所以为什么师兄不是女孩子呢?如果师兄是女孩子—— 嗯……嗯……感觉想法会冲着奇怪的地方勇往直前,稍微有点细思恐极,所以还是先不要往下想了吧。 无功而返的我妻善逸最后郁郁地踏上了回桃山的路,他倒是有心先让啾太郎(给小麻雀起的名字)传个报平安的纸条回去,不过尚且不清楚鬼杀队的鎹鸦都会庇护同行,看来看去还是觉得啾太郎实在和他自己太像,都是猛禽中混入的一只弱小的麻雀,万一飞在路上被什么肉食性鸟类抓走可就不好了,左右也差不出一天时间,还是他自己慢慢往回跋涉更安全一点。 虽说通过了藤袭山的选拔,但我妻善逸完全没有什么高兴的心情,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数着日子度过生命中最后一段时间。 回去之后只有锻刀会给他十几天的休息日,随后就要被赶出去执行鬼杀队的恐怖任务了,他这么弱,肯定会在执行的第一个任务就死掉,眼看着自己就要逼近死期,谁会开心啊! 与其现在庆幸自己能通过选拔,还不如想一想到时候能不能求着爷爷或者师兄陪他一起执行任务…… 一想到这里,我妻善逸的目光又呆滞了。 为什么感觉这两个人全都不可能呢,爷爷肯定会怒气冲冲地扇他巴掌让他不要妄自菲薄,师兄、呃,和师兄一起执行任务会死得更快吧,总觉得师兄是会做出来那种拎着鬼扔到他眼前,然后给他“要么你死要么鬼死”的二选一冷酷选择的人…… (狯岳:废物儿子,你猜对了。) 抱着这种想法,我妻善逸说不清该庆幸自己通过了选拔,还是该悲痛即将逝去的珍贵生命,表情格外扭曲地回了桃山。 巧合的是,就在他刚刚一身狼狈地抵达山脚下的时候,风尘仆仆提着日轮刀的狯岳也刚好赶了回来,两个人就这么在桃山脚下的上山小径路口处撞了个正着。 “……” 在看见他的一瞬间,狯岳师兄的脸上似乎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不过这一表情消失太快,堪称转瞬即逝,几乎是一瞬间,那双青幽幽的冷色调绿瞳就恢复了以往的状态,挂着忽视不了的嫌弃,把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然而处于情绪激动中的我妻善逸完全没有多想,他目前正因为劫后余生和对未来的恐惧而心情波动过大,此刻无论是谁出现在他面前,他的眼泪估计都会像决堤一样倾斜而出,更何况此时出现的还是他妈、不,他的师兄呢? “呜呜呜师兄,好可怕!鬼杀队的选拔好可怕啊——!!!” 于是我妻善逸连思考都没有,毫不犹豫就飚着眼泪冲了过去,试图获得一个温暖的安慰,并且他完全没有想过自己可能会被拒绝这件事——毕竟师兄怎么可能拒绝他呢? 狯岳师兄可是有过好几次都把他埋在胸口死死搂住啊,况且这段时间师兄在外面杀鬼,已经很久都没见面了,这难道不应该立刻来一个充满了热情与期待的拥抱吗?快来温暖一下他被食人鬼吓到的弱小心灵,来释放一点对师弟的爱啊! 然而和我妻善逸预想中不同,狯岳在看见自己的废物儿子犹如炮·弹一般冲过来时,做出的第一反应不是张开双臂,而是骤然神色突变,避之唯恐不及地原地平移,发挥出了雷之呼吸的速度,猛地向后退出了十米远。 我妻善逸:“?” “废物,你——” ——你是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吗? 狯岳的表情有些微妙,总体来说大概是处于“忍耐”着什么的神色,眉头紧蹙,额角突突直跳,目光不停在废物儿子那脏兮兮的脸蛋和几乎快看不出来金色的三角纹羽织上来回移动,最后似乎终于克服了什么心理障碍,捏着鼻子走上前,抬起手停在空中顿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下手的地方,勉勉强强落下,揪住了我妻善逸的后衣领。 “师兄……?” “闭嘴,废物。” 狯岳皱着眉骂了一句,然后满脸忍耐地拎着自己的好大儿后领口,像拖麻袋一样拽着,步伐飞快地往山上走去。 “从藤袭山出来你难道就不会先找个地方去洗澡吗?” 狯岳一边“拖麻袋”,一边毫不客气地怒斥道: “连衣服的颜色都快看不出来了,脸捏一把都会掉土块吧?脑袋上的是头发吗,分明是扫把,连猪都比你干净!” 第23章 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你这废物究竟都怎么过的七天, 脑子里都装的什么东西,是稻草吧,藤袭山里又不是没有河, 你连脸都没有洗过吗?” 上山的路上,我妻善逸满脸呆滞, 下半截身子都拖在地上, 只有后衣领被自家骂骂咧咧个不停的师兄拽着,宛如被揪住后颈皮的什么小动物, 四肢放松,把所有重量都交给了脖领上的力道, 就这么一边被拖行, 一边听着耳边传进来的烦躁声线, 目光从呈倒退的两旁桃树上移开, 又开始漫无目的盯着湛蓝色的天空发呆。 虽然在挨骂, 但是莫名觉得很安心,该怎么说呢……活着的感觉真好?就连师兄骂人的声音都听起来格外亲切,不,或者说, 稍微有点失礼的那种想法,总感觉骂骂咧咧的师兄更像妈妈了呢? 所以师兄这是打算做什么?把他拎上山, 然后呢?如果师兄接下来准备给他洗洗涮涮, 他恐怕就真的没办法按捺下这个离谱的想法了——因为这完全就是妈妈会做的事情啊! “完全想象不到要怎么做才能让脸都糊上一层土, 还没被眼泪冲掉,说你是废物真是折煞了, 应该叫你天才, 把自己搞得脏兮兮的天才。” 狯岳拎着自己几乎快脏成个泥球的废物儿子, 一点也没察觉到后者此时已经开始神游, 他仍旧在额头绷着青筋,努力压制自己想反手把这一“泥球”甩开的冲动,骂骂咧咧一路走一路嘲,直到视野里露出了山顶熟悉的房屋,三步并两步迈进了熟悉的屋里,才暂且停了下来。 “老师!善逸这家伙活着回来了,我先带他去洗澡了!” 毫不迟疑扬起声冲着里间喊了一嗓子,然后也没等桑岛慈悟郎大喜过望拄着拐杖出来见见自己的两个徒弟,听见了传过来的回应后就果断转了个弯,立即提着打起精神准备去抱着爷爷大腿号哭的废物儿子转身就走。 “等等,等等?师兄,要去哪儿啊,我还没见到爷爷——” “哈?你这幅掉土渣的模样也好意思去见老师?洗干净再说吧!” 狯岳现在完全就是在自己的忍耐红线上横跳,额角突突直跳地拎着废物儿子就是一个急转弯,直奔训练场附近那条河而去——他现在可没有耐心再去给废物儿子准备洗澡水,反正目前春末近夏,岗山又是日照最多的地方,温度偏高,常年训练的废物也理应皮糙肉厚,先在河里将就一下吧。 至于直接就做出决定不允许反驳,这会不会让废物儿子产生逆反心理……谁管他啊!爱吵就吵爱哭就哭,他狯岳绝对冷面无情,今天不给这废物扒掉一层皮(物理),休想叫这废物踏进屋里一步! 按理来说,听见自己师兄连爷爷都不让见,我妻善逸应该大声吵闹起来,然而这废物不仅没出声,甚至诡异地一动不动任他拖拽,感觉似乎老实得有点反常。 抱着这种想法,狯岳略微疑惑地回头垂眼扫了一下,然后在注意到废物儿子莫名有点感叹有点羞涩又有点“猜中了”的表情后,突然感觉没来由的一阵恶寒。 “……你那是什么恶心的表情,废物。” “不,师兄,就是那个,你的行为,感觉稍微有点像……咿呀!感觉好羞涩!根本说不出口,还是不要说了!” 我妻善逸闭着眼睛大声喊到:“说出来一定会被打的,师兄打人超级疼的,真的超级疼的!所以我才不要说!!!” ——他竟然猜对了,师兄要把他拎去洗澡!怎么办,越来越觉得师兄像妈妈了,这种事怎么说得出口,说出来的一瞬间就会被师兄铁拳制裁吧?!他已经脑补到自己被师兄打成猪头的样子了,毕竟这种想法真的很失礼啊! 别说是脾气暴躁的狯岳师兄了,就算是他自己,也一定会拎着刀去给有这种大胆想法的家伙一个难忘的教训吧?他还不想死在师兄手里,所以绝对不能说出口啊! 并不知道就算讲出来也不会被打(甚至可能被开开心心夸两句)的我妻善逸捂紧了自己的嘴,不肯再透露一词一句,两手把往常能发出震耳欲聋尖叫声的嘴巴封得严严实实,任谁也别想让他再说出一个字。 狯岳:“……” 狯岳觉得废物儿子可能脑子有点问题了,还是先扔进河里洗洗脑子比较合适。 “随便你,反正我对废物的想法也没有什么兴趣。” 于是,在终于把自行捂住嘴的废物儿子拖到了河边之后,狯岳松开了也揪着的师弟的后领口,把人往河边一扔,慢条斯理把自己的袖口挽起来,然后指了指流动的河水,眉毛一挑,冲着仍旧赖在地上不起来的我妻善逸露出一抹冷笑: “好了,那么现在就轮到你做出决定了,废物。” “是你自己脱,还是我给你脱?” …… 我妻善逸度过了令他难以忘怀的一小时。 那天风很大,水很冷,就算太阳高悬,温暖照人,也无法温暖他被惊恐充斥的内心。 岸边散落一地皱巴巴脏兮兮的衣服,他的呼救绝对被爷爷听见了,但是他敏锐的听觉也仅仅告诉他爷爷在屋里乐呵呵地笑着,对他响彻桃山的“救命啊爷爷”视若无睹,甚至还有点乐见其成。 师兄更是行凶的主力,他为自己先前认为师兄很像妈妈的这个想法道歉——师兄才不像妈妈!哪有妈妈能把自己的孩子按在河里搓掉一层皮的?!! 我妻善逸打了个哆嗦。 他都痛死了啊!明明以前觉得洗澡是一件很舒服很享受的事情,但这一次过后,他对于洗澡甚至都衍生出了一种恐惧心理,一提到这两个字,他就想到了师兄阴沉着的脸,青绿色鬼火一样的眼睛,撸起来的袖子,和不知道从哪里反手掏出来的硬刷子——所以究竟为什么师兄给他洗澡要用刷子?! 他又不是皮鞋!还有那仿佛刨木花一样恐怖的搓澡力度,就算是个刺猬也会被打磨成镜面了吧?师兄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啊! 可恶!过分!欺负人!等以后他能打得过师兄,一定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定要让师兄也感受一下他此刻的恐惧! 我妻善逸立下了远大的志向。 然而这个远大志向对他来讲也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愿望,因为至少在目前而言,他还是一个师兄呵斥一声就要吓一激灵的废物师弟,不仅没有得到温暖的埋胸拥抱,甚至还被按在河里刷脱了一层皮,就连鬼杀队分发给他的鎹鸦也不是鎹鸦,而是一只绒毛都没褪干净,叫声细细软软,个头小的可怜,让他担忧放出去会被猛禽吃掉的小麻雀。 “你的鎹鸦呢?” 成功把废物儿子刷得干干净净之后,狯岳终于觉得身心舒畅了,把人重新提回屋里,趁着桑岛老师心情大好又去厨房大展手艺,难得语气平静地冲着兀自流泪的我妻善逸说道: “日轮刀送来之后你也会被分配任务,届时恐怕也见不到你这个废物,联系的话都要通过鎹鸦送信,最好现在就让你的鎹鸦和我的熟悉一下,免得到时候因为认不出来被我的鎹鸦攻击,它攻击性一直很强来着。” “在这里,鬼杀队给我分配的鎹鸦。” 一提到这件事,我妻善逸就露出了心神俱疲的神色,木着脸指了指自己肩膀头上蹲着的麻雀:“啾太郎就是,哦,啾太郎是我给它起的名字。” 狯岳:“……” ——鬼杀队分给别人都是鎹鸦,怎么到你这就是麻雀了? ——废物儿子,你只配分到麻雀吗? 狯岳心情复杂地盯着雄赳赳气昂昂的小麻雀看了几秒钟,然后又把目光挪到了自己的废物儿子脸上,欲言又止。 “啊!师兄你这是什么眼神啊??为什么感觉好微妙,好怜悯,不要用这种好像在看被放弃的人的怜悯目光看着我啊!好奇怪!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 就算我妻善逸一边流着眼泪一边飙高音,也改变不了只有他自己分到的鎹鸦是麻雀这件事实,不过好歹那只叫做“啾太郎”的麻雀也很天赋异禀,智力甚至都比鎹鸦高上一筹。 狯岳心想,说不定鬼杀队是为了平衡一下每位队员的智力,所以才给废物儿子专门配了只高智商的麻雀,毕竟他也实在难以昧着良心夸他的废物儿子聪明——耳聪目明勉勉强强,聪明就算了,孩子不傻就挺好的。 并且除此之外,也并没有发生他所担忧的“自己的鎹鸦欺负小麻雀”的情况,善逸那只啾太郎的亲和度似乎很高,狯岳的鎹鸦本身为攻击性很强的那一类,但在面对小小一只麻雀的时候却表现得很像鸟妈妈,一大一小依偎在一起,看起来竟然格外和谐。 “……既然这样,那也没有什么需要额外担心的事情了。” 于是,刚回桃山住了一晚,结果在第二天就又一次收到任务,狯岳也不得不再次陷入工作狂的状态,收拾妥当准备辞行。 “别看见女人就迈不动步,被骗过那么多次好歹也提高点警惕吧。执行任务的时候可以找‘隐’协助,要注意会使用血鬼术的鬼,杀鬼的时候要小心被偷袭……不过你这废物耳朵很好用,应该不用担心这个。” 临走之前,狯岳按照惯例狠狠吸了一口自己的废物儿子,然后轻车熟路把人放开,无视了那张表情越来越梦幻的蠢脸,腰间挂上日轮刀,也重新披上了青紫三角纹的羽织。 “不管怎么说,废物,好歹也是老师的徒弟,你可千万别死了。” …… 目送着越来越小的青纹羽织背影,我妻善逸一想到自己也即将面对师兄这种赶不完任务的恐怖工作狂生活,就忍不住泪流满面。 呜呜呜,师兄的任务多好歹也只是任务多,他的任务多,恐怕就是死期将至,就算师兄难得软下语气鼓励他不要死也没用啊,这种话告诉鬼,难道鬼就不会吃他了吗? 他一定在某一次任务里被可怕的食人鬼吸干脑髓,吃光皮肉死掉的,而且可能在死前都没有老婆,也没摸过女孩子的手,就这样孤单地死去,除了爷爷会伤心,师兄会在他的墓碑前唾弃他太弱之外,他就什么也没有了啊! 这样绝对不行的! 我妻善逸下定了决心。 就、就算是挽救一下他看见师兄胸口的奇怪想法也好,有种什么东西岌岌可危的感觉,他一定要快点找到女孩子结婚! 决定了,在他死于鬼口之前,他要尽快找到女孩子求婚!!! 第24章 半夜三更有人敲门 离开桃山的狯岳仍旧不知道他的废物儿子究竟做出了何等“天才”的决定, 他仍旧奔波在杀鬼的路上,每当他飞快解决完一处的食人鬼,又会在刚在紫藤花家歇下喘口气的时候, 迅速接到有另一处需要猎鬼的消息,日夜兼程, 风雨无阻, 连时间的流速也常常忽视,记不得今夕是何年。 鬼杀队所搜寻到的鬼似乎永远也杀不完, 狯岳本身又莫名其妙带了点无从知晓的工作狂属性,连着他的鎹鸦也特别勤快, 任务总是一个接着一个地冒出来, 总会有一只又一只食人鬼的情报传入耳中, 还伴随着各种级别队员的折损消息。 最低级的癸级队员折损率是最高的, 狯岳那一届通过选拔的一共有三人, 但根据之前听别人闲聊的消息,除了他自己一路势如破竹升上了“丁”级外,剩下一个人还在“壬”级苦苦挣扎,剩下那个似乎是在某次任务中殉职了, 连尸体都没留下来,“隐”在事后寻找了很久, 也只能往他的培训师处送回了一振被折断了的日轮刀。 而这似乎是常态, 鬼杀队每年增添的新鲜血液也不算少, 两次选拔加起来也有十数开外,偶尔遇到丰年, 还会一次性加入近二十名新队士, 甚至前些年有一届选拔只折损一人, 水柱富冈义勇也是从那一届中脱颖而出, 只不过余下那些剑士的存活率都不高,能安安稳稳待在低级,且没断胳膊断腿活着的人都是有大运气在身的,比如说村田。 在新一次任务中见到难得被他记住的熟人(虽然只记住了姓没记住名),而且还是实力挺弱鸡,却参加了好多次危险任务仍旧四肢健全的熟人,狯岳略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你还没死?” 村田:“……” 村田:“稻玉先生,虽然我的实力的确很弱,但是也不至于随随便便就死掉吧……” “哦,抱歉。” 狯岳道歉得很干脆,按照常理来讲,他在正常与(除我妻善逸外的)他人交流的时候并不那么热衷于讥讽,会脱口而出这句话也是的确有些讶异——因为村田这家伙现在还能活着,是的确挺福大命大的。 上一次与水柱富冈义勇合作的剿灭任务有他,上上次接到灭杀有血鬼术的高级鬼的任务有他,这一回又是难得需要多名队员调任来协助的任务,居然也有他,这每一次的任务水准起码都在“戊”级向上了,一个确确实实只有“庚”级水准的队士参加了这么多次超水准任务,还没缺胳膊断腿,这一看就是有大气运在身的人啊。 想到这里,狯岳也难得开口夸了一句:“你运气不错。” 气运加身的人更容易活得长久,这在危险的此岸可是保命法宝,说不准到时候能活到最后的就是村田这个菜鸡,被命运之手眷顾的男人。 然而虽然狯岳是发自内心地夸奖了一句,但不懂彼岸常识的此岸活人似乎也还是没听懂,迷茫地道了个谢,随后就又被当做一个无情的情报放送机器,坦诚地对狯岳讲起了他知道的所有情况。 “同一个任务有时候会召集一片区域内的复数队员,所以有的时候就会正巧遇见熟悉的队士。” 工具人村田事无巨细地解释道: “主要是这只鬼解决后,东南方向的那田蜘蛛山有人发现了鬼的踪迹,第一批队士已经过去了,但是似乎那里的消息还没传回来,这次任务完成之后大概就会召集我们进行第二批剿灭……不过应当也只是以我这种级别的队士为主吧。” 刚刚通过选拔的癸级队员没什么获取消息的渠道,不过狯岳怎么说也是摸爬滚大半年的“前辈”,在鬼杀队中认识的人虽少,但每个似乎都有他们自己的用处,比如说可惜长了张嘴的水柱富冈义勇,又比如说分明各方面都很路人,但是人缘不错,消息格外灵通的庚级队士村田。 “总部那边似乎准备召开柱合会议,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很重要的鬼的情报,附近辖区最近的也只有水柱大人,高级队员有可能提前被柱调走协同,稻玉先生和水柱大人熟识,更方便配合,有可能会被提前调动,与柱一同参加更重要的任务。” 村田这么说,他似乎认为“水柱富冈义勇与稻玉狯岳关系不错”这个结论并没有什么问题,出口后面色毫无异样,甚至还带了点理所当然。 “……”狯岳有点心情微妙地瞥过去一眼。 ——觉得他和富冈义勇关系好,这是认真的吗? 说是点头之交还算勉勉强强,充其量也就是富冈义勇口头上“我帮你引荐音柱”的交情,更何况他口头上的承诺还说不准被用什么方法实现,就富冈义勇那抽象过头的语言艺术……只希望音柱别误会才好。 狯岳的鎹鸦在他肩膀头上“嘎”了一声表示赞同,又扑腾了一下翅膀,用鸟喙梳了梳羽毛,慢条斯理“嘎嘎”叫到:“任务,快解决!有更重要的任务!任务!” “知道了。” 狯岳颇为不耐烦地回了一句,把自己鎹鸦又准备扑腾的翅膀按了回去,接着扶上了腰间日轮刀的刀锷。 “快点解决,然后我去富冈那家伙的辖地对吧,该从哪边的紫藤花家休憩中转?” “从这里向东,山后有一座紫藤花家,并且那附近也有一处疑似出现鬼的野外宅邸,经常传出奇怪的鼓声……不过在昨日就已经有三名队员被派往,应该已经结束了吧。” —— 紫藤花纹之家,深夜。 夜晚已经过半,除了歇憩鬼杀队士的屋子还被填了昏暗的一盏夜灯外,整座宅邸都是一片漆黑,万籁俱寂。 节气已经入夏,树丛中虫鸣不断,但却也都是一些细小的杂碎声响,没什么明显的存在感,或许只有听力敏锐的我妻善逸能够在耳中清晰捕捉到这些杂音,不过因他的听力过于灵敏,常年生活在各类声响都格外明显的环境中,也早就已经熟悉且能够忽视这些嘈杂。 白日的艰难任务以及心理压力都给我妻善逸带来了极大的体力耗费,睡前又追着可爱的祢豆子妹妹玩了好久的“老鹰捉小鸡”,入夜后便睡得很沉,除非有什么存在感极高的声响,否则很难把他叫起。 按理来说,深夜也不应当再有什么扰人清梦的杂音,但紫藤花纹之家常常接待鬼杀队的剑士,常年日夜颠倒于黑暗中斩鬼的剑士又多半昼伏夜出,半夜前来拜访也是常有的事,所以,三更半夜响起叩门声,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梆——梆——” 睡梦中的我妻善逸皱起了眉头。 “梆——梆——” 紫藤花纹家的门扉不宽,扣门铜环嵌在涂了胶漆的木门上,叩上去的时候会发出很奇怪的声音,听起来不是寻常敲门的“咚咚”声,而是更近似于半夜敲梆子的悠长音调,格外有分辨力度,声音也传得又远又响,这是为了方便紫藤花家的主人能够及时听见路过猎鬼剑士的叩门,避免因入夜睡下而忽视,使得用生命与恶鬼拼杀的剑士被拦在门外。 “梆——梆——” 第三声叩门响起后,已经不仅仅是我妻善逸被吵醒,连着灶门炭治郎与嘴平伊之助在内,除了躲在箱子里不出来的祢豆子,已经全部从睡梦中惊醒了。 “什么怪物!” 伊之助满脸警戒地一个鲤鱼打挺,半匍匐在地看向传出声响的方向,机警敌视的眼神几乎要穿透层层墙壁,直接看到院门口去: “是山妖怪吗!居然敢挑衅山之王,可恶,我伊之助大王绝对要把你揍趴下!” “那只是敲门声而已,什么山妖怪啊。” 耳朵最敏锐的我妻善逸吐槽道:“老实一点啊你这只野猪,我已经听清楚了,是大门那边的声音,应该是有人在敲门吧……不过敲门声好吵就是了。” “冷静一点,伊之助。” 最靠谱的灶门家长男安抚道:“并不是妖怪,只是很普通的有人敲门,这里的老婆婆应该已经去迎接了,可能是别的客人吧,我们借宿在这里,不要做出什么失礼的行为,要记得别给人家添麻烦。” “说的就是啊,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原本撑着被褥坐起身的我妻善逸又翻身躺了回去,眼神颇为嫌弃地越过最中央的炭治郎,直直鄙视了一把没见识的伊之助:“区区敲门声,哪里值得这种反应,只不过是半夜有人敲门而……已……” 说到最后,原本斩钉截铁的尾调却突然开始发轻发飘,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妻善逸突兀地沉默了两秒钟,然后带了点颤音地开口: “炭、炭治郎,这三更半夜的,会会会有什么人来敲门啊,你你你说,敲门的真的是人吗?” 这大半夜的,周围又是没什么人烟的深山老林,附近唯一的建筑就是他们下午刚刚经历过的鬼之宅邸……虽说里面的鬼已经被炭治郎杀掉了,但,但是,难免不会有漏网之鱼吧?! 如如如果是来给自己惨遭砍头的鬼同伴来复仇的鬼,那那那该怎么办啊?!! 这样想着,我妻善逸惊恐地吞了吞口水,一骨碌爬起来,小脸煞白地竖起耳朵,试图听听是不是有什么端倪——万、万一真的是鬼找上门来了,他好歹也有反应过来逃跑的余地啊! 于是我妻善逸屏息凝神,侧耳倾听,听见了招待他们的老婆婆前去开门的声音,然后是有点耳熟的低声道谢,紧接着,老婆婆就引着那个声音听上去很熟悉的家伙向他们这里开始接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准备在他们隔壁留宿歇息,只能听见又轻又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刀剑归在鞘里的嗡鸣,和“咚咚”有力的心跳。 而我妻善逸也拧着自己圆圆粗粗的眉毛,陷入了深刻的困惑中。 ——好耳熟的声音啊,是谁的呢? 总觉得,这种声音不该是礼数周全的道谢,而应该是更带了点怒气的,嘲讽斥责的,嫌弃挖苦的…… “……” 这种描述,怎么越来越觉得,熟悉到他不自觉地心脏猛跳,连脚趾都快蜷缩起来了呢? 我妻善逸猛然反应过来,狠狠抽了一口气,然后在两个小伙伴一脸懵逼的注视下,猛地翻身坐起,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啊啊啊啊!这,这分明是师兄啊!!! 第25章 废物你胆量见涨啊 狯岳在深夜过半之后, 才找到坐落于深山老林的紫藤花纹之家。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最近的一栋建筑物还是栋鬼宅, 他在路过那栋宅邸的时候驻足了好一阵子,确认自己嗅到从门扉中透出了浓郁到他都能闻到的血腥气, 随后便提着日轮刀进门探查了一番, 然后才发现他似乎已经来晚了。 屋内一片狼藉,肆意堆砌着破碎的泥罐陶瓷片, 乱糟糟写满了字的手稿,被蛮横冲撞坏的木质拉门, 犁破地面的凶残裂痕, 以及干涸多时的鲜血, 是一目了然的惨烈。很显然, 这里先前早已经历过一次激烈的厮杀, 并且大致是猎鬼人一方获得了胜利。 因为虽见到屋内有人血,甚至还有细碎残留的肉屑,但被吃剩的人类残骸却不见踪影,而且, 狯岳在退出宅邸后,于屋侧不远的位置发现了几枚坟包。 土壤新鲜, 一看就是刚刚翻上来不久, 坟包虽简陋, 但能看得出对待死者的哀悼以及用心,联想到村田先前和他说的“传出奇怪声响的鼓之宅邸, 已经派往三名队士”, 狯岳很容易就得出结论, 这间宅邸的食人鬼已经被那三名队士解决了。 “……这样的话, 才会有点麻烦吧。” 但狯岳并没有什么诸如“避免一次加班”的放松心情,而是颇为纠结地沉吟了几许,皱着眉头盯着鎹鸦提示的紫藤花家的方向,眉眼中露出几分不耐。 明明他再有几只鬼的战绩,就可以升上“丙”级了……虽说狯岳不至于着魔一样期待着阶级提升,但他现状的工作狂态度也未免和这没什么关系,就像是从灵魂中印出的强迫症,无论做什么事,他都希望能够出人头地,这不仅仅是“狯岳”的执着,另一半也对此不置可否。 鬼杀队除“柱”之外的最高等级为“甲”,狯岳这样日夜无休风雨兼程地杀鬼赶路,原因自然也和这有关——但凡没有升上“甲”级,他都会有种抽卡缺一张的收集癖强迫症一样,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不过令他产生“会有些麻烦”的想法最关键的一点也不是源于这种缘由,毕竟区区几只鬼,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再不济也只是迟一阵子而已,仅有点时间问题,也算不得重要,真正令他纠结的一点则另有他因——狯岳心想,这附近的紫藤花家只有那一栋,翻上来的坟土又很新鲜,如果不出意外,他这时前往紫藤花家短暂休憩,一定会撞见那所谓的“三名队士”的。 ——紫藤花纹之家会为鬼杀队剑士无偿提供帮助,包括但不限于休息房屋,充足食膳,看病的医生,疗伤的药物,但这也不是像类似仓库中库存一样囤积众多,碍于鬼杀队总体人数不过几百,散布到各个有鬼出没的村镇,其实很少会出现紫藤花家同时接待多名队士的时候。 狯岳自己不太合群,所以对这种安静独处的氛围适应很良好,并不向往与他人的合作,也不期待在留宿的宅邸遇见同僚——如果是熟悉的富冈义勇和村田还好,但若是别的什么普通队员……说不准他的性格会闹起什么矛盾。 性格其实偏向于独来独往的狯岳略微有点排斥这种与他人相处的情况,一旦双方相性不好,并不喜欢退让的狯岳恐怕会果断提刀走人——可能这也是队中传出狯岳不合群消息的原因之一吧。 于是,在夜半叩响紫藤花纹之家的铜制门环之后,狯岳措辞礼貌地对前来为他开门的老婆婆道了声谢,随后犹豫一瞬,还是委婉地询问了一下是否有其他鬼杀队员留宿的消息。 “有的,是三名很活泼的孩子。” 前方带路的老婆婆微微佝偻着腰,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语气和善地回答道: “是今日傍晚来访的,每个孩子身上都带着伤,都是在用热血与性命为保护我们这些人的安全奋斗的好孩子,相信这位剑士大人也会和他们友好相处的。” 说到这里,带路的老婆婆顿了顿,大概是注意到了沉默跟随在她身后的青纹羽织剑士身上也带了淡淡的血腥气,随后再次开口:“很抱歉,医生于傍晚为那三个孩子诊治后已经歇下,我会去叫醒,请剑士大人稍等片刻。” “不,这种事不用麻烦医生,都是皮外小伤,简单处理一下就可以。” 狯岳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种好意。 鬼杀队剑士受伤都是家常便饭,每位队员都有那么一手简单包扎伤口的能力,他自然也不例外,迅速在半年内从“癸”级升上“丁”级,靠的自然是不停斩鬼战斗,受伤也是格外稀松平常的事,身上带点小伤口其实都无伤大雅,毕竟他自己也会处理,除非必要,他都更习惯于自己包扎。 而且狯岳其实也比较排斥医生检查这回事……毕竟他左边肋下还有一块模糊的红色印记,每一次被医生诊治,都会如临大敌仿佛他内脏渗血透到皮下了一样,解释过后又会被用那种“好好的年轻人怎么就喜欢刺青”的眼神盯着看,次数一多就算狯岳本身不在意,也会被搞得格外烦躁,所以索性一些轻微小伤就不准备麻烦医生,他自己简单处理一下就结束了。 毕竟这也没办法解释,说是胎记也很古怪,他也不可能实话实说“这是曾经作为神器的证明”,干脆就直接从源头杜绝,只要不让任何人看到,那也就没有了这种烦恼。 “这样啊,那么我待会儿会把伤药与绷带送来。” 紫藤花家的老婆婆也没多过问,似乎也比较熟悉各种不同猎鬼人的古怪性情,提着一盏灯笼,态度自然地将狯岳引至休憩房间的廊外,示意一间屋内亮着微弱夜灯屋子的隔壁房间: “左边这间是那三位剑士大人的房间,您请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为您准备寝具和伤药。” 狯岳礼节性地颔首,刚准备开口再次道个谢,但还没等吐出一个音节,就突然听见路过亮着黯淡夜灯的屋子里突然响起一声熟悉的大喊,紧接着,原本关紧的纸拉门被“唰”地拉开,一个穿着浴衣的金毛瞬间从屋里窜出,宛如一枚炮·弹一样,飙着两条长长的眼泪,目标明确地扑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师兄啊啊啊啊——!!!” 狯岳:“?!!” …… 狯岳是没有想到,他竟然还能在这么巧合的情况下撞见自己的废物师弟,明明前几天刚通过信件,这家伙硬是求着老师陪他出了第一次任务,狯岳还在信里严厉斥责了废物儿子要人陪这件事,整整骂了半页——剩下三页半是骂骂咧咧叮嘱不要被女人骗钱不要被鬼吃掉不要胆子太小这类琐事。 通信的时候废物儿子讲述的自己还不在这一带附近,狯岳也远在兵库,没想到单单是各自一项任务,就于深山老林的深夜里,在紫藤花纹之家,以这么巧合的姿态见面了。 “……原来附近那栋宅子里的鬼是你杀的。” 狯岳的眉头跳了一下,不过看在好大儿看上去干干净净的份上也没退后,任由从屋子里窜出来的废物儿子一头撞进了自己怀里,死死抱着他的腰半拖着两条腿用嚎啕和眼泪来表达自己见到师兄的激动之情,心里还忍不住跑神感叹了一下果然青春期的儿子个头窜的快,半年前还矮了他半个头,现在似乎已经和他的眉尖齐平了。 “喂,废物。” 不过任由废物儿子用眼泪来表达他离家杀鬼的惊恐,可能就要等他哭到猴年马月了,于是狯岳很快就伸手揪住了我妻善逸的后衣领,以格外娴熟的手法把人从自己身上撕下来,然后烛火下的青瞳微微挪了个方向,看向了室内两张目瞪口呆的脸,以及墙角堆着的木箱。 狯岳语气冷淡地问道:“这两个人是和你一起的?” 也没等废物儿子介绍他搭伴一起做任务的小伙伴,狯岳的目光先在长相秀气点但身材很男人的家伙那里略过,然后盯着带了对日轮花札耳环的带疤少年看了几秒钟,眼神在他周围缓慢滑动了一下,最后落在了墙角的木箱上,语气也变得意味不明起来。 “你这废物不是很怕鬼吗?而且我记得,你的耳朵很好用来着吧?” ——怎么就能和一只鬼同处一室,安稳睡觉了? * 当我妻善逸意识到,他听在耳中格外熟悉的声音的的确确就是自家师兄的声线,并且老婆婆也引着那个人走到了他们房间的门前——烛火从外面映在他们门上透进来的影子也很熟悉,那鬓角微微翘起的头发,侧影挺翘的鼻梁,和那就算是个影子也帅气无比的后脑勺,那分明就是狯岳师兄啊! 于是我妻善逸毫不犹豫就冲了出去,并且获得了“师兄竟然没有躲开”的至尊待遇,甚至师兄还关心他的社交关系(问这两个人是不是和他一起的)!师兄竟然见面第一时间没骂他,他好感动啊!!! 然而就在他感动到无以复加的时候,师兄凉嗖嗖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了。 “一段时间不见,你的胆子见涨啊,废物。” 冰凉的指尖缓缓捏住了自己还挂着眼泪的下巴,倏地想起来祢豆子妹妹也在房间里的我妻善逸心里一突,浑身一震,就被捏着脸被迫转向了师兄那张表情越来越不妙的俊脸,甚至他感觉捏在自己脸上的力道越来越重,直接把他捏成了金鱼嘴。 ——糟糕!师兄可是杀鬼无情的冷酷男人!砍鬼头比杀鸡切菜都利索,而且师兄对鬼的感知也很敏锐,绝对注意到了祢豆子妹妹啊!!! “师、师兄……” 后知后觉想起了这件事,并且苏醒了其实师兄也很凶恶可怕的记忆,于是我妻善逸开始发抖了,哆哆嗦嗦地想要解释:“那,那个,狯岳师兄,你听我——” “——我听你狡辩。” 狯岳慢条斯理拔出挂在腰间的日轮刀,松开了捏着自己蠢儿子脸蛋的那只手,改为熟门熟路地拎起后衣领,拖着废物儿子走进了那间屋子。 然后冲着表情警惕起来,张开双臂拦在了装鬼的木箱外的日轮花札耳饰少年挑了下眉,露出了一个杀气腾腾的冷笑。 “或者,你是这废物的队友吧,要不然把这个机会给你,你来解释一下,为什么这屋子里还有只鬼?” 第26章 谁是你们师兄啊! 几乎每一位加入鬼杀队的成员, 都对鬼抱着深痛恶绝的态度,其中大部分队士身为家人被鬼杀死吃掉的受害者,恨不得能将食人恶鬼挫骨扬灰, 而另一部分便类似于狯岳及我妻善逸之流,是培训师专门为了培养猎鬼剑士而倾囊相授的徒弟——虽说支持他们猎鬼的并不是燃在心中的仇恨, 但也绝对不会对啃食同族的食人鬼有些什么好的看法。 ——总之, 遇见鬼,杀掉就是了。 狯岳一直抱有的都是这种态度。 “所以, 你拦在我面前,是想要做什么?” 狯岳抬手把拎着的废物儿子往边上一扔,随后青瞳微微眯起, 露出略微不善的目光, 盯住了拦在他与装鬼的木头箱子中间的花札耳饰少年。 “看在你和这废物算同伴的份上, 我就听听你的解释。” “祢豆子从来没有吃过人!” 炭治郎张开双臂拦在木箱前, 满脸警惕: “祢豆子以前没有吃过人, 以后也不会!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的妹妹!就算是,就算是——” “就算是”了个半天, 炭治郎也没想到应该给眼前这个看似耐心实则杀气腾腾等他说完话的鬼杀队前辈有什么称呼, 他叫什么?不知道, 不过听到善逸叫他“师兄”来着。 “就算是善逸的师兄也不行!” 于是炭治郎又一次中气十足地大声喊到:“我绝对不会让你伤害我妹妹的, 师兄!” 狯岳:“哈?那废物叫我师兄也就算了,你叫什么师兄?” “总之就是这样!无论是谁,伤害我妹妹都不可原谅,师兄!” “谁是你师兄啊?!!” 旁边完全搞不清楚的的伊之助也来凑热闹,在边上啪啪啪学着打了一套不伦不类又像螳螂又像蛇的混合拳, 然后粗着嗓子跟着喊道:“你这个叫师兄的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快来和我打一架!我伊之助大人才是最强的!快和我打架, 师兄!” 狯岳的额角抽了抽:“又管你什么事,谁他妈又是你师兄啊?!” “呜啊啊啊啊师兄不要伤害祢豆子妹妹!祢豆子妹妹是炭治郎最重要的家人!虽然是鬼,但是从来没有吃过人,是超级可爱超级可爱的女孩子鬼啊!不要伤害祢豆子妹妹!” 被拎着后衣领甩到一边的我妻善逸也连滚带爬了回来,哭哭啼啼地从身后一把猛抱住了自家师兄的腰,完全忽视了自家师兄已经太阳穴突突直跳的濒临爆发现状,鬼哭狼嚎地死死箍住手臂,生怕狯岳真就一怒之下把炭治郎连着祢豆子妹妹一起砍了。 刚才见到自家师兄有多激动,现在就有多害怕,但硬撑着挺着师兄嗖嗖的杀气也要上前拦人,我妻善逸哭得真心实意,哭得涕泪横流: “呜呜呜呜师兄别伤害他们,别伤害祢豆子妹妹,祢豆子妹妹真的很可爱的!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死在你刀下,师兄你就不会觉得很可怜吗!而且祢豆子妹妹也不吃人,师兄你不要伤害祢豆子妹妹——” “……” 已经快被这三个活宝磨到没脾气的狯岳:“废物,给我松手。” “呜呜呜我不松手!我不要!师兄不要伤害祢豆子妹妹!!!” “我不准任何人伤害我的妹妹,就算是师兄也不行!” “喂!快来和我打架!那个师兄!快来和我伊之助大人打架!” “……” 额头蹦出一个又一个十字路口,耐心终于被磨到了临界值,狯岳再也无法忍受耳边乱糟糟一句接着一句的“师兄”——都在那乱七八糟叫谁师兄呢?!他哪有这么多垃圾师弟?!!他的废物师弟只有这么一个泪腺连着太平洋的金毛傻逼好吗?!! “——你们几个垃圾都给我闭嘴!!!” 终于也发挥了雷呼一门代代相传的肮脏音量,狯岳顶着一脑门的青筋,眼含杀气,毫不犹豫地“咚咚咚”各锤了三人一个暴栗,直砸的三人眼冒金星,头顶大包,才终于博得了一阵安静的空气。 “现在说吧,你为什么能肯定你妹妹不会吃人?” 终于让三个宛如智障的家伙规规矩矩跪坐成一排(伊之助不配合,但是被铁拳制裁了),狯岳把日轮刀抱在怀里,半敛着眸,青紫色三角纹的羽织披在身上,姿态端正地坐在对面,语气冷淡地说: “鬼吃人是本能,你愿意相信你的妹妹不会吃人,但是我可不是那个见了女人就迈不动步的废物(我妻善逸:这样说自己的师弟真的好吗师兄!!!),我可不会这么容易就相信你。” “因为祢豆子不需要吃人!” 顶着个大包(包在后脑勺,因为这家伙头顶太硬把狯岳的手砸得生疼,所以就换了个地方砸)的炭治郎急急忙忙开口: “鳞泷师傅寻找到了原因,祢豆子可以用睡眠代替进食,所以并不需要吃人就可以生存下来,祢豆子也从未吃人,还帮助过我打败过吃人的鬼!” 用睡眠代替进食? 狯岳多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木箱。 光线晦暗,箱子的材质此时看起来很像杉木,泛着黯淡的木棕色,正前方嵌着端端正正的小门,此时正紧闭着,无声无息,只能察觉到里面有微弱的一阵区别于人类的气息——就像是躲藏在木箱中的鬼正定定睁着那双鬼瞳向他看过来一样。 隔着一层薄薄的木头,鲜活的人类气息近在咫尺,却没有产生食欲吗? “……我才懒得多管闲事。” 狯岳不动声色挪回了目光,继续环着胸,不屑地“哼”了一声,随后说道:“反正如果被鬼杀队知道你敢随身带着鬼,肯定没什么好果子等着你,到时候无论给你定下怎样的惩处,都是你自找的。” 说到底,狯岳其实也懒得多管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人,更何况废物儿子很显然要力保这只鬼,他倒是不觉得如果废物儿子因为这只鬼与他产生嫌隙会有什么烦恼,但要考虑的是另一方面——如果他就这么把这只鬼报上去,善逸这个废物傻了吧唧冲上去拦着怎么办?到时候追究的责任可就有废物儿子的一份了。 他想杀这只鬼也只是因为“有鬼,所以杀掉”而已,对于日轮花札少年的说法自然不会轻信,但至少从他发现到现在,箱子中的鬼都表现得格外安稳,更何况善逸那家伙也这么笃定。 ……呸,他信的可不是所谓“废物儿子的判断”,而是其他的,比如说废物旺盛的求生欲——善逸这家伙这么怕死,耳朵又这么好用,都有胆子和鬼共处一室呢,连废物都不怕,他担忧个什么劲。 所以还不如就这么当做没看见,起码这还有个主要责任人,到时候无论鬼杀队因为什么理由发现了这个日轮花札的家伙携带鬼,追究的只有他自己而已。 于是狯岳也没有再关注所谓的“箱中之鬼”,拄着膝盖站起身,看上去是打算直接转身就走,猛然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的炭治郎当下一个激灵,稳稳当当地俯身道谢。 “非常感谢你的信任!师兄!” 谁是你师兄啊! 狯岳的眼角抽了一下,回过头怒目地瞪了一眼毫无所觉叫得格外自来熟的带疤少年,随后也懒得再反驳了。 他觉得废物儿子这俩队友可能脑子都有点问题,没办法用正常人类的思维去看待,比如说富冈义勇,说不定这家伙也是学水呼的呢?水呼学多了脑子进水,前车之鉴就是富冈义勇,这解释有理有据,所以爱怎么叫怎么叫吧,权当是耳边听了个响,只要他不当一回事,也就没什么困扰。 “我可没什么时间在这里浪费。” 狯岳不冷不热地这么扔下一句话,两步就踱到了门口,一手扶着侧门框,半只脚已经踏了出去,不过却在即将彻底踏出门的一瞬间,突兀地顿住了。 “……” 黑发少年眉头紧锁,青瞳在暖色的烛火下映着橙红的色泽,虽看上去有些接近暖色调,但看起来也没有叫人心生暖意,反而和这夏日夜里深山钻出来的阴风没什么区别,都令人脊背发凉,汗毛倒竖。 凉嗖嗖的视线再度顺着三人扫了回去,狯岳好像突然之间想起了什么事,又一言不发地沉着脸缩回了迈出的步伐,在三只排排跪坐的目光下重新走了回来,鞋尖最后堪堪停留在了跪坐三人正中央的我妻善逸面前。 “……师、师兄?” 整个人都被居高临下的人影笼罩,幻觉中甚至已经出现了弥漫在身侧的黑雾,我妻善逸滚了下喉咙,哆哆嗦嗦的抬起头,他是泪失禁的体质,一受惊吓眼泪就会不受控制啪嗒啪嗒直掉,在榻榻米上洇出几点圆形的湿痕。 我妻善逸战战兢兢地仰起头,和师兄从头发打下的阴影中窥到两点青色的鬼火,整个人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强撑着嗓子没破音地询问道:“有,有什么事吗?” 夭、夭寿啦!他刚刚怎么胆子就这么大!居然敢搂着师兄的腰拖着人远离炭治郎和祢豆子妹妹!虽,虽然说师兄的腰搂起来手感真好——呸!是搂起来感觉很细——呸!!!是现在想起来自己刚刚居然这么胆大包天,敢去搂师兄的腰!!! 他真的不会被师兄打死吗?!哦,哦,好像也不会……但是感觉挨一顿揍是跑不了的啊!!! “是忘记了一件事。” 狯岳声音低低,吐字缓慢地说。 下一刻,他就毫不犹豫地半蹲下·身,面色如常,冲着紧闭双目疑似担忧自己要被打的废物儿子伸出了手。 …… “喂!权八郎,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在拥抱,伊之助。” 灶门炭治郎顿了顿,随后感叹道: “果然,善逸师兄和善逸的关系很好呢。” ——闻起来也是,都是很温柔、很重视彼此,很令人安心的气味啊。 * 本以为会再度收获师兄一个铁拳制裁,我妻善逸都紧张地闭上了双眼等待死期降临,结果没想到最后等来的不是打人很痛的拳头,而是一个带着暖洋洋体温,淡淡皂香气息,和清晰“咚咚”心跳的熟悉拥抱。 ……哦,对了,师兄自从被雷劈过之后,就养成了每隔一阵子就要亲密拥抱的习惯。 当脸颊再一次贴近柔软光滑的皮肤,感受到贴近的体温,原本紧绷着的神经突然就松懈了下来。 我妻善逸有点迷迷糊糊地想道。 ——因为从小就没有父母,没有人对他给予期待和善意,也没有谁愿意拥抱他,所以他也从来没有意识到过,拥抱竟然是这么温暖,这么舒服,这么令人上瘾的一件事。 耳朵能听见清晰的心跳,一下又一下,鲜活有力。妥帖温暖,是令人安心的温度,恍惚间,会给人一种仿佛被温暖和爱包围着的错觉。 虽说一开始很不适应,甚至还因为拥抱的对象是曾经厌恶他的师兄,所以感觉到有点可怕……但是!脸埋在软软胸口的感觉实在太好了吧!根本就无法拒绝! 虽,虽然不是梦想中女孩子的胸,但是也有一种思维都随着软软绵绵一起飘到云端的感觉啊! 就很想这么一直拥抱下去…… 我妻善逸垂在身侧的手臂动了动,手指不受控制地蜷缩了一下,然后颤颤巍巍地,格外小心翼翼地抬起,试图虚虚环上给予拥抱之人的后背,做出一个试探性的回抱——然而还没等他的胳膊碰到自家师兄的羽织布料,搂住他的力道就瞬间消失了。 带着皂角与浅淡桃子味清香的怀抱也一瞬间远去,脸颊骤然离开暖洋洋的柔软胸口,竟然有格外强烈的失落感翻涌而上,我妻善逸就这么保持着虚抬手臂的姿势,僵硬在了原地。 “……哎?” “哎什么哎,蠢死了,废物。” 狯岳神清气爽地站起身,感觉心情都在这一个舒畅的“开闸泄洪”过程中变得轻松起来,把过盛的母爱释放掉果然是一件对身心有利的事情,他现在觉得空气都是清新的,废物儿子的一脸蠢样也无比顺眼,就算墙角箱子里蹲着只鬼,也没有想象中的面目可憎,说不定就是个超级可爱的小女孩呢? 管它是小女孩还是食人鬼,总之和他没什么关系了,狯岳干脆利落地转身,青纹羽织的后摆在空中荡出一个弧度,神态自若地重新向着门外走去,“现在没事了,睡你的觉吧,废物。” 心情颇为不错的丢下这么一句话,狯岳就踏出了这间屋子,又体贴地帮废物儿子和他两个智障队友关好门,脚步轻快地踱到隔壁——他可不准备和三人一鬼挤在一间屋子里睡觉。 …… 另一边的狯岳心情舒畅了,这头的我妻善逸倒是陷入了古怪的情绪漩涡。 他的胳膊仍旧保持着虚虚抬起的姿势,整个人仿佛被定身在原地,又好似被什么血鬼术石化了一般,定定地如同一尊石膏,脸色灰白,一动不动。 “……善逸,你怎么了?” 灶门炭治郎关切地询问道: “闻起来似乎有很纠结的气味啊,是和师兄有关吗?” “纹逸,你想和他打架吗?” 脑门正中央一个被炭治郎头锤出来的大包,头顶又一个被狯岳锤出来的大包,顶着两个大包的家伙也凑了过来,攥着拳头大声道:“我也想和他打架!就是那个师兄!听好了纹逸,明天我先和那个师兄打架,你排在后面!” “……” 我妻善逸终于有了点反应,他的嘴唇抖了抖,表情也微微扭曲起来,分不清究竟是羞恼还是难为情,双手攥紧了膝盖上和服搭着的布料,紧闭双目咬牙切齿道: “什么师兄不师兄的!那是我的师兄!是我大哥!你们都给我叫尊称啊混蛋!!!叫前辈!那是稻玉前辈!只有我才能叫师兄,听懂了吗你们两个!!!” 第27章 包扎 在我妻善逸说这话的时候, 狯岳已经果断去了隔壁,也就没有在意身后传来些什么声音,因为在他看来, 左右也只是废物儿子和他的智障队友吵吵闹闹几句, 会提到他也不过是一些没什么用处的废话, 听与不听都没什么所谓。 屋子里没有电灯,大正时期, 工业刚刚兴起, 只有繁华的城镇会通电, 像这种坐落于深山中的紫藤花家, 能够有一位医生驻留都已经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 更何况地理位置也不那么安全, 倘若在深山老林中成为唯一的光源, 那说不准会引来些什么驱光生物——鬼也不是不可能。 照明用的都是烛火,微弱但是温暖,狯岳进屋后轻车熟路地点亮一盏夜灯, 凭依着微弱的暖色光线,粗粗扫了一眼室内。 冷清, 但角落还算干净, 榻榻米透着久无人烟的凉意, 在夏季的夜晚也算爽快,正中央铺着一床被褥,大概是刚刚那名老婆婆在他停留隔壁的时候准备的, 被子中央还叠了一件浴衣,是那三个人身上穿的相同款式。 狯岳的行动一直都比较利落, 他很迅速换下身上的青纹羽织和鬼杀队制服, 端端正正叠成直角豆腐块, 最后再把日轮刀压在最上方,一起堆在枕头旁边。 他最近好几天都在连轴转着四处杀鬼,东奔西跑,就算是以这个年纪少年人的精力,也早就感到疲惫,恨不得直接钻进被窝睡他个昏天黑地,不过隔壁三个可以倒头就睡,狯岳却还要打着哈切强撑清醒,等着紫藤花家的老婆婆为他送来伤药和绷带。 和服的宽松袖口被捞起来挂在了手肘,露出一截透出点红色的雪白纱布,狯岳一圈一圈地把纱布拆开,一直以来藏在队服下不见天日的伤口也暴露在了空气里。 粗浅抓伤,看起来皮肉翻卷得很吓人,但实际都是皮外伤,所以上一个任务结束后他只简单包了包,也没麻烦“隐”叫来的医生,毕竟伤的重的是村田那伙动作慢腾腾的人,狯岳本身就是速度有优势的雷呼,实力也比他们强上不止一筹,杀只带有血鬼术的鬼,也不至于把自己搞成什么惨样子。 受了点轻伤还是因为那只鬼的血鬼术也在速度上有点优势,临死反扑了一下而已——不过除了给狯岳的胳膊抓了道口子,剩下也没能做到些什么。 不过这也让狯岳对于实力从心底泛起更浓厚的渴望,要到什么程度才能无伤杀鬼呢?乙级,甲级,还是“柱”? 狯岳用指尖慢慢绕着垂下来的纱布,青绿色的眸子也慢慢放空,在等候伤药送来的这一小段时间,思绪也飘得越来越远——“柱”究竟有多强? 富冈义勇杀鬼就像切菜,蓝色的水花一滑过,没见到什么鬼还能从这冷冰冰的蓝色下走出第二招,桑岛老师是前任鸣柱,虽然半条腿已经因伤截去,留下替代半肢的刺眼木质义肢,但仍旧能在训练的时候把他和善逸打得抱头鼠窜。“柱”的强大毋庸置疑,而他的话……连最简单的一之型都学不会的他,有机会成为“柱”吗? 神明的力量更多凭依神器,夜斗手头空空的时候看上去也不怎么靠谱,但如果手握神器,根据那家伙自己吹嘘,他可是能一刀斩断高天原数位上位神明联手。虽然说狯岳觉得他在自夸,如果真的强到这种程度,又为何落魄到没有神社香火,只能替人类打杂工来延续结缘? 索性这些对目前的狯岳来说还有点遥远,即便化身大半年的工作狂,他现在也只是堪堪能摸到“丙”级的门槛,雷之呼吸的第一型始终学不会,就连作为半个神器的能力,也仅仅是划出退却妖怪的“一线”……甚至“一线”只能拦截妖怪,对此岸的生命没什么作用。 ——真是越想越烦躁,“神器”这个身份除了给他招来可能被神明强行赐名的麻烦之外还有什么用处?彼岸又不能干涉此岸,想找个神杀鬼都做不到,只能让鬼杀队的人用命去往里填。 狯岳不耐地“啧”了一声,脑子里乱七八糟,从柱想到神,又从神想到自己,最后干脆清空思想,直到紫藤花家的老婆婆将伤药放在门外,语气恭敬地提醒并告退后,他才提着胳膊上最后一截没拆开的绷带起身,拉开门,单手去拎安安稳稳落在地面上的医药箱。 而几乎是和他的手指碰到医药箱的同一时间,隔壁住着废物儿子和他的智障队友的房间也“唰”地开了门,从里面探出一个乱糟糟的金毛脑袋,表情紧张地看了过来: “师兄,你受伤了吗?” “……没你什么事,睡你的觉去。” 狯岳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拎起地上的医药箱就转身回了房间。 ——估计是刚才来送药的声音被听见了,废物儿子耳朵太好使就是这点不好,只要离得近一点,他无论做些什么都没有隐私,讲话也是疗伤也是,好像一切都会无所遁形一样,狯岳的防备心也不轻,虽说对我妻善逸不至于多警惕,但是不妨碍他觉得有点心里发毛。 然而后脚刚迈进房间,还没等狯岳反手关门,我妻善逸就格外自觉地跟在他身后一起进了屋,甚至还很没眼色地顺手带上了门,狗腿地伸手要去接狯岳手里的医药箱: “这个还是我来拿吧,师兄你受伤了怎么刚才没说啊?如果不是炭治郎闻到了你身上有血腥味,我都不知道师兄你居然还带着伤。以前也老是这样,受了伤从来都不说,还要我听到你自己偷偷包扎才知道……” 金发少年在烛火下絮絮叨叨,表情也不像哭泣或者尖叫时候一样夸张,安安稳稳地垂着眸,金褐的瞳色从被烛光映成橘红的睫毛下透出来,从他手中接过箱子之后,手脚麻利地从医药箱中拿出纱布和伤药,又利索地把雪白的纱布扯成一条一条,嘴上仍旧嘟囔个不停: “还好炭治郎的鼻子很好用,我刚刚也听见老婆婆来送药的声音了。说起来,师兄,我觉得这个老婆婆很可怕哎,准备衣服和房间都好像瞬间就完成了一样,就像是妖怪的法术—……嗯,也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老婆婆不像妖怪了,总感觉妖怪不长这个样子,但是我又为什么知道妖怪该长成什么模样呢?” 那当然是因为你见过妖怪,甚至还杀过,只不过忘记了而已,废物儿子。 ——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出去。 “废话真多。” 狯岳撑着脸,表情平淡地坐在对面,此时二人中间只隔了一个医药箱,还有映在彼此脸上的烛光,气氛虽然说不上温馨与否,但好歹一点也不剑拔弩张,也没有之前在隔壁逼问“箱中鬼”时候的吵吵闹闹,安静到不太像有我妻善逸存在的场合。 狯岳也觉得有种莫名不自在,就这么氛围古怪地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才刻意用不耐烦的语气开口:“你跟进来干什么?叫你滚回去睡觉了,这时候耳朵又听不见了吗。” “好过分的说法!!!” 毫不意外地,我妻善逸的嗓音一下子就飙了起来,立刻开始吵吵闹闹地指责起来:“过分!冷血!无情!明明是师兄你故意藏着伤口不说出来吧!伤口一直不处理可是会变严重的,带着这种伤口去杀鬼,出现意外怎么办,不小心死掉了怎么办!!师兄根本一点也不关注自己的身体!连师弟的关心也要嘲讽,过分,好过分!我要写信告诉爷爷!!!” “吵死了!” 狯岳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现在开始有点后悔刚刚为了打断古怪氛围说的那句话了——虽然说气氛变得正常了起来,但是善逸这个废物也实在太吵了吧? 还要告诉老师?是小学生吗,哪有废物儿子要打妈妈的小报告的? “再提这件事就准备挨揍吧,废物。” 于是狯岳立刻威胁了一句,然后才催促地挖苦道: “你手脚利索点,撕快纱布都要这么半天,再等等天都快亮了,真是一点也看不见属于雷呼的速度——逃跑的时候除外,呵。” “……不讲理。” 我妻善逸咕哝了一句,但是碍于目前师兄还是个等待包扎的伤患,就不准备和伤患吵架了(虽然师兄肯定吵不过他),掌心攥着装了伤药的小瓷瓶,手臂上搭着撕成条状的雪白纱布,气哼哼地往前挪了挪,伸手示意道:“伤口呢?” 狯岳也没再说话,难得像是收敛了身上所有的刺一样,没开口嘲讽,也没刻意挖苦,很罕见地格外乖巧,老老实实把还渗着血的小臂递了过去,表情平淡地看着自己的废物师弟惊呼一声“看起来好痛”,然后龇牙咧嘴地仿佛伤口在他身上一样,一圈又一圈地缠上崭新的纱布。 “……” 空气又一次安静下来,直到我妻善逸将最后一小截纱布打了一个小巧的蝴蝶结,狯岳才不紧不慢地缩回手臂,挂在肘间的袖子也垂了下去,虚虚盖住这一截白色,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不动声色地撵人:“现在,你可以回你房间睡觉去了。” 然而我妻善逸反而不可思议地睁大了双眼,指着剩下几条纱布嚷嚷道:“干嘛要这么快赶我走啊?!都不是用完就扔了,用一半就要扔,太过分了点吧?!好歹也把所有伤口包扎完再说啊!!” “哈?受一处伤已经是意外了,你以为我是你这个废物,杀只鬼还要断几根肋骨不成?” 狯岳也拧起了眉,目光从废物儿子身上扫过去,在肋下停了停:“就听那个老太婆说了你们三个各自都断了肋骨,你肯定是断的最多的那个吧?” “才没有!我才断了两根!是最少的!” 我妻善逸立刻不服气地反驳: “而且师兄的肋骨就没断吗?没断也有伤口吧!刚刚师兄弯腰的时候我可是看见了,肋下明明就有好大一块的红色,还想装做什么都没发生!” 狯岳:“……” 弯腰的时候看到的?肋下?好大一块红色? 狯岳的嘴角顿时就抽了一下。 “那不是伤口……不用你操心,快点回去睡觉。” “又在骗人!” 然而我妻善逸丝毫不信,大概是狯岳难得一次心情不错,没有凶人,给了他一种“我也可以管师兄”的错觉,不仅胆大包天地顶撞了回来,还攥着一把纱布直接就要伸手,冲着自家师兄的和服领就抓了过去: “那么大的一片红色,不是伤口,难不成还是刺青吗?师兄如果不好好包扎的话,我就要写信告诉爷爷!” 第28章 “厮打” 灶门炭治郎感到有点不对劲。 刚刚他嗅到了从善逸师兄身上传来的血腥味, 新鲜浓郁,被挡在队服和羽织后,透过层层布料渗出, 闻起来是尚未结痂的细密血气。 料想善逸的师兄也一定是刚刚猎杀过食人鬼才赶来休息, 一定是身上带伤,交谈也透着生人勿进的疏离, 似乎除了面对善逸时的关注,对他人都带着一股警惕与排斥的味道。 如果放任不注意, 善逸的师兄说不准就会因为没有告知需要医生诊治包扎, 而自己带伤逞强——事实也的确如此, 在炭治郎告知了善逸这件事情过后, 善逸也皱着鼻子说他听见老婆婆给师兄送药的声音, 面上的表情一下子就挂了下来, 嘟囔着“师兄以前也是这样”,就推开他们房间的纸门,毫不犹豫追着自己的师兄去了隔壁。 按理来说, 这应当是一件很温馨、很平常,不会出现意外的事情, 毕竟这也只是单纯的师弟去帮助师兄包扎, 他们双方彼此重视,即便他们表达亲近的方式是吵吵闹闹又如何呢? 最后一定会是关系变得更好, 将渗血伤口包扎得严严实实,心意妥帖地传达出去……吧? 灶门炭治郎跪坐在榻榻米上,面上的表情纠结又沉重, 双手紧紧揪住膝盖上的布料, 额头滑下好几滴冷汗。 按理来说——应、应该不会出问题, 但但但是, 隔壁传来的声音,怎么听起来越来越不妙呢? 一开始只是模糊的交谈,随后安静了一小会儿,紧接着就仿佛争吵了起来,善逸的声音很大很有穿透力,师兄的怒斥也达到了穿透墙壁令他听得清清楚楚的地步。 ——都说了没有了你个废物快滚! ——胡说!骗人!我明明都看到了!师兄根本就是想用完就扔! ——你他妈是不是想挨揍! (有人摔倒的声音)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豆腐渣吗傻逼!我妻善逸!你他妈是不是想死!!! ——呜呜呜我要告诉爷爷!!! 越听越不对劲,隔壁不仅仅开始了争吵,甚至还响起了乱糟糟的厮打声响——善逸!你究竟去干什么了?为什么和自己的师兄打起来了啊!!! 炭治郎在心底呐喊。 身为长男的责任感让他心底宛如被火烤炎焦一般,是他提起师兄身上有伤,也是他建议善逸去关心师兄,结果隔壁此时不仅吵了起来,甚至还动上了手——这有他的一份责任啊! 能够拥有关心着自己的家人,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善逸和师兄彼此也相互重视,不能让他们因为误会或者错误的表达而伤害感情,动起手来更不行!善逸你在做什么啊善逸!师兄可是带着伤啊,刚刚还和你那样亲密的拥抱,而且你分明很喜欢你自己的师兄啊,怎么就突然和师兄动手了呢?! 于是完全想不到常态其实是“妈揍好大儿”的炭治郎“腾”地站了起来,表情沉重地也踏出房间,伊之助在身后追问他去干什么,是不是要去打架,就也跟在了他身后,祢豆子也“吱呀”一声推开箱门,跑出来一把抱住了哥哥的小腿。 “我要去劝善逸和他的师兄友好相处!” 灶门炭治郎握紧拳头,斩钉截铁地说道。 话音落下,他就毫不犹豫迈开步伐走向了隔壁,一把扣住拉门的把手,猛地向两边拉开。 “善逸和师兄!家人是不可以拳脚相对的!你们究竟在干什——么……啊?” …… 橘红色的烛火下,顺着从被拉开的门边透进来的光线,灶门炭治郎看清了“厮打”的全貌。 “……” 黑发青瞳的师兄仰面倒在地上,腰腹上骑着一个“重物”,满面怒意,门被拉开前的一瞬间还在提声怒骂“都说了不是伤口废物你皮痒了”,一手毫不留情地揪住自家师弟的头发往外拽,另一只手保持着死死推远师弟那张脸的姿势,手掌几乎快要把善逸那张脸的五官挤成了一团。 本人的表情也格外凶煞,额角鼓着青筋,青瞳里燃着灼灼的怒意,看上去就像随时能把自己身上的“重物”揍出个生活不能自理。 这个“重物”炭治郎也很熟悉,赫然就是嘴里一句“休想骗我这肯定是伤口我要告诉爷爷”还没喊完的我妻善逸。 往常一听见“斩鬼”“打架”就要吓得瑟瑟发抖的人此时竟然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骑在自己师兄腰腹上去扯人家的衣襟,一只手里还攥着几条细细白白的纱布,表情被糊在脸上的手掌挤得格外扭曲,头发被死死揪住也疼得龇牙咧嘴,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但仍旧不肯松手,像是也打出了真火,卯着劲想要扯开自己师兄的衣襟去看看被藏起来的“伤口”。 灶门炭治郎:“……” 应该怎么说、这幅场景,虽然看上去并没有他所担忧的“师兄弟大打出手”那么严重,倒不如说只是没章法的幼稚厮打,两个人其实谁都没挨揍,但总觉得看上去也很糟糕啊…… 而被他担忧着的师兄弟此时也是恍然回过神,表情僵住,金色和黑色的后脑勺同时一震,一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犹如卡帧一般停顿在原地,瞬间陷入了尴尬又微妙的氛围之中。 最后是伊之助打破了满室的寂静。 “纹逸!你竟然敢先和这个师兄打架!我才要和他打架!你个小弟应该排在后面去!” …… “……那个……家人是不可以打架的,善逸和师兄,那个,你们……” 由伊之助打破了屋内堪称尴尬的氛围之后,炭治郎磕磕巴巴地劝起架来: “不、不能动手,要友好相处……” 先前厮打成一团的师兄弟已经沉默地分开,一个端坐在左边默默裹好了自己的衣襟,一个跪坐在右侧揉着自己被拽得生疼的金发,直到听见了炭治郎这句话,才区别于以往肮脏音量地低低开口说道: “我和师兄没有打架,炭治郎。” “那,那善逸你刚刚和师兄在干什么?” “在包扎。” “……” 最后还得重新包扎一次手臂上的伤口,这一回旁边蹲着两人一鬼盯着,师兄弟二人谁也没再吵起来,倒不如说气氛沉重到没人开口说话,狯岳绷着脸,我妻善逸垂着头,完全在一片寂静中完成了这一次的包扎任务。 直到我妻善逸犹犹豫豫地开口:“师、师兄,那个红色……” “是刺青。” 狯岳面无表情地回答。 话音刚一落下,狯岳就沉着脸站起身,挨个提着三人一鬼的领口扔出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啪”地一声牢牢关紧房门,就再也没发出过一丝声响。 ……糟糕了。 灶门炭治郎小心翼翼地去看身边被一起扔出来的我妻善逸的表情,然后毫不意外地看见了一脸的绝望。 “炭、炭治郎……” 刚刚憋住的眼泪终于哗啦啦淌了出来,很快就把深色的地面打出一片湿痕,我妻善逸哆哆嗦嗦地揪住了长男同伴的衣袖,惊恐地抽噎道: “我刚才竟然和师兄动手了,还去扯了师兄的衣服,你,你说,我明天不会被师兄打死吧……” “……” 灶门炭治郎陷入了格外不确定的沉默。 ——看善逸师兄那阴沉沉的表情,和压抑的杀气……善逸,这好像不好说啊。 * 把三人一鬼扔出房门之后,狯岳沉着脸心想,他的废物儿子可能真的是需要挨揍了。 十六岁,也的确到了叛逆期的年纪,不仅想要彰显着作为“我长大了”的标志,试图以儿子的身份来管教妈妈,甚至胆子也越来越大,明明之前都很听话很敬畏他来着,结果现在不仅敢顶撞还嘴,甚至还想要给桑岛老师打小报告! 更过分的是,废物儿子都敢和他动手了! 就算不是打架动拳头动刀那种“动手”,但这不也是“动手”吗?! 翅膀硬了,个子长高了,肩膀变宽了,随便认识两个智障的队友,就开始迫不及待想要挑战妈妈的权威了——这像话吗?这多不像话! 至于起因其实是狯岳自己藏着掖着那一块“刺青”……这点就被他毫不犹豫忽略了。 废话,妈妈管儿子天经地义,儿子管妈妈那就是叛逆! 果然是因为他太过放任,打的次数太少,骂的程度太轻(其实根本吵不过善逸),如果明天没有看到废物儿子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土下座来给他道歉,那他就真的需要亲自操刀,好好给胆肥了的废物儿子操练一番——先打个四分之三死吧。 心底憋着这么一股杀气,狯岳阴着脸熄了灯,手臂上裹着规规矩矩的纱布,在怒意和杀心中陷入了梦境。 明天他的鎹鸦就会传来本部的消息,究竟是停留原地等待与集结的队士一起前往那田蜘蛛山,还是去与富冈义勇汇合执行所谓“需要柱出动的任务”,也很快就会有了定论。 * 明明睡下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但是第二天一早,狯岳还是准时被生物钟叫醒——在桃山修行时的生物钟实在太过强大,就算他已经在鬼杀队杀了大半年的鬼,也仍旧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 带着浓厚的低气压翻身坐起,点了点眼下或许已经出现的青灰,狯岳又在一大清早陷入了差劲到极点的心情。 高强度的赶路杀鬼,“丙”级迟迟未升上去,区区杀只实力不怎么样的鬼还受了伤,废物儿子也开始了叛逆期,现在又睡眠不足——该死的,真想去把善逸给狠狠揍上一顿啊。 (我妻善逸:???明明原因那么多,为什么偏偏要来揍我?!) 据说睡眠不足的人最为可怕,这点其实在狯岳身上也能应验,不过在他已经开始琢磨该怎么打儿子的时候,他的鎹鸦堪堪赶到,打断了这一“想揍儿子”的蓄力条,送来了鬼杀队的消息。 狯岳皱着眉展开了信纸。 “……” 以往鬼杀队给队员下达任务,多半都是通过鎹鸦传递口信,只需要提点方位以及重要的信息,便足以让剑士寻找到正确的位置——至于到了目的地后怎么找鬼,那就是剑士自己的事情了。 狯岳通常都会先去找“隐”或者紫藤花屋,不过通常能够得到的消息也不多,很多情况下他要在寻找鬼的这一过程中耗费很多时间,所以即便他这大半年一直像工作狂一样从不停歇,也仍旧只堪堪摸到了“丙”级的门槛。 毕竟与鬼战斗虽然耗费不了多久,但是架不住这鬼实在太会苟——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听说鬼的始祖鬼舞辻无惨也特别能苟,难不成这点也会被他所制造出的鬼所继承吗? 至于这一次,狯岳本以为也应当是鎹鸦传来口信,结果没想到鎹鸦竟然直接带回了一张信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有两个人的笔迹。 上面应该是总部的“隐”所传达的消息,说是那田蜘蛛山进入的第一批队士久无音讯,恐遭不测,总部会下派“柱”或者高级队士进行协助——狯岳就在所谓等待召集的“高级队士”的名单里,并且已经赫然从丁级升上了丙级。 应该是他的鎹鸦顺便把他最近杀的鬼报上去了吧,狯岳心想,上只鬼会血鬼术,可能顶了好几只,直接就把擦着“丙”级线的他给拔了上去——看来胳膊上这道伤还没白挨。 而除了“隐”传达的消息之外,最下边还带了一行有点眼熟的字迹,狯岳盯着这行幼圆发憨的字迹看了半天,才从脑袋里挖出富冈义勇的笔迹。 『我和宇髄说过了。』 狯岳盯着这行字陷入了沉思。 ——说过了?和谁,音柱吗?富冈义勇说的,怎么说的? ——就富冈义勇那措辞,他能说明白吗? 富冈义勇的消息令人担忧,来自“隐”的消息倒是很明确,只是提醒他可以暂时按兵不动,不出意外狯岳这几天可以在紫藤花家先把手臂上的伤养好,至于可能已经接到入山任务的村田一伙人……就祝他们好运吧。 狯岳冷酷地心想,反正村田那家伙福大命大,也不至于刚进山就死在里面,说不定就能活过这两天,等到总部派来的增援呢? 虽然冒出了非常没有同伴爱的想法,但狯岳的心情也好了一点,他表情略微和缓地放下了信纸,周身的低气压也减弱了一些——虽然最近运气不怎么样,但是起码又升了一级,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了。 照这种速度下去,说不定再过几个月他也能升上“甲”级,幻想一下“柱”也不是不可能,大概在这次任务之后,他就需要找个时间去练习一下全集中呼吸了吧。 到时候就把废物儿子也揪过来一起修行,全集中呼吸可以大大延长鬼杀队剑士的作战耐力,这对于出刀要么秒人要么被秒的雷呼很有作用——最起码在打不过的时候能拖延足够的时间,这点就足以大大提升剑士的生还率。 抱着这种想法,狯岳也和缓了脸色,将信纸揣进怀里,拉开了自己房间的纸门,准备去廊下透透气,结果刚一迈出门外,就看到昨晚那个头上带疤脑袋很硬的小子正在院子里的紫藤花树下练习俯卧撑,额头上已经有了不少汗水,看上去已经训练有了好一阵子。 “那个废物还没起床吗?” 左右张望了一下,很确定没有再看见其他人影,狯岳顿时就有了一种微妙的“你看人家的孩子”的感触——别人家的小孩大早上开始练习,自己家的废物估计还在呼呼大睡,废了,真是废了。 “果然,善逸的师兄很关心善逸来着。” 炭治郎起身,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带着爽朗的笑容说道: “善逸刚刚还在说梦话,大概是‘请和我结婚’之类的……嗯?师兄你的表情怎么变了?” 第29章 手感很棒 狯岳双手环着胸, 后背倚靠在紫藤花屋廊下的承重柱上,只有一小截衣角暴露在早晨的阳光里,脸色也被笼罩进屋檐的阴影中, 完全看不清表情。 “带疤的, 你说那废物……做梦在求婚?” 低沉的语调在末尾轻轻扬起,但却并没有能够令听者愉快轻松的轻巧音色, 而是犹如磨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的一句询问,光是听上去, 就已经能够脑补出黑压压的一片杀气——哦, 现在可能已经不需要脑补了, 这股黑气似乎已经达到了肉眼可见的程度。 “是, 是的, 善逸师兄……” 灶门炭治郎流下一滴冷汗, 他似乎察觉到了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话,但碍于本人实在是太过正直,根本无法对他人说谎,所以还是在沉重的负罪感下给出了确定的答案。 “哦……这废物现在已经连做梦都想结婚了。” 狯岳就着环胸的姿势, 用食指的指尖敲了敲上臂接触到的皮肤,面容仍旧藏在阴影下, 看不出喜怒, 兀自喃喃着: “十六岁, 这废物前一阵子刚满的十六,以前就老是对着女人献殷勤, 被骗了那么多次也不长记性,现在毛还没长齐就想结婚……喂, 那边那个带疤的。” 狯岳又冲着冷汗淋淋的炭治郎叫了一声:“我问你, 这废物和你一起出任务的时候, 是不是向路边的女人求过婚?” 炭治郎抹了一把冷汗:“不、不是‘带疤的’,我的名字是灶门炭治郎!善逸的师兄!” “那就灶门炭治郎!别转移话题,我在问你善逸那废物有没有向女人求过婚!” “求,求过。” “哦——”狯岳慢吞吞地颔首,青瞳里闪过一丝杀气。 “怎么求的?像傻逼一样冲上去抱着女人的大腿哭,还是死皮赖脸要和人家结婚?” “那个,都,都有。” “然后被女人扇了很多巴掌,赶走了?” “是,是的。” “呵。” 听到这个答案后,狯岳发出了一声冷笑。 ——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先不提毛都没长齐就想学成年人结婚——就算现在很多人十四五岁就结婚也不行!在他这不过关!抱着路边女人的大腿哭着求结婚不说,还没成功,更废物了!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废物问过他了吗?!! 妈妈同意了吗?老师同意了吗?你就想和路边的女人结婚?!! 逆子,该打!!! 这一头,狯岳已经彻底被自己散发出来的杀气所笼罩,而另一边,亲眼见证了这幅景象的炭治郎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善逸!你的师兄现在闻上去很生气啊!怎么办?他其实也不想让你们师兄弟关系变得紧张,但是你师兄实在太了解你,猜的太准了,他也没办法啊! 很对不起!善逸!为了表达歉意,如果师兄到时候想要打你,他会帮忙拦一下的! 他尽力!!! * 完全不知道自己喜提一顿胖揍的我妻善逸此时还在梦中。 他在恐惧中入睡,也不知道是不是睡前的经历带给他的精神太大的压力,所以导致他睡得格外不安稳,半梦半醒,就连在梦里都总觉得师兄提着他那振青紫色的日轮刀追在他后面砍,凉嗖嗖的刀锋每次都只差一点就能戳到他的屁股,吓得梦里的他肝胆俱裂,边逃边哭,眼泪犹如泄洪一样往井喷,就连外在表现都是闭着眼面如土色,一边做梦一边喃喃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样子极其可怜——可惜没人看得见。 而至于他为什么会做这种梦……那就只能是因为恐惧太过,所以在梦境中体现了吧。 如果放在以前,就算借给我妻善逸几个胆子,他也不敢想象自己居然有一天敢对师兄动手——那可是师兄啊!凶巴巴恶狠狠开口就是嘲讽的狯岳师兄啊!就算现在已经对他“和蔼”了很多,那也是能在训练中把他直接操练到能看见头上长角提着狼牙棒男人的狯岳师兄啊! 在给师兄包扎过程中因为怀疑师兄藏着伤口不给他看,就脑子一热扑上去,被狠狠揪了头发掐了脸上的肉也不松手,死死骑在师兄身上,硬生生在混乱厮打的状态下把师兄的上半身摸了个遍什么的(虽说本意是去找伤口)……回过神来他简直都要被自己的勇气给震惊了啊! 虽然说手感很好就是了……师兄的肌肉流畅漂亮,摸起来也很有质感,令他一下子就幻想到了之前不小心捏到过的感觉,触感很类似,都是柔韧又顺滑,不过分柔软也没有硬邦邦的,是介于中间的最佳舒适韧度,虽然没有体验过女孩子的皮肤摸起来怎么样,但是总觉得不会输,就算挨打了也不亏。该说被揍也值了还是出大问题呢,稍微有点细思恐极啊。 我妻善逸觉得似乎有什么底线岌岌可危了。 不过,不过就算他做出了这种事,起因也是要怪师兄吧?!既然是刺青干嘛不直接说出来,非要遮遮掩掩,他是真的很担心师兄因为藏着伤口而导致伤势恶化的啊! 带伤杀鬼出现意外了怎么办?被鬼吃掉了怎么办?爷爷会很伤心,他也会很伤心的啊!况且也不止如此吧?师兄自从被雷劈过之后就多出了很多秘密,明明以前就算对他只有厌恶的时候,彼此的关系很差劲,他们双方也是会知晓对方所有的事情的……哪里像现在这样,我妻善逸既不知道这个刺青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不知道狯岳师兄为什么要在自己身上纹一块红色的图案,明明只有罪人才会在身上刺青的吧? 所以就是因为各种各样的情绪,还有莫名的不忿,才导致他一时间热血上脑,完全没有考虑到之后会被揍成什么鬼样子,十分勇敢地就冲了上去……然后就要经过这一夜暴风雨前的宁静,去迎接第二天的凶狠毒打了。 一想到即将迎来的胖揍,他就连睡觉也睡不踏实,零零碎碎做了很多梦,其中大半部分场景都是师兄提着刀在追着他砍,好不容易在凌晨时分才安稳了下来,摆脱了恐怖的追杀,重新陷入了甜甜蜜蜜的有女孩子在场的甜美梦境。 梦里出现一个可爱的女孩子,有毛绒绒的黑发,虽然看不清脸,但是有着伟大并且令人热血沸腾的胸围,腰很细,皮肤很光滑,穿着干练但也很可爱的鬼杀队女式队服,还很愿意和我妻善逸拥抱——这也太完美了吧!这种女孩子简直就是他理想型中的理想型,一定要对她求婚! 于是我妻善逸毫不犹豫就一个猛扑 滑跪冲了上去,死死搂住女孩子光滑的大腿,红着脸大喊请和他结婚——然后被揍了。 对的,没错,在梦里,理想型的可爱女孩子把他给揍了。 我妻善逸十分震惊,这可是他的梦哎!出现在他梦里的理想型女孩子不应该是对他温柔小意,红着脸同意他结婚的请求吗?把他按在地上一顿胖揍是什么鬼啊,好暴躁的性格啊!难不成他其实喜欢的是这种性格的女孩子吗,太可怕了吧! 这种落差一瞬间就击碎了我妻善逸脆弱的少男心,于是他便再也不愿意停留在悲伤的梦境中挨揍,满脸郁结地脱离了梦乡,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 …… 窗外已经大亮,屋子里只剩下他自己和两床空空的被褥,炭治郎和伊之助不在,隔壁师兄的房间听上去也空荡荡的,连祢豆子妹妹的箱子也不见了,可能是炭治郎醒来后就带着祢豆子妹妹去了别的地方。 整间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倒是房间外面传来一些细碎的交谈,声音很熟悉,凭我妻善逸的耳朵,甚至都不需要侧耳倾听,就能把交谈的内容听得一清二楚。 我妻善逸下意识把目光挪向了传来交谈声的门外。 “……哦,富冈义勇推荐你去培训师那里学习,那你也算是那家伙的师弟了。” 这是师兄的声音,听起来竟然难得格外平和,不带怒气也不带排斥——真的假的,师兄这种性格,居然还能和别人交谈甚欢吗? “原来师兄也认识富冈先生,你们是朋友吗?富冈先生不仅帮助了不知道怎么照顾妹妹的我,还推荐我去鳞泷先生那里学习,给了我很大的帮助,我非常感激他!” 哦,是炭治郎啊,那就不奇怪了,炭治郎的身上有一股奇怪的气场,无论是谁都会和他相处很好的样子……不过为什么炭治郎要这么熟练地叫“师兄”啊,师兄可是他们雷呼一门的,是他我妻善逸的师兄啊! 门外响起了一声嗤笑。 “富冈义勇……认识,朋友的话就算了,和那家伙做朋友,理解能力都要达到‘柱’的级别,不然说不定哪天就被他气死了。” “看来师兄和富冈先生的关系的确很好呢!” “你的理解能力不及格。” …… 屋子里的我妻善逸不知不觉间咬起了被角。 ——炭治郎!你乱叫什么师兄啊!师兄不是说了那个富冈什么的才是你师兄吗?不要随便管别人的师兄叫师兄啊! ——过分!过分!他们几个自己在外面聊得开开心心,把他自己扔在屋子里面对噩梦,师兄也是炭治郎也是,明明他才是狯岳师兄的师弟吧?怎么现在炭治郎一口一个“师兄”叫得这么自然,干什么啊!炭治郎,你没有自己的师兄吗?! 陷入了奇怪纠结的我妻善逸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他此刻完全忘记了昨晚自己都干了什么,也把对于挨揍的恐惧忘了一干二净,毫不犹豫就爬起身,迅速几步走到门前,带着莫名焦躁地一把拉开门,抬腿迈了出去。 “师兄,炭治郎,你们在干什么啊——” * 虽说狯岳已经决定好让废物儿子体验一把什么叫做严酷的母爱,在脑海里琢磨了无数个打儿子的方法,但他也没冷酷无情到连一个好觉都不让儿子睡,耐心地坐在廊前,认真思索要怎么完美做到让叛逆儿子受到皮肉之苦,但是又不至于伤筋动骨——目的是为了给个教训,真的把儿子打坏了也不太好,毕竟废物儿子还得去杀鬼,怎么也得给留一口气。 在认真思索中的人通常都会下意识忽略负面情绪,毕竟脑子能用来思索的部分也就那么大,没有余力去想些其他的,以免受到干扰,狯岳当然也不例外。 在他认真沉思打儿子的一百八十种方法的时候,周身的气息也就难得平和了下来,整个人看起来也没那么暴躁,似乎要好相处一些,于是,携带了满点亲和力与长男力的炭治郎很顺理成章和他聊起来,就也不是什么非常奇怪的事情。 狯岳本身也不是对谁都那么暴躁,尊享这种待遇的也就废物儿子一个,夜斗只能算一半,时不时被嘲几句,但也是因为他实在太不靠谱,如果是正常与他人交流的时候,狯岳也能够做到格外正常和谐的交谈,甚至面对长辈的时候还很守礼……不过该开的嘲讽也一次不落就是了。 眼看着“别人家的孩子”这么勤奋,一大早就在院子里锻炼,有着自家废物儿子还在睡懒觉的对比,这个面上带疤的小子真是越看越顺眼——要是善逸那个废物也能这么自觉就好了,省的修行的时候还要连打带骂才能赶去训练。 抱着这种想法,狯岳也不吝啬于两句指点,他始终还是修行年月比这几个家伙要久,见过的鬼更多,受过的伤也更多,对于如何带伤训练并且不影响伤势自有一套方法,正好他现在等消息也很闲,指点一下废物儿子的智障队友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院子里的气氛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和谐了起来,半路的时候,那个长了一张秀气女人脸的家伙也嚷嚷着“猪突猛进”冲了进来,莽莽撞撞地指着狯岳的鼻子要和他打架,不过被灶门这小子两句话就给带跑偏,嚷嚷着“权八郎来比一比谁更厉害”,斗志昂扬地也加入到了训练中。 就连灶门那小子装在箱子里的鬼妹妹,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爬了出来,分明是白天,但看上去完全不害怕自己被日光照成灰,格外自来熟地凑到了廊下坐着的狯岳身边,缩成一团睡着了。 “……” 狯岳皱着眉盯着身边这一小团,陷入了一时失语。 “你妹妹不是鬼吗?怎么还会主动往剑士身边凑的,也不怕我一刀砍了她。” “呃……可能是祢豆子很喜欢师兄吧。” 炭治郎有点迟疑地说道:“鳞泷师傅为了不让祢豆子伤害人类,对祢豆子下过暗示,大概是会把人类当成家人的那一种……祢豆子小时候经常这样缩在妈妈身边睡觉的。” 狯岳:“……” 虽然说廊下有阴影,日光照不进来,不过这种位置也很危险吧?万一这个小东西不小心滚出了阴影范围,那就要“呼啦”一声燃成火球,在阳光下化为飞灰了。 最后还是捏着鼻子认了下来,狯岳默默回屋,把自己的羽织外套罩在了这只小不点鬼的身上,彻底挡住了一丝阳光照进去的可能性。 “要是这也能死了,那你就认栽吧。” 莫名觉得自己好像在操心好几个儿子,狯岳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明明只是废物儿子的智障队友吧,管他们干嘛?搞得好像他是多么好相处的人一样,明明他只需要管好那个废物,保证他别死在外头,然后自己努力升级就好了……管这么多干什么? ——不过,说起来,这几个家伙……似乎无论是哪个,都要比他的废物儿子省心啊。 ——所以废物儿子是不是应该多揍两顿? 抱着这种想法,狯岳环着胸,看着院子里热火朝天的两人,陷入了沉思。 而就在这个时候,原本房门紧闭,应当还在呼呼大睡的废物儿子似乎也起了床,金色的头发简直比阳光都灿烂,一副精神百倍完全忘了昨天晚上干了什么事的快活模样,兴冲冲拉开门,完全不知道自己大难临头,毫不犹豫迈了出来。 “师兄,炭治郎,你们在干什么啊——” …… “他们在训练。” 狯岳慢条斯理地站起身,青瞳幽幽地看了过去,虽然已经在努力想要显得平和了,不过额角突然鼓起的青筋还是暴露了他的情绪,想杀一个人的眼神也是藏不住的。狯岳捏了捏拳头的骨节,露出一个充满了杀意的冷笑。 “正好,废物,本来还以为要泼水才能把你叫醒呢——那现在刚好,就让我看看你这阵子身手的长进,怎么样?” 第30章 师兄生气的原因 坐落在深山老林之中的安静紫藤花屋, 终于也被肮脏的高音所污染了。 “咿——呀!!!师兄不要打我!我现在还是伤员!伤员!!我断了两根肋骨啊!哪有在师弟负伤的时候还要打人的师兄啊!最起码也要等我的肋骨愈合——不!就算愈合了也不应该打师弟吧!!!” “聚蚊成雷!!!” “呜啊啊啊啊啊!师兄你怎么还带拿刀的!为什么还要用型!你真的想杀了我吗?!你是真的想要杀了我吧!救命啊爷爷!师兄要杀人啦!!!” “废物,你喊得挺中气十足的嘛,我怎么听不出来你是断了两根肋骨的状态, 我看你恢复得挺不错的,既然还这么有力气, 就别跑啊!” 紫藤花屋偌大的院子内,噼里啪啦闪着金色和紫色的电光,前者是连滚带爬用上“霹雳一闪”逃命的我妻善逸,后者自然是阴着一张脸提着刀追在废物儿子屁股后面狂砍的狯岳。 这一对雷呼门下的师兄弟此时宛如生死大仇,在灶门炭治郎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一追一逃,在院子里就像两道闪电一样飙来飙去, 来无影去无踪, 只有空气中留下的焦灼气息能勉强让人慢一拍捕捉到雷呼的行动轨迹。 两人都穿着不怎么方便运动的浴衣,但似乎完全没有被穿着所影响速度,每一次穿行都像是九霄轰下来的雷鸣, 声音未到人影先至,一黑一金两颗脑袋就像追逐的闪电, 几乎看不清运动的痕迹, 他们在任何可以落脚的地方闪来闪去, 仿佛只需要一处借力点,就可以化为能够灵活转弯的落雷电弧。 “废物, 你就只会逃跑吗?!” 狯岳怒斥道: “自己干了些什么傻逼事情自己不清楚吗?!为什么要带刀,为什么要用型, 这还用问?我妻善逸, 我今天就来替老师清理门户!!” 没经过妈妈同意就随随便便就要和路上的女人结婚, 不知廉耻地抱着人家的大腿求娶, 被扇了很多巴掌赶走,还丢人到被鬼杀队同僚撞见……真是丢脸丢到家了,是老师知道也会提起拐杖打死这个丢人玩意的程度!他的儿子为什么能这么废物,简直都想砍号重来了! “呜呜呜呜对不起!非常对不起!师兄!!!” 我妻善逸第一擅长的是逃跑,第二擅长的或许就是大声道歉了,在狯岳提起“干了些什么事”之后他也瞬间恍然大悟,思维冲着一个奇怪的方向勇往直前,飙着眼泪高声尖叫起来: “骑在师兄身上动手动脚非常对不起!去扯师兄的衣领也非常对不起!!因为觉得手感很好所以多摸了两把真的非常对不起!!!我不应该和师兄动手!不要杀我啊师兄!!!” “……” 空气沉寂了一瞬间。 这等发言实在太过令人震撼,就算是狯岳也被震惊到足足愣了好几秒钟,才分辨出来这一连串的道歉究竟是何等的惊世骇俗,吓得他连握刀的手都抖了一瞬。 废物儿子,你他妈……究竟脑子里都是一些什么东西啊? 他的耳朵被污染了,他的脑子也被污染了!我妻善逸已经成为恐怖的污染源,儿子废了,砍号重来,需要肃清,立即肃清!!! “……我妻善逸,你去死吧,电轰雷轰!!!” 杀气腾腾的声音重新响起,这一次的怒斥中蕴含的怒气尤甚,而且略微有点微妙的,似乎还带了点恼羞成怒。 “谁他妈跟你说这个了?!你脑子里都是废料吗!天天都在想一些什么恶心的东西!!!” “呜啊啊啊不讲理!我明明已经道歉了!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啊?!” …… 好快!好厉害!眼睛几乎都要追不上他们的速度,不愧是善逸和他的师兄,真是令人敬佩的实力!所以说善逸明明这么强,又为什么会嚷嚷着自己很弱寻求保护啊?分明已经是能够躲避开师兄攻击的速度了,这根本就是他所达不到的程度! 灶门炭治郎震撼地睁大了双眼。 鳞泷师傅,这难道就是师兄弟的正常相处状态吗?他在修行的时候并没有其他同门,所以也不清楚正常师兄弟的相处方式,但是看善逸和他师兄这种状态,总觉得很奇怪啊?善逸的道歉也很奇怪啊?是所有师兄弟都会这样凶残地打架,还是说这其实是他们雷呼一门的特性?我们水呼应该不是这样吧?! 善逸的师兄说富冈先生也算是他的师兄了,他可真的一点也不希望以后被富冈先生提着刀追着砍啊! 纯洁的长男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听见了什么密辛,在山里长大的伊之助更是根本就听不懂,祢豆子仍旧在廊下盖着青紫色三角纹羽织睡成一团,似乎除了在追逃中短暂沉寂了几秒钟的当事人,其他人谁也没理解那几句惊恐中脱口而出的道歉究竟代表了什么。 甚至就连我妻善逸,也是因为恐惧到大脑混乱,下意识脱口而出了潜意识中最为在意的东西,可能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只是抱着头尖叫着不停道歉,想到什么喊什么,思维混乱,毫无章法。 从偷吃了爷爷准备的和果子一直道歉到偷偷在心里觉得师兄脾气太差,简直恨不得把几岁还在尿床的事都说出来,直听得狯岳额头上青筋直跳,不得不捏着鼻子暂停了“大义灭亲”的行动。 他妈的,再让这废物说下去,他们雷呼一门就真的丢人丢到家门口了,说不定鬼杀队总部都会流传着雷呼传人的丢脸事迹,老师说不定都能被气出心脏病——雷一门的一世英名啊! 狯岳脸皮薄,实在丢不起这人。 虽说他真的很想把这没用的儿子狠狠揍一顿,但我妻善逸在清醒的时候也不是那么好抓的,废物儿子别的不行,逃跑可是一顶一的强。 学不会一之型的狯岳硬生生没追上求生欲爆棚的废物师弟,气得脑门青筋暴起,一边追一边听这个智商胡乱嚷嚷着给雷呼一门抹黑的事——废物!你脑子进水了吗?旁边还有两个别的呼吸法的传人呢,别什么事都往出说啊傻逼!!! 最后狯岳不得不按着气到快心率火速的胸口停下来,在我妻善逸的尖叫中恶狠狠地磨牙,正好富冈义勇同门那个小子也战战兢兢过来劝架,狯岳也就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想杀儿子的念头按捺下去,算是表示休战。 不能再继续了,起码不能在别人面前继续了,废物儿子的嘴根本就没有把门的,连老师曾经左脚绊右脚摔倒的事都往出说,还是改天在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打他一顿吧。 狯岳这么想着。 而且现在运动过量也不太好,他手臂上的伤口险些崩裂,废物儿子还断着两根肋骨,现在就把人揍了也有点得不偿失,毕竟还得让他来给废物儿子上药……现在一看见那张蠢脸就来气,为了自己的血管着想,还是暂时把这个废物冷处理一下。 * 但虽然是这么想着,等到紫藤花屋的老婆婆将饭食送到的时候,狯岳还是在沉着脸给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废物儿子上药。 “你的脑子是摆设吗?逃跑的时候速度那么快,结果还能在回房间的时候踩空,从廊道的栏杆处摔下去,怎么就没给你再摔断两根肋骨?真是没见过比你更蠢的废物了。” 所幸都是小擦伤,以废物儿子的恢复能力,说不定明天就愈合了,狯岳照常黑着脸讥讽了两句,把纱布系成干脆利落的一个结,随后就毫不客气地冲着废物儿子的屁股踹了一脚,把人撵走:“滚去吃饭。” “……暴力,过分。” 我妻善逸鼓着脸小声嘟囔了一句,然后在自家师兄把杀人的目光投过来之前飞快跑走,装作自己什么都没说一样坐回了自己的食案后面。 ——所以说,师兄果然很过分! 我妻善逸狠狠咬下一口天妇罗,在这种堪称幸福的味道里食不知味,金褐色的眼睛时不时就偷偷扫去故意和他坐了最远处对角线的师兄,然后在对方那凉嗖嗖目光看过来之前迅速收回。 他分明已经道歉了!而且道歉了很多次,把能想到可以道歉的地方全部都说了对不起,但是师兄还是不依不饶,甚至看上去更加凶神恶煞了……不讲理! 我妻善逸在心里细细数着师兄过分的地方。 性格太差,还老是生气,根本不给他好脸色看。虽然有的时候很像妈妈,但是脾气太暴躁,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温柔”。身上、身上摸起来倒是很舒服,拥抱的时候也觉得很温暖,但是因为长得很帅,所以会把女孩子的目光吸引走,这一点就很令人气愤了!导致师弟找不到女孩子结婚怎么办,赔人家的老婆啊! 甚至就连祢豆子妹妹……祢豆子妹妹都喜欢凑过去,究竟是为什么啊?!! 我妻善逸再一次苦大仇深地把目光挪过去,赫然就看见姿态端正保持着食不言规矩的狯岳师兄旁边,蜷缩着睡在在青紫色羽织里的一团——啊啊啊过分!师兄的羽织连他都没盖过! 呸,不是,是祢豆子妹妹都没往他身边凑近过! 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哪一边,我妻善逸觉得嘴里酸溜溜的,“咯噔咯噔”咬起了筷子,然后又引得师兄飞来一个眼刀。 “吃饭不准咬筷子!” “哦……” 我妻善逸悻悻地松开了牙齿,食不知味地继续咀嚼着食物——然而还没等他从这莫名其妙的纠结中恢复心情,另一边的伊之助又不老实地翻腾了起来。 “权八郎!我要和你比一比谁的头更硬!” 左右手一起开工,吃着“手抓天妇罗”和“手抓饭”的家伙嚷嚷道:“我还要和你这个师兄打架!喂,听到没有!伊之助大人要和你打架!” “你给我用筷子吃饭!” 狯岳额角一抽,目光在这个长得秀气但是行为一点也不秀气的家伙食案上扫了一眼,被这满桌的饭粒和油乎乎的手掌直接激出了洁癖和强迫症,鼓着青筋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啪”地就一筷子抽了过去: “食物没咽下去的时候就给我闭上嘴!恶心死了!” “哈?你现在就要和伊之助大人打架吗?” 啪! “闭嘴吃你的饭!” “喂!我看你这个师兄是想打——” 啪! “你他妈给我闭嘴。” “……” “那,那个,师兄……伊之助可能是很饿,我这份也可以分给他一些的。” 在另一侧旁观的炭治郎脑门滑落一滴汗,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善逸的师兄毫不留情几筷子抽上去,总觉得心里有点怕怕的……好像是什么从血脉中带出来的压制,就算打得不是他,他也看着有点心惊胆战。 靠谱的长男很习惯照顾同伴,这种时候也不例外,不过在他刚端着自己那一份天妇罗准备站起来的时候,那边把筷子都快使出呼吸法的狯岳阴着脸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仅仅是这一眼,炭治郎就顿时有了一种曾经被生气的妈妈带着核善微笑凑近的紧张感,那冰冷的青瞳就宛如两点鬼火,能让盛夏炎热的空气瞬间沉入寒潭,屋子里弥漫的低气压几乎快让衣角无风自动,从血脉中溢出的压制力直接就把三只都吓得不敢说话,果断埋头吃饭。 “还没抢你的东西,你就自己往出送,废物都没你蠢。” 这只的反应好歹还足够快,狯岳也就收回了杀气腾腾的眼神——看来废物儿子这两个智障队友也都不是什么省心的东西,除了训练的时候积极点,剩下无论哪个都一身的毛病,一个纯粹野到吃饭不会用筷子,另一个年龄不大倒是直接把自己当成妈,照顾人照顾上瘾了吗?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也犯了同样当妈的毛病,狯岳沉着脸吐出一口气。 算了,别在这三个智障的房间里待着了,总觉得他很快就要被气死,还是回去隔壁自己休息,安安静静地等着鎹鸦什么时候送来召集消息——说起来他本来也不用和这几个智障凑在一起吧,为什么无比自然就跟进来了? 想到了这里,狯岳宛如瞬间打通了任督二脉,心情一下子就明朗了起来。 ——对啊,和这三个智障生什么气?他原本就用不着关注这几个家伙的吧? 不过是废物,废物的智障队友一号,废物的智障队友二号,不看不理不就行了? 瞬间就寻找到了更轻松的一种处理方式,狯岳表情平静地站起身,毫不犹豫就转身回了房间,留下三个面面相觑的家伙坐在原地,彼此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茫然。 “啊,对了,善逸,我想起来一件事。” 以为同伴的师兄生气了的炭治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在错误的道路上纵马狂奔,表情严肃地对还没反应过来的我妻善逸开口: “就是之前,善逸的师兄觉得很生气,但是善逸道歉的时候没有提到过的一件事。” …… 于是,傍晚的时候,我妻善逸一边在心里嘟囔着“太离谱总觉得不太可能”,一边战战兢兢地敲响了自家师兄房间的门。 冷着一张脸的狯岳把门拉开一条缝,眯了眯眼,语气不善地说道: “废物,我想你最好给我一个不会挨揍的理由——” “那,那个,虽然不知道师兄为什么会因为我和女孩子求婚而生气,但是,如果我再有想要求婚的对象的话,会先和师兄和爷爷商量的!” 还没等狯岳的威胁说完,顶着一头灿烂金发的我妻善逸就紧张地抢先开了口,闭着眼睛慌慌张张说完之后,才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攥着皱巴巴的衣角嘟囔起来:“所以还是觉得很奇怪,师兄为什么会在意我和女孩子求婚……” “……” 在意的是你求婚吗,废物?!在意的是你丢人!雷呼一门的脸面都被你踩在地上摩擦,谁他妈在乎你求婚了?! ……好吧,也不是一点也没有,不过废物儿子的结婚对象不问过他,他生气也很理所当然吧?妈妈同意了吗你就想结婚,是不是根本不把妈妈放在眼里?! 狯岳按着额角,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决定不再对废物儿子的智商抱有任何期望——算了,算了,左右都是废物,又蠢又没用,曲解意思不也很正常,他没有必要因为这个生气……但是还是很生气啊!!! “滚!” 于是狯岳冷着脸又甩上了门,把大声质疑“为什么又生气了啊师兄,简直比女孩子的心思都难猜”的废物儿子关在了门外。 当然,这其实也只是一件插曲,因为重要的事情比预想中还要早地出现了。 第二天一早,狯岳接到了鬼杀队高级队士集结的通知。 第31章 富冈义勇,我谢谢你 高级队士的召集比狯岳预料中来得早上一些。 按照他对于鬼杀队行动速度的推测, 由鎹鸦向本部传递消息,再通过本部将各地“戊”级以上队员调动,赶来那田蜘蛛山,所需要最低不少于三四天。 因为在这种交通仍旧不太方便的年代, 即便有火车可以缩短部分赶路时间, 但高级队士的人数本就不多, 又有大半跟随九柱分散至不同辖区, 集中调动的难度非常大, 却又不得不这么做——第一批入山的队士人数超过双手, 第二批人员也已经于昨日进了山, 并且没传出什么明确消息……这也就代表了队员折损的可能性很高。 如果不出意外, 那座山中恐怕存在着实力不低的鬼, 且数量还不会少。 如若追求速度,迅速调动附近队员前往救援, 更大的可能是再折进去一批人, 所以为了不造成更多伤亡,集结人手起码要有足够的中坚力量, 要么多调动一些身经百战的高级队士,要么派来更为可靠的“柱”。 “时间太紧,能赶来的高级队员非常少,所以现在这种情况, 是有‘柱’参与进来了吗?” 狯岳迅速换回队服, 腰间挂上日轮刀,在隔壁三只还没起床的时候就推开隔壁的门,跨过三个睡得东倒西歪的家伙, 目标明确地走向墙角, 一把拉开了睡着小不点鬼木箱的箱门, 皱起眉,曲起食指弹了一下紧紧攥着青紫色布料的小不点的脑门。 “喂,松手,羽织还给我。” “谁!啊……是善逸的师兄啊,吓我一跳。” 灶门炭治郎“腾”地翻身坐起,直到发现进门的是狯岳才重新露出了没睡醒的表情,满脸迷茫地问道:“这么早,天还没亮呢,师兄找祢豆子有什么事吗?” “没事,滚回去睡你的觉。” 祢豆子乖乖地松开了手,于是狯岳面无表情把小不点鬼抱在怀里的青纹羽织拽出来,抖了抖褶皱,重新披到身上,又帮忙把箱子门关了起来,接着转身就准备离开。 “咿啊啊?!师兄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耳朵很灵的我妻善逸自然也被惊醒,抱着一团皱巴巴的被子坐起来,头顶睡得乱糟糟的金发,满脸惊恐地大叫: “为什么这么快啊!分明才休息了不到两天,师兄手臂上的伤还没有完全愈合呢!这么快就又要去杀鬼了吗?!师兄难道一直都在过这种不停杀鬼的生活吗?!!” “吵死了。” 狯岳没理他,眼看着这三个人估计也睡不成了,就干脆在门口驻足了一下,对三只里明显更靠谱一点的灶门炭治郎开口:“附近有个那田蜘蛛山的任务,大概会召集很多队士进行救援和清剿,危险程度比较高,你们伤如果没好可以报告给鎹鸦,带伤的低级队员没有必要去送死。” 能让“柱”出动的任务从来不是什么简单的活计,如果往更严重点考虑,这座山里说不定会出现最为危险的“十二鬼月”,高级队员尚且容易折损,更何况废物儿子和他队友这几个“癸”级,如果运气不好一进去就撞上鬼,说不准能不能活得下来,倒不如一开始就别进去,正好带伤也是一个挑不出毛病的理由—— “哎?肋骨吗,好像愈合的差不多了。” 然而事情的走向往往事与愿违,废物儿子爬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肋下,迟疑道:“已经一点也不痛了,摸上去也没什么感觉,这应该就是愈合了吧?” “区区肋骨,伊之助大人当然已经全好了!” “嗯,确实,没有什么感觉了,这种小伤好得很快呢。” 狯岳:“……” 狯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还差点没好利索的胳膊。 这才几天,就算你们几个其实不是骨折而是骨裂,这愈合得也太快了点吧?这正常吗??这不正常吧??! “你们是人吗?恢复力好恶心。” 狯岳喃喃了一句。 他的恢复力在常人中已经算还不错的了,前两天皮开肉绽的抓伤到现在已经丝毫不影响行动,就算剧烈运动也不必太过担心,但仍旧不能算得上完全愈合,还是有会撕裂的可能性,而这三只呢?这可是肋骨的伤势啊,随便换成哪个人不得恢复个十天半月,这仨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吗,两三天就能长好骨头? “说人家不是人也太过分了吧,过分,超级过分啊!师兄!” 然而他的废物儿子完全没有理会到狯岳这句感慨究竟是什么意思,不忿地揪着被角大声嚷嚷起来: “我们可是货真价实的人!骂我们‘废物’也就算了,怎么可以说我们不是人呢!” “闭嘴,都说了吵死了!又没骂他们,只有你才是废物。” 狯岳冲着废物儿子冷哼一声,接着也就没再准备和他贫嘴,毫不犹豫踏出了门外。 “我还有任务,没空在这和你们浪费时间。记住小心那田蜘蛛山的召集,如果真的把你们三个也叫过去,那就是你们倒霉了,自己小心点,不然死了活该。” 此时天色还未放亮,只有几缕橙红色的霞光昭示着太阳即将出现,狯岳眯着眼看了看天,简单辨认了一下方向,也懒得再走台阶,就撑着廊边的栏杆直接翻身跳了下去。 鞋底刚刚踩在地面上,身后的屋子里就传来了废物儿子犹犹豫豫的声音。 “……听起来很危险啊,师兄接到的就是这个任务吗?” “嗯。” 狯岳简单应了一声,随后回过头,冲着门里那个金色的脑袋冷淡地开口:“希望你在遇到打不过的鬼的时候,也能跑得像躲我这么快。” 话音落下,他就毫不犹豫迈开步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院子,至于后面废物儿子又说了些什么,是大喊大叫还是扭捏地让他小心,但已经走出了有一段距离,无论他嚷嚷些什么东西,狯岳也听不到了。 * 那田蜘蛛山在紫藤花屋的东北方向,就近入山肯定会在东北角的道路集合,但狯岳收到的召集地点却是在山的另一侧,需要绕路一阵子,才能与等待集结的队员汇合,所以即便他是清晨就出发,也在下午过半的时候,才堪堪到达集合位置。 “……” 狯岳盯着一边正微笑着与几个队士讲话的蝴蝶发饰少女,抬手拽住了一个路过的“隐”队员。 “这一次来了几个‘柱’?” “哎?” 冷不丁被拽住的“隐”愣了一下,全身上下唯一露出的双眼下意识把狯岳扫了扫,然后目光在他脖子上的勾玉停留了一瞬。 “是‘那个升级很快的稻玉’啊……” 隐的队员嘟囔了一句,随后也很干脆地回答道:“来了两位‘柱’,是水柱大人与虫柱大人,因为收到了那田蜘蛛山的消息,里面有的鬼会使用毒素,所以虫柱大人需要先为队员们分发解毒剂。” 说到这里,他还迟疑了一下,然后指了指另一边格外冷清的方向:“你是想要去找水柱大人吧,他在那边。” 富冈义勇也来了? 狯岳挑了下眉,下意识看过去,结果刚刚好和富冈义勇也看过来的古井无波蓝瞳来了个对视。 “……” 左右看看,这家伙的周围完全没人,无论是路过的“隐”还是其他召集队员,都没有想要往他身边凑一凑的意思,富冈义勇整个人仿佛就自带了什么诡异的气场,硬生生把这还算热闹的一片地方给抽出了一块真空。 虽然说并没有打算和这家伙打招呼,不过都被看见了,掉头就走也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他其实也不认识什么人,能认出虫柱还是因为蝴蝶发饰与身材矮小这个特征比较容易辨认,其他队员更是面生,虽说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很多人认得他……但是他不认得别人啊。 于是狯岳沉默了一瞬间,还是冲着“隐”指给他的方向走了过去。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和富冈义勇也没什么可聊的,这个人说话的语言艺术极其抽象,与其被他气出个什么好歹来,倒不如直接公事公办,直接省去闲聊,问点正经事。 “等蝴蝶给所有人发完解毒剂。” 富冈义勇面无表情地说道,虽然他在与人交流上有很严重的障碍,但似乎一旦涉及什么任务相关的事宜,他也能解答得还算明白。 “山里死了很多人,还有人活着,我们去杀鬼,召集其他低级队员在外围救援,隐负责帮忙。” 还有人活着……如果村田在山里,那他肯定就是活着的幸运儿了吧,毕竟这家伙可是有大气运的人,应该死不了。 狯岳没什么同伴爱地心想。 一次任务能出动两位柱,看来那山里很有可能会出现“十二鬼月”了,召集低级队员在外围救援的话,废物儿子和他两个智障队友估计也跑不了,只要他们不作死自己去往山腹跑……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狯岳沉默了一瞬间。 ……总觉得还是很危险呢?由鎹鸦传递口信的话,那三个智障能听懂自己的任务是搜救而不是杀鬼吗? 算了,好歹废物儿子跑得快,打不过他还跑不过吗,更何况那废物晕过去之后还挺厉害的,连妖怪都砍得动,就算出事也轮不到他。 收起心底那没来由的一点不安,狯岳转身也去了虫柱蝴蝶忍那里领了两管解毒剂,本以为“柱”这种身份对他这种普通队员不会有什么关注,但狯岳也没想到,在他皱眉捏着两小管玻璃准备转身就走的时候,一直笑眯眯吩咐“隐”准备各种医疗工具的蝴蝶忍却若有所思盯着他看了好几眼,直看得他脊背发毛,浑身发凉。 “哎呀,看来你就是富冈先生之前提到过的,稻玉君对吧?” 蝴蝶忍笑眯眯地说道: “原来富冈先生也能有朋友,而且还不是谣传,这也让我们这些同伴松了一口气呢。” 狯岳:“……” 看出来了,富冈义勇的人缘是真的差,就算是虫柱用这种很温柔的语气讲话,也能听出来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我们大家都讨厌他”的潜台词。 这家伙究竟怎么做到的,交个朋友都会被同为“柱”的同伴当做是谣传? “不、也不能算是朋友。” 虽然虫柱蝴蝶忍看上去温温柔柔,讲话也轻声细语,但是狯岳总觉得这个身材娇小的女性给人的感觉要危险得多,起码比富冈义勇那个憨憨可怕,于是他抽了抽嘴角,下意识后撤了一步,拘谨了一下措辞: “只是曾经协助过水柱的任务……” 刚说到这里,狯岳就突然意识到了蝴蝶忍刚才说的话里,似乎存在了一个他才注意到的盲点。 “……提到过?” 狯岳突然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富冈提到过我,怎么提到的?” “啊啦,你竟然不知道吗?” 蝴蝶发饰的少女露出一副惊讶的神色,紫眸中透出的目光也带了一股说不出的意味,似乎是有点怜悯,又似乎是有点忍俊不禁: “现在的话,我相信你的确和富冈先生是朋友了。能够交到靠谱的朋友,作为同伴我也很替他高兴,至于富冈先生是怎么提到你……” 蝴蝶忍顿了顿,说道:“富冈先生之前和宇髄先生说,可以让宇髄先生收你为继子,而问到原因的时候,富冈先生是这么说的——” “我不会收继子,宇髄可以。” 冷淡无波的声音自耳后响起,狯岳木着脸回过头,刚巧看到富冈义勇理所当然的冷淡表情,他似乎完全没觉得这句话有哪里不对——哦,富冈义勇当然不会觉得哪里不对,毕竟他平时就这么说话。 “是的,富冈先生就是这样对宇髄先生讲述的。” 蝴蝶忍露出一副略微有点抱歉的表情: “宇髄先生当时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狯岳:“……” 狯岳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不愧是富冈义勇……这么说话,音柱绝对会以为富冈把自己不想要的继子甩给他了吧?这人究竟怎么做到的,能把正常的话给讲成这幅模样?!! “富冈义勇,我真是谢谢你了……” 狯岳额角鼓着青筋,磨着后槽牙一字一顿地说。 “不用谢。” 然而富冈义勇丝毫没察觉到这其中有什么不对,神色冷淡地接下了狯岳的“道谢”,如果仔细观察,甚至还能发现他的嘴角上扬了那么肉眼几乎看不见的一丢丢,无比冷静地转身吩咐道: “快天黑了,所有人准备出发。” 第32章 别小看我啊! 那田蜘蛛山树木丛密, 高大乔木犹如一具具巨人的尸体,沉默着直挺挺仰头戳向天空,树冠茂盛, 在密林中穿行时连月光都会挡住大半, 只能勉强看得到或许是什么动物踩出来的小径, 说不定是人,说不定是鬼, 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没来由的死气沉沉的味道。 “嘶……这次肯定是个大鬼。” 狯岳提刀往前头走, 冷着脸一言不发, 身后跟着的同僚也不清楚是“丁”级还是“戊”级,跟在他身后似乎是有点想搭话: “先前进来的低级队员很可能凶多吉少了, 光是在外围往里走, 就觉得手臂上汗毛都快竖起来,连我们都有这种感觉, 那些低级队员还能——” 他话没说完,就被身边另一位队员用手肘捅了一下,冲只用后脑勺对着几人的黑发猎鬼人抬了抬下巴, 压低声音道:“这是‘那个稻玉’, 不怎么理人的。” “……” 身后衣料摩擦的声音响起, 似乎是有谁转过头仔仔细细盯着他打量了几眼,然后就彻底安静了下来,除了几个人踏在枯枝残叶上的“吱嘎”碎响, 就只能听见一行人压抑的呼吸,在堪称死寂的山林里尤为清晰。 狯岳没理会身后几个队员的私下窃语,他面无表情仰起头, 盯着被血色蒙上一层红光的月亮, 重新辨认了一下方向, 随后继续稳稳的向山腹深处前进。 …… 十几分钟前,他们和富冈义勇以及虫柱带队的“隐”各自分成了几队。 从发起高级队员召集开始,到那田蜘蛛山脚下集合,总共也只过了两天不到,附近能赶来的高级队员不过寥寥,“甲”级队士大半都在霞柱炎柱与恋柱掌管辖区活动,这一次时间太赶,没有一个成功抵达,倒是“乙”级队士到了一个,还要负责后方战斗力偏弱的“隐”部队与应急医师的安全,所以在分散队伍深入那田蜘蛛山腹地搜救时,零零碎碎凑齐的一小队高级队员也就默认由其中似乎最为靠谱的狯岳带队,虽说狯岳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队员中风评不怎么样的他就突然就值得被信任了。 富冈义勇独自行动,根据虫柱蝴蝶忍的说法,水柱的节奏很少有队员能够配合,所以主要负责狩猎寻找山中藏匿的“十二鬼月”。 虫柱自己虽然也是在场除了水柱之外的最强战斗力,但更重要的事是挽救尚且存活的队士的生命,所以领着继子栗花落香奈乎以及一小队有疗伤经验的隐前去进行搜救。 根据刚刚鎹鸦送达的消息,她已经于东南方向斩杀一只鬼,并发现数十只吊在乔木上的巨型鬼茧,其中尚有幸存者,要求附近接到消息的“隐”部队携带担架与急救设备前去汇合。 狯岳这一小队的任务就是深入腹地,剿灭藏匿于山林深处的其它食人鬼,并及时传递发现幸存队员的位置,如果发现“十二鬼月”的踪迹立刻发起求援,拖延时间等待“柱”的到来。 当然,鬼杀队在行动时的规矩也并没有那么严谨,与鬼战斗会面对千奇百怪的血鬼术,意外随时有可能发生,如果发现特殊情况也可以暂时离队,不过这样做就后果自负了——毕竟在有“十二鬼月”出没的山腹独行,一旦出现意外那就很可能再也没机会见到第二天的太阳,“柱”的增援也需要时间,与同为高级队士的同伴一起行动才是更为稳妥的选择。 狯岳原本也是这么想的。 ——原本。 在面积如此辽阔的山中穿行,真正具有与鬼战斗的能力的队士只占全员人数的一部分,信息的传递是尤为重要的,所以每支队伍包括每位队员的鎹鸦都会每隔十分钟交流情报,包括什么方位发现幸存队员,何等位置出现战斗痕迹,哪里需要增援……以及另一个方向有低级队士入山等等。 “东北方向三名癸级队员入山!嘎!东北方向低级队员进入危险区域!嘎!东北方向出现鬼的踪迹!嘎嘎!” 狯岳的鎹鸦在树梢上方的狭窄空间盘旋,或许是发现这种位置不太适合飞行,最后选择一个猛子扎下来,稳稳落到了主人的肩膀头上,扑腾着翅膀尖声道:“东北方向!东北方向!有队士在与鬼战斗!需要增援!需要增援!嘎嘎!” 狯岳当即沉下了脸,引着一行队员向北方改道前进,心里粗略算了一下入山的方向,以及鎹鸦透露出的“三名癸级”的消息……从紫藤花屋笔直前往那田蜘蛛山的方向就是东北方向,如果不出意外,这倒霉见到鬼的三只,八成就是废物儿子和他那俩智障队友了。 “啧。” 心底原本若有若无的不妙此刻开始蔓延了起来,狯岳的神色也紧绷起来,面上浮出了些许怒意以及不易察觉的焦躁——所以说那三只究竟是怎么回事?低级队员分明只需要在外围搜救就可以,废物儿子这种“癸”级往山腹跑什么?嫌死的不够快吗?! 西南这一带只有虫柱蝴蝶忍那里传来了斩鬼的消息,剩下全部都是“未发现踪迹”,也就是说,真正盘踞着鬼以及“十二鬼月”的地点就在废物儿子他们进山的东北方向,那三只莽莽撞撞地闯进山里,不仅会撞到已经吃了不少人的鬼,还有可能遇到更危险、更强大、只有“柱”才能应付得来的“十二鬼月”。 一冒出这种想法,狯岳就觉得心底冒出一股不可忽视的焦虑烦躁,针对自己废物师弟的担忧被害妄想症又重整旗鼓地翻腾了起来,直啃噬得他心头泛冷,脚下的速度又快了一筹,甚至吐息间已经弥散出“滋啦滋啦”作响的灼热白雾,周身浮现出若有若无的深紫电弧,直接将本就追不上他速度的几名队员落在了身后,远远甩出去一大截。 “喂!你等等——” “别叫他了,我们追不上雷呼的速度,他想独自杀鬼谁也拦不住,毕竟是‘那个稻玉’。” 身后似乎有人叫了他一声,不过很快就被同行队员拦了下来,几名队士仍旧按照自己的速度奔行着,只有青纹羽织的黑发猎鬼人如同一道紫电一般飙了出去,脖颈间的勾玉在月色下闪着金色的微光,飞速奔跑中还从坎坷不便行进的地面跃上了树干,在层层树梢之中化作一条跳跃的电弧,冲着惊起鸟雀的方向追了过去。 ——丙级队员,稻玉狯岳,擅自离队。 * 在狯岳于清晨离开后不久,经紫藤花屋医生重新诊治过,确认已全部痊愈的三人也接到了那田蜘蛛山的搜救任务,不过似乎也正应了狯岳先前对三人理解能力的担忧,包括我妻善逸在内,没有一个人听出来“那田蜘蛛山外围搜寻”的意思并不是要他们斩鬼,而是简单的搜救幸存队员。 三只很顺理成章地就冲着最为危险的山腹冲了进去,并且还在前行至一半的时候,遇到了上一批入山的幸存队员,村田。 “为什么癸级会跑到这么深的地方来?!” 提着刀不得不面对一群被鬼操纵的同僚尸体,村田的心态异常崩溃。 “我们第二批传不出消息就已经很明显了吧?现在需要的是更高级别的队士和‘柱’!癸级再进来多少个也是送死……就算就近召集高级队员也好,为什么不是稻玉他们带队援助啊?!” 战战兢兢吓得直喘粗气的我妻善逸立刻就竖起了耳朵:“哎?哎哎?!!谁?你说我师兄?” 进到这么恐怖的山里已经足够他吓到哗哗流眼泪了,如果不是害怕叫得太大声把这座山里的鬼引过来,我妻善逸此刻应该嚎啕着抱住长男的大腿,哭得涕泪横流,喊得山崩地裂,而不是哆哆嗦嗦握着日轮刀,眼看着同伴“嗖嗖”斩断连着死去队士尸体的坚硬蛛丝,自己却连努力不要吓晕过去都已经拼尽全力了(虽然晕过去才比较好)。 好可怕!真的好可怕!!!这座山的声音就已经超级恐怖了!进到里面之后他的耳朵更是只能听见恐怖的“窸窸窣窣”,像是有无数细小的昆虫在周边爬行,细细碎碎的声响让他根本听不清其它的声音——如果不是觉得师兄也接到同样任务,说不准在山里能遇见,他才不敢进来这座可怕的山啊!!!就算是炭治郎和伊之助扛着他,他也绝对不要进来!!! “你真的是稻玉的师弟吗?感觉完全看不出来啊!” 一边提刀挡住被鬼操纵的尸体的攻击,村田一边冲着不靠谱的金毛哭包喊道:“你也是雷呼吧?!雷呼面对这种情况不应该‘唰唰唰’就砍断这些线的吗?你为什么一刀也挥不出去啊!” “因为我很害怕!!!” 我妻善逸理直气壮地飙着眼泪大声吼了回去: “我说你可别小看我!我真的超级弱的!!能活到现在已经很努力了!!!我也很想像师兄一样可靠!但是我连雷之呼吸的型都只会第一式,我根本就做不到啊!!!” 师兄很厉害也很帅气,仅仅是大半年就已经成为了高级队员,如果能在这座山中遇见师兄,肯定也会被保护……但是也要他能活到遇见师兄的时候啊!!! 原本正艰难面对曾经“队友”攻击的村田硬生生被噎了一下,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真亏你能理直气壮说出这种话啊。” “善逸!别说丧气话!” 斩出连绵不断水花的炭治郎略微顿了顿,重新吸进肺腔一口冰凉的空气,怒喝道: “有鬼正在操纵着这些尸体!我们要尽快把这些线都斩断,伊之助已经被隔到那边去了,鬼的目的是把我们全都分离开,然后逐个击破——小心!!!” 大抵是见到利用尸体分散几人的效果不好,树林深处响起了一阵躁动,随后猛地窜出来一具身材堪称“庞大”的无头鬼,格外凶猛地冲入了勉强背对背聚在一起的三个人中央,硬生生将这个小型的队伍彻底冲散了开来。 身体被巨大的冲力击飞,脚底刚刚似乎也被绊了一下,本就战战兢兢的我妻善逸被这突如其来的无头鬼彻底打乱了思绪与节奏,视野中一片天旋地转,紧接着就是身体一歪,被冲着一个陡峭的斜坡撞了下去,勉强护住头,尖叫着“轱辘轱辘”不知道滚出了多远。 ……头被撞到了,身体也被撞到了,羽织已经被灌木丛划破了吧?刚刚半路似乎还撞到了什么东西,像是个头很大的蜘蛛,好像是被狠狠咬了一口……好痛。 好不容易卸去了所有惯性与冲力,最终在一片空地停了下来,我妻善逸昏头昏脑地爬起,昏昏沉沉地四下打量了一下周围。 好晕,视线重影了,有点想吐,看不清东西,被咬到的地方好痛,这座山里的蜘蛛有毒吗? 直到头顶压下一片古怪的阴影,勉强注意到好像是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接近的我妻善逸甩了甩混沌的脑袋,然后下意识抬起了头。 “……” 一只人头蜘蛛身的猎奇向恐怖蜘蛛正吊在他头上,咧着嘴角向他凑近,恶心又恐怖的蜘蛛腹在不停吐丝,青白的人脸上挂着充满了恶意的扭曲笑容,甚至看见他抬头,还开口对他说话: “你已经中了我的毒——” 这只鬼的话还没说完,骤然面对这种恐怖景象的我妻善逸就果断眼睛一翻,毫不犹豫一个后仰,“扑通”栽倒在地,连一个尖叫也没发出来,无声无息就吓晕了过去。 人头蜘蛛鬼:“……” 怎么回事,这一届的猎鬼人胆子这么小的吗? * 狯岳在树木梢头枝干处飞快跳跃,冰凉的山中空气顺着肺腔蔓延到四肢百骸,再重新转变为“滋啦”作响的白雾从嘴角边溢出,迎面而来的劲风丝毫影响不了他的速度,此时他整个人已经近乎化作一道在树梢间穿行的电弧,在视野更加辽阔的树顶飞快闪烁,只有青紫纹路的羽织被吹得“猎猎”作响,象征性地给物理学留了一点尊重。 ——快到了。 狯岳死死盯住鸟雀惊起的地方,视网膜在一轮血月的红光照射下几乎蒙上了一层红色,呼吸法毫不停歇地运转,不知不觉间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中断,本应在飞速赶路中被消耗的体力也在隐晦地重新填补,心脏跳得很快,按理来说这种变化应当早就被感知敏锐的他发现,但大概是全部心神都在紧张其他的事情,所以狯岳并没有发现自身这一奇特的状态。 距离越来越近,耳中也听得到越来越明显的刀剑劈砍与怒喝的声响,但大脑将这一段声线捕捉到后,却并不符合他几乎刻进潜意识中的高声尖叫,反而是虽也耳熟,但比较之下偏向他思绪无感一点的粗声线。 ——是废物儿子那个长了张女人脸的智障队友。 狯岳的心底沉了一下。 这家伙在山里,那就说明废物儿子也在山里,先前鎹鸦传递的消息所指明的就是这三个人——他们遇见了那田蜘蛛山里的鬼! 这三只应该一起行动的,他会发现这家伙落单,那么其他两只估计也遇到什么,那田蜘蛛山中可是还有所谓的“十二鬼月”……废物儿子不会就这么倒霉吧? 心里顿时飞快闪过了一连串的想法,但狯岳的步伐仍旧没慢下来,飞速窜至目的地的树梢头,以常人的肉眼几乎捕捉不到的速度,毫不犹豫提起日轮刀冲着树下长相分外猎奇的高大蜘蛛头鬼斩了过去。 “远雷!” 汹涌的电弧在一瞬壮大,几乎能照亮这一片阴森森的空地,雷之呼吸剑技的速度向来无可比拟,所以狯岳这一刀完全没有被躲开,结结实实砍在了巨大蛛头鬼粗壮的脖子上。 ……然后在斩进三分之二的位置处停了下来。 “切,真硬的脖子。” 狯岳烦躁地“啧”了一声,随后毫不迟疑地立刻变招,恶狠狠吐出一口滚·烫的白雾,手臂重新用力,结结实实把剩下三分之一的脖颈间接处也切了下来。 刚刚还从野猪头套里呕血的嘴平伊之助愣了一下,提着两把锯齿状的日轮刀呆了呆,还没等他因为“自己的猎物”被抢了而做出反应,眼前犹如闪电一般劈过来,瞬间砍断蛛头鬼脖子的家伙就又一次闪到了树顶,完全没给他什么反应时间,毫不迟疑冲着另一个方向飙了出去。 “喂!你这家伙——” …… 后面的话狯岳已经彻底听不见了,他几个呼吸就已经飙出了很远,目标明确地冲着另一处飞快前进,甚至速度还要比刚刚更快一筹。 原因无它,刚刚在斩断那只蜘蛛头鬼脖颈的同时,除了狯岳自己的剑型之外,他还听到了另外一股宛如落雷的声音。 第33章 我妻先生不肯喝药 鬼杀队会用雷呼的剑士一共也凑不齐两只手, 随“柱”召集的队员隶属哪一呼吸法更是知根知底,可以说,整片区域会用雷呼剑法的人一共就俩——且这两个人还是同一门下的师兄弟。 能在那田蜘蛛山里用出有雷鸣声响剑型的人, 除了那个废物……还能有谁? 狯岳深深吸了一口气, 周身的电弧“噼啪”两声,闪烁得更加耀眼,飞跃在树梢头的速度也快上了不止一筹, 整个人几乎化身为一道紫色的电光, 向着有“轰隆隆”落雷声响的地方飞速前进, 并且在心中默默数着停在耳中越来越近的落雷声响。 一、二、三、四……目前为止, 总计已经听见四声霹雳一闪了。 狯岳又一次加快速度,心里浮出没来由的慌乱, 就像是进山时被他自己所忽视的那一点担忧, 此时才仿佛遇薪的火苗, 腾腾燃烧了起来。 听声响距离不算远, 很快就可以赶到,只要能保证废物儿子遇到的不是所谓的“十二鬼月”, 其它的鬼也奈何不了那家伙——那个废物可是连彼岸的妖怪都可以一刀斩断,在这座山里又会遇到什么危险?总不能中毒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 一想到这里,总觉得更加不妙了。 狯岳默默又提了速,耳边也响起了第五声落雷, 终于在第六声雷鸣响起时,他抵达了这一片血色月光下的空地,脚下堪堪离开树干的枝杈, 从挡住视野的一团树冠中冲出, 于阴影中落入明亮的月光, 刚刚好看清了在这一轮圆月下,于空中倒置身位,面色平静,闭眸归鞘的一抹金色闪电。 空气中残留的电光几乎能够撼动空间,即便是属于拔刀术一种的霹雳一闪已经归鞘,但仍旧在空中残存了灼烧的热度,刺目电光比脱出云层的月色都要耀眼,倘若不避让地直视,恐怕会让视网膜烙印下一瞬消失不掉的光斑,但狯岳仍旧近乎本能地睁大了双目,将这毫不留情的一道闪电刻进了瞳孔微缩的青绿色眸中。 好快,如果这一刀瞄准的是他的脖子,他能够躲得开吗? 狯岳莫名地冒出了这样一个想法。 霹雳一闪本就是雷之呼吸六型中速度最快的剑型,善逸学不会其它的型,所以把所有功夫都下在了这一型上,就像桑岛老师所叮嘱的一样,不停磨练,直至登峰造极……甚至与上一次在鸟取斩杀妖怪时相比,这一刀更快了,快到几乎令人反应不过来的地步。 长着人首蜘蛛身躯的鬼被一刀斩首,从空中滚落下青白色带斑点的头颅,嘴上还在又怒又不可置信地诅咒着什么,但已经从切面平滑的脖颈处开始化为灰烬,于一轮圆月下归鞘的金发少年也卸了力,松开了按在刀鞘上的手,仿佛真的只是陷入了沉睡中一般,后仰失重地头朝下坠落下来。 “……喂!” 被惊艳的一刀怔忪在原地的狯岳连忙反应过来,堪堪在师弟头朝下落地前把人从半空中截下,护着不省人事的家伙的后脑,轻飘飘落了地。 “……” 此刻也懒得计较踩着的地面刚刚还是一具无头蜘蛛鬼的尸体了,狯岳揽着废物儿子的后颈把人平放在地面上,皱着眉轻轻拍了拍泪痕还没干的脸颊: “善逸,醒醒?” “……” 按理来说,即便是陷入昏睡中斩鬼的状态,善逸这家伙也应该在一切结束之后像是惊醒一般回过神来,也许会将刚刚的一切视作梦境,也许会误把自己的战果算在别人头上,坚定地认为自己是“被保护的弱者”,但至少从未出现过这种昏迷不醒的状况。 “……” 狯岳立刻在废物儿子脖颈的动脉上摸了摸——不太妙,跳太快了。 心下一沉,他又试了试耳根和额头的温度,毫不意外地发现热度有些不寻常,呼吸也显得更加短促,翻看废物儿子的左手,还能见到发黑发紫的血洞,像是被什么毒虫咬过一般,青紫的颜色顺着脉络一直蔓延到手腕手臂,然后藏进鬼杀队黑色的制服袖口里。 毒素蔓延似乎很快,甚至已经出现了更加诡异的症状——如果狯岳的发现没出错,他是的的确确感觉到,废物儿子的手掌似乎缩小了一圈。 萎缩肢体的毒素吗……那就应该是鬼毒了。 “废物,醒醒,先别睡。” 狯岳迅速从口袋里拿出先前在虫柱蝴蝶忍那里领到的解毒剂,稳稳地找准已经变色的血管,把淡紫色混着紫藤花色素的澄清液体注射了进去,直到看见青紫发黑的血管颜色淡了淡,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然后把目光挪到了睡得一脸平静,好像下一刻呼吸停止也不奇怪的蠢脸上,盯着这副就算被摆进棺材也不违和的表情,目光凝了凝。 “都说了先别睡了!给我清醒一点!” 狯岳果断选了掐人最疼的大腿里侧,捏起一小块肉狠狠横向掐着拧了一把。 “嘶……好疼啊……” 也不清楚是解毒剂的功效,还是狯岳狠狠掐的那一把大腿肉的作用,即便语气还很微弱,但我妻善逸也勉强半睁开了眼睛,金褐的瞳色在狯岳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后,平静到像个死人的表情也终于带了点活人气,夸张地扭曲了起来,挤出两滴大概是疼出来的眼泪,龇牙咧嘴地小声指责道: “是师兄啊,怪不得,也只有可怕的师兄会对伤员下这么狠的手了,好过分,我可是被很奇怪的蜘蛛咬到了哎……好痛的,脑袋也好热,好晕,好想睡觉……” “废物,现在敢睡就杀了你。” 狯岳果断把人支起来,背在了后背上,抬头辨认了一下方位,随后冲着西南方向迅速掠去,他记得鎹鸦刚刚传递的位置消息,能够解鬼毒的虫柱蝴蝶忍此刻应该就在那个方位。 背后的金色脑袋似乎沉默了一下,然后把头埋在了狯岳的颈间,有毛绒绒的触感蹭了蹭,有点痒,不过很快就乖乖地停了下来,响起了闷闷嘟囔的声音:“过分,为什么要说这么恐怖的话啊,没死在鬼手里却要死在师兄手里吗?” “那你不睡不就行了。” “但是我好困,好累,还很害怕,和鬼战斗真的好恐怖,光是要自己别吓晕就已经很努力了……师兄,我刚刚好像梦到爷爷了。” “你晕过去的时候才有点用——喂,给我运转呼吸法,延缓一下毒素,你个废物要是这个时候再被那种垃圾的毒给放倒了,老师也会写信过来骂你的。” “哦……” 蝴蝶忍分发的解毒剂其实也只能算针对通用鬼毒的紫藤花提取物,能够减缓毒素的蔓延,但真正解毒还是需要对症调配,以及万能的多晒太阳,所以即便是狯岳已经给我妻善逸打了一针,但鬼毒仍旧在缓慢地侵蚀着人类的四肢,狯岳已经察觉到,身后背着的废物儿子似乎整个人都缩小了一圈。 原本应当是中气十足大声尖叫的声音,此刻也碍于中毒后的虚弱状态,听上去近乎于轻飘飘的耳语呢喃,背后趴着的废物大概也再没什么精力和他吵架,努力维持着运转呼吸,也没再说什么话。 一直到狯岳找到正抬着担架往山林外运送幸存队士的“隐”队伍时,他才听见耳后传来一句近乎梦呓的低语,但声音实在太轻,也太模糊,就算是贴着耳后,狯岳也只听清了一声含糊的“师兄”,至于剩下的声音……大概是跟着废物儿子呼吸的热气一起散到空中了吧? …… “他中毒的时间不长,也有好好地用呼吸法减缓毒素蔓延,你事先也给他注射药剂了吧?非常及时,这样可以杜绝后遗症,不会像中毒严重的队员一样变成蜘蛛的模样,大概只有手脚会变短一段时间,他已经算是中毒队员中症状最轻的一个了。” 跟在随行医师身边的“隐”一边给金发的师弟缠成一个只露头的蚕茧,一边对沉默地在一边看着的狯岳说道: “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他做得很好,你也做得很好,所以不用再担心了。” “我怎么会担心那个废物。” 狯岳毫不犹豫地否认道: “知道他没事就无所谓了,没什么可担心的,不过是觉得他会中毒实在太没用了而已。” ——本来也是这样,废物儿子自己分明有着那么迅疾如同闪电的一刀,就算是自己一个人呆在那田蜘蛛山里也不会遇到生命危险,鎹鸦刚刚已经传递了“下弦鬼已被水柱斩杀”的消息,剩下那些不成气候的鬼根本就奈何不了这个扮猪吃老虎的废物。 他也根本没必要再担心,那种会令他脖颈发凉的剑型足以对付“十二鬼月”下大半的恶鬼,就算废物儿子中了鬼毒,但也已经为他注射了缓解药剂……他的确再没有什么理由担心了吧? 呆在这里不打算离开,也只是因为暂时没什么地方可去而已,那田蜘蛛山的鬼已经全部清剿完毕,治疗伤者用不到他,现在去和那几个所谓的“队友”汇合,八成也只会被用排斥的目光盯着看,一开始离队的就是他自己,就算斩了那只脖子很硬的鬼,估计也很难把战绩记下来——毕竟是擅自离队。 “是这样吗?” 隐诧异地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然后目光下移,盯着他攥成拳头的手看了看,随后摇摇头离开:“有什么可否认的,这么明显的事……” “……” 中了鬼毒的队员还有很多,也的确如隐所说,相比较那些几乎就剩下一个头和小半截蜘蛛身子的队员,废物儿子现在好歹只是手脚缩短了一点,就算没有血清解毒,晒两个月的太阳也能恢复过来,他的确是中毒的队员中症状最轻的一个。 一言不发地目送着“隐”的队员离开,狯岳挪回目光,和被包成一个只露出泪汪汪金褐色大眼睛蚕茧的废物儿子对视了几秒钟,抬手捏住了一小撮露在外面的金发,然后稍稍远离。 “废物,你开始掉头发了。” 狯岳毫不留情地把手指里捏着的金色发丝凑到废物儿子眼前,让他好好看个清楚,然后开口嘲讽道: “这样下去,你会变成秃子吧?” “?!!” 被整个包进蚕茧里的家伙立刻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死死盯住了刚刚还长在自己脑袋上的金发,似乎是很想要崩溃地大叫些什么,不过碍于嘴巴也被一起缠进了“蚕茧”里,只能又急又怒地“呜呜呜”几声,接着投以怒视。 ——师弟已经惨到面对恐怖的脱发,师兄怎么可以毫无同理心地嘲讽!过分!太过分了!!! ——他先前真是脑子抽了,中了毒才会神智不清醒,竟然觉得把他背在背上的师兄也很温柔……这是哪门子的温柔!开口就是讥讽,师兄的性格简直烂透了!!! ——他要写信告诉爷爷!!! * 那田蜘蛛山的清剿与救援算是很顺利地结束,虽说狯岳也没见到所谓的“十二鬼月”,但根据后来打扫战场的“隐”所说,这次杀死的是“十二鬼月”中的下弦之五,并且是被水柱富冈义勇一刀就秒掉的。 分明是最强的十二只鬼之一,却被一刀秒掉……别人听起这件事都是在感慨水柱大人的实力真强,但是有点莫名其妙的,狯岳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却是“区区下弦,死得快也正常”。 ……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他还从来没见过“十二鬼月”,也不清楚自己的实力究竟能不能应付这所谓“被富冈义勇一刀秒掉的下弦之五”,怎么就有这么一种高高在上仿佛看不起“下弦”的想法?就算只是一闪而过也很奇怪吧? 不过这说到底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狯岳连情绪都懒得分过去,他在那田蜘蛛山的清剿结束之后就跟着一起去了虫柱蝴蝶忍的蝶屋,虽说他身上没什么伤,但无论是废物儿子,废物儿子那个猪头队友,还是回来路上遇到的村田,全都一起被打包塞进了病房,据说都需要养一阵子的伤。 顺便,因为蝶屋人手一时不够,所以划水没有领别的任务走人的狯岳也被抓了壮丁,冷着一张脸被蝶屋那个双马尾的女队员塞了一整个托盘的汤碗,毫不客气地打发走去给包扎完毕的队士送药。 “所以你又是什么伤?” 狯岳冲着胳膊吊了个夹板的村田挑了挑眉:“骨折的话需要在这里养伤吗?” “不仅仅是骨折……” 村田弱弱地回答:“肋骨也断了几根,还伤到了内脏……我也没想到会伤得这么重啊,不过能活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吧?我们同一批进去的队员死伤了一大半,我还活着已经是万幸了。” “你的确很幸运。” 狯岳面无表情把一整盘药都墩在病床边的床头柜上,丝毫不准备像个合格的蝶屋天使那样挨个送到伤员手中——谁要去伺候这帮家伙啊?这不是还有只手能动吗,那就去自己拿药喝,两只手都动不了就用牙齿去咬碗边,总会有办法的,他可没那些闲心去给一群不记得脸的家伙喂药。 托盘放下之后,狯岳也没打算在病房里继续待着,听村田说那个头上带疤的灶门似乎被带去柱合会议了,那只小不点鬼不知道在哪儿,不过那种场合被带过去,十有八·九是小不点鬼的事被发现……结局怎么样就看灶门自己怎么解决了。 当然,他其实也没那么关心这种事,也不过是废物儿子恢复了点力气后就嚎啕着要找“炭治郎”和“祢豆子妹妹”,被吵得实在不行的狯岳才捏着鼻子来问消息更灵通的村田——然后就被蝶屋的神崎葵塞了一手药碗。 算了,看在蝶屋的确忙到团团转的份上也不是不能帮个忙,于是狯岳不怎么积极地“送完了药”,无视了村田在背后絮絮叨叨地放送他不关注的无用情报,刚准备离开这间病房的时候,刚刚才和他分开的神崎葵怒气冲冲地推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碗绿油油散发着黑气的汤药。 “稻玉先生,我妻先生是你的师弟吧?” “……啊。” 狯岳应了一声。 “那么好,给劝我妻先生喝药的任务就麻烦你了!” 扎着双马尾的少女毫不犹豫把药碗往狯岳手里一塞,压抑着怒气道: “我妻先生老是觉得药很苦,不肯喝药,这样的话他的毒素是清除不了的!稻玉先生是他的师兄,应该能劝劝他吧?” “……” 狯岳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药碗,半晌,露出一抹冷笑。 “不肯吃药?可以,交给我吧。” 第34章 废物,喝药了。 狯岳此时的表情格外平静。 眉头放平, 眼角微扬,他的眼睛虽说算不上奕奕有神的杏仁圆瞳,但眼阔不窄, 瞳仁也圆润饱满,眼尾弧度尖锐上挑,透着一股不太好惹的意味。 瞳色是孔雀石一般的青绿, 但比起正常翠眸该有的温和柔软, 其实更加偏向幽潭的凉凉冷色调,被阳光微微一晃, 会有竖瞳的光晕一闪而逝, 如同冷冰冰看过来的一只绿眼黑猫, 还是不怀好意琢磨着偷偷挠过来一爪子的那种。 ——无论怎样,都和“温柔”或是“平静”沾不上边。 眉峰也尖利, 嘴角的弧线在放松时微微向下弯, 整张面相是单看着就很桀骜不驯,让人怀疑性格带刺的那种类型,想要表情看上去平和, 单单不做出什么表情可不够, 甚至需要主动放缓神色,努力摆出一副和善的态度——但这也仅仅能看起来称得上“平静”而已。 但看起来勉强“平静”就已经足够了, 毕竟本人此刻的内心应当没这么平和, 手腕和脖颈处鼓起的青筋已经完完全全暴露了狯岳真正的心情, 此刻的所有“平静”, 大概都在昭示着狂风骤雨的即将到来。 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狯岳手里端着边沿仍旧温热的药碗, 步伐轻巧但也格外沉稳, 腰间日轮刀的刀鞘在行走时与队服的布料摩擦, 发出规律的“窸窣”声, “踏踏”的脚步声不紧不慢,最后在一间房门半掩的病房前停下。 胳膊抬起,手掌压在光滑的房门上,只需要轻轻一用力,就能听见“吱呀”一声,拒绝喝药的废物病房就冲着所有人敞开了。 “呼……” 在踏进去之前,狯岳轻轻吐出一口气,心底已经被愤怒挤压到角落的可怜母爱翻腾上来,想着好歹废物儿子还是伤员,应该怜惜一点,就算不吃药也对他温柔一点——个屁啊!!! 都他妈快缩成侏儒了还不吃药?!被一只垃圾鬼搞成那副傻逼样子,趴在他后背上的时候呼吸都微弱到听不清,一副差点就要升天的虚弱模样,把他都吓到手抖了,好不容易能确认可以完好恢复让人松了口气,结果因为这种弱智理由,不想吃药?!!! 我妻善逸,你他妈的活腻歪了吗?!! 在门外的阴影中,狯岳的表情有一瞬变得格外狰狞,不过很快,他就又整理好了自己的神色,面无异样的踏了进去。 …… 此时的我妻善逸,还在庆幸于自己从难喝的苦药汤地狱中逃脱,仍旧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来什么,举着一面带手柄的圆镜,对着自己一头灿烂的金发愁眉苦脸。 鬼毒的副作用除了手脚缩短,还有掉发,之前师兄可是明晃晃从他头上摘下了一撮发丝,竖在他的眼前毫不留情地嘲讽,也不知道他的头发还能不能长回来,如果不能……真可恶,这不就相当于是在发量惨淡的人面前炫耀自己一头浓密的头发了吗? 简直过分到极致,虽说师兄的头发的确很好看啦,发尾翘起一点会显得毛绒绒的,明明性格那么糟糕,但是发丝的触感却很软,稍长的鬓角在脸颊边晃来晃去的样子也容易让人一直盯着看——但是嘲讽他这点就很过分! 中毒,掉发,手脚变短,被嘲讽,无论哪样都很倒霉,唯一值得庆幸的一点就是不需要喝药了,喝那么苦的药简直就是酷刑,那种单单是闻上去就让嗅觉快要失灵的液体,听起来还有恐怖的“咕咚咕咚”冒泡声音,根本就不是应该被下口的东西啊! 还好小葵也只是皱着眉在他病床前举了一小阵,很快就冷哼一声把恐怖的药带走了,不然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幸亏师兄刚刚不在,他才成功脱逃了这种恐怖的喝药地狱,否则很难想象师兄会对他做些什么,那种性格暴躁的家伙做出什么也不奇怪吧? “所以说,幸好师兄不在——” 我妻善逸舒了口气,不过还没等他一声庆幸的感叹讲完,先前被半掩的房门就发出了“吱呀”一声,慢悠悠向着里面敞了开来。 “幸好我不在?” 脑子里斥责的家伙直接就出现在了眼前,端着一个很熟悉的汤碗向着房间里踏了进来,把我妻善逸吓得浑身一震——糟糕,师兄什么时候走到门外的,他都没有意识到,所以说是怎么回事啊?对这么暴躁的师兄他竟然都没有警惕心了吗?! 而且!而且师兄手里端着的东西怎么那么眼熟?这不是小葵刚刚气冲冲带走的药碗吗,原来没有坚持让他喝药其实是打的这个主意吗!去叫师兄也太狡猾、不,太可怕了吧!!! “我不在能方便你做什么?” 狯岳面无表情端着碗走了过去,在试图把自己藏进被子里的一坨金毛面前站定,一双青瞳冷冰冰地看过去,用怀疑的语气开口: “不喝药?” “那,那个,因为真的很苦啊……” 我妻善逸缩在被子里小心翼翼地说:“苦到舌根都要发麻了,完全喝不下去啊,伊之助的药闻起来就没那么可怕,所以绝对是偏心啦——” “那野猪头又没中毒。” 狯岳皱起了眉,毫不客气把手里的碗凑到了床上耍赖的家伙嘴边,示意快点张嘴: “我刚才还去隔壁送药了,那群手脚骨折的家伙就算爬着去用嘴叼碗也要自己喝药,你可是我亲自喂药的待遇,给我快点感激涕零地喝下去,废物。” 说到这里,狯岳顿了顿,然后语气微妙地带了点不怀好意:“……希望你能知道,我的温柔是有限度的。” “……” ——哈?脾气烂透的狯岳师兄居然说他还有温柔这种东西?? 我妻善逸的第一反应是睁大了双眼。 那种性格暴躁、开口就是嘲讽,老是“废物废物”称呼自己师弟的家伙,居然还好意思说自己温柔??? 他下意识就想开口反驳,不过很迅速地眼神一凝,目光落在了抵在他嘴边的药碗上,再看看狯岳师兄微微眯起的青瞳,我妻善逸瞬间就通了一窍。 ——好狡猾!师兄想要趁着他说话的时候给他灌药! 机智的善逸立刻就闭紧了嘴巴,坚决表达了“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直看得狯岳强行压下去的怒火又开始灼灼燃烧起来,连脸颊边缘都鼓起了忍耐的青筋。 “废物,你给我张嘴。” 狯岳耐着最后的性子用碗沿又挤了挤闭得死紧的嘴巴,结果胆肥了的废物儿子仍旧死死咬着牙关,就算碗边磕在牙齿上也不肯松口,甚至还在见势不妙之后猛一个后缩,整个人像只蚕蛹一样钻进了被子里,隔着一层被褥虚张声势地喊道: “不要!不要!!我绝对不要喝那么苦的东西!就算是被师兄威胁也不要!休想让我喝那么难喝的东西!!!” “……” 狯岳没有出声,他盯着这团“蚕蛹”,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剩下来的最后耐心也被磨没了,脸上的表情再也压抑不住,怒火熊熊燃烧起来,额角也蹦出来无数个十字路口,稳稳端着药碗的手也鼓起了青筋,如果不是他还记得放轻力道,恐怕连碗都能直接捏碎了。 “我、妻、善、逸,你很好。” 他一字一顿,磨着后槽牙说。 “既然你不喜欢这种温柔的方式,那就直接点来吧。” 病床上的一团“蚕蛹”浑身一震,似乎是终于想起来自家师兄的本性,能“平和”地和自己对话几句都是看在他伤还没好的份上,要知道正常情况可是能追在断了两根肋骨的师弟身后狂砍,没直接采用暴力手段已经称得上“温柔”——所以“直接点”究竟会多直接? 我妻善逸从心底浮上了浓烈的不祥预感。 下一刻,唯一能带给他一点安全感的被子被大力扯走,眼前倏地一亮,然后紧接着身上一重,腰腹被死死压住,头顶投下来恐怖压抑的阴影——狯岳师兄毫不犹豫就抢走了他的被子,紧接着果断翻身上床,动作如闪电一般迅速,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牢牢压住了他翻身逃跑的可能性。 “?!!” 半骑半坐把人固定在床上,然后出手如电,果断把因为手臂缩短而导致偏长的袖子系在一起,死死打了个结,接着面无表情端起一滴没洒的药碗,狯岳单手用力捏开废物儿子的嘴,冷酷无情地一碗药就倒了下去。 “唔?!唔唔咕噜噜噜——” 最后一滴深绿发黑的药液倒干净后,狯岳对手下师弟被苦到扭曲的表情视若无睹,紧紧捂住刚灌进去药的嘴巴,眉毛挑了挑,还顺便捏住了用来通气的鼻子: “咽下去,废物,咽下去我就松手。” “……” 我妻善逸的眼睛几乎都快爆出血丝,而狯岳则眨也不眨地盯着废物儿子的脖子,直到看见喉咙滚动了一下,耳朵里也听见了极其痛苦的“咕咚”一声,才慢条斯理地松开了手。 “你看,这不就喝完了吗。” “……” 我妻善逸“呼呼”地喘了两口粗气,心里有无数句肮脏尖叫想要骂出来,但从嗓子眼翻腾上来的苦味仍旧刺激地他头昏脑涨,连着鼻腔里都是这股摧枯拉朽的味道,最后一句尖叫也没吐出来,眼睛向后一翻,就吐着魂陷进了枕头里。 狯岳:“……” 狯岳有点迟疑地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空碗。 “不至于吧……有这么苦吗?” 善逸这家伙也太废物了吧?不过喝一碗药而已,那些断手断脚的家伙都要爬着去喝药,也没见到谁因为药太苦而皱一下眉头——虽说他们拼尽全力去喝药就已经足够可怜了。 沉吟了一小会儿,狯岳犹豫地凑近嗅了嗅碗沿,然后立刻就被这宛如下水道泡了三个月的黄连味给熏了一个头晕。 呃……这味道的确是不敢恭维,废物儿子不想喝药也不是不能理解,里面究竟放了什么东西啊,完全想象不到这种东西入口会是什么味道,竟然能把废物儿子难喝到昏倒,而且如果他没看错,似乎还有点口吐白沫的倾向…… 神情不太自然地把碗拿远,狯岳在身上东翻翻西找找,最后摸出来一小包已经被杂碎了的金平糖。 大概是之前不知道哪次去吃鲑鱼萝卜的店家赠送的,因为狯岳对甜食没有兴趣,所以一直装在鬼杀队制服胸口的口袋里,就这么被遗忘了很久,甚至连上次在紫藤花家见到废物儿子也没想起来……所幸现在也算派上了用场,勉强拯救一下废物儿子可能要失灵的味蕾吧。 挑挑拣拣在纸包里捏出一小块还算完整的,然后皱着眉塞进了废物儿子还在吐魂的嘴里,亲眼看见飘出来的这股魂魄慢吞吞缩回去,一动不动仰面倒着的废物师弟也有了点反应。 甚至还没清醒过来,嘴巴倒是很诚实地先闭上了,含着金平糖缓了能有好几秒,大概是甜味终于传递到舌头上的味蕾,废物儿子才颤颤巍巍睁开了眼睛。 “好,呕……好难喝。” 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仿佛刻入骨髓的难喝,随后才注意到手里托着个小纸包,居高临下俯视他的师兄,我妻善逸立刻回想起了刚才的“酷刑”,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毫不犹豫地声嘶力竭喊道: “魔鬼!!!妖怪!!!欺负师弟的师兄都是可怕的妖怪!过分!超级过分!!就算灌药也用不着那么过分的方法吧?!这简直就是谋杀,是谋——” 狯岳眼疾手快地又塞进去一粒金平糖。 “废物,什么味道?” “啊?啊,甜、甜的。”我妻善逸下意识用舌尖滚了滚两颗不规则的糖球,捕捉到甜蜜的滋味,随后本能地讷讷回答。 “那不就行了,喊什么喊,吵都吵死了。” 狯岳表情自然地翻身下床,顺便还把废物儿子系在一起的袖子解开,随后将这一包压碎的金平糖放在了床头柜上,接着迅速转身离开了病房。 “……” 没反应过来的我妻善逸木愣愣盯着门口看了一会,过了半晌才意识到什么,猛地转头看了看一包金平糖的碎块,然后再“唰”地回过头看向门口,就这么来回重复了好几次,才慢了好几拍露出了惊怒的神色。 “哈——啊?!!师兄你这分明是在转移话题吧?!理亏了之后就毫不犹豫逃走了吗!做出这种过分的事之后用几块糖就想打发我,过分都不够形容了吧?!!!” 啊啊啊啊啊过分!太过分了!!你就等着吧,狯岳师兄,迟早有一天,他会用你对付他的方法报复回去的!他等着你受伤需要喝药的那一天!一定会千倍百倍回敬给你!!! …… “嗯?是谁在蝶屋大喊大叫?” 神崎葵端着一个托盘,上面叠了五六只空碗,站在蝶屋的一间病房外皱了皱眉。 “这样很容易影响到其他伤员休息的,一定要好好警告一下这个家伙。” 带着蝴蝶发饰的双马尾少女思索道,不过目前她距离传出大喊大叫的病房似乎有点远,也分不清做出这种事的家伙是谁,暂且也只能记在心里。 正巧身边急匆匆路过一位身披青色三角纹路的队员,看到侧脸还很熟悉,正好是刚刚拜托了去盯着不肯喝药的家伙老实吃药的熟人,神崎葵就下意识叫住了他:“那个,稻玉先生!” “……还有什么事吗?” 黑发青瞳的丙级队员回过头来看她,青绿色的眼瞳似乎不太自然地闪了闪:“盯着那个废物……盯着善逸吃药的话,已经完成了。” “啊,非常感谢。” 神崎葵慢半拍眨了下眼睛,然后才恢复原本端正的语气,开口说道: “对了,稻玉先生,您现在有时间吗?水柱大人刚才来了蝶屋,似乎有事找你。” * 富冈义勇有事找他?他能有什么事,找他去约饭吃鲑鱼萝卜吗? 狯岳思索了一圈,也没想到富冈义勇特意来蝶屋找人的原因,那家伙不是去开柱合会议了吗?就算现在会议开完了,他也应该板着脸回去他自己的辖区才对,毕竟这家伙杀下弦五是一刀秒,总不至于因为指甲断了这种伤来蝶屋包扎吧? 抱着这种疑问,狯岳出了门,然后就在蝶屋的大门口看见了满脸古井无波仿佛下一秒就能得道成仙的富冈义勇,并且他身边还站着个笑眯眯的虫柱蝴蝶忍。 “蝶屋的人说你有事找我。” 狯岳抱着疑惑走了过去,完全猜不到富冈义勇找他什么事,倒是蝴蝶忍笑眯眯地盯着他看,见他走进还打了个招呼。 “不是我找你。” 富冈义勇的语言艺术仍旧那么抽象,睁着自己那一对如死水般的蓝眼睛说道: “是宇髄,他说要见见你。” 第35章 是不是可以欺负一下师兄? 说实话, 富冈义勇这句话一出来,狯岳的第一反应其实是“难不成音柱看他不顺眼想打人”,直到两人沉默对视了几秒, 才在蝴蝶忍在旁边“噗”地笑出声后反应过来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居然和音柱解释清楚了?” 狯岳露出纳闷的神色,“你居然能说明白话?” 富冈义勇:“我没有解释不清。” 旁边的蝴蝶忍这一次捂住了嘴,但仍旧没憋住闷闷的笑声, 呼出的气流顺着指缝钻出来, 变成奇怪的气音。 富冈义勇偏头看了看她,虽然没露出什么表情,但很认真地想了想, 又加了一句。 “蝴蝶也有和宇髄谈话。” “哦……”狯岳这才点点头。 ——原来是虫柱在旁边跟着解释,怪不得,光凭富冈义勇这种语言艺术, 音柱不想揍人才怪, 还得是有个正常人帮忙说点好话,不然他绝对没戏。 所以说, 未曾谋面的音柱愿意松口来看看推荐的继子人选, 除了富冈义勇给他牵线搭桥之外, 还有虫柱蝴蝶忍帮他避免了因沟通障碍而产生的误会吗? 虽然说不太清楚为什么蝴蝶忍愿意帮这个忙,但狯岳也不是会纠结这种事的性格,非常干脆对两人道了个谢, 随后就在富冈义勇示意的“我给你带路”下来到了总部附近的一处偏宅。 “宇髄先生暂时没有急迫的任务,所以会在总部停留一阵子, 不然的话想要见他一面也很困难呢。” 不知道为什么也跟过来的蝴蝶忍笑眯眯说道: “我也非常感兴趣,如果能见证宇髄先生收继子, 一定是值得一看的事情, 毕竟宇髄先生的性格也很有特色, 不过能和富冈先生成为朋友的话,稻玉君也绝对没问题吧?” ……不,原本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被这样提到过之后,反而觉得问题大了。 狯岳陷入了沉默。 究竟要是什么性格的人,才会被虫柱特意提起“很有特色”这一说法,而且能和富冈义勇成为朋友是什么鉴别交流能力的标杆吗,感觉有点恶寒吧。 他能和富冈义勇说得上话,不代表和别人也能交往顺利,要知道他本人和接触过的大部分队士关系都格外一般,说是“被排斥”才更为合理一点……所以他真的能搞定“很有特色”的音柱吗? 狯岳对蝴蝶忍接近看热闹的信任说辞持保留态度。 而且,在某种事实上,他也的确没有想错。 …… “你就是稻玉?” 身材高大头带钻石护额的男人低下头,额边垂下的钻石挂链晃了晃,折射出刺目的光,画了诡异红斑单眼妆的眼睛微微眯起,将狯岳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然后重点在他脖颈上的金色勾玉上停了停。 “勉强算是华丽,我认可你装扮的品味。” 他伸手指了指金色的勾玉,然后反手拍了拍自己鼓鼓囊囊上臂肌勒着的金色臂环,神采奕奕地说: “金色是华丽的颜色,你小子虽然穿的灰扑扑,但颈饰还不错,外形合格了!” 狯岳:“……” 虽说狯岳对于成为“继子”这个身份还挺期盼的,毕竟是得到了可以有成为“柱”的潜力的认可,但他此刻却油然萌生了一股退缩之意——这个音柱真的靠谱吗? 他从没想过所谓的“音柱”居然靠华不华丽来作为判断依据,这可是从他们雷一门呼吸法中衍生出去的音柱啊,说不定十几年前还算同门,堂堂音柱就是这幅德行吗?! 这都不如富冈义勇靠谱吧。 狯岳的心情开始微妙起来,他扫了一眼旁边没出声的两人,蝴蝶忍笑眯眯一看就是打算看热闹,富冈义勇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神游,目视前方,眼神平静得像潭死水,估计根本就没意识到音柱的话有哪里不对……算了,毕竟是富冈义勇,指望他能听懂话不如指望废物儿子能硬气起来不整天哭哭啼啼,都是概率几乎为零的妄想。 于是狯岳定了定心神,心想着这可能也只是个人爱好问题,说不定音柱在除开这种诡异的“华丽”之外其实也能很合得来,他想当继子只是想要个更能往上爬的身份,顺便看看能不能再提一提实力,相性只要不是太差都可以容忍的,就算预感不妙那也不一定准,万一呢? 然而这个“万一”确没有应验,或者说它以另外一个反向了八百里的距离被实现了,总之和狯岳的预想丝毫不沾边。 “想成为我的继子可是非常严格的!外形合格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你要把我当做神明一样崇拜信任,我就是你信仰的神!” 也没等狯岳做出什么反应,宇髄天元又一次甩了甩他那两条钻石额链,反手用大拇指一比自己,接着掷地有声,中气十足地开口: “我,作为掌管着华丽与优秀的祭典之神!而你,想要成为我的继子的话,要有作为喽啰的觉悟!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让你打狗你不能杀鸡,告诉我,听懂了吗!” 狯岳:“……” 狯岳觉得自己的眼角好像在不受控制地抽搐,脸颊边缘似乎在鼓青筋,太阳穴也突突直跳,他感觉他浑身上下的雷点似乎都被踩了个遍。 “祭典之神?” 他下意识地重复道。 “你说你是神?” “没错。”对面的男人理所当然地回答,“你有什么问题吗?” ——你有什么问题吗? 狯岳脸颊鼓起的青筋开始向外蔓延,连出去了一大片。 ——他的问题可大了去了! 神?祭典之神?鬼杀队为什么他妈的还能藏了一个神?!他躲神简直要比那劳什子鬼王躲鬼杀队躲得都勤快好吗!不是说神不能过多参与此岸事宜,所以对鬼杀队和鬼的恩怨都绕着走吗? 而且这个钻石脑袋又他妈是什么说法,给他当喽啰?就算夜斗想收他当神器也得卑微地跪请(并且他还不同意),这是神器该有的待遇??? 哦,不对,他说他是神,他就是了吗? 狯岳回过神来,露出了审视的目光,青瞳微微一眯,从孔雀石的冷调底色中渗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紫色,重新细细打量了一遍这个自称“祭典之神”的家伙。 肉·体很强壮,手臂一看就很有爆发力,绝对是强者的体魄,但没看出来有什么彼岸的气息,身上带着的是彻头彻尾的活人味,而且如果说真的是“神”,还有一点也说不通。 神明与活人的结缘会因为短暂的分别而被抹去,被遗忘是非常迅速的一件事,但是很显然,这家伙的存在感高到不可思议,就连和他没见过面的其他队员也能说上两句“音柱大人杀了什么鬼”之类的话,完全没有所谓的“彼岸此岸不应结缘”的困难。 “哦——” 于是狯岳了解了真相,他拉长了音调,眉头微皱,迟疑了一下才说道: “我知道了,就是满足你自称神的想法对吧?那没什么问题。” 虽然也很烦,不过假神岂不是比真神好多了,起码这个妄想自己是神的活人又不能强行给他赐名,就算听着也觉得浑身难受,那当做听不见不就成了,能忍。 然而狯岳想通了,对面的宇髄天元反而被他的话给噎了一下,嘴角抽了抽。 “什么叫做‘满足你自称神的想法’……搞得好像我很恶心一样,怪不得是富冈推荐的人选,讲话都这么讨人厌。” 宇髄天元不爽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随后顺手把后背上背着的两把包在布里的宽刃刀提了出来,露出了比较正经的神色,指了指一边的空地: “算了,像你这种家伙怎么能懂得祭典之神的伟大,过去那边,我看看你的身手。” 这么说着,他率先冲着那片空地迈开了步子,并且背对着狯岳,慢条斯理地反手比出了五根手指。 “先接我五招,接不下来一切免谈,能接下,就算我承认你了——不过想当我的继子,光是这些还差的很远,这也只是给了你个机会而已,能不能抓住还得看你自己。” * 并不知道狯岳已经在另一头开始了继子的考核,我妻善逸此时还在生气于被自家师兄的“暴力喂药法”,整个人都气得炸成了一朵金色蒲公英。 ——过分!过分!!超级过分!!!就算是他不肯喝药在先,师兄也不能做这么过分的事啊!好歹他也懂得治疗很重要这个道理,只要可以耐心点多劝几句,他也不是不肯喝药的……大概。 而且师兄过分的还不只是这点,分明已经做出了这种事,居然还在发觉理亏之后不道歉,转而利用金平糖来转移他的注意力,接着毫不犹豫就逃走了——给他负责一点啊混蛋师兄!分明自己才是平时欺负师弟的那一个,理亏了让他欺负回来就好了嘛,在这种时候逃跑算什么本事!!! 我妻善逸恨恨地撕咬着被角,脸上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这股怒气一直持续了很久,他在心里幻想了一百种报复师兄的方式,包括但不限于原封不动欺负回去,脑补到露出了一副痴呆笑容“嘿嘿”了大半个下午,隔壁床被“隐”送回来的炭治郎都担忧他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但可惜在冷静下来之后,我妻善逸悲哀地发现,他所幻想的“报复”丝毫没有实现的可行性。 那可是狯岳师兄哎……会因为把师弟灌药灌到昏迷而理亏心虚都是良心发现了,比起以前无论怎样都很理直气壮不耐烦的那副态度,都算得上很有进步,但仍旧是态度强硬气势汹汹的不讲理,被指出来一定会用凶狠的眼神盯着看的,说不定还会被骂,那副样子可是超级恐怖,他真的有机会欺负回来吗? 想到了这点,我妻善逸又生无可恋地缩回了被褥。 唉,他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不被师兄欺负,并且可以反回来欺负师兄呢? 愿望中可以欺负师兄的日子遥遥无期,甚至可能这辈子都轮不到,但该喝的药还是得喝,甚至一顿都不能落。 当神崎葵又一次端着一碗散发着黑气的暗绿色“岩浆”踏进病房的时候,我妻善逸的脸色顿时就青了,毫不犹豫一头钻进了被子里,打死也不肯出来。 “不要!不要!!为什么还要喝啊!!!而且每一次都是这么恐怖的味道,完全都没有改变!这根本就不是人类能喝下去的东西啊!味道可怕到能看见头上长角提着狼牙棒冷笑的男人啊!会跨过三途川的吧?!!” “哪有那么夸张!” 神崎葵见状,又露出了不忍直视的神色: “其它中了鬼毒的队员也在喝同样的药,但没有一个人像我妻先生这样胆小,如果我妻先生还是这样不肯喝药的话,我就要去找稻玉先生了!” 躲在被子里的金毛似乎诡异地顿了顿,然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哼哼”地在被子里怨气横生地哼了两声,仍旧不肯松口:“我才不信,师兄分明在中午的时候就已经跑掉了!” “稻玉先生刚才回来的。” 眼看着硬茬子就是油盐不进,神崎葵果断选择了找外援,把其他药碗分出去后就怒气冲冲出了门,端着我妻善逸那一碗绿药汤风风火火离开,甩下一句带了点威胁性质的“我这就去找稻玉先生”,人影就彻底看不见了。 “……” 而在神崎葵离开之后,在病床上缩成一团的我妻善逸掀开了被角,机警地露出半个金色脑袋,确认了叮嘱他喝药的女孩子的确出了门之后,露出一副得逞的神色,神气扬扬地重新爬出被窝,重新靠坐在了床头,甚至还在努力想要摆出一副气势斐然,兴师问罪的表情。 伊之助似乎因为自己打不过那田蜘蛛山里的鬼而陷入了消沉,没做出任何反应,倒是旁边的炭治郎直看得满脸问号,诧异地开口询问:“善逸,你在做什么?” “我在等师兄来啊。”我妻善逸理所当然地回答。 灶门炭治郎:“……” 灶门炭治郎震惊无比。 善逸,你是认真的吗?都听到你的师兄就在蝶屋了,还不肯喝药,等着小葵小姐去叫你师兄……他可是还记着在紫藤花纹之家你师兄追在你身后狂砍的场面,你现在这样做,真的不会旧事重演吗? “那个……善逸,你还是在师兄过来之前乖乖吃药比较好吧。” 炭治郎语气委婉地建议道:“不然的话,我觉得,师兄可能会很生气。” “他很生气?那又怎样,我也很生气啊!我现在可是非常生气啊!超级生气的!就等着师兄过来呢!” 我妻善逸丝毫不怂地哼了一声,仍旧抱着短短的手臂靠在床上,像是完全不觉得自己会挨揍一样,甚至称得上有点期待地等着自己的师兄被叫过来,一点也不心虚,和之前在紫藤花屋飚着眼泪奔逃的模样判若两人。 灶门炭治郎:“……” 好吧,善逸,你开心就好。 炭治郎格外复杂地移开了视线,中午时还在柱合会议被押着解释自己妹妹情况的他并不知晓病房里都发生了什么,也就不理解为何之前看见狯岳就像耗子见到猫的善逸现在为什么底气这么足,他只能默默下定决心,如果善逸的师兄因为生气要拔刀砍人,他努努力,为了同伴爱去拦一下…… 病房里唯二有思考能力(伊之助不算)的两个人就这么陷入了各异的心思里,不过未来发生什么事情的规律根本无可捉摸,无论是准备着“趁师兄心虚好指责他”的我妻善逸,还是打算“万一打起来他去拦一拦”的灶门炭治郎,都没有猜到事情的真正发展。 * 接下音柱五招说起来容易,但是思考一下对手可是“柱”,而狯岳本人还是连“十二鬼月”的面都没见过的区区丙级队员,全集中呼吸·常中也还没练会,也就先前在那田蜘蛛山因为太紧张忘了切换呼吸,所以误打误撞能延长一段时间而已,整体的战斗力仍旧照“柱”差了很远。 ——不过就算听起来很悬殊,但他也不至于连试探的五招都接不下来,说到底,如果宇髄天元想要为难他,那么大可以直接就用自创的音之呼吸招数来对付他,而不是给出五招的区间定位,由弱到强,逐步试探他的实力。 结果还算过得去,自称“神”的家伙说他勉勉强强,然后大手豪迈地一拍他的后背,把狯岳拍了一个踉跄,改口就说刚好我这几天会在总部,你这一阵子就过来训练吧,接着毫不留情就把狯岳操练了一通。 ……不愧是“柱”给定制的训练,区区一个下午,狯岳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成一具空壳了,最后还是因为总部偏宅只是留给柱停留时暂住,并没有其他可休息的地方,宇髄天元才“大发慈悲”放了人,并且还不忘叮嘱明天记得按时过去,第一天轻松点,明天训练就要加倍了。 狯岳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一张不耐烦的面相几乎都要绷不住,差不多是拄着日轮刀才回到的蝶屋。 就算在接到了神崎葵又一次拜托的时候,他也还没从那地狱一般的训练里回过劲来,满身疲惫地接过了熟悉的药碗,连再对废物儿子拒绝吃药这点提起怒气的精力都没有了,整个人都宛如掉了色,慢吞吞地向着熟悉的病房龋行而去。 “……” 又一次推开门,目光捕捉到病床上环胸鼓着脸怒视他的废物师弟,狯岳面无表情地端着碗走过去,站在病床前和他对视了几秒钟。 ……然后在废物儿子快要绷不住自己的表情,脸颊开始淌冷汗的时候,木着脸侧身坐在了床边,象征性地把药碗往过一递,连骂一声废物都懒得骂,无比疲惫地吐出两个字。 “吃药。” “……” 废物儿子愣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凑近了一点,顺着他的侧脸往上看,甚至还有点跃跃欲试想来伸手去掐掐他的脸皮:“哇……师兄,你真的是狯岳师兄吗?不是被什么人假扮的吧?” 狯岳:“……” 狯岳觉得自己身心俱疲,连生气都懒得生,只冲着胆大包天的废物师弟翻了个白眼,然后一个字也没说。 我妻善逸这下子是真的觉得不对劲了,他“蹭蹭”两步膝行凑到坐在床边的师兄身侧,大着胆子伸出手指,试探性地戳了戳那张老是摆出一副不耐烦表情的冷白侧脸,然后小心翼翼问道:“师兄,你生气了吗?” 哇,不愧是师兄的脸,好软。 狯岳:“……” 狯岳这次连白眼都懒得翻,只用看傻逼或者是看死人的眼神看了过去。 然而我妻善逸丝毫没接收到这种眼神,因为此刻他陷入了一种格外有诱惑力的深思中。 ……师兄现在虽然很奇怪,但是,被戳脸也不生气哎!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是,这样是不是,是不是可以……稍微地欺负一下? 第36章 一推就倒 我妻善逸吞了一下口水。 不得了, 没有生气,真的没有生气! 就算他刚才称得上冒犯地用手指把师兄的侧脸戳出一个小小的圆坑,乍一看上去好像个不怎么甜蜜的酒窝, 但这种在平时就要被追着怒斥“你的手指头不想要了吗”,并且提刀狂砍的行为放在此时,竟然完全没有激起一丝一毫的怒气水花,师兄甚至连点反应都没给出来。 表情没有变化,眼睑半垂着,手臂仍旧松松搭下, 就连脊背都没有挺得像傲慢的杉树一样笔直,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疲惫的感觉,心音也是,慢腾腾地弹奏着,一种听上去透露着“爱干嘛干嘛吧”意思的惫懒音调。 哇,所以师兄这一下午究竟是去做什么了啊,竟然会疲惫到懒得和他生气的程度, 要知道按照师兄这种暴躁过头的脾气, 可是就像篝火旁的柴火垛, 稍微有一粒火星弹过去,就能“呼啦”一下烧得格外旺盛。 我妻善逸一直相信, 只要师兄想要揍他, 那么就算师兄哪天腿受伤骨折了, 也要拄着拐杖用牙齿咬着刀冲上来追杀他的, 师兄要揍他的毅力顽强得就像岩石缝里长出来的小草,谁也泯不灭。 所以, 当这种“懒得理”的情况真正出现在面前的时候, 我妻善逸才真真实实感觉到了十分的不可思议。 还有九十分的跃跃欲试。 “没有反应?居然连这都没有反应?!” 我妻善逸突然就激动了, 大概是长期压迫导致触底反弹,又或者是师兄难能一次好揉搓的局面实在太过难得,就算是因为中午把师弟灌药灌到昏迷的良心发现做出补偿也可以,总之,我妻善逸顿时就蠢蠢欲动起来。 他满脸兴奋地又凑近了一点,跪坐在病床上的膝盖已经触碰到了坐在床边的师兄的大腿边缘,以一种正常状态下绝对不敢靠这么近的距离贴近,好奇地歪过头去,细细地观摩平时不怎么敢直视的师兄的脸。 该怎么说呢,不愧是帅哥,皮肤真是好啊……好到令人嫉妒的程度。 肤色也很白,唇色很淡,似乎所有的深色都集中在发丝和睫毛上了,眉头粗一些,透着少年感的锐气,眉尾倒是尖尖的,像本人扎手的性格一样。 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我妻善逸近乎屏着息,眯着眼睛又凑近了一点,甚至还得寸进尺地又伸出手,试探性地捏起师兄侧脸的一块肉,掐着向外拉了拉。 ——啊,触感真棒。 “不是人·皮·面·具哎。” 我妻善逸嘟囔了一句,然后伸出另一只因为鬼毒而导致缩小一截的小短手,格外对称地探身往自家师兄的另一半脸上也掐了过去。 狯岳:“……” 狯岳此刻非常想翻白眼。 也不知道这个废物的脑袋是怎么长的,居然能怀疑有人冒充他——就算冒充也该是冒充那些个“柱”吧?他一个不合群的普通队员,又没钱没势的,冒充他有什么用?能图什么,图他被音柱地狱训练?还是说,图他还得在训练完累成狗之后过来盯着废物儿子喝药吗? 而且,废物儿子的胆子是不是越来越大了。 狯岳木着脸一动不动坐在原位,表情没变,手也没动,几乎快坐化为一尊雕像,原本有点微炸的发丝此刻全然没有平时的精神劲头,软趴趴地垂下来,连一点反应都懒得给,面无表情地任由废物儿子在他脸上又戳又掐,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犯困。 ——好烦,这张脸凑近看真的好蠢,一团金色好晃眼,真碍事,这真的是他儿子吗? ——这个废物还能不能喝药了,磨磨蹭蹭的,再拖一会儿,他要直接就在病房里睡着了。 试图揪他脸皮来辨认这确实是原装师兄的欠揍手指已经移开了,战地转为了他留长的鬓角,废物儿子露着一脸发现新大陆的表情,被鬼毒侵蚀萎缩到还带着点紫色痕迹的短手又跃跃欲试去抓他两鬓的发丝,看这废物兴致勃勃的神色,估计还在琢磨想要给他编个小辫子。 ——废物,你就没觉得自己快挨揍了吗? 狯岳顿时有了一种“儿子太蠢怎么办”的心累,生理心理上都无比地疲惫,如果此时他手里有烟,并且会抽烟,可能只有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能表达他此刻的心情。 ——都开始玩头发了,鬼毒缩小的只有四肢吗,感觉废物儿子好像连智商都一起跟着退化了,你几岁啊,真的有十六吗,六岁都说多了吧? 狯岳的眼神已经很明显地带上了嫌弃,不过我妻善逸此刻还沉浸在手里抓到一把软软发丝的飘飘然中,丝毫没注意自家师兄逐渐变得不善的表情。 我妻善逸陷入到了格外高昂的情绪中。 ——这简直就是做梦一般的待遇,对着师兄的脸又戳又掐也没被打,甚至都没有挨骂,师兄的状态绝对不对劲,太奇怪了,但是不可否认的……也很有诱惑力啊! ——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如果不趁着现在师兄懒得揍他的时候放肆一点,以后说不定就再也没机会了! 于是我妻善逸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两颊甚至都因为高昂的心情而有点泛红,金褐色的双眼亮晶晶的,此刻他已经被“可以欺负师兄”这件事彻底支配了大脑,蒙蔽了双眼,完全忽视了狯岳看死人的眼神,甚至还得寸进尺地冒出来另外一个绝对会挨揍的想法。 他的喉咙滚了滚,发出了“咕咚”一声,然后又膝行往前一步,一只膝盖甚至已经压上了坐在床边的狯岳的大腿上,随后在后者刚皱起眉,还没来得及给出什么反应的时候,微微侧过身,抬起一只胳膊,试探性地按在了还披着青纹三角羽织的肩头,不轻不重地向后侧一推—— “噗通”,是什么东西栽进被子里的声音。 “……哇。” 我妻善逸发出了一声无意义的感慨。 ——老实说,很惊讶,居然这么容易的吗。 他有点怔忪地眨了眨眼,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萎缩到手指短短的手掌。 ——其实,他只是想要试一试而已,没想到师兄居然真的这么没有防备。要知道他手上根本就没用多少力气哎,虽然说刚刚就已经发现了师兄这幅奇怪的状态,好像累到没力气骂人了一样……不过一推就倒还是很令他吃惊啊! 所以师兄下午究竟去做什么了,不仅累到懒得骂人,甚至连生气都懒得生,被推了一把横着倒下之后也没什么反应,不骂人不起身,连呼吸都没变,完全是一副躺着就这么睡过去也不奇怪的状态——说不定之前带着药碗过来催他吃药都是靠的毅力,他发现了哦!师兄把碗递过来的时候手还有点抖,现在想来那根本就是体力透支了吧? 我妻善逸又挪着膝盖蹭到了床中央,跪坐在陷进被子里不动弹的人旁边,一脸好奇地弯下腰去,在仰面倒着的人面上投下俯视的阴影,若有所思地细细观察这难得一见的特供の累到懒得说话款师兄。 ……嗯,没猜错,师兄现在的确懒得理他,表情平静到快要睡着,如果不是他突然凑过去,说不定连眼睛都快闭上了,估计是注意到光源突然消失,才懒洋洋睁眼看了看他。 “师兄,你生气了吗?” 我妻善逸问道。 “……你说呢。” 快要闭目养神的师兄终于给出了一点反应,有气无力地吐出了在让他吃药后的第一句反问,虽然仍旧格外简短,简洁明了到除去语气词就剩下两个字。 “师兄,你下午去做什么了?” 我妻善逸选择性忽视了这简短回答背后的含义,继续嘟囔道:“竟然能累成这幅样子,感觉很可怕啊,能把我训练到看见地狱的师兄竟然累到这种程度什么的……亏我还以为是师兄良心发现觉得心虚,没想到竟然只是太累,虽然说感觉也很恐怖就是了。” 这么说着,我妻善逸还一边嘟嘟囔囔地抱怨,一边伸出手指在自家师兄脸上戳来戳去,完全就是一副“啊反正之后也会挨揍我就摆烂了”的态度,甚至还无意识地描了描他羡慕不已的锐气眉眼,已经彻底忽略了这间病房还有其他两个病友兼队友,旁若无人地酸里酸气嘟囔起来。 “烂透的性格,理亏也不肯道歉,还喜欢骂人,更过分的是脸还长成这样,为什么偏偏是师兄不是师姐呢?明明女孩子那么可爱,如果是女孩子,就算是师兄这种性格也觉得可以原谅了呢……” 睫毛很长,令人想起鎹鸦起飞时张开的那厚厚一扇的黑色羽毛,就连眼睛的色调都不是浓郁的翠绿,而像被抽走一点色素一样的冷调青绿,发丝很软,也不知道为什么,师兄不梳长发,但是鬓角却会留的长长的,超过了下颚,从两颊垂下,散开在被子上的时候恍惚有点像女孩子的长发——当然,那张凶脸肯定不适合女孩子啦。 “你烦不烦。” 大概是躺了两分钟,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仰面倒着的狯岳也没再容忍废物师弟的手指头在他脸上作祟,冷酷地抬手,一把抓住了还停留在他脸上的短短手指,然后面无表情地用力。 “唔啊啊啊啊好疼!!!松手!快松手!对不起师兄!真的很对不起!!求求你松手,你快松手啊!要断掉了!真的要断掉了!!!” 跪坐在他脑袋旁边的金毛立刻就鬼哭狼嚎地尖叫了起来,肮脏的高音几乎要冲破屋顶,直刺得人耳膜生疼,于是狯岳颇为无语地松开了手,撑着压在背后的被褥翻身坐了起来。 “喊什么喊,又没给你掰断。” “哈?!难道真的要掰断了才可以喊吗?!就算没有断,我的手指也好痛啊!太过分了吧!只是戳了戳脸,就要狠狠把师弟的手指扳痛,哪里有这样的师兄啊!性格太恶劣了吧?!谴责,强烈谴责!!!” “啧,我已经很宽容了,还让你放肆了那么半天,如果不是我大发慈悲懒得揍你,你现在应该被重新抬去包扎才对。” 狯岳不耐烦地横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继续说道:“快点,喝药,我还要去休息,没时间在这听你哭哭啼啼。” “狯岳师兄才不会大发慈悲,分明就是累到没有力气打人。” 我妻善逸含着眼泪也不忘了反驳,然后在狯岳投过去杀气腾腾眼神之后吓得一个激灵,老老实实去捧了药碗,缩到床脚,皱着脸“咕咚咕咚”咽下了该喝的药。 “呕——好难喝。” 放下碗后,我妻善逸立刻火急火燎地扑到床头柜边,脸色发绿地去翻那包金平糖,直到抓起一把碎糖块饿虎扑食一样塞进嘴里之后,扭曲的表情才正常起来,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神色:“果然,还是甜食能治愈人心,我喜欢金平糖。” “那种东西有什么好喜欢的。” 狯岳也恢复了点力气,眼看着废物儿子喝药的任务完成,就站起来准备走人,比以往沉重点的步伐已经迈到了门口,身后还在不服气地传来为甜食正名的争辩:“甜食可是能让人感到幸福的!就算是高级鳗鱼,也只比金平糖美味一点点,只有一点点!” “那高级鳗鱼和金平糖,你究竟要哪个?” 一半的身体已经迈出门外,狯岳扶着门框回过头,冲着床上气鼓鼓争辩的废物儿子挑了挑眉,随口一提般说道。 “……高级鳗鱼。” “嗤。” ——还是喜欢鳗鱼,看来你对金平糖的爱也没那么深厚啊。 于是狯岳嘲讽地笑了一声,随后把另外半步也迈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 鬼杀队的剑士毕竟是在用命与食人鬼厮杀,所以工资可以说非常可观,就算是最低“癸”级的队员,每个月能拿到手的俸禄也格外丰厚,向上升级之后更是如此,狯岳此时的阶级“丙”级,每个月的薪水甚至堪比一些生意不错的东京商贩,只能说产屋敷家大业大,跺跺脚能让日本经济抖三抖,不然也支撑不了这么多队士的金钱支出。 当然,就算“癸”级队员都有自己的工资,但大正时期的食物价格也始终居高不下,更何况就算在后世也价格不菲的高级鳗鱼,凭“癸”级的工资,还真的不能随随便便就享受到——废物儿子的嘴还真刁,专门挑贵的东西吃。 狯岳腹议,就当做给那废物被灌药的补偿了,免得每次过去都要被魔音贯耳指责半天,别人不嫌吵他还嫌吵,也不知道那废物的嗓子究竟怎么长的,他多说几句都嫌累,废物儿子这么大喊大叫都不会哑吗? 而这种小事也只能算定时被神崎葵叫去督促吃药的插曲,在之后的几天,狯岳便彻底开始了宇髄天元为他定制的“继子修行”。 不过虽说修行难度已经达到很高的水准,但这个满口“华丽”自称“神”的家伙仍旧没松口,非要狯岳“得到他的承认”后才能挂在他名下,分明不是神,难缠程度倒是已经接近“神”的级别了。 顺便一提,宇髄天元的专攻方向有点偏科,他在进入鬼杀队之前的职业是忍者,所以会很多的歪门邪道,狯岳本以为“柱”给他安排的训练应该大多都是关于呼吸法或者剑术,结果这在宇髄天元的安排中勉勉强强只能占据一半——剩下那一半都格外偏科邪门,这才把对这方面完全空白的狯岳给累到散架,不然就算训练强度再提升,他也不至于累到懒得打儿子的程度。 音柱会在总部停留大概一个月,因为有些关于很重要的鬼的情报需要与总部的“隐”进行交流和梳理,所以在其他柱要么回自己辖区要么出去杀鬼的时候,他还能悠哉悠哉给预备继子人选训练,顺便看人面色不虞的时候再刺激刺激两句,日子过得格外舒坦: “我说稻玉,你这扔苦无的力道是没吃饭吗,我老婆扔的都比你强。” 狯岳:“……” ——你老婆都做多少年忍者了,我才训练了几天,能命中靶心都已经谢天谢地了好吗? “你哪个老婆?” 狯岳不阴不阳地刺回去一句。 宇髄天元有三个老婆,这家伙在总部呆着也不忘了享受,狯岳一共过来训练没几天,就把他三个老婆见了个遍。 姿态各异,各有千秋,每天都给他做饭,身手还很厉害——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让三个这么厉害的女人死心塌地的,如果让废物儿子看见,估计会直接酸成个柠檬精。 就算是在这种时期,重婚也不是什么值得庆贺的事情,然而宇髄天元家传忍者,祖祖辈辈都是三个老婆,老婆还都貌美如花对他情根深种,丝毫没有被狯岳嘲讽到,理所当然地回答: “三个都是。” 狯岳:“……” ——实在太不要脸,输了。 他实在比不过宇髄天元的脸皮,又或者这家伙的脑回路其实就和常人不太一样,毕竟是能把娶三个老婆视为稀松平常的家伙,怎么想都有点不对劲,难搞程度大概和富冈义勇的语言艺术不相上下,所以狯岳也就懒得再和这自称自己是“神”的男人生气——就当做富冈义勇二号对待吧。 “富冈义勇二号”就这么坐在偏宅廊道边上盯着他训练,两人谁也没说话,相安无事,但过了一会儿,他却突然开口,说道: “我明天要出门一趟,就让我老婆盯着你训练吧。” “哦,你哪个老婆?” “须磨。” 第37章 这简直就是性转废物儿子 对于宇髄天元的三个老婆来说, 记住她们天元大人罕见愿意指导训练的继子候选是很容易的一件事,常年会执行各种潜入调查工作的女忍者自然很擅长记住不同人的脸, 更何况狯岳只是自己一个人,长相也并不泯然众人。 但反过来,对狯岳来说,宇髄天元那三个老婆,他其实有点分不清谁是谁。 ——女的,活的,三个, 会说话, 扔苦无很准。 这就是狯岳对此的全部印象,别说脸了,他甚至连宇髄那三位老婆的发色都记不太清,都是黑头发吧, 大概? 他原本就懒得分出心神去应付不怎么在乎的人,鬼杀队执行任务大半年, 和其他队士一同行动也不是一次两次, 但至今他仍旧只记住了富冈义勇和村田的名字(村田只记住了姓), 其他人在他印象里一概是队服上顶着个简笔画的鸡蛋脸,整个鬼杀队熟识的人选连两只手都凑不够, 更别提宇髄天元那只和他隔着训练场路过的三个老婆——见面能分辨出来这是宇髄的老婆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而至于宇髄天元的须磨老婆…… 狯岳很努力地回想起来:“是昨天叫你去吃饭那个吗?” 脸长什么样想不起来, 只记得头发似乎是扎的马尾, 哦,穿的衣服比较前卫, 这点比较好认, 但是他三个老婆穿的都是一个款式。 “那是莳绪!臭小子, 还想当我继子, 结果连我老婆都记不住。” 宇髄天元没好气地“啪”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须磨是前天因为太想我所以哭着跑来的那个,性格比较软弱,很爱哭。我告诉你,明天须磨盯着你训练,你可把你这张臭脸给我收回去,如果敢吓哭我老婆,我就让你尝尝被打哭的滋味,听到了没有?” 性格软弱,很爱哭? 狯岳总觉得这种说法有点莫名的熟悉,但是繁杂的训练占据了他脑袋的大部分思绪,所以也只是冒出了这一个想法,没多想,背对着满口“华丽”的音柱翻了个白眼,虽然觉得会被他的冷脸吓哭这一点很扯,但还是勉强记在了心里:“哦。” ——要多胆小才能被他的表情吓哭?又不是小孩子,除非像废物儿子一样,性子又懦弱又自贬,泪腺还格外发达……不过那种奇葩也只有废物儿子一个吧,很难再找出另外的人了。 倒不如说比较担忧宇髄天元会不会只是想找个理由揍他,因为和自称“神”的家伙相性实在不太和的缘由,一和这家伙说话就有点忍不住想呛回去,被记仇也说不定,虽说狯岳觉得自己是不会被打哭的类型,但保不齐中点什么催泪·弹之类的东西,忍者的歪门邪道可多了去了。 ……不就是给他老婆和善点的脸色看吗,也不难,需要装模作样的时候狯岳也从不掉链子,性格暴躁是一回事,在的确有必要的时候处事圆滑又是另外一回事,只要露出那种谦逊温和的表情,就没什么问题了。 大概。 狯岳想得很简单,不过等到他第二天见到宇髄天元的须磨老婆的时候,他才非常不妙地察觉到,本以为最简单的“只要表情和善就可以了”的应对方法,竟然格外难以实施。 原因无他,实在是这个“须磨”给他的既视感……实在是太强了。 …… 黑色长发,蓝色双眸,脸蛋小巧,皮肤白皙——非常典型的可爱漂亮的美人,同时也是在狯岳眼皮底下晃了两天都没被记住的优秀女性。 此时,正举着苦无,哆哆嗦嗦地对狯岳虚张声势地喊到: “来、来吧!稻玉君!天元大人让我陪你训练,虽然我很不擅长战斗,但是我也要尽力的!请一定不要把我打伤!不然我会哭的,现在就已经很想要哭了!因为我很弱!我绝对是打不过稻玉君的啊!” 狯岳:“……” 这,这哆哆嗦嗦的姿势,这理直气壮大喊自己很弱的态度,这两句话没讲完就要哭出来的架势……这怎么这么熟悉呢? “不,须磨小姐,宇髄只是让你盯着我训练,没有要求对打陪练的……” 虽说都是身经百战的女忍者,但似乎并不会呼吸法的样子,在投掷苦无或者一些偏门技能方面当然比狯岳这个初学者强上不少,但如果真的论对打实战,杀过很多头鬼的切实“丙”级队员能把不善正面应战的忍者甩出八条街——毕竟这里的忍者是很单纯的忍者,不是木叶村那种能把月球轰没一半的“忍者·核武级”。 “原,原来是这样吗。” 黑色长发的女忍者吸了吸鼻子,然后“扑通”一声就坐到了地上: “太好了……我还以为要和杀过鬼的剑士打架呢,呜呜,好可怕,腿都吓软了,原来天元大人不是这个意思啊。” 狯岳:“……” 狯岳觉得自己“和善谦逊”的表情快要绷不住了。 ——怎么回事啊这女人,也太像了吧?这他妈是废物儿子的性转版本吗?除了外形之外,这性格也像到离谱了吧!因为和那废物太像,所以忍不住想要磨牙爆血管了啊!!! 宇髄天元竟然喜欢这种类型的吗?虽然说感觉这家伙不像是会对男人感兴趣的情况,但是也总觉得很担忧,把善逸的消息藏好了吧,千万别告诉他自己废物师弟和他老婆性格一样,听说忍者家族都很乱,有的甚至男女不忌,万一他就喜欢这一口的怎么办? 一想到两个我妻善逸一起嚎啕大哭的模样,狯岳就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忙碌在外的笔直笔直的音柱大人:阿——嚏!怎么觉得有人在背后编排我,不会是稻玉那小子吧。) * 一上午的训练就在狯岳的心累中度过,宇髄的老婆对他要求的训练内容倒是没有宇髄天元本人严苛,做完后狯岳甚至还有余力加训,只不过体力虽然剩下来点,但心灵上的折磨倒是已经突破了限度。 这简直堪比一个性转我妻善逸在盯着他训练,甚至他还要全程保持温和有礼的表情,一发现对方要哭的苗头就赶快转移话题,忍住想吐的欲望和她一起夸宇髄天元,免得把宇髄他老婆吓哭——昨天他还觉得这不太可能,但是今天他可一点也不敢大意,这可是堪比我妻善逸性转的女人啊! 狯岳觉得自己的脸都快僵住了,回到蝶屋的时候感觉人已经没了精气神,虽然肩背仍旧挺得笔直,但幻视总是很像将行就木的老人,散发着腐朽气息地迈进蝶屋大门时,连定点来找人的神崎葵都吓了一跳。 “稻玉先生,你这是……发生什么了?” 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子手里还端着一碗熟悉的绿药汤,露出一脸迟疑的神色,督促受伤队士喝药本就是她的工作,如果不是我妻善逸实在太难搞,她也不至于每天去麻烦他的师兄,此时一见到要拜托的对象这幅快要掉色的模样,端在手里的药碗就有点不好意思往出递——稻玉先生已经这么累了,实在有点不好再麻烦他了吧? 然而她的迟疑也没改变最终的事实,黑发青瞳的剑士抬眼看见她,随后宛如养成了习惯,熟门熟路地接过了她手里的药碗,继续将行就木地往废物师弟病房的方向开始迈步,神色都恹恹的,直看得神崎葵欲言又止。 那个,稻玉先生,实在太累的话,也可以不那么关心你的师弟的,那家伙虽然每次吃药都很麻烦,不过如果没人管,就像要不到糖吃的小孩子,也会踩在最后时限把事情做好的。 不过这话她也终究没有说出来,毕竟就算这些天已经与其他蝶屋养伤队员口中“不合群的稻玉”熟悉起来,但还是会与表情冷冷的青瞳剑士有很明显的距离感,似乎很少有人能突破这层距离防线与他成为朋友——他的师弟大概除外,总觉得他们师兄弟相处的时候氛围有点奇怪,其他人根本加入不进去。 直觉比较敏锐的神崎葵这么想。 …… 上午在宇髄天元在总部的偏宅进行投掷训练,除了苦无短刃以及乱七八糟奇形怪状的古怪忍具之外,还有一些绝对称得上“歪门邪道”的东西。 比如说受到碰撞就会爆·炸的黑球,包裹了奇怪药粉的布囊,涂抹各式各样药物的短针,甚至还要学习使用机拓,一齐发射无数根苦无的机关,据须磨说,她其实不擅长这种机拓,宇髄天元的另一个老婆才是这方面的行家。 总部偏宅占地面积本就不大,因为是临时停留的居所,所以仅仅在院子里布置能练习这些的小型训练场就已经是极限了,对于狯岳还需要完成的其他项训练,还要借用一下蝶屋用于帮助队士恢复身体机能的某些布置。 所以,下午的训练会在蝶屋,宇髄的老婆说等到饭时过后再过来找他,比起宇髄天元那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的架势,他老婆很显然宽容得多,留出的时间甚至还够个午休。 当然,狯岳是多么克己的男人,他也信奉所谓的“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并且在自己师弟身上也切实操作过,按理来说午休时间应该直接拒绝,又或者自己加训,不过今天的话,他却沉默地应下了宇髄天元他老婆的好意。 ……他觉得自己的确需要休息,毕竟这一上午对心灵的折磨实在太恐怖了,要对和我妻善逸一样性格的人温和讲话,并且不把人吓哭,这简直比被宇髄天元训练都要累,可能这就是心灵上的磨砺吧。 过了今天,他就无坚不摧了。 抱着这种信念,狯岳木着脸端着碗进了熟悉的病房。 然而和之前一见到他端药进来就开始飙高音的反应不同,仍旧短手短脚的废物师弟这次目光炯炯地盯着他进门,也没嚎啕也没大哭,甚至眼神都没落在他端着的碗里的深绿色药汤上,反而死死盯着他的脸,有种微妙的跃跃欲试的感觉。 “……” 废物儿子的反应是不是有点奇怪? 狯岳竟然莫名地有点脊背发凉,大概是上午接受同样性格的荼毒实在太严重,所以留下了段时间的心理阴影吧?过两天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这么想着,他也只是脚步顿了顿,然后就很顺理成章地接着迈了下去,停顿的时间很短暂,没有谁注意到。 “你能不能自己主动点喝药,我现在很忙的,没有时间老是被叫过来管你这个废物。” 狯岳一边说着,一边把药碗放在了我妻善逸靠着的床头的柜子上,然后有些烦躁地坐在了床边,没好气地数落着: “蝶屋的神崎已经去找我好几次了,每一次都是因为你不肯喝药,太给我添麻烦了,废物。” “哈?为什么能说出这么绝情的话啊?爷爷昨天也来信了,师兄你也看到了吧?爷爷可是说让你多管管我,结果师兄就是这么管我的吗?” 我妻善逸用怪里怪气的诡异语调说: “师兄可是整整三天都没过来耶——师弟因为中了恐怖的鬼毒所以卧床养伤,冷酷无情的师兄每天每天也看不到人影,分明没有接任务离开,问了小葵也说你每天晚上都会来蝶屋休息,结果明明住在同一栋建筑物里却根本见不到人,所以究竟白天跑去哪里快活了啊师兄。” 狯岳的额头蹦出一个青筋。 “老师也给我写信,还说让你多听我的话,你听话了吗?!喝碗药磨磨蹭蹭这么费劲,而且谁去快活了?!我每天累得不行好吗,你也想快活就快点喝药,等你恢复到能进行训练的程度,保证你每天快活得要死!我亲自给你训练!” “所以是训练啊——” 很莫名其妙的,我妻善逸的心情似乎立刻明朗了起来,先前怪模怪样的表情立刻被傻逼一样的笑容取代,仿佛神游天外一样“嘿嘿”了两声,然后就膝行着往这边蹭了过来,金褐色的眼睛亮晶晶的,用莫名期待的声音问道:“对了,师兄,你今天也很累吗?” “……很累,所以你问这个干嘛?” “有累到懒得发火吗?没有力气打人的那种程度?” “……” 狯岳微微眯起了眼:“我说你这家伙……” ——是不是在想一些容易挨揍的异想天开啊? 大概是前几天他实在懒得生气,过后也没有把那顿揍补回来,甚至还作为先前灌药的补偿给买了一盒高级鳗鱼盖饭,所以给了这个废物敢妄想一些事情的勇气——善逸,你很勇啊? ——敢在他的头上打主意,皮痒了吧? 然而我妻善逸丝毫没有接受到自家师兄越来越危险的脑电波,他仍旧满心沉浸在三天前放肆的快乐中,欺负师兄有多爽,谁欺负谁知道,应该感谢这段时间训练师兄的那个人才对,都是因为那位大好人把魔鬼师兄的体力全部耗净,所以才会出现特供版本怎么揉搓都不会打人的限定师兄! 今天也是这样吧?今天一定是这样的! 我妻善逸心情激动地想道,他有注意过,师兄进门时的表情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和往常一样的冷冰冰,但是根据他对于师兄的了解,那种时候绝对透露着疲惫的气息!头发也有点乱,肩膀也有点垮,把药放在柜子上之后更是直接就坐了下来,连站着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吧! 大好时机!你要勇敢点啊,善逸!能欺负师兄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过一天少一天,就像师兄刚刚说的,等到他也被抓过去一起训练,可就再也没有这么充满了诱惑力的机会了! 这么想着,他完全忽视了周围开始降温的温度,以及逐渐开始弥散开的杀气,在自家师兄杀意盎然的目光下勇敢地靠近,然后想要情景再现地往披着青纹羽织的肩膀上推了一把。 然后没推动。 “……” 我妻善逸的表情僵住了,他大概意识到了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但人类本能不愿面对事实的劣根性终究还是在他身上体现出来,于是他不信邪地又推了一把,这次用了点力。 又没推动。 ……糟糕,要出大问题,为什么师兄今天没有像之前那样一推就倒啊? 我妻善逸开始冒冷汗了,左右而言其他地开始给自己找理由。 “那个……那个……师兄,你肩膀上有灰尘,我帮你掸掉了,不用客气……” “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是想给我掸灰尘。” 狯岳阴着脸,一把揪住了胆大包天废物师弟的后衣领,然后单手提溜起来,拎到了自己眼前: “我还以为你想推我一把呢,毕竟姿势这么像,你说对吧?废物。” 我妻善逸抖了抖,终于回想起了被师兄(的刀)支配的恐惧,偌大的泪滴争先恐后挤出眼眶,他现在无比后悔几分钟前被热血冲昏头脑的想法,他怎么敢,他怎么敢的啊——那可是狯岳师兄啊! 他竟然妄想趁着师兄没力气的时候多欺负几次——如果师兄真的没力气那当然很好,但问题是师兄现在看起来完全不像没力气的样子吧?!训练师兄的那个家伙,你怎么搞的啊!怎么可以给师兄留下打人的力气呢?应该直接把师兄训练到没力气说话才对啊!你失职了!!! (宇髄天元:阿嚏!怎么又打喷嚏,谁在骂我?) “算了,一想到你这家伙要哭不哭的样子就恶心。” 然而我妻善逸最为恐惧的后果也没出现,因为狯岳在刚起杀心的时候就看见了废物儿子挤出的眼泪,瞬间就想到了一上午哄着宇髄天元老婆让她不哭的痛苦,顿时就有了一种想吐的感觉。 ——呕,好恶心,不想看见任何一个有我妻善逸这种性格的生物的脸。 于是,狯岳就毫不迟疑把人往旁边一甩,匆匆嘱咐了一句“记得吃药”,然后就果断抬腿走人,甚至连盯着废物儿子喝完药也不等了,步伐急迫到仿佛身后有狗在撵一样。 甚至在踏出房门前,还压低声音嘀咕了一句“无论男的女的都这么麻烦”。 “……” 我妻善逸的耳朵很灵敏,所以他听了个清清楚楚。 ——女的?女孩子?师兄为什么会提到女孩子? ——师兄那种性格也会认识女孩子吗?不,那张脸其实能骗到的,不过师兄那烂透了的性格,真的有女孩子能受得了他吗? 我妻善逸露出了呐喊的表情。 ——所以说,师兄究竟什么时候认识了他不知道的女孩子啊?!! 第38章 金色不明跟踪狂 师兄会认识什么样的女孩子? 可爱的?成熟的?年幼的年长的?温柔的还是活泼的?长发短发, 会长什么样子,师兄喜欢她吗,还是她更喜欢师兄一点? 我妻善逸露出了如临大敌一般的神情。 师兄那种糟糕透顶的性格, 又会骂他“废物”, 又很容易生气, 一生气就杀气腾腾追着他打,这样的师兄究竟要怎么和女孩子相处啊? 虽然说脸长得很不错啦, 还很爱干净,又会做饭又会做家务,就算骂骂咧咧也会臭着一张脸照顾人,而且身材也很好, 皮肤摸起来更是手感一级棒,又只用了大半年就升到丙级,即便是用男人最不愿他人评判的养家赚钱能力来判断, 也绝对合格——很会赚钱但是不乱花钱, 自律自傲, 从来都很克己, 也不贪图享乐,倒不如说根本就对享乐不屑一顾, 师兄连甜食都不吃哎! 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 一点都不像其他脏兮兮臭男人身上的味道, 是很清新的皂角和桃子味,拥抱的时候就很想多吸几口,脸埋在胸前根本不希望抬起来……对, 还有拥抱, 拥抱起来也超级舒服!无法拒绝那种温暖到仿佛思维都陷入白白软软里面的拥抱啊!如果用这一招去骗女孩子, 那也太过分了吧?祸害他就行了, 不要去骗可爱的女孩子啊! 想着想着,我妻善逸的神色就变了。 糟糕,怎么突然觉得有好多优点呢?分明是性格那么烂的师兄,烂到让他觉得除了宽宏大量的师弟之外没有谁能忍受的程度,结果刨除性格之外,居然这么完美的吗?!! 甚至就连性格烂透这点,其实也只是针对师弟我妻善逸而已,师兄对别的人说话似乎还挺克制的,有的时候竟然能称得上“守礼”……这样不就是完美好男人了!如果师兄真的喜欢上一个女孩子,根本就很难会被拒绝吧? 啊啊啊!怎么会这样!!! 我妻善逸倒抽一口凉气。 这样的话,师兄一定很容易就会把喜欢的女孩子变成女朋友吧?说不定连结婚也很迅速,十八岁可是刚刚好适合成家的年纪,难道要在师弟连可以聊天的女孩子都没有的时候,师兄就要和一个不认识的女人结婚了吗? 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思维究竟有多跳跃,从听见的一句随口念叨就脑补到了师兄结婚,我妻善逸的大脑极其活泛,无数乱糟糟的想法在里面横冲直撞,搅和得他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更在意的是哪件事——师兄还是女孩子? 师兄明明是他的师兄,拥抱也好烂透的脾气也好,明明都是属于他的,为什么要有更亲密的人啊……会冒出这种想法,是不希望他的师兄被抢走吗? 不,不不不不,这不对吧,善逸你清醒一点,究竟在想些什么恐怖的东西,那可是可怕的师兄,你更应该在乎女孩子啊,所以他只是觉得女孩子很可怜而已!没错!绝对是因为这个,他在意的应该是女孩子才对! 终于自认为理清了思路,我妻善逸便又开始苦大仇深起来,恶狠狠地咬着自己的袖角,背后不自觉散发出一股幽怨的黑气,直看得旁边一直安静如鸡的炭治郎满头冷汗,抬起手似乎想叫人,但是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个,善逸,你究竟在那里纠结什么事啊,闻起来感觉好恐怖…… 每一次善逸的师兄过来催善逸喝药,他都非常自觉地把自己想象为一株盆栽,或者是一粒灰尘,努力削减自己的存在感,因为总觉得善逸和师兄交流的时候是不希望有人加入的,该怎么说,有一种旁若无人或者自成一派的感觉吗? 炭治郎抹了把汗,他总觉得那种氛围被打断的话会很有罪恶感……而至于为什么会出现那种奇怪的氛围,可能这就是善逸他们师兄弟独特的相处方式吧。 “不,果然还是很在意。” 纠结了大半天,我妻善逸还是咬着袖角下定了决心,露出一副格外坚毅的神色,像是想要给自己洗脑一样,字句铿锵道: “很好奇,没错,只是很好奇!所以想去看看师兄会和什么女孩子见面而已,因为那很令人嫉妒!女人缘好的家伙都很令人嫉妒!如果真的有女孩子落入魔爪,那岂不是很可怜,所以我才要去看看!” 话毕,他“腾”地就从病床上跳了下来,草草把现在还显得过长的裤脚挽了两层,接着就“踏踏”跑出了门。 蹲在窗户边的小麻雀啾太郎歪了歪小脑袋,接着扑腾起来翅膀,也跟着“啾啾”飞了出去。 …… 大概是神崎葵担心我妻善逸时不时飙高音会影响别人的休息,所以原本这间病房还有两名受伤的队士,但在我妻善逸这三只入住的第二天,就全部被带去了别的病房,偌大一间病房就只住了他们三个人,剩下的全是空床。 按理来说,刚刚经历过那田蜘蛛山这一战役,受伤的队士不计其数,甚至中毒的队员也早已超过十根指头,就算蝶屋留出的空房间足够,也不应当是如此宽松的景象,就像狯岳前几天还被抓壮丁送药的时候一样,伤员的数量已经多到蝶屋的女孩子们照顾不过来的地步,不说人满为患,也应该是人头攒动,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不仅分得出给暂且留宿队员的房间,甚至还能有空病房。 而之所以目前又恢复为了这种堪称闲散的状态,则是因为“隐”方面带走了一大批轻伤员,只留下需要祛除鬼毒的队士,以及伤势不轻的确需要在蝶屋卧床修养的一批人,其中村田很幸运地又被留在了蝶屋,因为据说“隐”那边请来的医生下手很重,每一个经过正骨或伤药的队员都疼得鬼哭狼嚎,完全没有蝶屋小女孩温温柔柔的照顾来得妥当。 “啊……被音柱大人带去训练了吗,很快就会成为继子了吧?恭喜你啊稻玉。” 已经被允许出门走动的村田说道,他在扶着墙复健走路的时候撞见了路过的狯岳,后者虽说对人际交往没什么兴趣,但也不至于连称得上“熟人”的面子也不给,站下来随口聊两句还是很正常的。 “我又没说当上继子了,你自己在那脑补个什么,肋骨骨折又不是颅骨骨折吧?” 当然,对熟人,狯岳说话也通常不怎么客气。 “只是暂时在他那里训练而已,那家伙嘴巴紧得很,说不准等过了一阵子又说我不合格,然后就潇洒领着老婆离开了,都没有我自己打上甲级来得更靠谱一点。” “但是感觉如果连稻玉都不合格,恐怕也找不到还有谁能达到要求了……” 村田苦笑了一声,随后整个人的气息都低沉了下来:“柱合会议之后又被叫去询问山里发生的事,因为第二批入山队员我已经是伤势最轻的,所以躺在担架上也要被抬过去汇报,风柱大人说现在的队士实力越来越差,蛇柱大人还问了我的培训师。柱可真可怕啊,如果我也能像稻玉一样,面对谁都不害怕就好了……” 越说越低沉,甚至连背景都快出现长蘑菇的墙角,直到他发现听他吐苦水的稻玉逐渐开始不耐烦,才猛地收住了放在平时根本不敢随便说的吐槽——那可是稻玉啊!竟然敢对他发牢骚,自己的胆子也太大了点,话说稻玉竟然也耐着性子没打断,已经很给面子了吧? “啊,抱歉,让你听了这么多牢骚。” 于是村田用还抱着绷带的手指抓了抓头发,然后沉默了一下,目光往对面青纹羽织剑士身后的走廊拐角处扫了扫,眼看着一团金黄色猛地躲回墙后,再伸出一只短手把飞在空中的麻雀捞回去,他的语气变得迟疑起来:“说起来……那个,没问题吗?” “……” 黑发青瞳的剑士也沉默了一瞬。 ——那个。 所谓的“那个”倒也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但如果放在目前这种场景来看,也担得起一句“好诡异”的形容了。 以拙劣的方式偷偷跟踪自己的师兄,并且被认识的人发现,还在掩耳盗铃觉得自己躲在拐角后就不会被发现,实际上却露着半截格外显眼的金色脑袋瓜,以及如同倒扣金色拖把发型上窝着的一只麻雀——我妻善逸,你究竟在抽什么风? “没什么,不用在意。” 狯岳颇为无语地回答:“当做看不见就好,我先回去了。” “哦,哦。” 村田讷讷地应了两声,然后目送着脊背挺得笔直的青瞳剑士转身离开,步伐有力,走路带风。 回过头,接着又看到一团穿着浅绿色病服的金色不明物鬼鬼祟祟地跟上去。 金色不明物手短脚短,还透着点代表了中毒的紫色痕迹,脸上的婴儿肥还没褪干净,表情也如临大敌,乍一看仿佛什么小不点的金色跟踪狂,完全把还拄在走廊里的他当成了一株盆栽,目不斜视地顶着一只麻雀狗狗祟祟路过——喂,他好歹也是个大活人啊,跟踪你师兄也没必要这么认真投入吧? 村田就这么挂着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目送着雷呼这一门的师兄弟挨个从他的视野中消失,嘴角似乎有点不受控制,接连抽搐了好几下。 ——你们雷呼,是不是都有点不正常? * 蝶屋的占地面积不小,除了专门作为病房所划分出的一片区域之外,还有些零零散散的房屋,蝶屋的女孩子们住在离病房近的一侧,方便每天醒来之后前去照顾伤员,而另外一块专门划分出来的区域,则作为部分队士伤好后恢复实力的锻炼场所,以及临时有事需要在此暂住的队员的休息区域。 狯岳自然是作为后者,毕竟鬼杀队总部并不会留出允许大批队员停留的住所,因鬼杀队主公的住处需要保密,所以也只有“柱”和一部分知根知底被信任的“隐”以及高级队员能够停留,狯岳大半年升上的“丙”级,连柱都没见过两个,鬼杀队主公的影子都没摸到,自然也就不在能够于总部长时间停留的人员名单里。 就算目前作为音柱宇髄天元的继子候选在接受训练,也只能在蝶屋暂住,和部分有要事于总部队员交接的队士一样,随便分一间空屋子,白天几乎看不到人影,只有晚上会回来休息,最长停留也不过一两个月,一切都走的极简风格。 一张床,一套被褥,剩下什么也没有,屋子里堪称“家徒四壁”,就算面积很小,也会给人一种“喊一声可能都会有回声”的空旷错觉——我妻善逸在之前问了小葵他师兄的房间在哪儿之后,偷偷摸过来找人,隔着窗户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原来师兄没有打算直接去见女孩子,而是准备先回房间休息吗? 我妻善逸背对着关紧的房门,表情严肃地捏住了自己的下巴,后背靠着木质的门板,陷入了深沉的思索中。 他果然还是很好奇,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女孩子会不惧怕师兄那张冷脸,就算师兄在面对除他以外的人的时候都称得上“和善”(与他对比),但那张脸就算很帅,隔着很远看上去都不好接近吧?究竟要怎样才能无视那冷冰冰的表情,愿意上前和师兄搭话的啊? 总不能是师兄主动和女孩子搭讪吧,感觉不太可能的样子,那可是狯岳师兄哎,完全想象不到那张杀气腾腾的脸会主动去和女孩子搭话,绝对会被当成坏人被吓到跑掉吧? 不过说起来,师兄之前的意思好像是在训练,还是和女孩子一起训练,这样一想,对方应该也是鬼杀队的剑士小姐姐……不过这也很奇怪啊,按照师兄那种魔鬼的训练方式,他怎么会有时间回来休息,应该拽着剑士小姐姐训练到看见三途川才对啊! ——为什么没有直接就去训练呢? 我妻善逸用牙齿咬着弯曲的食指指节,目光低垂,头顶着用他脑袋做窝的麻雀啾太郎,背靠着师兄的房门陷入了沉思。 “因为那女人下午才来。” 从门后传来语气冷淡的熟悉嗓音。 “原来是这样啊,没错,这样就说得通了!”我妻善逸惊喜地用拳头一砸手心,然后笑容灿烂地回过头:“谢谢你提醒我啊,你可真是个好——”人。 “……” 笑容凝固在了嘴边,直到回过头,我妻善逸才反应过来有人回答他这件事从源头来讲就很不对——啊啊啊!不会吧,他刚刚只是在心里胡思乱想,竟然说出来了吗?! 而且背后可是师兄的房门,关着的!门后面除了师兄也没别人了,回答他的声音听起来又这么耳熟,除了师兄还能有谁?!! 我妻善逸的上下牙开始打颤——怎么办,他那完美且天衣无缝的跟踪技术究竟什么时候出了破绽,竟然被师兄发现了!居然有胆子跟踪师兄,他还能活过今天了吗? 在金褐色双眸溢满惊恐泪水的恐惧视线里,材质平平无奇的木门传出“咔哒”一声开锁声响,然后幽幽地向着里面敞开,透出了凉嗖嗖疑似掺杂杀意的冷空气。 “不用谢。” 打开门的狯岳师兄从门后露出身影,饶有耐心地回答了一下他先前“你真是个好人”的感谢,青瞳里结满了寒冰,周身弥散出恐怖的低气压,然后冲着开始发抖的他勾起了一个冷冰冰笑容。 “废物,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啊。” 狯岳用平静的语气夸赞了一句,然后上前一步,慢条斯理地拎起废物师弟的后衣领,把因鬼毒而缩小不少身量的家伙拎到与自己齐平的高度,颇为感叹地说: “居然都敢跟踪到我头上了,而且还是那么拙劣的跟踪技术……我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夸你比较好。” “不,不用夸的,师兄,我说我只是路过,你信吗……” 狯岳挑了下眉,眼神也对上了开始噼里啪啦掉眼泪的金褐色大眼睛,然后在对方惊恐的视线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信吗,你说我信吗?” 他就没见过这么拙劣的跟踪,一路上别说隐蔽了,就连蝶屋那年龄只有个位数的小女孩都能看得出来他身后跟了个狗狗祟祟的不明物,强忍着满脑袋的青筋回了房间,结果又听见这个废物缩在他门外嘀嘀咕咕……他跟宇髄天元学的东西特别杂,其中也包括了跟踪以及反跟踪,可以直白的说,就废物师弟这种跟踪技术,如果让宇髄天元看见了,估计能直接把那满口华丽的家伙气出个脑溢血——没救了。 无比心累地叹了口气,狯岳拎着这团金色不明物转身进了房间,反手把门关上,然后把还在泪腺开闸放水的东西扔到床上,随后朝着废物师弟的那张蠢脸甩过去一个枕头。 “我休息的时间不长,废物,如果敢发出什么声音吵醒我,就小心你的皮。” “……” 带着阳光味道的枕头被甩在脸上,我妻善逸被打得一懵,下意识抬手接住从脸上滑落的枕头,头顶的啾太郎也被吓了一跳,从金灿灿的窝里飞到了窗户边,晒着暖融融的日光重新蹲了下来。 “喂,往那边去点。” 狯岳师兄的声音催他。 “哦……” 下意识就听从了指令,我妻善逸让出了半边的床铺,然后仍旧神色怔愣地待在原地,直到身边躺下一层清新的皂角味,还混着浅淡的桃子气,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哇……师兄居然没揍他哎。 第39章 一起睡 我妻善逸觉得, 事情的走向似乎和他预想的差太远了。 他从病房急匆匆跑出来,运用自己得天独厚的无敌跟踪技术偷偷追在师兄身后,应该是想要知道究竟是哪个可怜的小姐姐被师兄这一张脸所蒙骗了, 直白点说是带了点嫉妒和不明对象的酸意,而不是想要得到现在这一种堪称诡异的结果—— 抱着一只枕头坐在床铺上, 满脸茫然与空白,还被催着让出了单人床大半边的位置,好让师兄顺理成章地侧躺下,一起挤在这一张并不宽裕的床铺上, 闭着眼睛睡得格外安稳。 ……喂, 这究竟是什么诡异的情况啊。 事情的走向无论怎样讲都很奇怪,跟踪师兄被发现的结果明明很好猜, 要么被直接拎着后衣领甩出十米,要么被胖揍一顿再被拎着后衣领甩出十米, 但他可从来没想过, 被拎起后衣领之后,师兄竟然就这么理直气壮把他甩上了床, 甚至还要和他一起睡午觉? 这是什么理所当然的槽多无口行为啊? 我妻善逸抱紧了怀里的枕头, 陷入了怀疑人生的状态。 而且、而且师兄也很过分吧?床铺这么窄, 既然要分给他一半就多让出一点位置嘛!结果师兄却自顾自占据了大半张床,一只胳膊还横着搭过来, 自己倒是睡得呼吸平稳,也不想想他该怎么办……就这样躺下去会压倒师兄的手臂吧?不动的话难道要一直战战兢兢地坐在这里? 还被过分地威胁了不允许发出声音,搞得他不仅不敢动, 生怕劣质的木板床因为他挪一下就发出刺耳的“吱呀”动静, 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我妻善逸不满地扭过头去, 颇为哀怨地去瞪视师兄的那张脸。 “……” 与清醒时那明显的不好接近不同, 闭上眼睛的狯岳师兄看上去格外平和,也许是整张脸的戾气与不耐其实都和不善的冷青色瞳孔有更大的关联,所以在那双冷冰冰的眼睛闭上时,就更容易发觉师兄那显得格外优异的面部条件。 我妻善逸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略微弯腰凑近了一点,顺着窗户透进来的光线,目光细细地从鸦黑色的眉毛开始描摹。 眉毛舒展开的话,师兄的脸看上去也就没那么狠戾了,甚至能称得上一句乖巧,肤色很白,白到令人怀疑是不是有点贫血的程度,睫毛很长很密,会在眼下打出一小扇阴影,鼻梁很挺拔,嘴唇的话…… 我妻善逸无意识地咬了口舌肉,然后疼得轻“嘶”了一声。 颜、颜色很淡,但也透着点血色,就像是在桃山果树上成熟的白桃,只在桃子尖泛着一点点的粉,说是像女孩子们樱花一样柔软的嘴唇倒是有些离谱,不过摸起来的感觉也很软呢。 等等,摸起来? 后知后觉意识到,拇指的指腹清晰传来了柔软的触感,挤压着软绵绵的弹性软肉,甚至能察觉到轻飘飘吹拂过来的浅淡呼吸,顺着压在下唇的拇指一路滑下,分明气流到中途就已经消失,但我妻善逸还是有种错觉,好像这股呼吸直顺着他的指尖席卷而来,带着漫山遍野的桃花与果香把他包裹住,压制得我妻善逸心脏狂跳,浑身都动弹不得。 似乎,在不知不觉间,他就向着睡过去的师兄伸出了手,无意识地将拇指按在淡色的下唇,其余的手指从指尖开始,逐渐缓慢地拢进,最后包裹住脸侧,做出一个虚虚捧住半张脸的动作。 粗糙的、带厚茧的、遍布了艰苦修炼疤痕的、甚至还因鬼毒萎缩而显得略微畸形的、丑陋的那只手,正不那么恭敬地按着自己师兄的下唇,轻轻盖着下半个脸侧,像是准备托起这颗精美的头颅一样,格外冒犯地触碰着柔软的皮肤。 视觉冲击力有点大,所以有那么一瞬间,我妻善逸恍恍惚惚有种想俯身的冲动,但俯身干嘛呢?也许是想看得更清楚一点? 不过,一切应当被称作“异常”的情况也仅仅在这间狭小室内存在了短短几秒,因为就在下一刻,被我妻善逸拇指压着下唇的正主,也就是刚要睡着就被脸上烦人的动作吵醒的狯岳,阴沉沉地睁开了双眼。 然后就和不知不觉凑到很近的明亮金眸对上了视线,双方一同愣了一下,随后青绿的那双瞳孔浮上不善,金褐的那对眼睛涌起水雾,两人就这么在诡异且尴尬的气氛中沉寂了一瞬间。 “……” 本来是打算开口直接骂一句“废物你皮痒了”的,不过在意识沉回身体中的时候,狯岳迅速反应过来一件似乎不太妙的事——那废物也不知道抽的什么风,手指头都敢作祟到他脸上,而且位置……属实有点尴尬。 如果他直接就开口说话,说不定那讨人嫌的家伙一个哆嗦手抖,就把手指戳进他嘴里,先不说烦不烦的问题,重点是脏不脏啊。 于是狯岳面无表情抬起胳膊,一把捉住还胆大包天把手掌盖在他脸上的那只手的手腕,冷酷无情地攥紧,然后向后拽着远离了一段距离。 “我妻善逸,你抽什么风。” 狯岳心情不怎么好地拧起了眉。 “我有说过吧,我的休息时间很短,如果吵醒我,就小心你的皮。结果我才躺下几分钟,你就这么想挨揍吗?” “对对对不起师兄!我也没想吵醒你的!但是我也不知道究竟因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太在意不敢说话了?一直坐在这里很不舒服,动一动的话会发出声音的,又不能压着师兄的手躺下……” 刚开始还是求生欲很旺盛的大声道歉,不过说了没两句,就染上了真情实意的困惑,我妻善逸也对于自己刚刚的行为感到格外疑虑,因为就连他自己也找不到会做出这种事的动机——他为什么要用手指去按师兄的嘴唇啊,脑子糊涂了吗? “哈?发出声音和鼓捣别人的脸,你觉得哪个更吵人?” 狯岳颇为无语地吐槽了一句,他简直都要对废物儿子的智商不抱任何希望了,所以这废物的脑回路究竟怎么长的,发出声音好歹只是有可能吵醒他,直接上手去戳脸,这根本就是板上钉钉会把人戳醒好吗? “额,大概是后面那个更吵。” 更离谱的是,这个金毛废物竟然还认真思考了一下,才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接着竟然还啰嗦地抱怨了起来: “不过我又怎么知道师兄会要睡午觉,都没来得及躺下,这张床又这么窄,在边上感觉很容易掉下去,好危险的!师兄还霸道地把手臂也横过来,我躺下的话会被打吧,谁才是更过分的那个啊……” “你烦不烦。” 狯岳不耐烦地打断了他,随后索性就着捉住手腕的姿势把人拽过来一点,然后抬手把喋喋不休的家伙按着枕在了自己的胳膊上,以侧身搂着抱枕的姿势把突然噤声的废物师弟按在怀里,没好气地说: “这样行了吧,还嚷嚷给你留的地方小,就你现在这么大点,缩水到好像十岁小屁孩,要给你留多大位置啊,吵吵闹闹的烦死人了。” “……” 如果说是废物儿子在中毒前,那么两个都发育起来的青少年挤一张窄床肯定挤得不行,毕竟肩膀都在舒展变宽,个头也在窜,原本印象里矮他大半头的懦弱师弟的已经能与他的眉尖齐平,不过现在的话…… 怀里抱着因为中毒而缩水了不少的废物儿子,下巴也能蹭到灿烂颜色的头顶,狯岳的思绪在这一瞬间有些飘远——就是说,这感觉好像还不错?有种儿子变成小孩的感觉,抱起来还挺自在的,虽然说废物儿子好像没那么自在,搂起来一整只都僵硬了…… 哼,不孝子。 狯岳又暗自唾骂了一句。 虽然对脖颈锁骨蹭到头发的感觉不太适应,但好歹也是自己的废物儿子,嫌弃也没什么办法,于是狯岳警告性质地按了按不明原因突然沉默下来的废物儿子的脑袋,威胁道:“这一次如果你再敢乱动,我就剥了你这个垃圾的皮。” “……” 没传出什么回应,狯岳就当做默认了,随后继续顺理成章闭上眼,打算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毕竟下午可是还要面对一个女版我妻善逸的精神摧残,如果以疲惫的姿态过去,导致没绷住表情,那宇髄天元说不定就会一边怒骂“你竟然敢惹哭我老婆”,一边冲着他狂砸催泪·弹,所以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狯岳倒是毫无心理负担地继续睡过去了,但我妻善逸反而觉得更加煎熬了起来。 ……不对劲吧,还是觉得很不对劲吧,究竟是怎样发展到现在这种情况的啊?!! 脑袋枕着自家师兄的手臂,头顶被下巴抵着,整个人仿佛一只大型抱枕,被嵌进搂着他的那个人的怀里,头上传来清浅的呼吸——混蛋师兄自己倒是舒舒服服搂着抱枕睡觉了,好歹也考虑一下“抱枕”的感觉啊! 这次是真的不敢喘大气,因为脸前很近就是敞开的一片白莹莹的领口,从我妻善逸的位置,能清楚看见阴影里苍白色的脖颈,规矩缠绕其上的蓝色细绳,和他的头发同色的金色勾玉,以及再向下的,形状明显的锁骨,还有…… 我妻善逸觉得自己的眼睛快爆出血丝了。 ——该怎么说,为什么师兄的队服还没有因为报废可以更换啊?!都穿着它杀了很久的鬼了吧,给他快点报废坏掉啊!然后去换一套尺码合适的!别把自己的胸口露出来行不行!这对于思春期的少年人非常不友好的好吗?!! 也见不到女孩子的胸,结果每天都是师兄这一块白花花的胸口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再这样下去,感觉想法都要变奇怪了,梦里可爱女孩子的胸都会被替换掉吧?!影响可是非常恶劣的!!! 然而我妻善逸这种想法最终也只能在自己心里喊喊,他没胆子去指着狯岳的鼻子怒斥“你的领口太不知羞耻了”,只能憋着一口气怒瞪着这片白花花躺在罪魁祸首怀里,甚至还被当成抱枕搂着睡觉——喂,混蛋师兄,可以让他翻个身吗,感觉正对着不知检点的领口有点让他心潮澎湃,这样的话怎么可能睡得着啊? 心里想着这样一种抱怨,我妻善逸听着近在咫尺的稳重心跳声,斩钉截铁地认为他估计要清醒着度过这一段时间了,结果事实上,瞪着眼睛还没超过两分钟,他就忽悠一下睡了过去。 睡得还很沉很香,睡到完全不知道狯岳师兄什么时候离开的,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稳稳躺在床中央,后脑枕着的胳膊早就变成了枕头,身上盖了件熟悉纹路的青紫色羽织,啾太郎也重新窝回了他头顶,注意到他揉着眼睛翻身坐起,还扑腾着翅膀飞到了他前面,一双黑溜溜的豆豆眼露出鄙视的意味,“啾啾”叫了两声。 虽然不知道啾太郎在说些什么,不过这意思也很明显,猜都猜得出来。 ——呵呵,还想跟踪师兄去看究竟和哪个女孩子一起训练,结果自己睡得像死猪,你的师兄已经去和女孩子快快乐乐高高兴兴玩耍去啦! “……” 我妻善逸羞耻地捂住了脸。 ——分明一开始觉得自己绝对睡不着,结果睡得最香的就是自己,明明耳朵很好用,偏偏连师兄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可怜的女孩子说不定都已经陷入魔掌了,呜呜,我妻善逸,你怎么可以这么没用! “不,不,现在也来得及,只要能找到师兄他们在什么地方训练,也能知道究竟是哪个小姐姐被师兄的假象欺骗的!” 猛地拍了拍两颊,把自己从午睡还没缓过来的睡意里叫醒,我妻善逸重新变回了那个守护女孩子不受师兄欺骗的英勇战士,精神抖擞地跳下床,拖着长了一截的裤脚打开门跑了出去。 师兄先前说的话是“那女人下午才来”,也就是说,那个女孩子会来蝶屋找师兄,这样一定会有人看见,所以只要四处问问,说不定还有机会找到人! 休想隐瞒,师兄!他绝对会知道你在和什么女孩子幽会的! * “阿嚏!” 蝶屋,身体机能恢复训练室内,没披着青紫纹路的羽织,只穿着鬼杀队制服的狯岳突然间打了个喷嚏。 “稻玉君,你受凉了吗?” 对面的音柱老婆露出疑惑的神色,转头看了看窗外的烈日头,语气迟疑起来:“虽然说天气有点转凉,不过气温似乎也没有下降多少……” 更何况你还穿着长袖的鬼杀队制服,按理来说,感觉到热不奇怪,但是冷到打喷嚏,就有点不对劲了吧? “不,这和温度没有关系。” 狯岳毫不犹豫地否认了: “可能是某个废物在心里骂我,不用在意。” 八成是善逸那家伙睡醒了,至于为什么骂他,那有什么可在乎的,那废物的脑回路奇怪得很,想什么都不意外,狯岳对他废物儿子的时不时大脑抽风都快习惯了——毕竟是废物。 狯岳的生物钟很准,想着睡多久就绝对不会睡过头,所以当他准时醒来之后,看见的就是睡到口水都快流出来的废物儿子那张蠢脸。 颇为无语地把人从侧躺摆正,就是为了避免这废物流口水弄脏他的床,出门的时候顺手把羽织留了下来,接着就在蝶屋门口见到了提着一袋子不明物体来找他的须磨,他们下午的训练属于“歪门邪道”的方向,毕竟宇髄天元的老婆不会呼吸法,能教给他的也只是自己傍身的忍者技能。 “天元大人很强,惯常携带的东西不多,所以可以收在口袋里,不过我和姐姐们就要考虑怎么在不被别人发现的情况下往身上藏武器了。” 黑色长发的女忍者将提在袋子里的东西一股脑都倒在了地上,然后蹲下一边挑挑拣拣一边说: “稻玉君穿着的制服其实比我们更方便藏匿武器,不过想要妥帖安置好暗器还不会被划伤,这点就需要练习了,天元大人之前告诉我教给你这个来着,他说你的本事还不到可以用剑解决所有的程度……呜呜呜,明明我才是最弱的那个,面对鬼的话肯定就会死掉啦!叫这么弱的我来教导丙级的队员,天元大人为什么要这么信任我啊……” “……” 狯岳表情莫名地把视线往地上转了一圈,然后神色微妙起来。 苦无、短刃、刀片、短针、大大小小的药瓶,布囊、药丸、甚至还有一卷钢丝……这么多东西,真的能全部藏在身上吗? 第40章 为何要不知廉耻地脱掉上衣 根据宇髄天元的老婆所说, 想要在身上藏匿足够数量的武器,是势必需要一些外物的辅助的。 “稻玉君可以在队服里缝上几个暗袋,又或者在羽织袖子里填上两个口袋, 只要能方便取用就没什么大碍。” 黑色长发的女忍者说道: “不过除此之外,比较困难的一点是贴身隐藏,因为在执行一些刺探类的任务时需要隐藏身份,一些武器就不可以放在能够被简单检查出来的地方, 我和姐姐们都是更习惯藏在一些隐蔽的位置, 比起身体强壮的男人, 也很少会有人对女性提起更高的警惕,不过稻玉君的话……” 她顿了顿,然后抱膝蹲在地上, 从一堆乱糟糟的凶器里拎出一卷绷带,指着说道: “对男性来说,伪装成伤口更能蒙混过关,而且利用绷带固定对于初学者也很友好, 不用担心因为战斗时动作幅度过大而导致东西掉落。其实更合适的方法是利用钢丝固定,不过要很熟练才不会被钢丝割伤, 在那之前就先用绷带来代替吧。” 这么说着, 须磨把这卷绷带递给了狯岳,对方在皱着眉接过去之后一时间还没意识到自己应该做什么,过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 神色变得有点微妙。 ——他还以为忍者在身上藏武器会有什么独门的秘诀, 比如说传说中的封印卷轴之类的……结果听宇髄他老婆解释,这不就是利用绷带或者钢丝来把那堆东西都缠在身上吗?所谓的诀窍也只是不要被身上密密麻麻的钢针和刀片划伤而已吧。 这样一来的话, 感觉“忍者”似乎完全没有了什么神秘感, 甚至一联想宇髄天元那肌肉虬结的大块头也要毫无逼格地在身上缠一堆钢丝, 就为了藏住乱七八糟的苦无短刃之类的,甚至还有点想笑是怎么回事? 狯岳心情颇为复杂地接过绷带,解开上衣扣子后顺着腰腹一圈一圈向上缠,肋下红色的神器痕迹被遮住,恍惚有种武士在肚子缠白布方便切腹时不滑落内脏的错觉,顺便按着宇髄天元老婆的指示,在上臂、肩颈,包括腕骨以及斜胸部位都缠上,乍一看像是满身伤,实则定睛观察的话,就会发现雪白绷带下包裹的不仅仅是皮肤,还有着森寒的阴损暗器。 据说是这些个位置因为没有明显关节的活动,且方便取用,所以比较适合藏匿一些锋锐的武器,比如说刀片短针药丸之类,狯岳冥冥中觉得自己是不是路走歪了,他明明是鬼杀队的剑士吧,一把日轮刀走天下,有哪个剑士身上会绑了这么一大堆的暗器? 总觉得宇髄天元好像有意把他往奇怪的方向培养……不过想想似乎也没什么坏处,毕竟所有攻击手段都依靠日轮刀的话,刀断了可就没什么攻击力了。 “腿上更适合固定苦无与短刀,这点就没什么难度了,只要保证固定位置不会因为屈膝的动作而伤到自己就好。” 在认真讲解时,宇髄天元的老婆也看起来比较靠谱,至少肯定比废物儿子强得多,要知道废物儿子除了在那特定的梦游状态下还算厉害之外,剩下的根本就找不到什么稳重的地方。 不仅喝个药磨磨蹭蹭,包括训练也是叽叽歪歪,甚至今天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偷偷跟踪他不说,现在还把一张蠢脸整个贴在训练室外的窗棱上,瞪着一双仿佛冤魂索命的金鱼眼,死死地把幽怨的目光盯过来。 ……等等,现在、窗外、那个废物。 狯岳缠了半截绷带的手突然动作一顿。 先前只是目光在窗户边一扫而过,并没有注意到究竟发生了什么,直到突然有种身体被什么很有存在感的眼神刮来刮去的错觉,刮得他不自觉立起了一层汗毛,包括旁边的宇髄老婆也不自觉打了个寒战,两人才突兀沉默地对视了一眼,一起默默转头看向了窗外。 “……” 表情被窗棱挤得格外扭曲吓人,金褐色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眼神说不清是幽怨还是指责,牙齿宛如啮鼠一样“咯噔咯噔”磨着牙,散发着天大怨气的一只金色就这么趴在训练室窗外,冲着静默的二人释放幽怨光波,嘴里还喃喃念叨着什么“竟然脱上衣”“过分”“聊这么开心”“装模作样的表情”“都没有对我笑过”之类的一些令人理解不能的东西。 ——废物儿子这是怎么找过来的……不,找过来其实也不意外,毕竟都是在蝶屋,不过这家伙究竟是什么表情,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自己刚刚看见这么个不明物突然扒在窗户上,也的确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冷汗都快下来了。 狯岳的额角抽动了一瞬。 被那个废物吓到了什么的……感觉有点丢人,主要是那副模样实在太过惊悚了,有点不妙,宇髄他老婆没问题吗? “稻、稻玉君,这是鬼吗?白天也会出现鬼吗?” 果然,狯岳捏着鼻子哄了一天的女版我妻善逸,性格难搞到令狯岳想吐的程度,并且还被威胁了“敢惹哭就把你打哭”的宇髄天元他老婆,就这么被毫无意外地吓哭了。 “这、这可是蝶屋啊!为什么会出现鬼,好可怕!我不擅长战斗,如果和鬼打起来,第一个死掉的就是我!呜呜呜,天元大人,我就要死掉了!” 狯岳:“……” 功亏一篑,我妻善逸,你好样的。 狯岳的神色阴沉下来,眼神中也弥漫上了杀气,只不过还没等他把杀气腾腾的目光扎过去的时候,那头注意到宇髄老婆吓哭的金发废物突然浑身一震,犹如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瞬间离开了窗户,几乎化身为一道黄色闪电,吐着“滋啦滋啦”作响的呼气,猛地就窜了进来。 “大姐姐,你别哭。” 在狯岳“你有病吗”的注视下,犹如突然换了少女漫画风的废物儿子捧起宇髄天元他老婆的一只手,故作正经地压低嗓音道:“如果有人让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哭泣,我一定会让他给你道歉!” 话音刚落,就瞬间换上了一副谴责与幽怨并存的表情,甚至还掺了分量不轻的酸意,一边磨着后槽牙,一边扭过头,阴阳怪气地冲他这边开口: “你说对吧,师兄?怎么样,你是不是玩的很开心啊,和这么漂亮的大姐姐待在一起感觉一定很爽吧?分明对着师弟没有好脸色,结果在这里笑得这么温柔,还把上衣的扣子都解开了——在展示什么啊?都没给我看过,也太过分了一点吧?” “你脑袋里装的都是水吗?废物?!” 狯岳终于忍无可忍,一拳把这个傻逼金毛的头顶给砸冒烟,然后咬牙切齿地揪住浅绿色病服的衣领把人拎起来,低头凑近,以几乎快要砸到对方额头的距离,爆着青筋怒火中烧地说道: “把这家伙吓哭的人是你好吗?!我在这里训练你来碍什么事——” “呜哇!说出来了!” 然而还没等狯岳说完,我妻善逸反而犹如被注入了什么勇气,以更理直气壮且酸溜溜的态度露出不服气的神色,两只短手也紧紧抓住了狯岳揪着他衣领的手腕,更大声地喊了回去: “都已经觉得师弟是碍事的存在了!果然是见色忘师弟吧?!绝对是吧?从来没见过师兄那么好声好气和谁说话,对我更是又打又骂,结果面对可爱的女孩子就会装作很温柔,还把衣服的扣子都解开了,我都没有见过你这么大露出度的时候!这待遇很不公平对吧?太不公平了!!!” 一边说着,还一边怒气冲冲瞪大了金眸,抬手指着因为被揪近领子而近在咫尺缠着绷带的胸口,语气更加酸得诡异起来: “我要帮你包扎伤口的时候不肯给我看,结果面对大姐姐,就主动解扣子,随随便便把胸口露出来,不检点!分明就是想要用这种方式欺骗女孩子!无耻!过分!!!” ——呜呜呜!明明师兄的胸只给他看过,他还埋过!结果现在就这么随随便便露在外面,还故意缠了一身绷带,明明那么白的皮肤就已经很吸睛了,偏偏还要做出这种有冲击力的战损状态,真狡猾,女孩子就那么可爱吗?师兄! ——虽然他也觉得女孩子很可爱,但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女孩子要抢走他的师兄了! 呸,不是,是师兄就要靠着这种卑劣的招数蒙骗无辜的大姐姐了! “你有病吧?!” 被一顿连珠炮怼到说不出话,狯岳的额头已经爆满了青筋,毫不犹豫抬手又在金灿灿的头顶砸下了一拳,获得一句“好痛”后接着怒不可遏道: “谁去骗女人了?!是你这个智障莫名其妙糊在窗户上把人吓哭的吧?还一口一个大姐姐,你对着别的男人的老婆喊这种话才有问题好吗?在别人训练的时候捣乱,你想好怎么死没有?” ——而且你这个废物把宇髄天元的老婆吓哭,后面倒霉是谁啊! 狯岳气得牙直痒痒,拳头也捏得“咯啦”作响,然而我妻善逸此时却仿佛危机雷达失灵,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狯岳两拳砸傻了,顶着两个冒烟的大包,愣在原地嘟囔了一句“唉,竟然不是女朋友吗?”,然后傻傻地抬起头,讷讷问道:“那师兄为什么解上衣?” “管你什么事!” 狯岳爆着青筋,揪着废物师弟的衣领,一把甩去了一边,然后丝毫没有回头看一眼嵌进墙里成为壁画的师弟,冷着一张脸坐回了被他们师兄弟相处方式给震住的须磨对面,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勉强语气平稳起来: “……我们继续吧。” “哎……哎,哦,但是,那边那个,不用管吗?” 黑色长发的女忍者愣了一下,然后迟疑地转头看了一眼“壁画”。 “原来不是鬼啊……稻玉君和那孩子很熟吗?” “是我师弟,不过不用在意。” 狯岳面无表情地回答:“那废物经常脑袋不对劲,把他当成什么甲壳虫或者脏东西就好,不用理。” 须磨:“……” “哎——更过分的说法出现了!” 然而那边没有得到答案的我妻善逸丝毫没准备安静,顽强地把自己从墙上抠下来,飙着眼泪试图向这边接近:“好好叫我的名字啊!老是叫我‘废物’‘垃圾’什么的已经很过分了,现在又要用虫子和脏东西来形容,谁家的师兄会这样形容自己的师弟啊!” “你又过来干嘛?” 狯岳的额角突突直跳:“等我训练结束才有时间揍你,等不及的话就给我先去自己撞墙。” “不行!就算被揍我也要问!” 眼泪哗哗流的我妻善逸坚持不退缩,估计已经用完了他之后十年的勇气,格外勇敢地顶着自家师兄想杀人的目光上前,然后哆嗦着去揪住住了对方披在肩膀上聊胜于无的上衣后摆,抖得像个帕金森,也仍旧颤颤巍巍开口: “反、反正也肯定会被揍了,还不如直接问个清楚!因为很在意!所以一定要问!” 这么说着,我妻善逸吞下一口唾沫,给自己壮胆一样,闭眼大吼一声:“为什么师兄要不知廉耻地脱掉上衣!” “脱掉上衣哪里不知廉耻了?!!” 狯岳以同等音量吼了回去,“脱掉上衣的人多了去了好吗?!你那个野猪头队友天天不穿上衣,按你的说法他才是不知廉耻吧?!!” ——不,并不是因为衣服,不知廉耻的主要是师兄的胸,而且野猪裸上身哪里不对了,伊之助正常得很好吗。 我妻善逸被噎了一下,不过这种理由他又不敢往出说,嗫喏了两声后,气势也越来越弱,大概是意识到似乎事实并不是自己想象的“师兄去骗女孩子谈恋爱”,声音也越发飘忽起来: “才不是因为那个……而且师兄为什么要和别人的老婆待在一起,脱掉上衣究竟在训练什么啊,怎么看都很糟糕的样子,虽然说我的理想型也是年龄比我大的女孩子,最好大两岁,如果胸也大就更好了……但是师兄对别人的老婆下手也太过分了点吧。” “谁要知道你的理想型?!谁对别人老婆下手了?!都说了在训练!你脑子里究竟装的都是些什么废料啊?!!” 狯岳都要被气到无语了,抬手揪住废物师弟的衣领拖过来,然后单手抓着罪魁祸首的下颚骨,死死固定住,让其以极其近距离的位置面对自己,接着从斜胸侧刚才被绷带缠住的位置抽出一枚钢针,反手两指捏住,竖在了惊恐的金褐色瞳仁面前。 “你不是想知道我在训练什么吗?那就亲自体验一遍怎么样?” …… 大概是先前因为太过关注“师兄对女孩子温和”“师兄敞着衣服”,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师兄露出的上半身绷带下究竟都是些什么,直到被钳着脑袋以格外近的距离看到,我妻善逸才在后背浮起了一层冷汗。 绷带很白,师兄的皮肤也很白,按理来说应当格外养眼,或者说会白到晃眼的程度,让人忍不住怀念起曾经摸了个遍的触感,蠢蠢欲动搓了搓手指,但当看清雪白的绷带和莹白的皮肤之间都藏了些什么东西之后,这种热血上头的冲动恐怕就都会变成冷汗,顺着脸颊向下滑落了。 密密麻麻银白的刀片,数不清的闪着寒光的钢针,带血槽的飞镖,甚至黑色的锋利苦无,还有看不出作用的药丸—— 为什么,师兄身上藏了这么多、阴森森、凉嗖嗖,看起来就让人脊背发凉的尖锐武器啊! “怎么样,善逸?” 在他已经如堕冰窖的状态下,师兄反而露出了冷冰冰的笑容,冷冽的青瞳里满是寒冰,虽然连称呼都顺应他的意愿叫回了名字,只不过很显然,无论是笑容还是称呼,在这个时候一起出现,似乎都藏不住想杀一个人的眼神。 “你不是很好奇我的训练吗?那就让你见识一下我这几天训练的成果,如何?” 狯岳冷笑一声: “刚好你也恢复不少了吧,我看你刚才冲过来的速度一点也不慢,那要不要试试,你能不能躲得开?” …… 事实证明,如果被废物师弟气到心头火起,那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打一顿,如果打一顿还不够解气,那就打两顿。 最后狯岳是提着吐魂中的废物儿子把他扔回了病房,野猪头也不知道受了什么打击,最近一阵子一直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不嚷嚷打架也不吵着比试,如果不是声音太粗犷,甚至称得上一句大家闺秀,也没给出什么反应,倒是那个养了只鬼妹妹的小子一脸震惊,慌张地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废物的伤势加重了。 “伤势加重?也算是。” 狯岳语气平静道: “更准确来说是多了别的伤势,不过都不碍事,越蠢的废物恢复力越好,你快要开始机能恢复训练了吧?到时候可以带着这个废物一起过去。” 这么说着,黑发青瞳的师兄把手底下不省人事的师弟扔上病床,熟门熟路把神崎葵因为找不到人而放在柜子上的药碗端起,面色冷静地捏开昏迷中善逸的嘴,一滴不剩的倒了进去,手段之娴熟,看得炭治郎遍体生寒,汗毛倒竖。 末了,把空碗随手扣在一边,狯岳又“心平气和”道: “或者,那废物如果不愿意去,你就来告诉我——我亲自陪他训练。” * 下午的训练也算草草结束,宇髄他老婆似乎被他和废物儿子的相处方式给震住了,后半截都没想起来哭,甚至看见两个人飙着雷之呼吸一逃一追,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在边上给加油鼓劲,一会儿嚷嚷“金发的小弟弟小心后面,稻玉君的苦无甩过来了”,一会儿又给他指导“甩手里剑的姿势不对,手腕再下压一点”,完全是一副乐在其中的状态,姑且算是玩得挺开心。 这样的话,这女人是不是也不会记得她之前被废物吓哭那件事? 狯岳仍旧抱着希望想道。 而且吓哭她的也不是自己啊,宇髄的老婆只不过是被除他以外的家伙给吓到了,而且也只吓到了那一次,可能本人都没什么印象,就算宇髄天元去问起来那又怎样,总不能把事情怪在他头上吧? 可能宇髄天元的老婆不记得自己被吓哭的场景,也可能是所以这个满口“华丽”的家伙自己都忘了先前的威胁,总之,在宇髄天元回来之后,他也什么都没提,只是很顺理成章地询问了狯岳的学习进度,然后露出嫌弃的目光咂了咂舌。 “怎么就学了这么点,不华丽,完全不华丽,甚至还很老土!稻玉,一整天,我老婆应该能教给你很多东西吧?” 狯岳用沉默代替回答,他觉得不太好意思说都是因为当天下午只顾着打儿子了,万一被询问了原因怎么办——被问到为什么要揍你师弟,他是回答因为你老婆被吓哭了,还是说把废物儿子那脑袋进水的言论拉出来再说一遍? 无论怎样都很丢人,还不如保持沉默。 “算了,反正我来教你也是一样的。” 宇髄天元很显然已经对他不积极回复的态度习惯了,“格拉格拉”转了转脖子,然后冲着他一招手,拇指比向面积不算太大的训练场: “没学新东西,那就算你在练习投掷了,去比划比划,先看看你的进度,最好是能在一个月内让你适应我的战斗方式,吉原那边有不对劲的消息,如果能摸出来,说不定是条大鱼。” ——大鱼。 能被“柱”称作大鱼,难不成是十二鬼月? 狯岳闻言便把目光挪了过去,然而这么说的家伙却并没有多提的意思,反而又给他泼了盆冷水。 “你小子看什么看,早着呢,还得潜入收集消息才能确认,原本还指望你也能做到潜入,结果偏偏是吉原……” 这么说着,宇髄天元露出了一副郁闷的表情:“那群女队员都只会杀鬼,根本不懂怎么隐藏身份,调查潜入还要我老婆才能做到——” 话还没说完,尾音就突然戛然而止,在两人一起迈往训练场的途中,这突兀的停顿似乎昭示着不太好的事即将发生。 “……啊,对了。” 银发红斑眼妆的男人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事,眯着眼睛向这边看了过来: “稻玉,我老婆昨天是不是被吓哭了?” 狯岳:“……” 第41章 师兄刚才哭过? 狯岳警惕地后退一步:“又不是我吓哭的。” “果然有啊。” 宇髄天元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其实须磨很爱哭, 她自己也记不住,如果你说她一整天都没哭我才觉得不对劲,不过你又不说话,看你这么心虚我才问的。” “……哈?” 狯岳感到不可思议。 “你诈我?不对, 你从哪儿看出来心虚的?” “很好认啊。” 银发红斑眼妆的男人嘲笑地斜向下瞥了他一眼: “又没顶嘴, 又不说话,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你心虚了, 这点放你去执行潜入任务可会出大问题,还得多练练。” 狯岳:“……” 什么啊?有这么明显吗,这么说, 如果是在废物师弟面前感到心虚, 岂不是也会被认出来? 不、不对,他为什么要想这种事, 谁会在废物面前觉得心虚啊? “不过一码归一码, 我老婆还是被吓哭了吧?” 没给狯岳留下几秒怀疑人生的时间, 宇髄天元又活动了下肩颈,略微带了点不怀好意的气息, 冲他勾了勾手指: “刚好我们也应该来练一练, 稻玉,来尝试一下, 如果你没被我打哭, 我就告诉你一个练习全集中·常中的诀窍,怎么样?我记得你的常中还没练成吧。” 练习常中呼吸的诀窍,这对于狯岳来讲的确很有吸引力, 虽说他觉得这种东西宇髄天元迟早也得教他, 不过既然现在已经提出来了, 那老是瞻前顾后也不是他的风格。 左右不过是打一架, 谁怕谁啊? “……如果你不用催泪·弹的话。” 狯岳的眼神也认真起来,双手握住了日轮刀的刀柄,忽明忽暗的灼热气流从嘴角溢出,毫不犹豫就更换了呼吸,选择先发制人。 “雷之呼吸·二之型·稻魂!” …… 这一回,狯岳从宇髄天元的总部偏宅回来的时候还算早,因为按照那个满口“华丽”的家伙所说,练习常中呼吸也是一件挺重要的事,毕竟呼吸法和剑术才是鬼杀队剑士立足的根本,需要着重训练,并且因为呼吸与剑术的通性,不用过多教导,狯岳自己在蝶屋也能完成。 所谓的偏门技能对狯岳来说算是锦上添花,但他终究还是作为猎鬼人,而不是手段诡谲的忍者,宇髄天元教他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也不是为了培养出个忍之继子,主要也只是希望狯岳能更加适合他这种特殊的战斗方式,所以在一开始大量灌输偏门技巧之后,他也就被半放养了。 “每天上午记得来熟悉一下我教你的东西,其他时间你就自己修炼吧。” 宇髄天元说: “呼吸、力量、反应能力,这些你可以去蝶屋的恢复训练碰碰运气,如果刚巧有水平还行的家伙给你陪练,要比你自己训练有用得多。蝴蝶继子最近应该没出去,你可以找她试试。” 狯岳对此不置可否,宇髄天元说的的确没错,虽然说最佳训练人选应该还是“柱”,不过“柱”也的确很忙,就算宇髄天元表现的一副轻轻松松游刃有余的模样,也改变不了他在和狯岳对打完,还要皱着眉头去处理不知道从哪儿带回来的一叠情报。 据说是吉原的,身为忍者,宇髄天元对于捕捉蛛丝马迹甚至要比“隐”都要强,所以一旦他认为其中有“大鱼”,那么就要亲自整理一下有可能得到的消息。 他连多揍两顿继子候选都没太多时间,草草扔给躺尸在树荫底下的狯岳一张干净的毛巾,就悠悠踱回了屋,以和自己这身雄壮的肌肉格外不符合的细心,一行又一行地整理着所有可能与“鬼”有关的情报。 “……” 虽然说宇髄天元的确没用催泪·弹,但这家伙的手段也很阴,不愧是做过忍者的,被一拳头砸在鼻子上谁也忍不住眼泪,生理本能就开始眼睛鼻子一起发酸,末了一摸人中,狯岳又陷入了沉默,还得板着脸止住鼻血……该说宇髄天元手下留情了吗?最起码鼻梁骨还好好的。 最后,狯岳拾起盖在他脸上的毛巾,狠狠地擦了擦脸,离开偏宅前还特意洗了洗,免得被谁发现脸上有什么可疑的水痕或者血痕,他又不是泪腺连着太平洋的我妻善逸,自尊心强得很,被人打哭这件事传出去真的会感到十分羞耻…… 但即便如此,在狯岳回到蝶屋之后,路上撞见准备送药的神崎葵,还是被担忧地询问了。 “稻玉先生,你的鼻子是不是有点红,有花粉过敏的症状吗?” 狯岳下意识摸了摸鼻尖,感觉还是有点不妙的酸意,心里不由得暗咒一声宇髄天元下手真狠。 “……没有,不用在意。” 沉默一下后,果断扯开话题,狯岳扫了眼托盘上三碗格外眼熟的汤碗,开口询问道:“这是那三个家伙的药?” “是的。” 双马尾带蝴蝶发饰的女孩子立刻蹙起了眉:“炭治郎先生和伊之助先生都很配合吃药,但是善逸先生还是老样子,要拖很久……” ——果然,只要他一不过去盯着,那废物喝碗药就这么费劲,他之前都听蝶屋的小女孩苦恼过了,分明是雷之呼吸的继承人,却要在吃药这点小事上被别的呼吸流派看笑话,丢人丢到家了。 “那我去送吧。” 于是狯岳打断了她,不由分说就接过了顶着三只药碗的托盘,转身前顺口还问了一句:“对了,那三个什么时候开始恢复训练?” “啊,谢谢……” 神崎葵下意识道了个谢,然后才想起来回答:“很快了吧?他们最近恢复的很不错,过两天应该就可以开始身体机能训练了。” 狯岳点了点头,毫不迟疑地端着托盘走人,心里也算了算日子——时间也差不多,能恢复到可以训练,那也就可以锻炼呼吸法,等那废物身体里的毒素分解差不多的时候,就可以揪着他去训练常中呼吸了。 宇髄天元虽然嘴上说的苛刻,但该告诉的诀窍也还是没藏着,他让狯岳在练习常中的时候可以试着去吹葫芦,不过目的不是把葫芦吹出声音,而是更为恐怖的吹爆……狯岳在听见之后甚至还重新确认了一遍,确保他没听错,然后才陷入了沉思。 能把葫芦都给吹爆的肺,那该多强,怪不得能承受不间断的全集中呼吸,完全凭铁打的肺去硬刚都行,这就是成为“柱”的门槛吗,真恐怖啊。 不过无论是什么横亘在他想要往上爬的路途中的困难都要被克服,毕竟狯岳的目的也不能仅仅是“甲”级的队员,练会常中呼吸是作为“柱”最基本的素质,不然就算九柱出现空缺,也不会随随便便往上提拔,始终还是需要看实力。 顺便一提,狯岳不仅仅觉得自己需要实力,或许是某些冥冥中“望子成龙”的因素在作祟,这一阵子看见废物儿子整天无所事事,他可是觉得碍眼得人,如果不是怕现在就把人揪去训练会导致伤势恢复出问题,狯岳肯定早就化身为魔鬼师兄,再一次让师弟体验一把看见地狱的训练模式。 不过目前看来,开启地狱特训的日子也快了——好好享受最后几天清净日子吧,废物。 心里想着大概会让废物儿子吓到浑身颤抖的念头,狯岳面无表情地推开了已经分外熟悉的房门。 “你们三个,喝药了。” * 自从昨天被师兄从蝶屋不省人事地拖回来之后,我妻善逸的状态就有点奇怪。 不仅仅是炭治郎觉得他有点怪,甚至就连他自己,在回想起自己先前做过的事情之后,都有点怀疑人生的意思——不对吧,昨天下午可是和那么漂亮的大姐姐共处一室,就算身边还有个难得一见的高露出度师兄,他也更应该关注大姐姐才正常,但为什么在一开始讲了两句话以后,他似乎就和漂亮大姐姐没什么交流了呢? 明明是那么漂亮的大姐姐,而且又是年上又是黑发,胸也很大,绝对是他喜欢的类型,但却连多几句话都没有说上,光顾着逃掉师兄扔过来的凶器了……难不成,他我妻善逸竟然是格外守礼的类型,一听说这是别的男人的老婆,就感到索然无味了? 很有可能啊! 我妻善逸顿时恍然大悟,为之前所有意识到的微妙不对劲都找到了理由,为什么对女孩子的关注度似乎有所下降,为什么在和师兄相处的时候老是容易忽略周围,那肯定都是因为我妻善逸是一个格外守礼、思想端正的好男人啊! 想通了这点,他觉得天也蓝了水也清了,之前面对师兄时产生的莫名关注也可以合理化,用心安理得的态度来面对,毕竟他是这么安分优秀的男人,对师兄有所敬重与关切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说不定还可以更敬重一点,因为师兄在开始那种可怕的训练之后态度软化了很多(虽然很可能只是没精力生气),就算仍旧会揍他,但是因为训练被耗费了太多体力,所以揍得也没那么疼了,我妻善逸早就被揍习惯了,区区这点揍,哪里比得上桃山训练对打的时候。 而且,这一阵子的师兄也是限定特供版本呢……太累的话就会懒得生气,揍人也不那么疼,甚至运气好的时候还可以欺负一下——只要不太过分,师兄就都会懒得追究,多难得啊。 我妻善逸抱着被子,露出了痴呆一样的笑容,脑袋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对劲的画面,连狯岳什么时候进门的都不知道。 “喂,想什么呢,笑得那么恶心。” 将手里的托盘放在柜子上,旁边两只会看眼色的都自己过来乖乖喝药了,只剩下最难搞的那个,于是狯岳冷着脸端起颜色最恐怖的那只碗,走到了废物师弟的病床边,毫不客气地踹了一脚床腿。 “别在那犯蠢了,快点过来喝药。” “哎?师兄?什么时候进来的!” 病床上的金色废物被突然晃了一下的床板吓得一个激灵,然后才抱着被子猛地翻身坐起来,满脸都是一副好像“背后议论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心虚”模样,直看得狯岳有点莫名其妙。 “你耳背了吗废物,我在走廊里你就能听见吧,现在装出这幅表情又搞什么鬼,突然间犯蠢吗?” “不,情况不一样啊!” 我妻善逸立刻抬高声线反驳道: “因为早就熟悉了师兄的声音,所以在想事情的时候是不会注意的!而且谁会时时刻刻分辨听见的声音都是什么啊,那样绝对会聒噪到睡不着觉的吧!” “那你刚才那么专注,在想些什么垃圾事情?” 狯岳只是随口一提,不过这话一出口,缩在床上的废物师弟反而露出一副忸怩的模样,顿时看得狯岳一阵恶寒,满脸嫌恶地把药碗怼了过去。 “算了,我不想知道你脑子里都是什么废料,快点喝药。” “……又是这么凶。” 我妻善逸哼哼唧唧地嘟囔了一句,随后在狯岳“哈?”一声代表了不耐烦的反问后又怂了起来,不情不愿地接过药碗,以一副英勇就义的态度捏着鼻子“咕咚咕咚”灌下了药,末了还绿着脸干呕了一声。 “呕,好难喝。” 狯岳不屑地“切”了一声,“废物就是废物。”,随后就准备功成身退,转身就想走人,不过还没等他挪动脚尖,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的我妻善逸就突然抬头盯住了他,然后毫不掩饰地皱起了眉头。 “……师兄,你的声音是不是不太对?” 没把这当做一回事的狯岳毫不在意,甚至都懒得往过来看一眼,颇为敷衍地反问:“能有什么不对劲?” 他也没生病,倒不如说废物儿子最近感觉很有病的样子,说不定现在就是又犯病了,才说得出这么无厘头的话。 “真的感觉不对劲啊!” 然而他完全没在意,我妻善逸倒是表现得格外关注,眉头仍旧紧蹙着,爬起来向他这里挪了一点,格外大胆地拽住了他的羽织袖角,逼得狯岳不得不烦躁地回过头,不耐烦地问他“又怎么了”。 “刚刚听到没有反应过来,不过现在听上去真的感觉很明显,师兄说话的时候有好重的鼻音,是生病了吗?还是花粉过敏?” 怎么一个两个都问他是不是花粉过敏…… 狯岳感到有点无语:“没有生病,也不是花粉过敏,我说废物你的记忆力退化了吗,我有没有花粉过敏你难道不清楚——” 回过头来其实只是准备刻薄地吐槽两句,不过大概是他也没想到废物儿子会这么胆大,因为太过熟悉也疏于防备,所以在被捧住脸凑近观察后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在凑近的阴影中瞳孔猛缩,不耐烦的后半句话彻底碾灭在了嗓子里,化作一阵无声的气流,顺着压抑的呼吸弥散在了空气里。 “说起来,师兄的鼻尖也觉得有点红,真的不是花粉过敏吗?” 我妻善逸的四肢虽然被鬼毒缩小了不少,但好歹也是身高已经开始猛蹿的年纪,中毒前已经能与年长两岁的师兄眉头齐平,即便是在四肢变短后,踩在半米高的病床上,也能足足比自己的师兄高出一个头。 “听小葵说,花粉过敏可是无处不在的,有很多人以前明明没有反应,但是在受伤或者疲惫的时候就会突然过敏,我也老是能听见有其他队员打喷嚏,所以师兄真的没问题吗?听起来很像打完喷嚏之后带上的鼻音啊。” 嘴上这么说着,我妻善逸仍旧没松开手,心里或许还带了点微妙的暗爽,以平时绝对会被揍的冒犯做法,双手碰住师兄的两颊,金眸游离在表情空白的脸上,格外仔细地观察。 “……奇怪,不止鼻子有点红,感觉眼眶似乎也有点红?” 礼貌的社交距离与这种过于亲近距离能发现的情况是不一样的,至少在这种能感受到彼此呼吸吹拂的距离下,我妻善逸还真的发现了不太对劲的地方。 尖锐上挑的眼尾,下睫毛分明的眼廓,以及圆润内收的眼头,似乎都泛着淡淡的红,而且颜色异常浅淡,如果不是师兄的肤色实在太白,恐怕就算凑得再近也都发现不了。 “为什么眼眶也会红啊,难不成之前——” 刚刚嘟囔到这里,我妻善逸就顿时倒抽一口凉气,然后猛地收了声。 鼻子红、眼眶红、讲话有鼻音……难不成是刚哭过?!! 我妻善逸露出了震惊的神色,虽说他之前在听见师兄讲话有鼻音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不过那可是师兄啊!那可是暴躁凶残的狯岳师兄啊!无论怎么想也不能是刚刚哭过吧?这种想法简直和“说不定师兄某一天会穿女装”这种幻想的恐怖程度不相上下,所以我妻善逸一开始就没往这方面考虑……结果最离谱的这种猜想,反而有可能是事实吗? 师兄……那个狯岳师兄……他以为根本就没长泪腺的狯岳师兄,刚刚竟然哭过? 该怎么说,太震惊、也太诧异了,因为震撼程度过大,所以有些分不清心里是些什么感想,甚至有点原因不明的激动? 我妻善逸勉强收住那些语无伦次的想法,嘴唇抖了抖:“师、师兄,你之前做什么去了……” “……” 因为很不想承认自己被废物突然凑近的一张大脸吓了一跳,甚至下意识屏住呼吸,也忘了做出什么反应,所以终于回过神来的狯岳微微后仰了下头,把捧在他两颊的手拆下去,退出了一个让他感到安全的距离之后,才皱着眉开口: “还能做什么,不过就是训练……你这废物突然凑过来干嘛,那么蠢的一张脸,都是看见了要半夜做噩梦的程度……” “……” 如果是放在往常,那么听见这种毫不掩饰的贬低话语,我妻善逸绝对会不服气地大声指责起来,不过大概是刚刚带来的震撼实在太过,所以他此刻丝毫没有在乎自己又被骂“蠢”这件事,目光甚至有点发直,呆呆地落在自家师兄那张离远了看又什么也发现不了的脸上,声音颤抖道:“真、真的只是训练吗……” 究竟要是什么程度的训练,才能把狯岳师兄给练哭啊,而且他总觉得有点不太信任,狯岳师兄可是能面不改色完成那种魔鬼训练的男人,甚至就连前几天被训到和他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也没到哭出来的程度——真的只是训练吗? 真的,就没发生什么……其他的事情吗? “那还能有什么事。” 狯岳冷哼一声,他对我妻善逸时不时的抽风已经习惯了,所以即便是目前这家伙的反应不太对劲,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最后撂下一句狠话,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 “你以为自己又能在病床上舒服几天,等恢复训练的时候,有你好受的。” 呆愣地目送着扬起的青纹羽织后摆消失在门外,我妻善逸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嘴巴里刚刚喝过绿药汤的浓厚苦味,倒不如说,他目前的五感其实都一片混乱,目光呆滞,眼神发直,所有注意力都在大脑里翻腾着,乱糟糟的思绪搅和成一滩分不清什么东西的泥。 只有微妙的新生想法顺着脊背慢慢爬上来,带着发现新大陆一般的震颤,以及莫名其妙的纠结,在他心里划过一道几乎察觉不到的痕迹。 明明,师兄哭起来的样子,连他都没见过呢…… 第42章 如果说女孩子是天堂 在往返总部音柱偏宅与蝶屋的训练日程中, 总会给人一种事态平和的错觉,好像前不久还在与恶鬼拼杀的记忆都开始变得遥远,如果不是宇髄天元时不时提起“吉原抽足的游女有问题”“那里的鬼看来很小心”之外, 狯岳甚至恍惚中觉得生活也还算平静。 ……个头啊。 每天上午去找宇髄天元以指导对战的名义挨揍, 这家伙虽然拿捏得很稳, 不至于把他打出什么不能训练的伤势, 但下手也毫不留情, 一不小心被照着肚子来上一拳的话,接下来整个下午都会觉得隐隐作痛, 稍微动一动都有淤青被拉扯的痛感, 而且最令人气愤的是, 这竟然连轻伤都算不上, 一晚上就可以恢复七七八八,完全不耽误他第二天再去挨揍。 “因为忍耐力也是鬼杀队剑士需要的素养, 要不然被鬼抓个口子就疼得握不住刀, 难不成准备靠运气杀鬼吗?” 宇髄天元对此的解释则是理直气壮,甚至还又一次拎出了他老婆做比较: “你不会连我老婆都比不过吧, 稻玉。” 狯岳:“……” 虽然说这家伙讲话听起来实在是让人七窍生烟,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些歪理竟然都是对的。 狯岳对自己训练的程度下得了狠手, 对于疲惫倒是很有抗性,不过无论是之前在桃山跟着桑岛老师修行, 还是之后出来斩鬼的大半年,有关于这一“忍痛”或者说是“带重伤作战”的经验, 狯岳倒是没什么机会体验。 说到底, 桑岛老师对自己的弟子也不会下狠手去揍, 出来斩鬼又多半遇到的都是那种可以几招秒掉的菜鸡, 偶有两只会血鬼术的鬼,也走不出以“速杀”为核心的雷之呼吸剑型五招,毕竟狯岳也没有什么奇特的光环,动辄遇见十二鬼月也不是他会有的待遇,就算他堪称工作狂无休连轴转,带伤杀鬼的程度也最多就是点皮肉伤,说白了其实也不痛不痒。 如果狯岳胸无大志,只想着能杀死那种普通水准的鬼就好,自然不用考虑这一方面,不过若是要作为“继子”,那么迟早要遇到实力高强的鬼,这种能力就十分重要了,因为他不仅仅有向上爬的野心,除此之外求生欲也很强——但凡是对他增强实力保命有用的技能,他都愿意学。 ……所以骤然开始训练这方面的忍耐力,也着实有点痛苦。 在对打中又吃到了宇髄天元的拳头,狯岳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然后顽强地收刀回防,不过终究还是慢了一拍,在下一个瞬间又被果断掀翻了出去,挣扎了两下才爬起来。 “再练练应该也差不多了。” 下手毫不留情的音柱大人说: “这不比之前强多了,比起趴在地上失去行动力,就算只剩下牙齿能动,也记得去咬住刀柄给我爬起来,只有战斗才有活下来的机会。” “……” 狯岳觉得自己完全没有余力回答,他现在处于一种格外刁钻的状态,浑身上下都被揍得疼得不行,但偏偏还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开口就想要抽气,还想骂人。 ——他妈的,宇髄天元究竟在哪儿练出来的这一手,忍者居然连这方面都擅长吗?这已经涉及到刑讯了吧? “回去吹你的葫芦吧,明天还是这个时间,记得别迟到。” 看见他没说话,宇髄天元也失去了斗嘴的乐趣,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就把胳膊揣在和服怀里,不紧不慢地踱回屋,准备去看他还没整理完的吉原情报,最后幽幽甩下一句只有他这种级别才能提前得知的消息。 “最近再努努力,争取把常中练出来,炼狱那边有个任务,过一阵子需要在总部调动人手,你这个级别估计会被优先考虑——能让‘柱’出手的任务,可说不准会碰到些什么鬼。” * 上午去宇髄天元那里挨揍,下午则非常努力地吹葫芦,听说虫柱蝴蝶忍的继子最近也没接任务出去,每天泡在恢复训练室给复健队员做陪练,据说还没有人能在反射速度中赢过她。 久而久之,因为级别差得太远,也有鲜少有队员去找不痛快,陪练都宁可去挑神崎葵,忙得神崎葵整天转得像个陀螺,要照顾伤员,要给复健队员陪练,还要在我妻善逸磨磨蹭蹭抗拒喝药的时候去找狯岳告状,以至于连钢铁心肠的狯岳都不由得动容,干脆接下了每天监督废物儿子喝药的任务。 “反正我中午也会回来,毕竟是同门,那废物惹麻烦总要管一管。” 接过药碗的动作已经格外熟练,狯岳觉得自己再多呆一阵子,说不定都可以客串蝶屋护理人员了,而这种熟练度都是拜废物儿子所赐——真是越想越生气,想打儿子。 “非常感谢……啊,说起来,稻玉先生。” 直到两人交接完药碗,忙昏头的神崎葵这才突然想起来什么事一样,抬手叫住了端着药准备离开的狯岳: “能麻烦你通知一下炭治郎先生他们吗?下午叫他们来身体机能恢复训练室,复健可以开始了。” “知道了。” 狯岳点了点头,目送匆匆忙忙的少女离开,然后才把目光落在了药碗里颜色诡异的汤药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废物儿子他们可以开始复健了……那是不是说明,他也可以揪着善逸练习常中了? …… 狯岳一直都是一个行动派,想到就做,果断顺手带了三个葫芦过去,往废物儿子和他那两个智障队友面前一人摆一个,语气冷淡地告诉他们等从恢复训练室回来记得吹。 “哎?吹葫芦,听起来很有趣的样子,是要吹出声音吗?” 尚且没意识问题严重性的长男随口问道。 狯岳:“呵呵,要吹爆。” “……” 病房里突兀地沉默了两秒钟。 “哎?!!吹爆,认真的吗师兄?这可不是气球,也不是什么动物皮,这是葫芦,是葫芦哎!你真的没在开玩笑吗?!!” 我妻善逸一个猛扑就窜过来,举起手里分到的那只硬皮葫芦,双眼瞪得比铜铃都大,满脸不可思议地冲着狯岳问道: “真的不是在耍我们玩吗?这种东西怎么吹得爆,难道师兄你能把它吹爆吗?” “不能。”狯岳毫不客气地回答:“所以我也在吹葫芦,谁有心情给你开玩笑,废物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是个笑话了。” “又说这么难听的话!!!” 我妻善逸立刻露出了崩溃的表情: “好过分!为什么啊?!突然就要开始训练,还要吹葫芦,又要被师兄骂,感觉生活都黯淡无光了!” ——呜呜呜,只有可爱的女孩子能治愈他这么悲惨的生活,但是在蝶屋他和女孩子有接触的机会越来越少,小葵也不愿意再来叫他喝药,都是拜托师兄帮忙,他已经严重可爱女孩子不足了! ……虽然说由师兄来也不是不行,这两天的师兄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累到懒得生气的程度,偷偷蹭过去挨着坐下也不会被骂,除了偶尔嘴巴毒开口讽刺他两句,其余时间都显得有点怏怏的,属于特供版本,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师兄似乎连行动都很小心,仿佛避免牵动肌肉一样。 受伤了吗?但是听起来也不像是受伤的声音,队服也好好穿着,羽织披在身上,除了胸口那两枚不检点敞开的扣子,就完全没了什么裸露在外的皮肤,也判断不出来究竟有没有伤势——越来越好奇了,师兄每天上午究竟是训练的什么啊? 我妻善逸露出了苦大仇深的表情。 前两天还发现了师兄竟然哭过,这几天就又一副身体不适的做派,真的很让人在意师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 怎么办?要问吗,但是师兄这种性格,绝对会恼羞成怒骂人的吧,甚至还可能因为“废物师弟发现自己哭过”而导致羞愤打人……但是真的好纠结啊,他都没见过师兄哭起来的样子,为什么就被别人给弄哭了啊! 因为“问出答案”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并且还极有可能喜提一顿打,所以就算心里在意得很,他也不敢问出口,我妻善逸就这么自己生起了闷气。 分明他们才是同门,从桃山修炼的时候就在一起,是比别人都要牢固的、接近于“家人”的羁绊,吵过架也打过仗(虽然是他单方面挨揍),见过彼此所有糗态,甚至前两天还一起睡了(午)觉,偏偏师兄哭的时候他不知道,师兄也没打算让他知道……明明,就算是哭,也应该让他见见吧…… “神崎叫你们下午去恢复训练室,别丢人地迟到。” 然而狯岳却对于自家师弟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大逆不道的东西一无所知,掂了掂手里的葫芦,警告地看了一眼不知道又神游到什么地方去的我妻善逸,意有所指道: “我和神崎说过了,如果有人添麻烦,或者是不配合,就叫她去找我——不满意蝶屋给你特训的话,就由我亲自来,听懂了吗废物?” “这根本就是在警告我吧?师兄还多此一举地说‘有人’什么的,有那个必要吗?都已经直接点出来废物了啊!” 被拉扯回来思绪,我妻善逸又抽了抽嘴角:“而且总觉得这种情况很奇怪,有一种叫家长的感觉……” “敢惹出乱子就等死吧。” 狯岳丝毫没在乎我妻善逸的吐槽,冷酷无情地放了句狠话——他对废物儿子的德行可清楚得很,蝶屋安排辅助训练的人选又都是小女孩,就我妻善逸这看了女人迈不动步的状态,很难说会不会惹出点什么麻烦。 虽然说感觉很消极,但狯岳的确已经做好了被“叫家长”的准备了。 而事实证明,他所升起的所有不妙预感,最后似乎都会应验。 …… 蝶屋的身体机能恢复训练室不止一间,除了废物儿子他们被带过去的那间屋子外,隔壁也算得上是个训练室,不过由于“隐”先前接走了大部分轻伤队士的缘故,目前恢复到能够开展训练的人选也不多,一间屋子就足够了,剩下的隔壁基本就被当成了休息室。 大概是觉得被叫过去收拾烂摊子几乎板上钉钉,所以狯岳干脆直接打算在隔壁练习常中,抱着葫芦进去的时候,还看见虫柱继子栗花落香奈乎也安安静静呆在这里,面前放了个案台,上面摆了许多茶杯,完全是一副“等待有人找她陪练但因为比不过所以无人问津”的状态。 “……” 想到宇髄天元之前也提到过“可以找虫柱继子碰碰运气”,并且自己也的确需要有人陪练反射能力,于是狯岳抱着葫芦安静了两秒钟,就果断坐在了虫柱继子的对面。 “虽然说我不是复健伤员,不过你看来也很闲,就和我练一练,怎么样?” 虫柱继子的表情毫无变化,仍旧是脸上挂着如同固定石膏般的微笑,眨了下眼后向空中抛出了一枚硬币,随后抬起眼眸,和青瞳猎鬼人对视了一瞬间。 下一刻,两人同时出手如电,盖向了案台上的茶杯。 * 隔壁在比拼盖茶杯的手速,而我妻善逸这边…… 虽然说“身体机能恢复训练”听起来很恐怖,但目前来讲,他觉得十分幸福。 女孩子,那可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生物,声音甜甜的,手掌软软的,身上也有好闻的气味,有胸有腰有大腿,光是从身边经过就已经令人心旷神怡了,如果能够和女孩子接触,那简直就是会让他做梦都要笑醒的好事。 而蝶屋的恢复训练是什么,就是女孩子帮助他们恢复因为养伤而变得僵硬的躯体,就算韧带因为抻拉而感到刺痛,但这和可爱女孩子接触这点对比又算得了什么,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我妻善逸觉得他从毛孔里都在散发着幸福,在炭治郎和伊之助满脸痛苦的对比之下,他表现得仿佛身在天堂,“嘿嘿嘿”笑个不停。 他甚至还觉得炭治郎和伊之助露出这种表情是对这美好待遇的不尊重,虎着脸向旁边怒吼道: “干什么啊你们两个?!这是什么表情!给我尊重一下可以和女孩子相处的时间啊!这可是能名正言顺让女孩子触碰你身体的机会,分明是这么幸福的事,愁眉苦脸的是要干嘛,给我笑起来啊混蛋!” 炭治郎流下一滴冷汗:“……为什么会这么说,善逸你就不觉得身体很痛吗?连伊之助那种柔韧度都觉得吃不消——” 伊之助:吐魂。 “哈?你们两个搞清楚状况好不好?身体痛哪里有和女孩子相处重要?!” 我妻善逸对他这两个完全对异性没有兴趣的同伴感到不可理喻。 “这可是女孩子!女孩子!能和女孩子一起训练就已经很幸福了,更何况还有女孩子为你放松身体,她们柔软的手掌碰到你的时候,你就不觉得希望时间暂停在这一刻吗?而且离得这么近,还能闻到很好闻的味道,女孩子就是天使,这里分明就是天堂!!!” ——不过说起来,师兄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来着。 虽然沉浸在幸福中,但我妻善逸仍旧迷之放空了一瞬间。 有皂角和桃子的清香,清清淡淡的,虽然没有女孩子身上的甜味有存在感,但是也很好闻,很温暖,更容易想起桃山……拥抱的时候也很舒服,舒服到甚至会想不起来女孩子的地步。 ——不过师兄又不是女孩子哎!就算也有胸,甚至还是称得上“不检点”的胸,腰也很细,腿暂时不知道,反正踹人很疼,也许摸起来也很光滑,不过就算这样在性别上也已经输掉了啊!而且性格很恶劣,如果说女孩子是天使,那师兄就是恶魔吧? “没错,女孩子就是天使,这里就是天堂!” 我妻善逸又一次确认了自己的阵营,斩钉截铁地说道: “很幸福!被女孩子触碰身体简直再幸福不过了,我爱天堂,我永远喜欢女孩子!” “天使”神崎葵:“……” 虽然知道这家伙讲话已经有点收敛了,没有说出更加接近于痴汉的言论,但是听起来还是感觉头皮发麻…… 神崎葵:“明明是同门师兄弟,为什么会和稻玉先生差别这么大。” “为什么要突然提起师兄?” 一听到这句话,我妻善逸顿时就被从“天堂”拉回了人间,哼哼唧唧地露出了一副莫名其妙的酸像:“和师兄待在一起的女孩子的目光被吸引走就算了,为什么师兄不在的时候也要被关注。” ——为什么要关注他的师兄啊?那个脾气不好、爱打人、还喜欢嘲讽他的师兄,不仅仅有了瞒住他的秘密,交了他不认识的朋友,甚至极其特殊的模样也没有给他看到,师兄根本不需要被女孩子去关注……他关注就足够了吧。 呸、他才没有关注师兄,他只是好奇而已! 一提到这种话题,我妻善逸就顿时没有了深处天堂的幸福感,甚至连气喘吁吁给他拉伸韧带的女孩子都觉得没有之前可爱了——虽然说也已经足够可爱,不过似乎就是因为中途提起了师兄,他觉得自己从天堂又被带回了人间。 然而落差并不仅仅止步于此,“天使”小葵令他从天堂跌落人间不说,甚至还在脸上露出了一副微妙的怜悯神情,开口就将他再次从人间推进了地狱。 “稻玉先生就在隔壁。” 神崎葵说道: “训练室的隔音很差,善逸先生说的所有话,应该都一字不落传了出去,稻玉先生应该全部听到了吧。” “——全部听到了。” 还没等我妻善逸石化在原地,训练室的大门就“吱呀”一声被推开来,逆着光踏进来两个人,高的那个是阴沉着一张脸的青瞳猎鬼人,矮一点的是单马尾的虫柱继子,按理来说这种出场应当格外有气势,但两个人却都是满头湿漉漉,甚至还有水珠顺着黏在脸上的发丝流下,看起来好不狼狈。 ——啊,说起来,师兄这幅湿漉漉的模样,总觉得有点色呢…… 不知为何,我妻善逸的神色似乎放空了一瞬间。 并不知道废物儿子在这种情况下都能头脑发昏,狯岳面无表情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他现在也懒得管什么洁癖了,左右身上都快被茶水泼个湿透,也就不在乎这点水渍——反正虫柱继子也没捞到什么好处,雷之呼吸在反应速度上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除了一开始是他被不停泼茶之外,很快就变成胜负对半开的局面,和虫柱继子再练下去也没什么必要了。 “你要我数数你都做过什么蠢事吗,我妻善逸。” 因为连羽织都在滴滴答答往下滴水,所以狯岳干脆就把湿透的青纹羽织脱了下来,搭在手臂上,从门口走到我妻善逸面前,短短的一条路径却滴了一串的水滴,从我妻善逸的视角来看,背后冒黑气的师兄的恐怖程度堪比提着滴血人头的魔鬼,都是会让他吓到眼泪狂飙的程度。 “被女人骗过很多次,但仍旧死性不改,看见女人就迈不开腿,眼睛都发直,在路上随便抱着女人的大腿求婚,结果被扇了很多巴掌赶走,这次又在别人帮你放松身体的时候说这种恶心到家的话……喂,废物,你记得我中午和你说过什么吧?” 来自地狱的脚步声最后停在眼前,我妻善逸仍旧保持着岔开双腿上身压低的拉伸韧带姿势,但此刻已经开始高频率颤抖,战战兢兢地抬起头,从自家师兄规矩的深色裤腿向上看,视线划过黑色的制服布料,在晕着水痕的胸口上诡异地停留了一秒钟,然后再次上移,最后看到充满了杀意的青瞳。 “我说,你如果惹麻烦,就由我来帮你训练——现在看来,你这是在拉伸韧带吧,为什么上半身没有贴地?我来帮你怎么样?” “等、等等,师兄——” ——他才刚开始拉伸韧带啊!要循序渐进的,直接就下去就会像“嗤拉”一声撕开的布帛,他下去恐怕就上不来了!!! 我妻善逸立刻露出了惊恐的神色,试图表达自己拒绝的意愿,然而这似乎完全无济于事,因为就在下一刻,黑发青瞳的师兄就冷哼一声,随后毫不留情地一脚踩在了他的后背,将刚刚还是由女孩子一点点向下压的上半身结结实实踩到了地面上,严丝合缝,冷酷无情。 “咯噔”一声传来,围观的旁人同时冒出了冷汗。 这家伙的韧带……还好吗? 第43章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说实话, 身上湿漉漉的很难受。 和努力修行时衣衫被汗水浸湿是完全不同的感觉,能很明显地察觉到细细的水流顺着重力往下淌,从发丝、下颚, 甚至是缠绕在脖颈上吸饱水分串着金色勾玉的蓝色颈绳, 一起慢吞吞地往衣襟里滑落。 鬼杀队的制服料子坚韧, 水火不侵,但这不代表内衬也是这种衣料,顺着脖颈领口滑进去的水流很轻易就能将内衬的所有吸水布料濡湿, 然后再黏答答粘在皮肤上, 最后被沉重结实的黑色制服彻底锁住,溻湿的触感简直令人心头火起。 ——难受死了。 狯岳暗咒一声。 茶杯里装还不是单纯的清水, 而是带了茶叶味道的苦茶, 桑岛老师很喜欢那种微微泛苦的味道,虽说狯岳对甜食也没什么兴趣, 但在这方面也难得和我妻善逸看法相同——那种泡树叶的苦水, 有什么好喝的。 而此时, 他还要忍受内衬全部黏在身上的诡异触感,甚至头发丝还渗透了那种苦树叶的味道,倒是不难闻, 但总让轻微洁癖有种心里不舒坦的感觉, 踩下去的力道就更加毫不留情, 直疼得被压平在地面上的金发师弟吱哇乱叫: “啊啊啊啊啊——!韧带!韧带要断掉了!好疼!救命啊!感觉腿已经被撕裂了!我的腿不会就这么断掉了吧!!!” “没断,瞎嚷嚷什么。” 狯岳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如果这种程度都要断掉韧带,那你也僵硬到无可救药了, 只是会疼一阵子而已, 忍着不就好了, 真是个废物。” “出现了!好过分的说法!!!” 就算后背还被踩着, 两腿的韧带传来一种接近琴弦快要崩断的尖锐刺痛,我妻善逸也仍旧顽强地没有放弃反驳,大声指责起来: “这是魔鬼才会说出的话吧?!抻拉韧带可是要循序渐进的,师兄手段这么粗暴,给我留下心理阴影怎么办?!对待我就可以这么随意了吗!说的这么简单,师兄自己为什么不来试一试啊?!” “哈,这才哪儿到哪儿。” 狯岳给出的反应则是毫不客气的嘲讽: “这点痛就忍不了了?我可是经历过比这过分很多倍的训练,还用得着你让我试?” 宇髄天元给他的训练堪称噩梦级,他前段时间开韧带可是比这恐怖多了,就算是对自己下手同样够狠的狯岳,在想起来那种令人眼前一黑的抻拉方式也不由得后背发凉,现在换做他给废物师弟抻拉,可是已经手下留情了不少,不然现在哪还有这家伙大声嚷嚷的余地。 “这还能叫‘这点痛’?!!再这么下去我觉得自己的腿都快没有知觉了!!!” 被踩着后背贴在地面上的我妻善逸哀嚎道,疼到冷汗都渗了出来,双手撑在地上试图挣扎起身:“至少也张弛有度啊!力道松一点啊混蛋师兄!老是保持绷紧的弦会断的,一直被抻开的韧带也会断的,要断了啊!!!” “你可真麻烦啊。” 头顶上方传来仿佛他在无理取闹的嫌弃声音,我妻善逸已经开始飙泪了,不过好歹背后死死踩下来的力道也放松了一点,让他稍微挣扎着抬起了半截身子,两条腿快要崩断的痛感延缓了些许,终于能冷汗津津地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这口气他甚至还没吐完,犹如地狱魔鬼一般的师兄就又跃跃欲试地开始施加力道,甚至还问了句完全没准备听他回答的征询。 “好了吧,废物,已经让你放松了,现在可以下去吗?” 虽然是征求意见,但似乎完全没打算听他回复,话音刚落下,背后就又一次传来沉重的力道,不紧不慢地往下压——喂!等下!好歹让他缓口气啊!!! “啊啊啊啊啊停停停!师兄!停下来!韧带要断掉了!再来一次我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我妻善逸立刻又惊恐地尖叫了起来,发挥了十二分的求生欲,手脚一顿乱扑腾,胡乱地开始挣扎,大概是爆发的求生欲望太过浓厚,就算是狯岳也一时间没踩住人,猝不及防地只来得及说了声“喂别乱动”,就被这一顿扑腾给掀倒在地,甚至原本用来踩住师弟后背的那条腿也被警惕地死死抱住,挂着一个人的体重,几乎动弹不得。 “我说——我说啊,师兄,太粗暴的手段是不可取的!以这种方式来抻拉韧带也是不可取的!为什么师兄就不能温柔一点啊!这么凶残谁能喜欢你啊!!!” 死死抱住“作案凶器”的我妻善逸呼呼喘着粗气,双眼几乎爆出血丝,手脚并用地挂在自家师兄大腿上,生怕自己一松手就又被踩平到地面,简直恨不得把自己直接焊上去,好用吃甜食长出的这些斤分量把师兄的大腿牢牢压住。 “你要听小葵刚刚讲过的拉伸过程啊!循序渐进!不是一下子踩到底!拉伸完成还要给大腿按摩,避免第二天痛到走不了路!我现在已经觉得痛到流汗了!好歹对我温柔一点吧!!” 手臂牢牢圈住柔韧有力的大腿,脸颊也贴在结实的布料上,我妻善逸在闭着眼大声喊完这两句话,才回过神来,注意到自己刚刚究竟干了些什么事。 “……” 此时空气中的沉默,大概就是死线来临前的预兆,当我妻善逸意识到自己不仅把师兄掀翻,甚至还抱着人家大腿不撒手之后,顿时就觉得手下线条流畅的大腿有点烫人,似乎在被制服裤包裹下的皮肤里,流淌的不是鲜活的血液,而是师兄那杀气腾腾的怒意。 “你想死吗……” 狯岳坐在地上,一条腿上挂了个金色挂件,另一条腿半屈起来,双手向后撑住地面,额头上的青筋跳得好不快活,后槽牙也磨个不停,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吐出了师弟的名字: “……我、妻、善、逸。” ——糟糕了。 我妻善逸的冷汗瞬间就湿透了整个后背。 ——生气了,绝对是生气了!师兄正常都会叫他“废物”的,偶尔心情好或许会叫他“善逸”,只有非常生气的时候,才会连名带姓叫他的全名,就像现在这样! 我妻善逸吞下了一口唾沫。 “那,那个,师兄,我觉得我已经休息好了,可以开始新一轮的抻拉,如果你现在把我打成重伤,可就没有办法继续训练了!所以我我我们暂时不要去考虑和训练无关的事,你说怎么样?” 一边说着,我妻善逸一边战战兢兢松开树袋熊一样抱住师兄大腿的手脚,哆哆嗦嗦地试图撑着爬起来: “就算,就算是刚刚那种抻拉方式也没问题!只要之后可以帮我按摩一下就好了……啊啊啊对不起!不按摩也没关系的!只要不揍我!对不起师兄!!!” 爬到一半,就又被飞过来的一个恶狠狠眼刀给吓了个一激灵,下意识又抱紧了怀里的东西,然后颇为尴尬地发现这居然还是师兄的大腿——这就稍微有点难为情了,怎么搞得他像一个对师兄大腿猛抱不松手的变态一样,可以解释一下吗,他其实真的只是被吓到了而已。 ——不过说起来,就算隔着层布料,也能摸出来触感很赞哎。 我妻善逸的心思飘忽了一瞬间。 ——该怎么说,不愧是和他一起修行雷之呼吸的师兄吗?雷之呼吸的相当一部分修炼着重于锻炼速度,所以对于下肢的要求异常严格,既要有足够支撑瞬间爆发力的腿部肌肉,还要注重肌肉不可以夸张到影响速度以及灵活性的程度,所以无论是他还是师兄,在腿部的锻炼上都十分下功夫,现在摸起来也是那种超级棒的感觉……柔韧有弹性的顺畅腿部线条,就算没有看见,也能想像出来那种富有力量的流畅美感…… 这么想着,大概是属于男性的本能,就和曾经下意识手中抓了一把那次相同,我妻善逸的手下又不自觉地摸了摸,然后在反应过来自己行为好像不太妙的同时,也僵在了原地。 “……” 这下连师兄的眼神也已经开始不对劲了,从先前的愤怒变成了现在仿佛在看什么虫子或者脏东西的目光,分明也算是间接避免了挨揍的危机,但为什么总觉得更加不自在了呢…… 留下冷汗干笑了两声,我妻善逸缓缓松开自己的手,眼神慌乱地试图左右而言其他: “其实这只是个意外……说起来师兄腿上还带了什么东西吗?刚刚似乎摸到了什么铁片之类的……” “那是藏在腿上的短刀。” 狯岳面无表情地回答: “如果出现腿部被控制住,或者无法行动的时候,可以利用短刀来给敌人出其不意的攻击——就比如你刚才那样。” 虽说他现在还没有学会怎么才能在不动手的情况下取出刀片,不过说出来吓唬吓唬废物儿子就已经足够了,这小子一听说自己刚才和一把刀就隔了层布料,脸色“唰”得就白了,血色褪得比谁都快。 然后嘴唇抖了抖,惊恐的目光挪到了他肩颈处斜着向下没入制服里的绷带,颤颤巍巍地问道:“那,那绷带下面也是……?” “当然是。” 狯岳冷笑一声。 “该有的都有,一样不缺,怎么,你还想看看不成?” 要适应身上藏住许多暗器的感觉,这样才能逐渐养成身体习惯,方便及时反应过来取用这些东西以应对特殊情况,所以狯岳这几天就连在宇髄天元那里挨揍的时候都随身带着这一堆凶器,连睡觉都没摘下去,他现在甚至能毫不夸张地自称“移动冷兵器库”,随手一摸都是冰凉森寒的凶器。 只不过虽然已经开始熟悉身上携带一堆暗器的感觉,但在茶水把内衬和绷带全都浸湿之后,不舒服的触感也开始直线上升,如果不是还想着过一阵子可能还需要泼茶拼手速,还不如干脆忍忍,他早就想去换衣服了。 “给我趴回去,废物。” 狯岳起身又踹了一脚废物师弟的屁股,冷酷无情道: “第二轮拉伸,敢再乱动就踩碎你的脊椎。” “噫,好恐怖的说法!” 虽然仍旧露出了恐惧的表情,但还是格外老实地重新趴回了地面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自己有点理亏,这一次我妻善逸倒也没敢乱动,虽然仍旧叫得像杀猪一样惨,直看得旁边的炭治郎与伊之助感同身受,每一次狯岳把人踩平在地面,他们都跟着浑身一抖,身体也幻痛起来——不得不说,善逸的师兄真的好严厉啊。 大概是他们的注视太有存在感,“严厉的师兄”眉头跳了跳,随后青瞳一眯,把视线挪了过来: “你们看什么看,也想让我帮忙拉韧带?” 两人同时一个激灵,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善逸,既然是你的师兄,还是只训练你自己比较好吧。 …… 韧带拉伸之后是一小阵的按摩,为了避免因为疼痛而影响接下来的反射速度训练,炭治郎与伊之助都是由蝶屋的小女孩来帮忙,轻轻地按揉抻拉过度的腿部肌肉,虽说仍旧有些酸疼,但也比起紧绷的感觉好上不是一星半点,也勉强算得上休息了。 ——当然,这只是对他们两个而言。 “咿呀!好疼!好疼!!师兄你的手劲为什么这么大啊?太粗鲁了吧!感觉大腿都快被你掐青了!嗷!这里是筋,不要按了,好痛!!!” 自称一派的雷呼师兄弟那边,则是毫不令人意外的哀嚎声,虽然说我妻善逸表现得很希望由女孩子帮他按摩,但由于他前科的微妙发言还在,眼看着小女孩去给这么痴汉的家伙按摩也实在于心不忍,于是狯岳干脆把袖子一撸,直接把这种活计也包揽了下来。 “吵死了!能不能闭嘴!” 一边皱着眉头给这废物的大腿按摩肌肉,一边还要忍受耳边吵个不停的肮脏高音,狯岳在心里不值一次提起了对废物儿子的杀意,然后再捏着鼻子按捺下去,他妈的,自己的儿子自己还得忍着……不过这也太吵了点吧? “因为真的很痛啊!” 然而我妻善逸还在吱哇乱叫,虽说他反应这么大也不全是他的错,因为狯岳下手的确不轻,刚刚抻拉到极限的韧带和肌肉被狠狠揉按,的确是会痛到令人窒息。 “要死了!要死了!感觉肉都快被师兄掐掉了!稍微轻一点啊!!!” “这样放松得更快,废物。” 狯岳烦躁地反驳了回去,不过大概是实在被吵得不行,手上的力道也稍微放轻了一些,顺着小腿肌肉向上揉搓,虽然仍旧有一种肌肉抽痛的感觉,但好歹也减轻到了能够容忍的地步,于是我妻善逸也毫不掩饰地松了口气,终于留出一点余力抬眼,光明正大地偷瞄起来。 ……哎,虽然说之前已经有这种感觉了,但还是想感叹一下,湿漉漉的师兄看起来好色啊。 脖颈上的蓝绳早就吸满了水分,颜色比平时看起来更深一点,衬得脖子更白了,发丝也有很多都黏在脸上、脖颈上,现在还有水珠在一点点顺着发尾掉下去,砸在白到晃眼的领口,或者砸到肩颈缠绕着的那一截绷带里。 白色的绷带浸水之后就变得透明,虽说只有肩颈的一小截露在外面,但总是会令人忍不住遐想,再往下也缠了这么多绷带吧?师兄的上半身几乎都湿透了,是不是藏在衣服下的绷带也全部都像这样,若隐若现地透出原本的肤色呢——虽说原本的肤色也白到过分。 我妻善逸一直很想吐槽来着,就算这样也很好看啦,不过师兄的白可一点也不像那种女孩子柔软泛着粉的鲜活的白,而是冷冰冰的,仿佛一块萦绕着寒气的玉石,就算在阳光下看起来也像是失血过多,与其说是白皙,倒不如说更接近于苍白,好像藏在黑暗中从不见光的肤色。 不过现在看来,就算是这种令人看起来就觉得阴森森不敢靠近的苍白,在被泼上一层水渍之后,看上去都柔和许多,甚至还有点莫名其妙的暧·昧,目光盯上去,就忍不住思考摸起来的触感,露出一小片,就十分想要幻想大片裸·露肌肤的模样。 睫毛也是湿的,甚至上面还挂着两颗特别小的水珠,分明露出的是对他很不耐烦的表情,但仍旧认认真真顺着他的小腿肌肉向上按捏,嘴巴讲话特别毒,不过之前摸到过的触感倒是很柔软…… 思绪不断神游天外,从一开始的简单发散逐渐歪曲到了格外奇怪的地步,腿部的按摩也越过了膝盖,顺着大腿内里的根筋向上,直到按到了大腿中段的时候,我妻善逸猛然一个原地后撤,两腿迅速合拢,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改为了规矩跪坐的姿势,表情奇怪地磕磕巴巴开口: “好、好像,已经完全放松了,接下来不用再按摩了,师兄。” “完全放松了?” 狯岳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拉伸最严重的韧带那里还没有按到吧?你之前不是还嚷嚷着腿快要被撕裂了吗,现在就觉得没问题了?”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现在的我状态非常好,完全没有韧带撕裂的感觉,所以没问题!” 仿佛突然吃错药一样的废物义正辞严,甚至之前还在避之唯恐不及,现在却好像想转移他的注意力一样,焦急地催促起来: “我们赶快进入下一项吧,师兄,下一项是什么来着,比拼泼茶水吗?” “那是最后一项。” 一直盯着几个人进度的神崎葵插话道: “第二项是捉人,用来锻炼身体的反射速度。只要能碰到对方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就算过关了,之后才是训练手脑的反射,善逸先生现在还没有那么快。” “哦……” 我妻善逸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触碰到对方的身体,捉人,一追一躲,最合适的方法自然是直接扑上去,如果能直接手脚并用抱住对方,这才是完美的胜利。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的胜负欲熊熊燃烧了起来呢! 我妻善逸立刻斗志昂扬了起来,心情甚至要比之前听说女孩子帮他训练更加高昂了一些,连背后都出现了熊熊烈火的幻象,此刻他干劲十足,精神头好到令旁边两个仍旧在龇牙咧嘴按摩韧带的小伙伴震惊的地步。 “纹逸那家伙,怎么状态突然变得这么好?” 伊之助喃喃道: “连本大爷都觉得身体痛到不行了。” “……可能是因为不想让师兄失望吧?” 炭治郎猜测: “善逸现在的味道很有斗志,感觉他想赢的念头前所未有得强烈啊。” 第44章 把师兄弄哭的那个混蛋 虽然说我妻善逸对于“捉人”这一项训练抱有极其高昂的胜负欲, 但很遗憾的是,因为中毒且手脚尚未恢复,又在养伤中把身体躺到僵硬, 反射速度下降了不止一筹的他连现在狯岳的一片衣角都摸不到。 “为什么啊?总觉得师兄的速度变快了好多, 明明之前是提着刀追杀我也追不上的!” 我妻善逸气愤地“嘎吱嘎吱”咬起了袖角,上下齿列撕咬着病服的布料,导致嘴里吐出的话语也变得含糊起来: “是没有穿羽织的原因吧?绝对是没有穿羽织的原因!而且手现在也比之前要短, 我刚刚已经就差一点就能捉到师兄了!如果是羽织,都可以抓住下摆的!” 眼看着鬼杀队的黑色制服就在眼前晃来晃去, 师兄甚至还格外具有讽刺意味地面对着他倒退躲避,青瞳里满满的都是嘲讽,直看得人心头火大,恨不得手脚并用把他按倒在地, 最好能坐在师兄身上大声嘲讽, 各种意义上的让他见识一下自己的厉害。 可无论是猛扑,或者出其不意伸出手去捉,我妻善逸能达到的最近距离也就是刚刚伸手捞空的那一下, 甚至还说不清楚那究竟是师兄游刃有余在控制距离, 还是说他真的只差那一点外在因素就可以达成目的, 我妻善逸坚定认为是后者, 不过狯岳对此则是毫不犹豫嗤笑了一声。 “呵,就你?你也只有在直来直去的时候速度快点吧,还容易冲过头撞上墙, 逃跑也许能有点用处,一旦换个位置不就是个废物吗?” 狯岳此刻体验了一把宇髄天元之前给他对练时的待遇, 不得不说, 在自己能够有实力压制进行“指导”的时候, 简直爽得不是一星半点。轻轻松松躲开废物儿子的所有攻势,然后神清气爽嘲讽两句,也怪不得宇髄天元喜欢在他被打趴下之后讲点欠揍的话,这种感觉真的令人心旷神怡。 “就因为这个你才只会霹雳一闪的吧,其它型可是都需要招式变化,你这种一根筋的废物能理解什么,还想抓羽织,别说羽织能延长多少,就算是裙子那么长你也抓不住。” “……哎?裙子?” 然而废物关注的重点似乎有点离谱,先是莫名其妙地愣了一下,随后脸蛋浮起了两团诡异的红晕,也不咬袖角了,扭扭捏捏地对起了手指,用一种令狯岳恶心到后背发麻的语气说: “裙子明明应该给可爱的女孩子穿吧,这是不是不太好……?不过如果师兄坚持,那也——” “……你脑子进水了吗废物。” 狯岳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搓着手臂退后了两步,表情嫌恶起来。 “鬼毒萎缩的不只有你的手脚吧,你这副模样总觉得连大脑也受影响了,谁会觉得那种说法是想穿,你连骂人的话都听不出来了吗?” “……” ——不,其实还是能听出来的。 我妻善逸略微有点痛心地想道。 ——但是因为师兄骂他的频率太高,所以他现在无论被怎么骂都觉得不痛不痒,甚至都可以自觉过滤出师兄说的其他的话,如果哪天师兄没有骂他,他说不定还会觉得不对劲,毕竟这可是师兄啊,没有骂人难道是生病了? 察觉到这件事就已经不太妙了,不过另外一件事也令他很痛心,那就是他发现师兄似乎只执着于骂他…… 对爷爷非常恭敬有礼,对村田先生最多只是“不客气”,对炭治郎他们要非常偶尔才会蹦出两句斥责,其余都是不在意居多,只有在对他的时候,才会不停骂骂咧咧,该说是他的特殊待遇好呢,还是哀叹自己只能体验一把师兄的坏脾气,可恶,他也好想听师兄恭恭敬敬叫他一声“善逸先生”或者“善逸大人”啊,不过这个愿望似乎这辈子都没机会实现,师兄不叫他“废物”都要烧高香了。 “别在那装死,快点动起来,废物。” 看他兀自陷入了自己的思索,师兄又用那种不耐烦的语气催促了起来,称呼也熟悉到令人心痛——呜呜呜,连自己都熟悉了“废物”的称呼,师兄怎么可能改的掉。 重新拍了拍自己的两颊,我妻善逸再一次振作起来,斗志昂扬地一甩仍旧稍长一截的袖子,怒吼着“嘿呀”就扑了上去,然后又一次毫无意外地扑了个空,脸着地着陆后还被在屁股上踩了两脚。 “你简直要笑死人,善逸。” 狯岳心情不错地将脚底从废物师弟还挺有弹性的屁股上抬起,然后矮身蹲在了金色脑袋的旁边,抱着指导一下的心态,大发慈悲地开口道: “雷之呼吸学了难道不是叫你用的吗?完全都不考虑一下用呼吸法增加速度,简直蠢死了。而且,你好歹也别把自己冲过来的方向表现得那么明显吧,单是看一眼你的脚尖,我都知道你会用什么可笑的方式摔倒。” 虽说这其中也有他对废物师弟太过了解的原因,不过善逸这家伙也的确完全没有考虑到变通,整个人就和他头顶这种灿烂直率的颜色一样,好懂得不可思议。 “我说,你好歹也狡猾一点吧。” 狯岳这么说。 “……” 我妻善逸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狡猾”啊……虽然之前没有考虑过,不过不代表他不会,更何况这种说法也的确比较简单易懂,直白来说就是“欺诈”和“诱骗”吧? “但是脚尖不对准想要冲刺的方向,那要怎么行动?” 于是我妻善逸也从地面上爬了起来,做出一副准备虚心听讲的架势,端端正正跪坐在了半蹲下来的师兄对面,不耻下问地开口: “师兄也说过了,我只学得会霹雳一闪,这一型就要对准拔刀的方向才能发动,要怎么做才能像你说的那样,不被察觉攻击方向,又能很好地用出型啊?” “哈?这你不会自己去想吗?” 黑发青瞳的师兄又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起手式别那么明显,准备时间缩短,或者干脆用什么别的方式转移对方注意力,这不都是方法吗?就算是废物的脑袋,也好歹给我转动起来吧。” “哦哦。”我妻善逸连连点头,“那这么说,我和师兄现在离得这么近在讲话,应该也算得上是转移师兄的注意力了,对吧?” “……啊?” 先是下意识一声茫然的疑问,随后紧接着,一团金色就整个糊了上来。 我妻善逸仿佛一团试图吞掉脑袋的金色史莱姆,张牙舞爪地扑了上去,牢牢抱住了自己师兄的脑袋,双脚死死也夹住准备发力起身的腰腹,利用自己的体重把被糊了个头重脚轻的人放倒,然后两颊激动到泛红,兴高采烈地吐出了属于胜利者的粗气。 “嘿嘿,这样的话,就是我赢了吧?” 因为先前蹲下时就已经离得很近了,在善逸坐起来后,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远不出一臂,属于很容易就能触碰到的距离。狯岳就算提起了所谓的“狡猾”,也没想到废物儿子能这么学以致用,根本没提起什么防备,整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给撞得人仰马翻,脑袋也被抱着,各种意义上的喘不过气。 “……” 心里暗骂一声无耻,狯岳摸摸抬起手,摸索了一下,揪住了大概是废物儿子后衣领还是后背的布料,手臂使劲,废了点力气,才把人从自己头上撕了下来,露出完全是黑着一张脸的神色。 “这又算什么?想出这种歪点子,有什么意义吗?搞突然袭击不也还是废物一个——” “但是我抓到师兄了!” 我妻善逸得意到从鼻孔里喷出两团热气,堪称猖狂地手舞足蹈自信起来: “哈!怎么样?就算是师兄也被骗到了吧?就算是突然袭击也是抓到了!狡猾可真好用啊,就算师兄反应再快又怎么样,还不是会被我抓到,这是我赢了吧?师兄刚刚也没有说暂停,所以这一定就是我赢了!” 大概是胜利带来的喜悦过甚,我妻善逸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有挨揍的可能性,直到狯岳眯着眼不善地盯了他一会儿,大概是在思考揍他还是放人一马,最后大发慈悲没动手,只给出了一声接近于冷哼的评价:“投机取巧。” 虽说这种情况的“抓住”并不应该算作战绩,但事实却也和善逸说得没有出入,狯岳的确没有想起来说暂停(谁会连这种地方都关注),勉勉强强也能算得上废物儿子巧妙地利用了“狡猾”,以一种堪称作弊的方式达到了目标。 “你这废物用这种手段,可完全没有锻炼到反射能力。” 狯岳拎着人的后衣领起身,顺手把人也提了起来,眉头微蹙,随后舒展开来,自认为心胸宽广地开口道: “今天就算了,明天如果你还想用走捷径的方式,我就把你的头都打爆。” 毕竟他也不是输不起,虽然因为被偷袭而输给废物这件事有点令人气愤,不过严格来讲这也不能作数。 但建议是他说的,距离是他凑近的,暂停也是他忘提的,区区一个锻炼反射能力的训练,放在宇髄天元那里连被提起的机会都没有,输赢也没什么所谓,而且这废物得意洋洋的模样看起来也不讨人厌……咳,实在不行就当做哄孩子了,反正这废物幼稚到不像十六岁。 心底的母爱泛滥了一瞬间,很快又重新化作一滩毫无波澜的死水,狯岳像提着一团棉被一样,拎着人从那边还在铆足了劲头“捉人”的两只中间穿过,在神崎葵欲言又止的神色下提前结束了所谓身体机能恢复训练的第二项,直接拐弯走出了门外。 “……师兄?出门是要做什么?”被提着的我妻善逸突然有了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你不是嚷嚷着你赢了吗?” 狯岳心平气和地回答: “那就开始最后一项吧,泼茶水。” 出门之后拐个弯就是隔壁训练室,先前他听见废物儿子在这边大放厥词的时候因为太过愤怒,所以推门出来之后连门都没关,虫柱继子又是连做个决定都需要抛硬币的主,所以大门就这么大敞四开着,露出里面一张摆着许多茶杯的案台,以及案台周围一圈成扩散形状的未干水渍。 狯岳把手里提着的家伙甩到桌案对面,然后大大方方地在另一侧坐下,敛下眸扫了眼桌面,然后不怎么满意地咋了下舌。 “切,就剩下十几杯了吗。” 姿态熟练地把空杯子捡起放到一边,最后只留下装着茶水的一些,狯岳用指节扣了扣桌面,冲着意识到情况不妙的废物儿子露出一抹冷笑。 “就把这些水全部泼完为止吧,虫柱的继子刚才可是泼了我好多杯水,也不知道剩下这些,你能泼给我多少。” “……” 我妻善逸颤颤巍巍地低头看了一眼装满茶水的众多茶杯,然后计算了一下自己身上这身病服能吸收多少的水分,最后露出了一个格外扭曲的表情。 “不,师兄,你这分明就是在公报私仇!这些水最后都会泼在我脸上吧?你的表情超级明显啊!写满了‘想要泼废物一脸水’这种字!刚刚不是还说了我是投机取巧吗?所以赶快回去继续捉人啊!在还没有彻底完成第二项的时候就整个跳过去,我根本就泼不过你吧?!给我听小葵的话啊,要按顺序来!!!” “你自己说的你赢了。” 狯岳冷哼一声。 “既然赢了,开展下一项也是理所当然吧?” ——哪里理所当然了!!! 我妻善逸露出悲愤的表情。 ——这分明就是报复!绝对是因为刚刚输掉所以不开心了,师兄你是八岁小孩吗?输不起!就是输不起!!还说他幼稚,你根本也半斤八两吧?!! …… 两个幼稚起来半斤八两的家伙最终还是进行了第三项训练(虽然六岁那个是被迫的),并且毫无意外的,这剩下的十多杯茶水全部贡献给了我妻善逸的脑袋,把灿烂的金黄色头发打湿成一缕一缕,湿哒哒地贴在头皮上。 “真狼狈啊,废物。”狯岳评价。 “这要怪谁啊?!!” 我妻善逸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悲愤道: “我连手都没抬起来,师兄就已经把水泼到我脸上了,而且还不给反应的时间,一杯接着一杯,我都睁不开眼睛了,师兄都没有停过!过分,太过分了!!!” 摆明了就是报复!幼稚!八岁小孩!!! 咬牙切齿在心底怒骂个不停,却迫于师兄的淫威而一个字不敢说出来,我妻善逸不满地磨了磨牙,还是捏着鼻子认了下来。 “那接下来又该做什么?茶水都泼空了。” 这下子他再也不用觉得浑身湿漉漉的师兄看上去色了,他自己也变成湿漉漉的模样,虽然说不知道他这种外形浑身湿透看起来有什么感觉,但一想起丑丑的绿色病服,以及还没彻底恢复的短手短脚,我妻善逸就觉得自己可能多半是狼狈要更多一点,毕竟帅哥湿身是色气,他的话…… “更像拖把了。”狯岳感叹,“还是黄色的湿拖把,立在门后都不会有人愿意用的那一种。” 出现了,师兄毒舌的言论。 我妻善逸木然地眨了眨眼。 果然,师兄对他的打击永远都不会迟到,分明嘴唇很柔软,但是讲话却这么刻薄,评价他的头发像拖把真的很伤人的!不过只是发型规矩了一点,干嘛要这么形容自己的师弟啊,因为太过贴切,所以他自己看起来都觉得很怪了! “身体机能恢复训练本来就不会占用太多时间,其它事情还有的忙,最好是能在你养伤这段时间把常中呼吸练出来,给我好好地吹葫芦。” 然而狯岳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心情波动,他随口感叹了一句之后,就回答了先前废物儿子“接下来做什么”的提问,难得心平气和地回答: “我也是要吹葫芦的,学会常中呼吸可是有机会成为‘柱’的门槛,那家伙也说了,只有我把常中呼吸练成,才肯承认我的继子身份。” “哦……”我妻善逸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不过总觉得一直保持呼吸法的常中呼吸会很痛苦,连多用一用雷之呼吸都要觉得胸口很痛了,练成一定会很困难吧?怪不得是成为继子的要求——?” 尾音还没彻底讲完,我妻善逸就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不对劲,“唰”地扭头看过来,脸上的表情无比震惊,尾调紧跟着就扬起了震撼的疑问: “继子?什么继子?!师兄什么时候成为继子了?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说起来之前跟踪师兄的时候的确有听到类似的句子……连别人都可以知道,但是不告诉自己的师弟吗?太过分了一点吧!!不过为什么啊?为什么是师兄?偏偏是师兄——啊,好痛!” 毫不留情地冲着湿漉漉的金色发顶揍了一拳,狯岳面不改色收回拳头,理直气壮道:“还没成为继子呢,而且我干嘛要告诉你,训练也好成为什么身份也好,都是我自己的事情,能带着你一起训练已经是我大发慈悲了,问那么多叽叽喳喳的,烦都烦死了。” 被揍了一拳的我妻善逸仍旧是一副被震撼到神游天外的模样,喃喃着:“怪不得之前训练累到可以让我欺负,现在又觉得厉害了很多,原来是‘柱’在给师兄特训啊……不过师兄那种烂透的脾气也会有‘柱’愿意收吗?分明是嘴巴那么毒的师兄……” “……” 狯岳的额角蹦出了一枚青筋。 “你再敢说这种没用的话,我就把你打成智障。” 挨揍的威胁总是很有力,所以我妻善逸立刻就闭上了嘴巴,不过还是欲言又止地偷瞄了好几眼,最后没忍住,格外在意地扭了扭身子,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那、那,师兄,前几天……就是我问你有没有花粉过敏那天,你也是在和‘柱’训练吗?” ——被询问有没有花粉过敏那天。 狯岳从回忆里捡出了那天的片段。 ——就是宇髄天元一拳砸在他鼻子上,结果害得他洗了半天眼泪和鼻血的那天吗?不止废物师弟问了他有没有花粉过敏,隔壁还在协助训练的神崎葵也问过他来着。 “是啊,那家伙下手可真狠啊。” 狯岳“啧”了一声。 鼻子被打了一拳的酸痛感现在仍旧有幻痛,连着眼睛鼻子一起发酸,有史以来第一次被打哭……那个满口华丽的家伙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手下留情”。 当然,这又没有什么不能回答的,所以狯岳承认得异常干脆,末了还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胸腹,他今天上午可是也被狠揍了一顿,作别的事情的时候还可以注意下别拉扯到肌肉,但接下来吹葫芦可是要胸腹用力了,也不知道会疼到什么程度。 狯岳的注意力都在接下来的吹葫芦和“会不会疼到无法用力吹葫芦”上,所以也就没看到对面废物师弟的表情——虽说就算他看见了也不会在意就是了。 “……” 我妻善逸的嘴唇抖了抖,然后狠狠地抿住,眼睛眉毛都蹙成了一团,鼻子也皱起来,露出了一副刚喝完一副苦药的扭曲表情,牙根气到直痒痒,两手揪紧了膝盖上的布料。 ——所以说,在他之前把师兄弄哭的那个混蛋,竟然还是个柱啊?!! 第45章 纹逸就像春天的雄性一样有精神 莫名其妙的, 我妻善逸对于这件事很在意。 在意到心里憋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气闷,鲜活明烈的情绪仿佛也被蒙上了一层幕布,像是透不过气来, 原本昂扬的心情也不着痕迹地低落,取而代之的是抓心挠肝, 以及对“那个柱”无从而来的气愤与嫉妒。 ——啊,可恶,好想知道师兄那天究竟为什么才会哭, 但是问不出口啊!一旦问出来,师兄绝对会恼羞成怒地打人吧?甚至因为“被废物师弟知道这么丢人的事情”生气而选择冷战也不是不可能。 唯独就是不希望会发生这种事!就算师兄又暴躁又爱骂人,那也是他的师兄, 真的出现这种情况的话,他会和被女孩子拒绝时低落的程度一样的! 甚至再低落一点也不是不可能…… 于是我妻善逸开始绞尽脑汁试图曲线救国, 一边两颊鼓鼓地吹着葫芦,一边不着痕迹地偷瞄同样在鼓足力气吹气的师兄, 目光从因为努力鼓气有点涨红的脸色上移开,缓缓下落因吸气呼气而起伏个不停的胸口,突然就有了一种好似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的羞涩。 糟、糟糕, 看着吹葫芦吹到气喘吁吁的师兄, 为什么会感觉这么色呢…… 胸膛也是,喘息声也是, 觉得耳朵热热的,换别人来根本都懒得关注吧?我妻善逸你争气一点!这可是非常正经的吹葫芦啊,你为什么会想到奇怪的地方去啊!因为交不到女朋友而欲·求不满了吗?!! 颇为慌张地把目光规规矩矩挪回来,但是又不受控制地想往过瞟, 这么一来一回反复横跳了好几次, 大概是由于他的视线存在感太高, 在又一次无意识偷偷看过去之后,肉眼可见的,师兄额角蹦出了一条青筋。 “呼……” 狯岳把葫芦放下,重新深深吐出一口气,平复了下呼吸,然后才仍旧有些气息不匀地皱眉看了过去: “不好好吹你自己的葫芦,老在这偷瞄什么?” 他只是被偷瞄到烦躁,所以随口问了一句,但狯岳也没想到,废物儿子表现得格外不对劲,好像有什么把柄突然被抓住一样,浑身一个激灵就甩回了脑袋,露着一截通红的耳朵尖,磕磕巴巴地辩解起来: “那、那个,没什么事情的!只是想看看师兄是怎么吹的,绝绝绝对没有因为觉得师兄喘气听起来太色了所以忍不住想偷看!就只是很普通地看过来而已,没错,很普通!” 狯岳:“……” 你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狯岳的嘴角抽了抽:“好好吹你的葫芦。” “哦,哦。” 我妻善逸语无伦次了一瞬间,随后欲盖弥彰地赶紧凑上葫芦嘴,鼓起腮帮猛吹气,不过即便是很规矩地答应了,但仍旧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纠结了大半天,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 “那,那个……师兄,是哪个‘柱’要收你当继子啊。” ——虽说不敢问师兄为什么会哭,但还是很想了解一下,也算得上曲线救国吧,至少把那个混蛋的柱问出来啊! “……” 狯岳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反常地沉默了一瞬。 按理来说,这个问题并不能算得上什么不能回答的疑问,废物儿子只要还在鬼杀队做任务,那就迟早会和宇髄天元有接触,虽说可能不太愿意承认,但善逸这家伙的天赋的确比他强,在桑岛老师那里修行的时间比他短得多,却能斩出那么惊艳利落的一刀……虽然是不清醒时的特供吧,但也迟早会光明正大地崭露头角,像褪去尘土的金子一样,灿烂发光。 如果能一起被宇髄那家伙收为继子,也不是不可以,但目前有一个大问题,宇髄那家伙可是娶了须磨那样性格和废物儿子宛如复刻的老婆……就算说他想太多也好,一旦认为有这种可能性,他就觉得格外不爽。 而且,虽说都是雷呼一系,音之呼吸衍生自雷呼,他们的属性倒是很合拍,但宇髄天元的战斗方式还掺杂了为数不少的忍者风格,和废物师弟那种直来直去的霹雳一闪有很明显的差别——其实根据宇髄天元闲暇时和他随口透露的消息,“华丽,招数很光明正大,人也不错”的炎柱听起来似乎要更合适一点。 不过狯岳怎么认为似乎也没什么用处,宇髄天元知道他有同门,却从未询问过一分一毫,炎柱更是不认得,狯岳熟悉的柱除了每天暴揍他的宇髄天元,就只有人缘很差的富冈义勇,偶尔会出现在蝶屋的虫柱蝴蝶忍似乎也能算一个,毕竟无论怎么说,在引荐给宇髄天元这件事情上,虫柱之前也是帮了他的忙。 “你问这个干什么。” 把跑偏到莫名去思索废物儿子更适合哪个柱的思绪拉扯回来,狯岳也不太自在地抓紧了葫芦,有点不太想回答。 “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情吧?无论是成没成为继子,还是在哪个柱手下训练,都……” ——都和你没关系才对。 按理来说这种类似于排斥和抵触的话语很容易说出口,毕竟他和善逸的相处方式有很大一部分都由吵架组成。他讽刺,善逸指责,或者他怒骂,善逸讨饶,但今天看见这家伙忐忑不安的表情,就莫名其妙说不出来,最后一口气憋了半天,只吐出来一句“你以后也会知道”。 “为什么?这都不告诉的吗?只是问一问你在和谁训练啊!这么简单的问题,师兄也闹别扭太过头了吧……” 那边不满地嘀咕了起来,直听得狯岳眉头狂跳——“闹别扭”又是什么恶心的说辞?别说得好像每次吵起来都像废物在哄他一样啊?!这家伙是不是又欠揍了,刚才挨泼的茶水还不够吗? 于是狯岳狠狠把眼刀一甩,吓得隔壁师弟一个哆嗦,立刻老老实实转过头去吹自己的葫芦,还时不时偷偷瞟一眼以观察他的脸色,倒是看起来规矩了很多。 狯岳便也收回了视线,按着因为用力太过而隐隐作痛的胸腹轻抽了口气,表情不着痕迹地扭曲了一瞬。 ——他妈的,好疼,宇髄天元下手真狠啊。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一直在重复着这种训练,狯岳上午去挨揍,下午揍师弟,顺便揪着那俩智障一起吹葫芦,格外规律且无趣。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在有一天早上,狯岳惯例出发准备去挨揍,半路却揪出来一只试图跟踪偷窥他往哪里去的废物金毛…… “废物,就对我的训练这么感兴趣吗?” 狯岳额角突突跳着这么询问道。 ——这废物究竟怎么回事?如果不是这种垃圾跟踪技术实在太好认,说不准还真的被跟到了宇髄天元那里,暂且就先不提他很警惕音柱挑选老婆的标准了,因为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同样值得在意。 他每天去训练都是挨揍的,被宇髄天元揍到魂飞天外也就算了,这毕竟是变强的代价,但是他可不想被围观自己是怎么被揍到爬都爬不起来的啊!富冈义勇过来看一眼他都很别扭,更何况还是被废物师弟看见,就算同样是雷一门下的师兄弟,也不想被看见这么丢脸的时候吧! 于是狯岳就黑着脸,拎着废物师弟的后衣领,把人甩回了蝶屋,并且还不忘阴森森的撂下一句狠话: “这么喜欢训练,下午我陪你加训,到时候可以直接给你脱一层皮,想必你一定很期待吧?废物。” 狯岳做事非常雷厉风行,同时也仍旧有着很值得赞扬的一个优点,那就是说到做到。 当天下午,我妻善逸就真的被训到脱了一层皮,看得炭治郎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连伊之助都很老实地保持了沉默,生怕自己也被满脸怒气的师兄拖去对练——善逸只是毒素还没处理干净,其他地方都好好的,他们两个可是骨折了不少,被暴打一顿绝对会伤势加重的! “纹逸那家伙,也真厉害啊。” 目睹了这么多次师兄弟狂殴(单方面),就连伊之助也忍不住感慨了起来: “被这么揍都这么有劲头,简直比春天时候的雄性都有精神。” “是啊,可能善逸也不讨厌师兄这么对他吧。”炭治郎赞同地点了点头,“我能闻得出来,虽然在大吵大叫,但是善逸其实很喜欢和师兄待在一起的……说起来,伊之助,为什么要用春天的雄性来形容?” “啊?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吗?” 伊之助反而用看傻子的目光回看了过去: “纹次郎,你好蠢啊,那家伙现在不就是那种雄性吗?” 炭治郎:“……嗯?” 总觉得有点听不懂是怎么回事,而且伊之助,既权八郎之后,你竟然又给他起了新的名字吗? …… 蝶屋的特训阶段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流淌过去,几个人能吹的葫芦也从一开始纹丝不动到终于吹爆最小的那个,接下来就很顺理成章的,葫芦的材质越来越坚硬,块头也在逐渐增加,直到最大的那个葫芦被吹破,蝶屋特训的目的似乎也就达成了。 废物儿子和那两个智障队友的伤也养的差不多,所谓的反射能力特训,对练,甚至是狯岳不在场时候的体力训练,不出意外都会增长一大截,数着日子也在蝶屋耗了很久,似乎再不去接任务,就有点消极怠工的意思了。 然而狯岳还没准备自己动身,任务就先找上了他,过程似乎还和宇髄天元所说的没什么出入,他接到的要求,就是参与进炎柱炼狱杏寿郎的任务中配合杀鬼。 一开始他还并没有接到消息,不过是蝶屋有一天突然送来了一个浑身都是惨不忍睹伤势的人,并且和鬼杀队剑士受伤的模样完全不是一个类型,与其说是受伤,不如说是遭遇了什么,更加接近于“浑身没有一块好肉”的血腥程度,将蝶屋的一群年龄只有个位数的小女孩们吓到够呛,当天还是他帮忙客串了一把打下手的护士,帮着满脸苍白的神崎葵送药送水。 之后听说这是列车站附近出现的鬼做的好事,因为先前出现一辆列车上失踪四十多名乘客,且鬼杀队接连派去了级别逐渐增加的几位剑士,都没传回来任何消息,所以炎柱炼狱杏寿郎便也加入了调查,并且向总部抽调了部分人手。 ——其中就有他一个。 “原来是稻玉啊。” 这次任务很罕见的有同级队员接应,看人脸似乎有点眼熟,好像是之前在那田蜘蛛山被狯岳甩下那几个高级队员中的一个……至于是谁,叫什么名字,他就不记得了。 不过很显然,人家记得他。 “能够有丙级队员协助,帮大忙了。” 这个鬼杀队剑士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在狯岳于夜色中披着青纹羽织跟上之后,还本能地退了半步,似乎是为了表达出所谓的“尊重”,所以即便在引路,也保持着不越过身前的距离,很有分寸地开始讲起了正事。 “这一次死掉的人太多,但是总部能抽调的队士数量不足,听说还会考虑增派低级队员跟随。我们这一次听从炎柱大人的指挥,在调查列车站以及修理厂时候已经杀死了一只鬼,接下来是打算分别在车站,列车沿线,车库,以及列车上都安排队员随行,高级队员分配不足,所以你到时候有可能需要带着几名低级队员一起上列车。” “低级队员?” 狯岳低低地重复了一句。 总部附近的低级队员还有谁,低级队员不会有资格停留总部,大部分应当都在蝶屋,抽调也是在蝶屋伤好的一群人里抽人……总有一种很奇怪的预感,这次的任务可也是特别严重的类型,不会也是把废物儿子那几个也抽来了吧? 狯岳在昨日就已经接到了召集通知,早就离开了蝶屋,如果说在他之后进行抽调,那他也不会知道废物儿子那几个有没有接到消息,但根据他对这几个家伙霉运的看法……嗯,可能性也不低啊。 “是的,有三名低级队员,听说抽调他们是作为更有期待的战力作为召集,似乎是因为某些原因不清楚怎么记录他们的战绩,所以级别还没有升,不过实力应当要更强一点。” 然而这位鬼杀队剑士并不清楚狯岳真正的疑惑,他还以为狯岳重复一句是对所谓“低级队员”实力的质疑,所以忙不迭补充道: “其中似乎有人有协助斩杀弦月鬼的功劳,不过具体情况不清楚,因为目前抽调高级队员数目不多,所以分散去其他地方的队士任务也很重要,炎柱大人也会在列车上,所以不会有问题。” 狯岳也懒得去解释自己并没有看不起“低级队员”的意思,左右都是他没兴趣搞好关系的路人,就随便怎么想了,反正他在队里的名声也比较微妙,只有最近他和宇髄天元走得近,某些声音才消停了下来,虽说他也根本不在意。 “那我接下来干什么?” 他冷淡地问道。 这个队员似乎对于他的冷淡并不觉得奇怪,大概是早就耳闻了狯岳的不合群,在脚下踩着的土地变为规矩整洁的石板后,顺理成章地停住了脚步,示意狯岳去看他身后的车站。 “天很快就亮了,到时候你买票去上一辆‘无限号’的列车,在车上与炎柱大人和其他队士汇合,如果有分散保护乘客的情况,请前往车尾发信号,铁路沿线会有队员关注列车情况,会尽快派往增援。” 这么说着,这名队员却顿了顿,又迟疑地开了口: “列车里会有车长巡视,如果可以,请做一些伪装吧……我们的羽织和队服很难藏住日轮刀的。” …… 做一些伪装,怎么做? 目送着这个接应他的队员离开,狯岳陷入了沉思。 鬼杀队的制服的确比较显眼,而且羽织下摆长度不够,没办法把他的刀也藏在羽织下面,这副模样上列车,说不定很容易就被发现身份古怪,如果再因为禁刀令而惊动了警·察,那恐怕会出大问题,所以做一些伪装的确很有必要。 交通发达是经济发展的刚需,所以车站附近会更为繁华一点,甚至已经有一些西洋风的店家采取了西化的装修,大正时期的西餐厅也屡见不鲜,洋服也格外流行,难不成他需要假装成穿洋服的商人? 但这又藏不住他的刀,更需要的伪装应该是布料足够长,又形制宽松的款式……袴服似乎就很不错。 身上仍旧由绷带固定了无数武器,但经短褂和宽松的袴服遮挡,严严实实什么也透不出,确认了自己现在看起来除了穿的太严实所以有点热之外毫无破绽,头顶盘旋着鎹鸦,狯岳就毫不迟疑地动身去车站买票了。 分明在此之前从未见过交通中枢这种地方,狯岳也不应该熟悉买票的流程,但他就是莫名很顺畅,完全没有“接下来该做什么”的疑惑,甚至更莫名其妙的,在看见售票老旧窗口的时候,竟然还有点无从而来的嫌弃——真老套啊。 伸手接过短短一截的车票,狯岳表情平静地转身准备去站台,但刚刚越过另外一个售票窗口,一股熟悉到诡异的感觉就攀着脊背爬上,那种似有似无的彼岸气息也随着距离的接近,而毫不掩饰地终于透了过来。 “……” 狯岳停住了脚步,缓慢回过头。 隐藏的凛冽血腥气,锋锐刺骨的神力,冰蓝色的瞳孔——真他妈眼熟啊。 不知为何一副车站售票员打扮的夜斗和他大眼对小眼,直到过了半晌,才挤满笑容冲他尴尬地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啊,狯岳,你这是来买票吗?” “……你在和我废话吗。” 狯岳面无表情把车票装起来,随后盯着熟人这幅诡异到无从吐槽的装扮,皱起了眉:“你最近一直没动静,我还以为你没找到神社蹭住所以被妖怪吃了——你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一个祸津神来当售票员?” “最近……有点事情,偶尔也是要去见一次我父亲。” 夜斗摸了摸鼻子,有点支支吾吾,似乎是不想提“这段时间”内的事情,眼看他自己因为神明那被人忽略的存在感而导致窗口没人买票,所以就干脆也消极怠工起来,支着下巴和狯岳聊起了天: “不过我这也不是长期做工,那样的话肯定会被忘的连工资都不给我发。说起来,狯岳,我想出了一个打零工的方法,这样就可以见更多的人,免得被遗忘,你说打零工应该收费多少好呢,我苦恼这件事情很久了,五钱怎么样?” “连一盒便当都要三十六钱,你的劳动力可真廉价。” 狯岳毫不客气地开了嘲讽: “一段时间没见你还是这么没志气,赚五钱,你吃得起饭?” “这不是还有你嘛。” 夜斗格外不要脸地说: “我们谁跟谁,关系都这么好了,蹭顿饭又有什么关系,如果能蹭个神器用那简直更——” “滚。” “对不起狯岳大人,请原谅我的冒犯。” 夜斗毫不犹豫就滑跪了——开玩笑,狯岳可说不定是他这段时间的饭票,惹谁也不能惹饭票啊。 “说起来,我记得你是工作狂来着,来坐车是准备赶路吗?” 难得把神色端回正经,夜斗睁着那双透着冰冷神性的蓝瞳,开口道: “最近这里可不怎么太平。” “就是为了不太平来的。” 狯岳冷淡地回答: “不过,你特意提起这件事,是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 “……也算是吧。” 夜斗露出了一副有点纠结的神色,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 “这里前一阵子开了一个‘风穴’,跑出来的妖怪还没杀干净。” 第46章 这家伙是谁啊? 产生妖怪其实并不是什么值得惊异的事情, 毕竟一过逢魔时刻,妖鬼都会出来肆虐,只不过鬼只专注吃人, 妖怪则对于神明更感兴趣一点。 但产生“风穴”……那可就不是单单涉及彼岸的麻烦了。 “这边失踪了四十多人,如果是被鬼吃了,堆积的死气和灵魂倒的确有可能导致时化……” 狯岳皱起了眉头。 “一次性死这么多人本来就不对劲,就算是鬼导致的,但产生风穴不是会有神来解决吗?” “对啊。”夜斗反手用大拇指比了下自己,“所以我在这里, 神明大人来解决嘛。” 狯岳:“……” 你个没神社没神器的祸津神来解决风穴?用什么解决, 靠蠢吗? “喂, 也别用那种好像我在做蠢事的眼神看我吧, 没有神器跟随又不代表我一个神器都没有,虽然说有和没有也没多大区别……” 夜斗嘟囔了一句,随后就颇为无奈地摊了摊手, 也没准备做多解释,只在狯岳露出沉思神色的时候随口叮嘱了一句: “总之你就小心一点吧,就像是有什么诅咒一样, 出现风穴的地方总会出事,你们鬼杀队的工作又很容易死人,此岸在没主动接触彼岸的时候我也无法干涉, 帮不上忙。” “也没指望你能帮忙。” 狯岳自然对神明的各种制约清楚得很, 根本就没有升起过“神明出手杀鬼”这种妄想, 不过另一方面倒是不得不重视,虽说夜斗不太靠谱, 但这好歹也是神明的提醒, 更甚至是代表着“灾祸”的神明的警示——他们此行又是不知道会对上什么鬼的有“柱”参与的困难任务, 说不准还真的会出点什么事。 于是他敛着眸思索了一会儿,“啧”了一声,用指节叩了下售票的窗框,“你这有信纸吗?” “啊?” 夜斗愣了一下。 “能写东西的纸倒是有,也有笔,怎么,你想写信?” “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快给我用一下。” “对我客气一点啊,好歹我也是神明大人!” …… 随口和不靠谱的祸津神吵了两句,狯岳扯过半张纸,皱着眉在上面写了两句话。 他记得富冈义勇前两天还在总部出现过,似乎也是在这附近执行了任务……总之先告诉联络队员这件事吧,如果真的出现无法解决的情况,希望那些队员知道去哪儿搬救兵能更快。 若真的出现连炎柱都解决不了的鬼,那再过来多少个普通队员也是白搭,只有“柱”才能作为有力的增援……虽说万一真的有意外,能不能撑到增援到达还是个未知数,不过这种事也不一定就会发生,就当提前多做个准备了。 “还你。” 随手把笔抛进手忙脚乱去接的夜斗怀里,狯岳把这张纸叠了叠塞进衣襟,准备等出了门再让鎹鸦去跑一趟,不过还没等他转身走人,从车站进口的地方传来的一阵喧闹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旁边的夜斗也从售票窗口探出头来,好奇地张望过去:“发生什么事了?那边好吵……哇,车站居然还能进野猪吗?” “……” 狯岳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很好,他的猜测没出错,被抽调的低级队员的确会从蝶屋挑选,而且挑选的人员也还是那么几个,前两天还在一起吹葫芦,现在就又要一起出任务,他是快和这三个智障绑定了吗? 那边裸上身的野猪头喷着粗气怒吼“我听见了怪物的叫声”,然后是熟悉的尖叫声“你个蠢猪那是火车的声音”,还伴随着背箱子的灶门夹杂在其中完全听不真切的劝阻,这三个蠢货在人来人往的车站门口都快引起围观了。 “那个黄头发的好眼熟啊,狯岳,是你师弟吗?” 夜斗还在旁边乐呵呵地看热闹,狯岳单手捂了下脸,其实并不是那么想承认,因为实在是太丢人了。 然而就算狯岳抱着不想开口一起丢人的想法,但我妻善逸可不是那么想的,他和炭治郎一边一个,死死架住试图用野猪脑袋去撞车站门口承重柱的伊之助,面目扭曲地嘶吼:“你给我停下来啊这头野猪!太丢人了!我们过来是要找师兄去汇合的!可恶反正也要一起做任务干嘛自己就先跑掉了,也不告诉我——” 吼了没两句就开始跑题,后面全都拐弯到对“师兄自己先跑掉”的怨气里面去了,哒哒哒像个机·关枪一样抱怨个不停,听到狯岳的表情从不忍直视逐渐演变为了想鲨师弟,夜斗听得都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狯岳你现在的心情如何?” 狯岳磨了磨后槽牙:“不如何。” ——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有点想打儿子。 “听你师弟说话还真有意思,被讲坏话的感觉怎么样?生气了吗,生气了吗?” “……” 刚听见废物师弟大逆不道的埋怨,这边的夜斗又露着贱兮兮的表情用手指头戳他肩膀,狯岳额角的青筋鼓起了好几根,最后终于忍无可忍,抬手就一拳砸到了没个正型的祸津神头顶:“你也给我闭嘴!” 故意跳进雷区蹦迪后果不其然挨揍了的夜斗:“嗷!狯岳,你就是这么对待神明大人的吗?” “哪有你这么蠢的神明!” “哈?我可是迟早成为信众千万,香火旺盛的顶尖大神,无敌夜斗神!怎么能说我蠢呢?” “你做梦比较快。” 狯岳毫不客气地嘲讽起来,“还信众千万,香火旺盛,打个工只有五钱的工钱,你也不怕饿死。” “我的心被捅了一刀!狯岳,你真是好毒的话……哼,我明天就涨价,六钱!” “廉价。” …… 另一边倒是旁若无人的吵了起来,甚至因为音量同样不小,就连存在感堪忧的夜斗都被投过去了注视的目光,我妻善逸的耳朵格外敏锐,自然毫无意外地捕捉到了熟悉的声线。 “我听到师兄的声音了,炭治郎!” 于是他立刻提起了精神,手上仍旧架着伊之助的胳膊,用以防止没见过列车的野猪又跑到哪儿去惹麻烦,下意识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然后表情就定格在了脸上。 “……” 黑发青瞳,脖颈带勾玉,眉头紧蹙,眼含杀意,表情很凶,没错,是他的师兄。 师兄这次没穿他更为熟悉的鬼杀队制服,而是很罕见地穿上了宽松的袴,羽织罩在肩头,乍一看像青紫色的外褂。袴摆顺着重力垂下,堪堪露出闲散的木屐和洁白的二趾袜,气质和穿着队服的时候完全不一样,甚至现在看起来还会给人一种温和的错觉——如果忽略暴躁的神色和手上的动作的话。 会对着他不认识的家伙露出怒色,毫不客气地斥责,完全没什么距离感地前倾上身凑近,几乎贴上额头彼此怒视,甚至还熟稔到像平时打他的脑袋一样,毫不冷淡地抬起手,狠狠敲了一下那家伙的头。 我妻善逸的表情开始渐渐消失。 对别人都更为疏离冷淡的师兄、只会和他吵架的师兄、虽然很暴力但明显会在暴力中透露出亲密的师兄、以这种接近于打闹的行为表示亲近的师兄,此时正在和另外一个不·是·他的家伙吵架。 ——神色愤怒但透着熟稔,眼神嫌弃却毫不疏离,还有揍的那一拳……那种力度!那个位置!那种行为!师兄明明只这么揍过他吧?!! 也不知道为何,我妻善逸的神色开始控制不住地扭曲了起来。 倒也不是嫉妒那家伙被打……说真的,看见师兄揍别人其实还有点幸灾乐祸,但是,但是,这种情况不太一样吧?师兄揍那家伙有用力吗?很轻吧!这真的是在打架吗?!师兄最没有距离感的人明明是他,为什么突然就多出来一个不认得的家伙? ——哈啊?那人是谁啊?!为什么看起来和师兄那么亲近啊?要知道师兄对别人可是很少动手的!就算是关系还算可以的村田先生,师兄也没有做出过这么亲近的行为!虽然说被打很痛,但师兄对不熟的人都很守礼,正常来讲都是懒得说几句话,冷漠到没什么交谈,要真的亲近到一定程度才会有这种做法吧?! 上下齿列咬合在一起,目光仍旧死死盯过去,我妻善逸毫无自觉地“咯吱咯吱”磨起了牙。 师兄什么时候有这么亲近的朋友了,他为什么不知道啊!从来没有听师兄提起过,也从来没见过,就好像他的师兄在不知不觉间和另外的人结下了更深厚的缘分,就在他不知道也看不到的地方,有了关系像他一样亲近、甚至有可能更亲近的朋友……虽说和师兄做好朋友的标志也许称不上什么很好的待遇,但是凭什么啊? 凭什么啊?!他和师兄从桃山就一直在一起,修行也在一起,训练也在一起,明明应该是彼此最亲近的家人了,师兄和爷爷都是他最亲近的羁绊,他才是师兄的师弟吧?! 心底一股酸意就好像破了洞的气球,“嗤嗤”地露出酸气,顺着心脏被输送到四肢百骸,再攀着脊背和脖颈爬上皮肤,浮在鼻尖和眼圈。 不明来源,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席卷了我妻善逸的内心,讲不出缘由的酸涩泛在舌根,甚至就连师兄揍完那家伙一拳,臭着一张脸捏了张车票向他这边走过来,这种诡异的感觉也没有消去,反而顺着酸溜溜的鼻尖一起浮在了脸上。 “你出息呢?泪腺连着太平洋吗?” 狯岳咋了下舌,目光在废物师弟脸上转了一圈,又皱起了眉。 “真是想不到你究竟哪天没哭过,区区一个任务。喂,废物,你们买票了吗?” “还,还没。” 我妻善逸磕磕巴巴回了一句,然后下意识越过身侧去看那个最靠边的售票口,装作不经意地询问道: “——师兄,刚刚和你吵架的家伙是谁啊?很熟吗?” “问这个干嘛?”师兄扫了他一眼,似乎是没什么回答的意思。 我妻善逸的脸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该怎么回答,直说他很在意?但是说实话他也捋不清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简直在意过头了,明明只是师兄……而且师兄一直都不热衷分享自己的事情,问出来的可能性总觉得很小。 ——但是也说得通的吧?他们可是身份最亲近的师兄弟,关系也应该最好才对,突然多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朋友排在他前头,谁都会在意的,那家伙究竟哪里比他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男性本能,我妻善逸开始在心里无意识地攀比起来。 可恶,是帅哥只和帅哥一起玩吗,这家伙眼睛颜色好帅,头发也很规矩,不过总觉得好像有点眼熟,以前见过吗,怎么没印象? 师兄究竟什么时候有的这一号朋友,根据师兄那种对外人冷淡的性子,起码要认识很久才会这么没分寸感吧,那家伙什么时候背着他和师兄认识的啊? “是师兄的朋友吗?能这么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地打闹,肯定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吧——真好啊,好亲近啊,不过也真奇怪啊,师兄什么时候有了关系这么好的朋友,为什么我却一点也不知道呢?” 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还能有这么酸溜溜的语气,但似乎也控制不住,话语说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这么诡异了。 “为什么要让你知道?” 然而师兄似乎对此毫不在意,完全没有否认“关系这么好的朋友”的说法,甚至眉目张扬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理所当然地反问:“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眼看着狯岳没准备回答他,冷着脸转身准备去给他们几个买票,我妻善逸就觉得憋着的一口气更酸了。 于是身体快于思想,他几乎本能地就跟了过去,抬起手用指腹捏住了青紫色羽织垂落的衣角,在狯岳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之前,低低地问了一句:“我不可以问吗?” “……” 狯岳停下脚步,回过身,眼眸微垂,重新细细打量了一遍自己的废物师弟。 懦弱的神色,畏缩的肩背,躲闪的眼神,和令人想象到温暖和阳光的发色。老是爱哭鼻子,经常大吵大闹,没有自信,连询问真正在意的东西时都不敢有底气。 最大的梦想是结婚,对女孩子很痴汉,虽然最近状况有点减弱,一部分火力似乎转到他身上去了。 但是仍旧没胆子去想自己转变的原因,像是只安于现状的乌龟,把肉放到嘴边会凑上来吃两口,其余时候就自得其乐缩在壳里,不知道怎么样才能爬出来。 就是看不惯他这副懦弱的样子,以前在桃山的时候就是,现在也是,明明拥有他梦寐以求的天赋,明明接受着老师的教导,明明能斩出那么惊艳的一刀,但是坚定认为自己是弱者,需要被轻视,需要被保护,需要无知无觉地缩在安稳的壳子里心安理得。 狯岳微微眯起了眼。 不回答夜斗的身份自然有他的理由,毕竟与他结缘也就算了,再与彼岸结缘,说不准哪天就成为一脚跨过界限的人,要整日生活在能看得到妖怪的惊恐中,所以对此更合适的做法是避而不谈。 ——不过倒也没想到……区区一个夜斗,还有这种作用的吗? “你当然可以。” 于是狯岳慢悠悠收回视线,从鼻尖里哼出一声。 “但是我可不会告诉废物。” 第47章 野良 很在意、不开心、喉咙有点堵, 嘴巴里很酸。 就算是被师兄拽着领子离开了售票口,也忍不住探究的想法,分明那个家伙的脸在印象里很迅速就模糊了, 但还是控制不了地胡思乱想。 为什么那家伙和师兄那么亲近, 为什么师兄什么也不肯说, 为什么他会这样在乎这件事? 有什么不能告诉他的吗? 似乎就是因为刚刚打的那一个照面, 我妻善逸的心情急剧低落了起来,连叫嚷着要去和火车比试的伊之助都没再关注,低着头跟在师兄身后,目光只看得见随着步伐轻轻摆动的羽织衣角, 和垂下一直盖到后脚踝的浅灰色行灯袴布料。 “你这头野猪给我老实下来!瞎嚷嚷什么,就算是没见过火车也好歹给我冷静一点——喂, 那边那个灶门, 你看住这头猪。” “哦,哦!是的, 师兄!我知道了!” 接到命令的长男立刻浑身一震, 随后露出宛如职场内卷一般认真到极点的表情,面容肃穆地立正接下任务,接着背着箱子就去追精力旺盛到去撞火车的野猪头: “伊之助,回来!师兄叫你不要乱跑——” 狯岳皱着眉, 目送着两个他眼中的“废物的智障队友”跑远, 顿时有了一种无从而来的心累。 这三傻,真是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我妻善逸本人就已经很离谱了,交的朋友更是一个比一个奇葩, 带头套这个自由自在到仿佛山间乱窜的野猪, 常识匮乏到令神崎葵都大惊失色的程度, 甚至不得不专门废了一天时间教他怎么用筷子吃饭;灶门倒是在这方面靠谱一些,不过脑回路也惊奇得令人怀疑“是不是傻”,狯岳不止一次怀疑过这小子究竟有没有防备心,别人说什么他信什么,心思澄澈到令他不适的地步。 而至于废物师弟……虽然说他很想不在意,但是这家伙浑身哀怨的气息已经浓郁到旁人退避的程度了,就算是没告诉他夜斗的身份,也稍微有点低落过头了吧? 狯岳缓下了脚步,身后亦步亦趋踩着他影子的我妻善逸一时没反应过来,毫无防备地撞上了他的后背,直到满脸茫然地踉跄退后两步,抬起手一抹人中,才后知后觉捂住被撞到的鼻子,吃痛地大叫了一声。 “嗷!好痛!干什么啊师兄,突然停下来,也不告诉我一下……” “分明是你一副魂都丢了的模样吧?” 狯岳皱着眉转过身,不容反抗地拽下了他捂住鼻子的手,随后烦躁地低咒了一声,从怀里摸出一张干净的手帕,粗鲁地掰正了试图躲闪的脸,一把糊了上去。 “你怎么连鼻子都这么废物,谁知道你撞一下就会流血……喂,废物,抬头。” “为什么这也要骂我啊,过分,现在可是夏天,天又热空气又干燥,鼻子很脆弱可是正常的事情。” 先前的低沉似乎也随着这一个打岔烟消云散,我妻善逸重新打起了精神,仰着脸乖乖不动,但嘴上还在瓮声瓮气地给自己辩解: “这个季节很容易流鼻血的,我连睡觉的时候都不知不觉出现过这种状况,只有师兄那种冷冰冰的脸才不会受到季节影响吧?” ——那倒也不是,他也流过鼻血,只不过是被宇髄天元揍的。 狯岳沉默了一瞬,不过随即就打算当做这件事不存在,继续骂骂咧咧地用力擦干净废物师弟脸上的血渍,然后“啪”地把团成一团的脏污手帕扔到了那张蠢脸上。 “就你,梦到了女人和一些下流的东西吧?”狯岳毫不客气地嘲讽了一句,“自己把鼻子堵好,可真是没用。” 我妻善逸没敢反驳,因为他总觉得有的事说出来肯定会挨揍,比如师兄本应当是随口诋毁的这一句话。 梦没梦到过的……他可是正值年轻的十六岁啊,梦到什么事也很正常吧?虽说梦里的女孩子总是看不清脸,脾气还暴躁,但胸怀很伟大,毛绒绒的黑发也很可爱,至于总有点什么奇怪的既视感……还是先别提了,总觉得猜到原因之后就会打开新世界的大门,所以他目前还有点畏缩和惧怕。 ——而且师兄,干嘛只是骂他,其实你也很离谱啊,一个男人竟然还随身带手帕的吗?连小葵都没有这么细致,洁癖真可怕啊。 心里槽了句不敢说出口的嘀咕,我妻善逸默默接住从脸上掉下来的布团,很听话地用它捂着鼻子,努力放缓呼吸,鼻腔里充斥了咸腥的血腥气,和不易察觉的桃果香味。 不过后者可能就是臆想了,毕竟是看见师兄从衣襟里取出来的,大脑本能就开始反馈记忆中师兄身上的味道,但我妻善逸又没有炭治郎的鼻子,他根本就分辨不出除了浓郁血腥味之外,还能有些什么气味。 因为心虚不敢说话,所以我妻善逸捂着鼻子移开了视线,幸好师兄似乎也不打算追究为什么他突然就不回答了,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接着转身继续沿着站台向前走,我妻善逸便闷着头跟了上去。 身边陆陆续续有下车的人流,同向逆向的人群在两侧擦肩而过,本应是在站台边缘无比正常的情况,在羽织下的佩刀没有引起路人关注的时候不必在意,但很突兀的,似乎就在和某一片空气擦肩而过时,我妻善逸突然听见了很奇怪的声音。 “……” 像是一滴水坠入平静的湖面,打出一圈细细的涟漪,分明应当是恬淡温和的声音,却仿佛突兀触碰到了一个不该接触的世界,透着审视和死气沉沉,听上去格外冰冷尖锐,好似连身体都随着涟漪一起颤了一颤,蔓延上古怪又冰凉的寒意。 ——这是什么声音? 我妻善逸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随后本能回过头,试图去寻找古怪声音的源头——然而他的脑袋刚转过一半,就倏地被一只手按在了头顶,牢牢固定在了原地。 “乱看什么,准备上车了。” 狯岳用催促的语气说,听起来毫无特殊,但目光却是越过了废物师弟的耳边,和一个站在往来人群中却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头带白色天冠的小女孩儿对视了一瞬间。 混杂的气息,斑驳的神力,从白色和服袖口探出来的一截细细手臂上遍布了淡红色的痕迹,乍一看和他肋下那块红痕类似,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明显区别。 狯岳肋下的红痕是模糊不清的,但白色天冠女孩手臂上的红痕,可是端端正正的,透着数位不同神明气息的字迹。 ——这是个野良。 怪不得夜斗不虚所谓的“风穴”,甚至隐隐透出“他也有神器”的意思……某种程度上来说,野良也是神明的神器,只不过没有所谓的唯一性而已,比起忠诚侍奉一位神明的神器,野良其实要更像居无定所的野猫,没有神明愿意收留,也不愿被神明收留。 不过力量比普通神器更强,也更适合神明处理一些不可见光的事就是了…… 狯岳默默收回了视线,若无其事地松开了死死按住废物师弟脑袋的那只手,改为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重新迈开步伐,拽着人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别东看西看的,一副老土模样,丢死人了,带疤的刚才把野猪拽上了车,你也给我快点,上去之后还要和‘柱’见个面,没有时间给你浪费。” 完全没打算给身后一脸懵的废物师弟反应的机会,狯岳赶紧快走了两步,拖着人上了一辆车厢,直到那股如哽在喉的彼岸气息远去,他才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狯岳抵触彼岸的居民,也许夜斗靠着太不着调能能勉强排除在外,但这不代表他也愿意和夜斗的神器有什么接触,野良也好神器也好,最好连同他们的神明一起,离他远远的。 不过,说起来,这家伙刚才为什么会察觉到野良? 不着痕迹地回过头,目光在废物师弟那张战战兢兢左看右看的蠢脸上一扫而过,狯岳又收回了自己的眼神,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是和彼岸结缘太深了吗?他算半个,和夜斗之前就有过一次结缘,刚刚又见了次面,虽说狯岳立刻阻止了有可能出现的交集,但好歹也是见到了…… 这样下去是不是不太妙,如果在彼岸的影响没有随着时间被抹去这段时间又出现交集,善逸这废物说不定会意识到什么,最好的结果也就是想起来先前遗忘的结缘了吧? 还是尽量避免吧。狯岳想道。 如果出现妖怪,就在远离他们的地方解决,刚刚也从夜斗那里要来了一壶水(虽说本人看起来不太情愿),他也划得出“一线”,这种事情还是能够做到的。 而且先前已经让鎹鸦将信件传递给沿途盯梢的队员,如果车上出现什么解决不了的意外,至少他可以发出信号求援——虽说火车路线太长,但宇髄天元也给了他不少可以引爆的黑色弹丸,对付鬼可能会因为有普通人存在而束手束脚,没有什么太大用处,但至少作为信号弹传递一下求援信息应该还是够用的。 “和炎柱汇合之后你们三个留下,我这次除了配合任务之外还有保护平民的任务,前几截车厢你们自己商量分配,后面几截我负责。” 一边顺着车厢过道一节一节往前,狯岳一边心不在焉地嘱咐道,除了鬼外,对他而言,车上的负面气息浓郁到有可能吸引妖怪,这才是更为麻烦的一件事。 从上车开始就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会发生些什么事情,狯岳也随着这股氛围而烦躁了起来,直到袖角传来一小阵拉扯的力道,他颇为不耐烦地回头,刚刚一直保持诡异沉默的废物师弟才露着惊恐的表情,指了指前头。 “师兄……你有听见什么很大又很奇怪的声音吗?” 他的话音刚落下,一声几乎震颤了整辆列车的“好吃”,就顺着紧闭的车厢门缝钻进来,摧枯拉朽地冲进了狯岳的耳膜。 第48章 炎柱 “……” 狯岳先被这一阵隔了不知道多远仍旧有冲击力的气浪给震了个头晕目眩, 然后才缓过神来,语气飘忽道:“听见了……” 听见了,听见了, 当然听得见, 如果连这种音量都听不见, 那就已经不是耳朵好不好用的问题了, 那人估计就是个聋子。 在这一阵头晕目眩过去之后,狯岳甚至还本能地揉了揉耳朵,这音量已经是“柱”级别了吧?连我妻善逸飙高音估计都没这么中气十足,那家伙也只是吵,这个声音听起来堪称“震”啊。 “我说,废物,你耳朵还好吗?” 狯岳回过头皱着眉看了一眼自己的废物师弟, 这家伙现在眼睛里都快没有神采了, 表情还凝固在刚才问他听没听见的惊恐上,如果对着额头推一把,说不定直接吭都不吭一声, 直接倒下去……该怎么说,毕竟这可是能把普通听力的人都震住的声音, 善逸这种耳朵,稍微有点危险啊。 “还, 还好……” 我妻善逸露出了梦游的表情, 双眼无神地喃喃着:“好大的声音啊, 感觉耳朵里都在嗡嗡叫了, 究竟是什么东西, 竟然好吃到会让人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狯岳:“……” 都快被震晕了, 你居然还能想着吃, 某种程度上也挺厉害的。 “既然你说你还好,那就继续往前走吧。” 狯岳颇为无语地挪回了自己的目光,他觉得他刚才勉强升起来那点担忧简直被喂了狗,担心我妻善逸还不如担心他自己的血管,他的废物师弟总能在一些奇怪的事情上刷新他的认知。 炎柱长什么样狯岳倒是不知道,宇髄天元曾经提过一次,但也是格外抽象的“华丽的人”这种过于具有个人特色的形容,完全猜不到会是什么样——难不成炎柱长得就像宇髄天元的钻石护额?这家伙也坚定认为那一块东西也很华丽来着。 和狯岳对接的队员只说“见到的话一定能认出来”,狯岳就放弃思索了,既然见到就能认出来,那他还问什么问,说不准就是那种显眼到脸上顶着“炎柱”两个大字的人。 狯岳是这么想的,但等到真正见到炎柱炼狱杏寿郎的时候,他也不得不承认,对接那位队员说的完全没有什么问题——炎柱的确能够一眼就认出来,并且脸上也没写字。 就算是坐在那里,身边摆了高高两大摞的空便当盒,甚至此刻还在一边大吃特吃牛锅便当,一边“好吃”“好吃”称赞个不停,旁边站着二脸懵逼的灶门长男与野猪头,也无可否认那浑身宛如烈焰升腾的气势。 乍一看,就像是一团烈火在眼前灼烧,不仅精神十足,甚至单单从面相上看,就是极为热情正直的类型……就是莫名觉得有点像猫头鹰。 “请问……是炎柱吗?” 狯岳愣了一下,目光在格外好认的鬼杀队制服上转了一圈,心里暗啐一声怎么除了他没一个人想起来伪装的,才略有些微妙地上前开口道: “我是——” “唔姆!我知道你,你是宇髄的继子吧!” 还没等狯岳把话说完,这只大猫头鹰就干脆利索把手上几秒钟就空了的便当盒往旁边摇摇欲坠的一摞上一放,然后脑袋转过来,表情仍旧是面对便当的热情洋溢,中气十足说道: “和宇髄见面的时候听他提到过,他很看好你啊!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适合自己的继子,看来我也不能输给他!” 这么自顾自说着,这家伙就在所有人都没上他思路的情况下燃起了汩汩热血,无比豪迈地一拍胸脯。 “所以,我也打算收继子!” 狯岳:“……” 啊?这家伙究竟在说些什么?谁问他收不收继子了?完全沉浸在他自己的节奏里了吧?鸡皮疙瘩要起来了,究竟有没有打算和他交流一下情况啊?! 怎么这些个柱一个两个都这么莫名其妙,富冈义勇就不用提了,宇髄天元满口“华丽”,虫柱蝴蝶忍倒是比较正常,但是总觉得很喜欢看热闹……现在又来了这么一个热血到能烫人的炎柱,柱里还有正常人了吗? “嗯,嗯……” 狯岳勉强应了两声,就想要撤了,他总觉得这个炎柱也不太正常,不是他能够友好交流的类型,于是随手把缩在他身后的废物师弟往那边二傻那里一推,就准备抬腿走人。 “既然这样的话,我就先去车尾了,这样更方便分散保护普通人,也——” “来吃一份便当怎么样?宇髄的继子,便当非常美味,美味到我停不下来在说‘好吃’!” 然而炎柱似乎没有打算听他说再见,无比热情地往他手里塞了一盒便当,然后继续又一拍胸脯,情景再现: “我准备收三个继子!” ——你收几个都和他没关系,告辞。 狯岳深绝自己应付不来这种类型,就好像他无法适应灶门炭治郎那种心思过于澄澈的家伙一样,对这种热情过头的人他也很头痛。 事实上,能和他友好相处的人也算得上另一个极端,富冈义勇讲话能把人气出毛病,宇髄天元热衷于说话给他添堵,夜斗脸皮厚到令他拜服的程度,所以也可能是天生相性不合,狯岳单是看着这么热情似火的人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好像被架在火上烤一样,哪里都觉得不自在。 “……我先走了。” 于是狯岳捧着便当盒生硬道了个谢,紧接着立刻转身就走,看背影似乎还带了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啊,师兄……” 我妻善逸呆滞地看着自家师兄毫不犹豫就抛下他离去,慢了半拍才回过神来,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随后,他小碎步蹭到了炼狱杏寿郎身边,语气迟疑地问道: “那个,炎柱先生……” “我的名字是炼狱杏寿郎!” “好的,炼狱先生!”我妻善逸从善如流地改口,又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已经没了人影的车厢过道,才带了点“没想到在这里打探到消息”的意思,略有激动地开口: “炼狱先生,你刚刚说我师兄是‘宇髄的继子’,那个‘宇髄’是谁啊?” * 事实证明,和不善应对的人待在一起,会令人格外紧张不适,在离开了那间连气温都上升了好几度的车厢之后,狯岳立刻就觉得身心舒畅了起来。 就连再看待整辆火车里这浓度超标的负面气息,也没觉得怎么令人厌恶,虽然说也还是挺讨厌的。 不过根据接引他那位队员得到的情报,这辆车在短时间内接连失踪了四十多名乘客,甚至就连派来的几名鬼杀队剑士,也相继失踪,甚至来不及传出一丝一毫的消息——这辆车肯定有问题,说不准人就是在车里被鬼吃掉的,死去的人怨恨与恐惧太重,如果那只鬼再是喜欢折磨人的一种类型,说不准就会因为死气与怨气太过浓郁而吸引妖怪。 夜斗也说了这里产生过风穴和时化,一旦鬼与妖怪造成的影响一同发生,那才是结果最为恶劣的情况。 随便在车尾找了一节人少的车厢,在偏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狯岳一边心里思忖着有可能导致的最坏结果,一边在用指腹轻轻摩挲重新斜挎在腰间的日轮刀刀锷——先前的刀贴着脊背藏了起来,但目前看来车上也没人管,就连大大咧咧露在外面那三傻都没引起骚动,他也就换了个位置,挂在腰间,颇为随意地用羽织罩着藏了起来。 乍一看也看不出来什么,换个位置也没什么所谓,毕竟藏在后背实在不方便坐下,就算他自认为自己体力充足,但行进列车上不肯坐下,也容易引起他人的注意,还是更为隐蔽一些比较好。 说起来,炎柱之前说他是“宇髄的继子”……因为太不擅长和这种人对话,所以什么也没注意,跑得飞快,现在想想的话,宇髄这是还没和他说,但已经在自己的同僚圈子承认他的身份了吗。 就这么在心里思绪百转,中途由一脸病殃殃气息的列车员剪了车票,随后就一直什么也没发生,安稳地随着列车一起晃动。 眼看车窗外的颜色也从黄昏的橙黄变为了漆黑,列车顶部的灯泡接触不良,“滋啦滋啦”闪了好几次,狯岳盯着车窗映出来自己的倒影,不知不觉间打了个哈切。 稍微……有点困了。 …… “很好,狯岳,雷之呼吸的第一型你已经掌握完全了,明天的话我会教导你第二型的用法。” 桑岛老师的声音顺着耳朵钻进来,原本有点昏沉的意识顿时一个激灵,倏地清醒过来,狯岳本能瞬间睁大双眼,潜意识中的不对劲令他心生警惕,猛然抬头张望了一下四周。 他记得,他似乎是有点困,然后…… “狯岳,不要走神!” 一根拐杖敲在了他头上,尖锐的痛感顿时拉扯回了他的思绪——对了,他在和桑岛老师进行修行,因为锻炼雷之呼吸第一型耗费了太多力气,所以体力消耗太大,听老师的叮嘱刚听了一半,就开始控制不住地犯困,刚刚甚至还打了个盹。 “是的,老师。” 狯岳规规矩矩地回答,随后就看见桑岛老师抖了抖胡子,露出了欣慰和满意的神色。 “狯岳,你是我天赋最好的一个徒弟,一定能习得雷之呼吸的完整六型,继承我的衣钵,成为优秀的鬼杀队剑士,接替我鸣柱的责任。” 有那么一瞬间,狯岳觉得这幅景象假到令人不可思议。 “……” 但鼻尖能嗅到桃山特有的果香,皮肤能感觉到空气吹拂,一切都真实得不可思议,刚刚一瞬间觉得这是虚假的想法,应该是错觉吧? 狯岳心想。 不过还是感觉很奇怪,老师所说的话,一直以来都是他的期待以及目标,按理来说,获得了来自老师的首肯,狯岳应当感到开心才对,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孤零零站在桃树下听着老师的称赞,却总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 狯岳有点茫然地仰起头,青瞳盯着桃树枝头透进来的一束金色阳光,总觉得这个颜色格外熟悉。 金灿灿的光斑照在树干上,留下一圈灿烂的金边,和与褐色树干混合成的金褐色,看起来总觉得很亮眼又很吵闹,甚至连耳边也响起了什么很大声的噪音——但当他注意到这点的时候,所谓的噪声又好似幻觉,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狯岳的目光放空了一瞬。 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缺了点什么呢? 第49章 善逸的梦 行进的列车上, 接触不良的顶灯忽闪着,车上的乘客似乎也随着外面漆黑的天色而集体进入了休息时间,一个个全部歪着头靠着座位, 睡得不省人事。 车尾, 寥寥几人的车厢中,脖颈上的金色勾玉顺着车灯折射出一瞬的反光,黑发的猎鬼人斜靠着椅背,双目紧闭, 表情平静,似乎是睡得很沉。 青紫纹路的羽织已经顺着座位滑落到地上, 露出腰间挎着的连鞘日轮刀, 手臂顺着重力搭下,露出一小截苍白的手腕,指尖也毫无力道地松松半蜷着,完全是一副毫无防备的熟睡模样。 面颊凹陷、脸带颓气的列车员抖着手,颤颤巍巍向垂下的这截手腕系上一圈麻绳, 随后将麻绳的另一端套在自己的手上, 握紧了怀里的尖锥,深吸一口气, 面带冷汗地闭上眼睛, 静静等待进入另一人的梦境。 麻绳用于联通睡着的人的精神梦境世界, 尖锥是能够被带入梦境中的武器,只要找到梦境的边界, 便可以轻而易举撕开梦境主人的精神防线,从而到达潜意识的领域。 而在那之后, 只要破坏掉所谓的“核”, 就可以彻底使其丧失意志——这是显而易见的“作恶”, 列车员对此很清楚,但他仍旧选择这么做。 因为别无他法,只有这么做了,他才有机会从眼眸中镌刻“下壹”的恐怖鬼物那里,去获得属于自己的“美梦”。 …… 还是觉得不对劲。 狯岳站在桃山背光侧的河边,略微前倾上半身,低头看着河水中自己的倒影。 没有变化的脸,熟悉的勾玉,冷漠的表情,身上穿着的是黑色短打和服,因为领口松垮,所以裸露着一片胸膛。 这本应是格外熟悉的自己的模样,但狯岳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他还在穿这种黑色和服吗?模糊中他似乎应当披一件色泽稍微鲜艳点的外套,紫色或者青色。 不过说起来,他似乎从来没穿过那种颜色的衣服吧?这种突如其来的想法究竟是从哪里出现的? 狯岳陷入了沉思,他很迅速就发现了当前的记忆似乎出现了很多违和之处,不仅仅是觉得身边缺了点什么吵闹的东西,对于桑岛老师认为他是“鸣柱唯一的继任者”这点也感到疑惑,现在连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都有些陌生,不对劲的地方越来越多,就像他的记忆硬生生被挖走了一大块,留下看起来虚假的美好,实际却是一地狼藉。 分明被称赞了“学会一之型”,但当他想要用出来的时候,大脑却是一片空白,与老师一同食饭会莫名其妙摆出三副碗筷,就连普普通通修行时,也会不自觉回过头下意识骂出一句“废物”,但实际身后却是空荡荡,根本不存在任何人。 而且,胎记也没有了。 狯岳皱着眉拉开自己的领口,目光在干干净净的肋下停留了几秒钟,随后略带凝重地移开,陷入了沉思。 ——这又是一处古怪的地方,他分明记得自己没有任何胎记,但潜意识中又觉得肋下会有一块图案,即便搜刮了整个大脑,也没有发现与其有关的记忆,就像是莫名其妙的“外套”,以及总觉得对他很重要的那个“废物”一样。 这些东西,真的就不存在吗? …… 桃果香气旺盛的桃林中,手中紧攥了一把尖锥的列车员躲在树后,额头冒着冷汗,一点一点争取不发出任何声响地远离这块区域。 他的运气很不好,刚一进入到梦境中,就发现梦境的主人就在离他不远的位置对着水面发呆,距离很近,有被发现的危险,当务之急是趁着那家伙仍在发呆,尽快向远离梦境主人的方向移动。 梦境并非无边际,只要他摸索到了梦境的尽头,就可以利用尖锥撕开精神世界的防线,进入其中,成功破坏这个人的“核”。 所幸上天似乎还是眷顾他的,刚开始试图后退时不小心踩到了一根树枝,但发着呆的梦境主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仍旧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之后在精神紧张的情况下退开一小段距离,紧接着拔腿就跑,身后也没有追上来的动静,如果不出意外的他,他很快就可以摸到梦境边际了。 胜利的曙光近在眼前,列车员并非第一次潜入梦境破坏人的“核”,对于梦境的大小也有所模糊的认知,应当差不多就是这么远了。 他暗想,接下来应该会遇到虽然景色在延续但无法前进的情况,不过这并不是什么阻碍,因为这就代表着他已经达到了梦境的边界,只要利用武器撕开边缘,就可以成功进入精神世界—— “!” 分明已经跑到了接近边缘的位置,也在察觉到阻力时陷入了狂喜,但刚一撞上宛如水波纹产生波动的梦境边缘,刚刚仍旧能看过去的漫山遍野的桃树景象就仿佛海市蜃楼,晃动了两下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沿着这条边缘瞬间拔地而起的巨大空白,一片白茫茫的空间升腾而起,一望无际,没有任何景色,就连脚下都仿佛踩着虚空,朦胧着能看见一片柔和的白光,蔓延的又宽又远,漫无边际。 脚下似乎踩着一条分界线,泾渭分明,将整个梦境分割为对称的两部分,一半是鸟语花香的桃山,另一半是空无一物的白色虚空。 本应阻拦住继续前进的阻力也丝毫不大,只延缓了一下冲过去的速度,随即就让人一个踉跄栽了进去,犹如踩进悬崖一般,从结实的土地栽进了白茫茫的虚空——若非没有出现摔进深渊的情况,而是犹如倒在透明地面上一般跌坐在虚空中,恐怕满头冷汗的列车员早就惊恐地大叫出声,握不住手中的尖锥了。 但即便如此,这种突发情况也足够他吓得抖成筛糠,手心被汗水黏腻到几乎握不住手柄,只能哆哆嗦嗦地爬起来,回头张望了一下。 视野中仍旧是犹如被突兀截去一半的桃树林,距离不过堪堪几米,刚刚踩得是坚实的泥土,现在脚下却踩着虚空,无比对立且冲击性的景象几乎超出了列车员的认知,他攥紧手里的尖锥,声音颤抖地喃喃起来: “这家伙的梦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明明应该走到尽头了,为什么还会有这么远的边际……简直就像、简直就像——” ——简直就像是联通着另一个梦境一样。 * 在更靠近车头的车厢里,鱼贯而入的几人也都将睡着的鬼杀队几人与自己的手腕用麻绳牵了起来,怀中抱着锋利的尖锥,纷纷紧闭双目睡了过去。 …… 紧握尖锥的年轻男性在一片桃林中睁开眼。 梦境中的季节似乎是果实成熟的时期,桃树的枝头纷纷挂着无数粉白的桃子,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桃果香气,迅速警惕地扫视一眼四周,并没有发现梦境主人的身影,看来他运气还算不错,不会出现刚进入梦境就被发现的情况。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接着随意选了一个方向快速移动。 ——这是那个黄头发小子的梦,只要能够笔直选定方向前进,就一定能够摸到梦境的边缘,之后只要撕开梦境的边界,进入到那个黄头发小子的精神世界,破坏掉他的“核”就结束了。 他攥紧了手中的尖锥,露出狠戾的神色,步伐加快,带着一股冲进向前迈步,但在即将越过一片一人高的灌木丛时,他却突然神色一凛,毫不犹豫地停了下来。 “……” 前方是一片空地,隐隐传来了说笑的人声,能够在梦境中出现的人,除了梦境主人之外,就是根据梦境主人的记忆和期待所幻化出来的人物,无论被哪个察觉到都不是一件好事,于是年轻男性立即躲在了灌木后,屏住呼吸,偷偷顺着灌木丛的空隙看了出去。 “■■,我们来这边,我带你去编花环!我很擅长编花环的,连爷爷都夸奖过我的手很巧!” 是那个黄头发的小子,他皱起了眉。 黄发的少年此时正满脸荡漾,一副情窦初开的表情,兴冲冲拉着一个女孩子的手,无比殷勤地围着人家,兴奋地红着脸说个不停。 “而且桃山的后山还有一条河,我也可以带你去捉鱼哦!虽然爷爷每次都会嫌弃我捉鱼把衣服打湿,但是河里的鱼吃起来很美味的!相信■■一定会喜欢,虽然说我做的饭其实没有那家伙好吃啦——” 殷勤献到一半,似乎是提到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黄头发这个小子似乎是愣了一下,喃喃了一句“那家伙?”,不过大概还没来得及让他意识到什么,一直被他围着讨好的女生就有了反应,一下子把他的注意力拉扯了过去。 “切,我才不信你这个废物能捉到鱼,不被鱼捉住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吧。” 女生环着胸,颇为不屑地说道。 她的声音听起来稍微有点特殊,虽然仍旧带着女孩子婉转的声线,但略微有些低沉,乍一听像是强行对幻想出“男性如果变成女孩子”的声音,不过适应了之后似乎也不那么奇怪,勉勉强强能够划分进“好听”的范围——但说的话可就一点也不可爱了。 这个黄头发小子的理想型很特殊啊……竟然是这种类型的吗? 真时髦,头发的颜色已经很显眼了,喜欢的类型居然也这么前卫,大和抚子对他而言可能没什么魅力吧,竟然会喜欢这么暴躁还会骂人的女人。 大概是所有男人都会本能关注这种方面,所以就连躲在灌木丛后等待伺机离开的这个年轻男性,也在转身前投过了探究的目光,微微凑近一点灌木的枝干,顺着空隙仔细看了过去——居然喜欢脾气这么差的女人,那她一定长得很可爱吧? “……” 从灌木丛遮挡的位置望过去,先是看见两颊垂下各一缕黑色鬓角,和贴着脖颈后脑勺微翘的毛绒绒发尾,穿了一身奇怪的黑色裙装,上衣两枚扣子被胸撑得崩开,身材绝对完美,但可惜就是看不清脸。 ——字面意义上的“看不清脸”。 年轻男性把一声抽气捂在了嘴里。 这个有着毛绒绒黑色短发,脾气很差,会骂人,但是身材很好的女孩子……居然没有脸。 脸部的位置一片空白,没有五官却能够发出声音,整个人看起来宛如什么恐怖片的猎奇向角色,但这个黄头发的小子却完全是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在对着一个看不到脸的家伙大献殷勤。 第50章 另一个狯岳 身后响起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狯岳从盯着水面的沉思中回过神来,没有第一时间转过头去观察情况,而是颇为警惕地保持不动, 装出一副什么也没察觉到的模样。 ——会是谁? 狯岳微微眯起了眼。 桑岛老师不会做出偷偷躲在暗处偷窥的事情,况且即便是老师想要躲起来不被他发现, 也犯不出这种低级错误。 至于有可能会出现在桃山上的“另一个人”……说实在的,狯岳到目前为止还不确定那家伙是否真的存在, 即便是潜意识中带了亲近,也没办法让他在察觉自己的记忆有问题的情况下放下警惕。 狯岳无意识地弯手用指尖去勾手腕, 似乎是身体的本能,他总觉得这里或许应该存在一把苦无或者短刃之类的东西,所以在触碰到空无一物的干净皮肤后, 不自觉地就愣了一下。 ——说起来, 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他是那种身上藏着很多武器的类型吗? ——而且短刃也就算了, 苦无又是什么鬼东西, 他是个剑士, 又不是忍者。 不对劲的地方越来越多了,看来完全不能信任自己目前的记忆, 狯岳暗忖。 就算在梦里, 也没有改变多疑的性格, 于是狯岳继续按兵不动地稳住了一小会儿, 随即就听见压抑着偷偷向后移动的声音——偷窥他的那家伙在试图逃走。 那现在应该怎么做? ——跟上去。 …… 毫不犹豫做出了这种决定, 狯岳便悄无声息地吊在那家伙身后, 一直跟着他在桃林中漫无目的地穿梭了好一阵子, 直到他开始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要在桃山上迷路的时候, 在下一秒钟, 气喘吁吁向前奔跑的男人就宛如一头撞进了什么幻觉的壁垒,栽进一个如同空气波纹的透明漩涡,随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 狯岳从树后走上前,紧绷着一张脸,试探性地伸出手触碰了一下那片吞食了一个大活人的空气,随后不怎么意外地发现这就宛如一道空气的屏障,手臂探进去会察觉到阻力,但力道轻微,似乎只要他轻轻向着前方一跨,就能脱离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桃山,去到有可能寻找到答案的地方。 接触到这片空气涟漪的一瞬间,即便对一切都没什么了解,但他在冥冥中就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如果说这边的桃山是他的一半,那未知的另一边,可能就存在着他的另一半。 丢失的记忆、缺少的东西、和出现这种情况的答案,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另一边。 警惕与多疑是人类的本能,排斥与不信任又是敌视他人示好的表达方式,但至少在这种事情上,狯岳做出决定的速度也很快,他只是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随即就舒展开来,毫不犹豫的跨过了这道透明的分界线。 “……” 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白色。 比起树木堪称拥挤的桃山,这一片地界就仿佛空无一物,连一棵树一棵草,甚至是一粒泥土都不存在,只有着这一片辽阔无边际的白色虚空,如果以内心世界的景象来评价,那么这片空间或许应当属于不存在任何过去的、没有美好或悲惨记忆的、甚至可能连存在都不被人知晓的,过去和未来都是一片空白的家伙吧。 先前追着的人也不知道在哪里,以狯岳目前视野所能捕捉到的范围,能看见的只有空无一物,回过头去看他跨越过来的那条界限,也不无意外地发现身后的桃山早已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同样是漫无边际的虚空,就好像这片空间无意识地想要留住他,所以完全抹去了后路,无法后退,只能前进。 脚下踩着透明的虚无地面,目光所及之处是一望无际的虚空,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狯岳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可能只有一瞬,也可能过去了很久,当若有若无的人声传入他耳中的时候,恍惚中他甚至以为这是在寂静之处停留太久,而产生的幻觉。 ——因为,他听见了属于自己的声音。 …… “谁都可以不爱你,但只有妈妈会永远爱你。” 分明属于他的声音这么说着。 披着青紫色三角纹路羽织的背影逐渐清晰起来,黑色微翘的头发,后颈隐隐能看见的蓝色颈绳,款式干练并且莫名眼熟的黑色制服,腰间斜挎着一振黑鞘刀,看起来总觉得很像自己背影的家伙正在前面不紧不慢走着,手里还牵了一个看起来莫名眼熟的小孩儿。 由于狯岳看见的只有背影,所以他也只能从声音、身形、以及无从而来的熟悉感来判断眼前突兀出现两个人的身份,披着青紫色羽织的家伙总觉得和他看起来很像,无论是头发还是勾玉,而至于这家伙牵着的小孩儿…… 有一种没来由的眼熟和陌生,似乎这股畏畏缩缩的模样很熟悉,但黑色的头发却让他感觉一阵不适应,总觉得……这种颜色应当更加显眼一些,吸睛一些,灿烂到令人觉得轻佻的程度。 也不知道为什么,狯岳完全没有出声,而是默默地跟在了两人身后,目光在青紫纹路的羽织上来回移动,看不出神色,只是亦步亦趋地一同向前走着。 而前面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厌恶可以扭转为喜欢,排斥可以替换为亲近,嫉妒更应转变为爱意。” 有着和他同样声线的家伙说: “善逸,你感受到妈妈的爱了吗?” “师兄为什么要自称妈妈,感觉好可怕,是因为被雷劈到,所以变成妖怪了吗?” 被他牵着的小孩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起来。 “也可以这么认为,废物。” 青纹羽织背影的家伙似乎是轻笑了一声,分明刚才还在亲昵地称呼“宝贝”,但一转眼就又带上了蔑视的称呼,语气倒是如出一辙的古怪。 “斥责诉说爱意,暴力表示亲昵,蔑称又代表独一无二属于自己的窃喜——真是个扭曲的家伙,如果不再自称‘妈妈’,或许就是这股卑劣的心态在作祟吧?” 意有所指地说完这句话,不紧不慢向前踱步的两人就突然停下了脚步,披着青紫羽织的家伙回过头,露出一张熟悉到极点的脸——苍白的肤色,冷调青绿色的眼瞳,带着戾气的面相,和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狯岳愣在原地,看见这个和他有着一模一样面孔的家伙问他: “你说对吧,我自己?” “……” 就在这一瞬间,无数汹涌的记忆重新灌输到了脑袋里,吵吵闹闹的家伙,哭哭啼啼的家伙,追在他身后叫师兄的家伙,颜色灿烂到令人容易想起阳光的家伙,会释放出灼伤到他的温暖的家伙,都一股脑地挤进了思绪,乱糟糟纠成了一团毫无头绪的麻线。 再次低下头的时候,黑色的短打和服被青紫纹路的羽织所覆盖,腰间挎上了趁手的日轮刀,手腕处清晰传来固定了一只苦无的触感,先前的所有违和之处似乎都有了解答——因为这并不是真实,只是一场梦而已。 被“他”牵着的小孩儿也回过头来,没带什么表情的注视着他,紧接着,整个人便开始长高长大,从小小的一只逐渐长到只要略微抬起头就能与他对视的高度,肩膀变宽,力气变大,从发顶开始,被一寸寸染成金色,金色的头发,金色的眼睛,金色的羽织,金色的日轮刀。 “我妻善逸”区别于记忆中的吵闹,而是静静地注视着他,一言不发。 “真令我意外,‘我’居然也会中这么低级的招数。” 另一个狯岳似乎是感叹了一声,随即就重新抬起眼,盯着他,露出了不怎么和善的冷笑: “已经这么久了,‘我’也该出去了——不知道怎样脱离梦境吗,真可悲,我帮你一把怎么样?” ——很简单的,只要砍断脖子就可以了。 * “!” 倏地睁开双眼,车顶昏黄的灯光晃得眼前泛花,即便是并不刺目的光线,也会在这一瞬将突兀见光的青瞳刺出生理性的泪水,但眼睛的主人似乎是完完全全忽视了这种不适,整个人堪称挣扎地翻身坐起,死死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冷汗淋淋,“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什么情况啊?他脑子里为什么会有那种东西,这真的是他的里层潜意识吗,也过于凶残了吧? 分明也是他自己,二话不说一刀砍过来,就算是为了苏醒用得着做到这种地步吗?现在还觉得脖子有被一刀斩开的恐怖错觉,还没被别人砍脖子,就先被自己砍了一回,这也太荒唐了一点吧? 狯岳干涩地咽了口唾沫。 被一刀斩首的恐惧太过强烈,梦境中的痛感也过于真实,就算是已经从梦境中脱离出来,狯岳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在无意识发抖,深呼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回过神来,腾出空隙来观察四周。 “……” 不只是他,其他的乘客全部陷入了沉睡,车厢里的气息也越来越古怪,掺着不容忽视的怪异,在狯岳警戒的雷达里“嗡嗡嗡”响个不停。 ——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于是狯岳迅速拾起羽织披在身上,手掌按着腰间日轮刀的刀柄,起身时目光在不省人事倒在过道里的列车员脸上停留了一瞬,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顿。 这家伙……就是他梦里追丢的那个人,手腕上绑了一条麻绳,另一端应当是连着他的手,不过狯岳在起身时就已经发现麻绳的这端已经解开了,顺着座位滑落在地上。 按理来说,区区一个列车员,狯岳其实并不会给予关注,即便是出现在他梦中,疑似通过麻绳间接的方式想对他的梦境做些什么也一样,既然已经解决了,就不应当在这里浪费时间,所以能够令狯岳不自觉顿上一瞬间的情况一定是格外奇特的场面,奇特到让他也不由得腾起疑惑的程度。 原因无他,只是这家伙不省人事的躺在地上,口吐白沫,嘴里还不忘念叨着“可怕、妈妈、宝贝、废物、爱”之类的莫名其妙的词汇。 “……” 狯岳沉默了一瞬间,随后默默跨过这具“尸体”,目标明确地向着前面的车厢移动——至于这家伙……他也进入了自己潜意识那片白茫茫的空间,连自己都被“自己”一刀斩了首,谁知道这种外来入侵者会收到什么恐怖的对待啊,被精神污染了也活该吧。 第51章 和■■结婚 从车尾向车头的方向移动, 沿途的全部车厢都是一片寂静,无声无息。 所有人都在死气沉沉地睡着,毫无防备, 就算这个时候有人攥着一把刀捅进谁的心脏,估计也完全得不到什么抵抗。 怪不得会直接失踪四十多名乘客,怪不得依次派遣的鬼杀队剑士全军覆没,甚至就连最后一次派往了乙级的高级队员,也没传出一丝一毫的消息, 这种令人在无意识中困在梦境中的能力,就算是身经百战的剑士也防不胜防。 而一旦陷入了沉睡,那就算挥舞的日轮刀再有力,斩断恶鬼头颅的力道再干脆, 也无济于事,杀死沉睡中的剑士要简单不止一星半点,沉睡的人要比幼童更脆弱, 或许剑士身体本能对于杀气的反应会带来一些棘手,但能够有这种警惕性的家伙又会有几个? 狯岳的步伐匆匆,越往前走越心凉。 不只是他的车厢,向前一节、两节、几节,所有的车厢都陷入了这种死寂的沉眠,甚至他猜测, 如果不出意外,这一整辆列车, 估计已经变成了一辆沉睡中的列车, 可能连善逸那边也不例外——毕竟如果这家伙没中招, 现在的车里肯定不会这么安静。 不妙的预感应验了。 狯岳想起出发前, 夜斗难得正经起来提醒他小心这件事, 心里又是一沉。 会将人拉扯进梦境的诡谲血鬼术,覆盖了整辆列车的术式范围,整整两百多名陷入梦境的乘客人质,极大可能也中招的最强战斗力炎柱……似乎无论是哪一个,都是不折不扣的坏消息。 唯一称得上乐观点的事情,就是现在他好歹是苏醒了,说不准有机会将炎柱与废物师弟那三只叫醒……如果能做到的话。 一把推开几人停留的车厢大门,狯岳沉着脸迈了进去,随后毫不意外地发现,无论是那个嗓门震到他耳朵发痛的炎柱,还是废物师弟和他两个队友,全都歪在座位上双目紧闭,睡得不省人事。 “喂,废物,醒醒。” 狯岳立刻毫不留情地上手拍了两把软乎乎的脸蛋,力道完全没打算减弱,“啪啪”两声几乎是接近耳光的清脆,但这种以往能让废物猴跳起来怒斥“干嘛要扇我巴掌”的力道,此刻却完全没有被察觉到。 手下拽着衣领的家伙依旧歪着自己金色的脑袋,呼吸平稳,气息悠长,甚至也不知道做了些什么美梦,嘴角还咧起一个荡漾的笑容,声音含糊地讲着梦话。 “真可爱……生气也可爱……不要打我嘛……嘿嘿,请和我结婚……” 狯岳:“……” 狯岳面无表情地松开他的衣领,心里想着如果不是情况紧急,绝对要多扇这家伙几个嘴巴——这废物绝对在做梦和别的女人结婚!看见女人就迈不动步的垃圾! “炎柱?” 将满脑子结婚的废物师弟随手扔在座位上之后,狯岳又试探性地推了推一动不动的炎柱炼狱杏寿郎,随后毫无意外地什么也没发生。 叫不醒人,现在的事情可就大条了。 狯岳露出了焦躁的神色。 ——如果想要让这几个人从梦境中醒来,要么他们可以在梦里猜到需要自裁,要么能找到释放这个血鬼术的鬼。 但是很显然,前者只能靠他们自己,而后者……想要杀死罪魁祸首困难无比,能拥有这种诡异且卑鄙血鬼术的家伙肯定不会擅长于正面应战,所以就算整辆列车都散发着一股古怪的感觉,却根本找不到源头在哪儿,这只鬼明显狡猾得很,似乎不等到什么它试图达成的后果,绝对不会露面。 不行了,这种局面已经被动到了极致,整辆列车上还苏醒着的人估计就剩他一个,根本没办法在鬼有意躲避的情况下把这东西找出来,更何况还要保护两百多号的乘客和四个剑士,现在必须紧急求援。 狯岳果断做出了决定,立即将单手伸进了衣襟里,摸索进了绷带所固定住的一堆歪门邪道的东西。 等到将手再拿出来的时候,他的指间已经夹了几枚黑色的小小弹丸,随后毫不迟疑地一肘击碎旁边一扇火车的车窗,在大风呼啸灌进来的一瞬间,攀着没有碎玻璃的车窗边框探出了半截身子。 ——先前已经托鎹鸦去送了信,如果列车上出现需要支援的情况,他会利用可以爆·炸的弹丸来发出信号,并且根据发出信号多少来表示需要支援的紧急程度,而目前这种连“柱”都陷入梦境不省人事的情况的话…… “……最紧急的情况。” 狯岳低声呢喃了一句,随后轻轻将弹丸向半空中抛起,接着迅速抽刀出鞘,用刀背如闪电一般狠狠击在了还没来得及顺着重力和惯性偏离位置的黑色弹丸上,把这几颗不起眼的弹丸高高地抛进了夜空之中。 下一瞬,几声爆·炸的巨响“轰隆隆”自天空腾起,爆破的烟火光硬生生将黑夜都照亮了一瞬,像是另类的烟花,绽开的火光在凝神注视的人脸上映出一片暖红色,爆裂的巨响和刺目的火光犹如深夜中的探照灯一般显眼,沿途布置增援等待消息的“隐”和队士更是第一时间就看见了这么明显的信号,面上的神色纷纷紧绷了起来。 “三枚信号……最紧急的情况。” 站在最前方的队士一愣,随即猛地回过身,大吼道:“立刻向总部以及附近所有队士请求增援,情况紧急,需要‘柱’级强者前来带队支援!” …… 这种弹丸作为信号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狯岳眯着眼看了两眼,随后缩回了车里,所幸制造出这种梦境血鬼术的鬼也不打算露面,他就准备试试看还有没有其它方式,能把几个睡得像死猪一样的家伙叫醒。 反正已经发出了这么明显的信号,如果支援的人连这都看不到,那就真的是瞎子了。 从灌风的窗口缩回来,狯岳皱着眉去看刚刚被他原则性忽视的几个家伙——和刚刚那个口吐白沫的列车员相同,包括炎柱在内,废物这一行人全部被在手腕上缠了一根麻绳,而麻绳的另一端也各自连着靠在地上沉睡着的几个陌生人。 看来这也是试图侵入他们几个梦境的家伙,这根麻绳大概就是连接梦境的渠道,很容易地,狯岳就想到直接斩断麻绳来解决的办法,但当他刚把刀锋抵上绳索,还没来得及砍下去的时候,一声轻飘飘的“吱呀”声突然响在了车厢里。 狯岳立刻凝神扫了过去,随后发现是灶门炭治郎的箱子被从里面推了开来,那只小不点的鬼妹妹“呼哧呼哧”从箱子里爬出来,睁着一对圆溜溜的大眼睛,歪着头看了他两眼,然后哒哒跑到他旁边,鼓着脸蛋推了推已经架在了麻绳上的日轮刀。 “唔,唔唔!” “……你是说,不能砍?” 虽然这只小不点说的根本就不是人话,但很显然,狯岳还是从这格外抽象的交流方式中理解了她究竟是什么意思,眯着青瞳盯着这只小不点看了好一会儿,随后才慢吞吞收起了刀。 比起猜测,同为鬼的这个小家伙倒是可能了解的更多一点,所以狯岳很干脆选择信一把这个不吃人的鬼——毕竟怎么说她也是灶门炭治郎的妹妹,无论怎么样,她也不能坑自己的哥哥吧? 而且不仅如此,狯岳也从这条绳子上察觉到了和列车里古怪感觉如出一辙的气息,如果不出意外,这条绳子也是那只鬼做的手段,谁也不清楚破坏绳索会导致什么后果。 “那现在该怎么办?” 狯岳按着刀柄,喃喃自语道。 求援信号已经发出去了,作祟的鬼不肯露面,中招的几个家伙都不省人事,叫也叫不醒,还不能暴力破坏看得见的麻绳——什么也做不了,难不成让他在这看热闹吗? 旁边的祢豆子仰着脑袋,似乎是对他一脸凝重的神色表示不理解,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随后她眨了眨粉溜溜的大眼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呼哧呼哧”爬上了座位,把自己的小手搭在了麻绳上。 “喂,你想干嘛?” 注意到她的行为,狯岳皱着眉头看过来: “我说你别乱动,小心你自己的哥哥被困在梦里醒不来——” 他的话音还没落下,一股熊熊的火焰就“腾”地燃起,直接将连着几个人在内的所有空间全部囊括,映在突然瞪大的青瞳眼底,犹如一团吞噬人类的火团,在一瞬间从车厢里壮大爆裂开,把睡着的四个人全部包裹了进去。 * “说起来,为什么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呢?” 我妻善逸困惑地抓了抓头发。 有爷爷,有可爱的女孩子,一起在桃山无忧无虑地生活,这就已经足够了吧,他为什么会觉得忘记了某些东西,究竟还缺了点什么呢? 这明明就是梦想中的生活了吧?和爷爷一起生活在桃山,也不需要每天去进行那种地狱一样的训练,有金平糖和高级鳗鱼可以吃,还有可爱的■■酱愿意和他结婚——说起这件事,我妻善逸就觉得心里简直开心到快要冒泡了。 ■■酱可是他最喜欢的女孩子,声音那么好听,身材又这么棒,虽然性格有点暴躁,但是完全可以原谅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啊!就算是在斥骂,听起来也像是傲娇的撒娇耶! 虽然可爱的傲娇女孩子打人还挺疼的……不过这也没关系吧?打是亲骂是爱,■■酱一定是因为喜欢他,爱他爱到无法自拔,才会这么暴躁的,不然的话■■酱为什么不去骂别人呢? 抱着这种想法,我妻善逸露出了痴呆一样的笑容。 真好啊,都同意和他结婚了呢。 分明是那么排斥亲密关系的家伙,但也会很喜欢和他拥抱,会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会只对他做出没有距离感的事情,斥责也好,打闹也好,能够占据那家伙最亲近、最没有距离感的位置,就已经算是成功了一半了吧?这样一想,结婚其实也不是那么遥远,看,这不就已经同意了吗? 我妻善逸“嘿嘿嘿”地兀自傻乐了起来。 不愧是他自己,就算是■■这么冷漠的家伙,不还是被他拿下了? 虽然现在只被允许牵手和拥抱,但是■■已经同意和他结婚了耶!等到结婚之后,说不定就可以更进一步……更亲密的事也可以做吧?可以做吧? 捧着脸蛋肆意畅想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我妻善逸从喉咙里发出了几声诡异的笑声,然后蹲了下来,用双手捂住了变得通红的两颊。 耳朵热热的,脸也热热的,哎呀,该怎么说,想到这种事还真是害羞,一想到和■■可以成为夫妻,就开心到心脏里都轻飘飘的——毕竟,这可是他内心深处的愿望啊。 能和■■更加亲密,彻底成为彼此最重要的人,他们要很亲密很亲密,比任何人都亲近,亲近到除了彼此作为伴侣之外都不会考虑的程度,抱着这种愿望,能够达成的关系,除了结成夫妻之外,也就没什么其他的选择了吧? ——不过说起来,结婚之后,谁是夫谁是妻呢? ……嗯? 似乎是突然间注意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妻善逸突然间愣了一下。 奇怪,他为什么会想到这种问题? 谁是夫谁是妻,这有什么好纠结的,他是男人,■■又是超级可爱的女孩子,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他为什么会纠结起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搞得好像……好像他其实是想和男人结婚一样。 第52章 究竟喜欢谁 我妻善逸觉得, 这种古怪的想法真是不可理喻。 他怎么会喜欢男人呢? 男人哪里有女孩子可爱?男人身上又没有香香的好闻的味道,没有软乎乎且令人心情飞扬的胸怀,男人也没办法成为“妻子”的身份……所以会有那么一瞬间想到这种地方的自己, 绝对是因为能够和■■结婚, 所以高兴到糊涂了吧? 不知是从何而来的引导, 我妻善逸略微有些抵触深思的打算, 也不清楚是惶恐面对真相后的落差, 还是甜腻的梦境太过完美,这种念头只在他脑海里匆匆过了一下, 就很快又被其它事情所掩盖填充起来。 不要去想那些荒唐的事情了, 现在他可是有了预备的妻子,对待妻子可是要一心一意的, 一定要尽到作为丈夫的责任,加油啊!我妻善逸! 我妻善逸在心里非常认真地给自己打了气, 这个念头也就没有再提起,不过虽说是打算抛在脑后, 但人的思维终究不怎么受控制, 或许我妻善逸自己认为他已经一心一意不再去想其他的事情, 但潜意识中似乎仍旧有什么在警示,不真实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流逝与日俱增,他常常会在有些时候有恍惚一瞬的错觉。 分明是在注视着未来的妻子,但恍惚中总觉得会有很奇怪的违和感, 思绪的深处也传来莫名的审视——他想要结为伴侣的人,真的是这样一副脸谱化的“理想型女孩子”的模样吗? 总觉得, 似乎缺了点什么, 比如说青紫色的羽织、蓝色细绳穿过的勾玉、没什么血色但足够柔软的嘴唇, 孔雀石一般剔透冷漠的眼睛…… ——真是想得太远了。 我妻善逸强行拉扯回了自己的思绪, 露出了格外勉强的一个违和感满满的笑容。 ——他要和■■酱结婚的,怎么可以不负责任地去想这种事情呢? …… 因为在筹备结婚,所以最近有很多东西需要采买,虽然说■■和他都是爷爷的徒弟,无论是嫁妆还是彩礼都是由爷爷说了算,为了避免太过麻烦,所以并不需要类似左手拿到右手这种下聘礼的繁琐过程,但是该需要的七品仍旧等待备齐,结婚时要穿的纹付羽织也要准备,还有新娘最重要的白无垢…… 一想到■■穿上白无垢的模样,我妻善逸就忍不住露出了向往的神情。 那可是白无垢啊,一想到他也有一天能够牵着穿着白无垢的新娘的手,一起在爷爷面前结为夫妻,就激动到心潮澎湃了起来……说起来,■■嫁给他作为妻子的话,姓氏也要跟着一起改变吧? 嘿嘿嘿,将他的姓氏冠在妻子的名字前,这是多么令人幸福的一件事啊。 背着采买的一大堆东西,在上山途中,我妻善逸毫无意外的又一次陷入了畅想,深一脚浅一脚踩着上山的泥土路慢吞吞前进着,脸上仍旧是放空一般的神游笑容,时不时还会从喉咙里挤出两声诡异的笑声,模样看起来格外怪异,如果让什么不了解情况的人看见,说不定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什么痴汉神经病了。 我妻,我妻……他的姓多好听啊,我妻■■的名字听起来也更可爱了一点,比起“稻玉”这种说不准会被疑惑是什么神道宗族的严肃姓氏,要强上不止一星半点吧……? “……” 又是熟悉的违和感,在脑海里蹦出陌生姓氏的一瞬间,我妻善逸的表情就僵硬在了脸上。 ……“稻玉”?这个姓氏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酱就是■■酱啊,从来没有考虑过姓氏的问题,倒不如说,■■酱其实应该跟了爷爷一起姓桑岛才对,这种听起来就有一种莫名庄严谨慎的姓氏,这种叫出口会让他从脖颈到脊背都熟悉到发麻的发音,这种几乎就要从口中呼之欲出的名字,分明是属于—— ……属于谁来着? 头顶似乎出现了被软桃砸到的黏腻感,心里开始发酸泛苦,鼻尖轻轻飘过一缕带皂角气息的桃果味,眼前一阵发花,转过犹如破碎万花筒的无数碎光,耳边也响起了嘈杂的声音,有人在骂他“废物”,有人在叫他“善逸”,似乎还有人亲密地称呼他过“宝贝”,乱糟糟的东西呼啸一般从脑海里席卷过,最后汇集成一声宛如从什么世界盒子之外传进来的焦急音调: “喂,废物,醒醒!” “……” 这是谁的声音? 我妻善逸有些茫然地低下头,张开手掌,仔细观察了一下自己的掌心。 厚重的剑茧,水泡被磨平的痕迹,粗糙的掌纹,比树皮也不遑多让的指腹——就算是爷爷也会传授他剑道,但他明明一直以来都和爷爷生活在桃山,为什么会有这样遍布了修行疤痕的、仿佛经过了什么艰苦战斗一样的手掌呢? 无数困惑从心底翻腾上来,一直以来被压抑着的的违和感再也无法忽视,就算这片梦境仍旧想要把他留住,但心底焦躁的声音也从未减弱,甚至还顺着血液流淌至四肢百骸,令整具躯体都有一种冰凉刺骨的错觉。 他是……在梦里吗? 在眼角的余光里,似乎有青紫色纹路的羽织衣角一闪而过,我妻善逸“腾”地抬起头,毫不犹豫甩下了后背上背着的一堆物件,金褐色的瞳仁无意识地睁大,堪称慌乱急促地顺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等等,等等!等我一下!你——” ——你是谁? 慌乱追逐之中,一根凸起的树根把他绊了一跤,等到匆匆忙忙爬起来的时候,眼前已经连那抹模糊的衣角都已经消失不见了,我妻善逸略有些茫然地跌坐在地上,觉得自己似乎是搞砸了什么事。 买回来的“七品”被扔在了地面,似乎是忘掉了什么事,但脑袋里乱糟糟的,根本想不起来,刚刚看到的那个神秘背影也没有追上——或者说,那个背影被取而代之了。 视野中出现属于女孩子纤细白皙的小腿,视线缓缓上移,黑色短发看不清脸的少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样不好吗?” 现在才意识到有点诡异的声音在询问他。 “我是女孩子,可以和善逸结婚,善逸喜欢什么性格,我也可以一样——为什么要去追寻除了我之外的东西?” 黑发的女孩子缓缓蹲了下来,头顶罩下了一片雪白,我妻善逸只是一个恍惚,蹲下和他平视的少女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披上了洁白无瑕的白无垢,像是真正新婚的夫妻一般,拉起他的手,凑近了自己模糊不清一片空白的脸庞上。 “善逸,告诉我,你喜欢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 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被引导着,粗糙的指尖在空白的面孔上缓缓移动,每当手指滑过一片空白,那里就会显露出柔和的肤色,一直顺着冷漠的嘴角、挺拔的鼻梁、上挑的眼尾、锋锐的眉梢,慢慢上移,直到最后一片空白被肤色填充,一张清晰且熟悉的面孔也就映在了我妻善逸的眼底。 “啊……” 他发出了一声无意识的感慨。 从手腕上迸发出了细碎的火星,然后犹如突然接触到燃料一般,顺着他的整个人,“呼啦”一下剧烈地燃起,甚至连被他捧住脸在内的人一起囊括,但我妻善逸也仍旧没做出什么反应,只是怔怔地注视着自己捧住的那张脸。 ——这是他的梦境。 这个事实已经清晰烙印在了他的心底。 ——梦境中发生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愿望。 翻卷的火苗顺着衣角舔舐而上,但凡接触到的布料,都顺着火焰而一寸寸更替,变成金黄色的羽织,变成鬼杀队的制服,变成白鞘的日轮刀,被捧住脸颊的人也随之改变,顺着火苗开始抽长身高,拉宽肩膀,带上了属于刚迈向成年的年轻男性线条,被刻意柔和了的面孔出现不易察觉的棱角,冷冽的青瞳在白无垢的帽檐下折射出冰潭一般的色泽,金色的勾玉反射出一瞬刺目的光线。 熊熊的烈焰将血鬼术的残存燃烧殆尽,虚幻的梦境也开始崩塌,在一同坠入到深沉的黑暗中之前,我妻善逸看到缺少血色但足够柔软的嘴唇勾起一抹冷笑,然后开口,吐出了熟悉的嗓音: “废物,原来……你喜欢的是我啊。” * “……这是你的血鬼术吗?” 被瞬间腾起的火苗吓了一跳,狯岳差点要以为灶门的鬼妹妹突然想通准备叛变,手已经按在了日轮刀的刀柄上,直到下一刻,他察觉到似乎并没有从这爆裂的火焰中感受到热度,才略有些迟疑地松了手。 “喂,小不点,你能解决鬼留下来的东西?” 小小一只的女孩子神气地一仰头:“唔唔!” “听不懂。”狯岳面无表情地拆台,“总之是有作用对吧?有作用就行。” 重新放下了对这只小不点提起的防备,狯岳皱着眉,微微弯下腰,凑近着凝视起依旧闭着眼睛睡得不亦乐乎的这坨金色,无意识地喃喃起来: “究竟有什么用啊,也没看出来这废物有要醒的意思,不过说起来,刚才那种痴呆一样的傻笑倒是不见了,难得看起来正常了一点——?!!” 尾音还没落地,最后的调子就急转直下,猛地带上了突如其来的讶异,原因无它,不过是闭着眼睛睡得正沉的我妻善逸突然就抬起了仰躺在后座上的脑袋,差点把额头都磕在自家师兄的鼻尖上。 因为毫无征兆,并且突然距离凑得太近,狯岳几乎整个人都被惊到一个激灵,下意识想要后退一步,不过还没等他做出相应的动作,很明显还没醒的这家伙就已经把两只手都扣在了他的肩膀上,按下的力道不轻不重但却格外沉稳,一时间竟然让人动弹不得。 “喂,废物,你醒了就赶快——” 还没出口的尾句被毫无顾忌地打断,仍旧闭着眼睛看不出睡着还是醒了的废物似乎完全没准备听他说话,非常自顾自地用指腹搓了搓他盖在肩头的羽织,然后点了点头。 “没错,是狯岳的羽织。” “……” 扣在肩膀上的手顺着肩颈的弧线滑动起来,抚过的皮肤全都不受控制竖起了一层寒毛,狯岳的眉头跳了跳,随后感觉到脖颈间的手似乎是轻轻摸了摸他蓝色的颈绳。 “穿着细绳的勾玉。” “……” 粗糙的手指开始上移,不怎么恭敬地滑到唇边,甚至胆大包天地用拇指按了按干涩的下半唇肉。 “嘴唇很柔软,但是骂人很凶。” “……” 狯岳的嘴角抽了抽,紧接着又察觉到脸上的手指又开始上移,粗糙的触感顺着脸侧移动到了眼角,随后用指腹顺着眼尾的弧线滑动了起来。 “冷冰冰的眼睛……眼神很像杀人犯。” 狯岳:“……” 最后,在狯岳露出一副看死人的表情中,紧闭双目的我妻善逸把手盖在了黑色的发顶,似乎是颇为遗憾地揉了揉,然后叹了一口气: “可惜,没有白无垢。” “……你脑子出问题了吗,我妻善逸。” 狯岳的额角青筋突突直跳,血管濒临爆发,他觉得现在唯一还能拉扯着让他别把自己的废物师弟暴揍一顿的原因,就是这车上还有鬼了。 ——冷静,冷静,这种情况下先别内讧,大不了等解决掉鬼再回去揍这个废物一顿……理由就是走路先迈了左脚吧,该打。 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制下自己的怒意,狯岳面无表情地把废物师弟那只手从自己头顶打下去,然后皱着眉扫了紧闭双目的家伙一眼。 “究竟是醒了还是没醒,这幅做派好像是在梦游……还白无垢,究竟是梦到了什么傻逼东西,不会是在和女人结婚吧?” 第53章 如果能把嘴巴封起来 我妻善逸究竟做了什么梦, 放在目前的场景算不得重要,毕竟会对他的梦感兴趣的人可能只有狯岳一个,又或者其实连狯岳也不怎么感兴趣。 那废物绝对只会梦到和随便哪个女人结婚吧? 狯岳斩钉截铁地这么想。 他可太了解这废物了, 不想出人头地也不追求实力, 毕生愿望就是结婚, 说不定因为只执着于“女人”和“结婚”,梦到的结婚对象会连张脸都没有——这点还有迹可循,因为刚刚用麻绳和废物连着手腕那个男的也是一脸痛苦,喃喃念叨着什么“无脸怪物”“好可怕”之类的东西, 估计是在这废物的梦里吓得不轻。 而至于这个废物…… 狯岳面无表情扫了双目紧闭的家伙一眼。 “喂,你现在能听懂我说话吗?” “能。” 紧闭双眸的废物仍旧没睁眼, 但却格外准确地把脑袋转到了他的方向, 表情平静地说:“狯岳不需要担心, 现在的我只是更冷静一些而已, 毕竟是在做梦,梦中不需要害怕。” 狯岳:“……” 分明是闭着眼睛,但是感觉思维比睁眼睛的时候都要清醒, 态度也看不出来尊敬,毫不客气直接叫他名字, 又认为自己在做梦……这究竟是醒了还是没醒啊。 “担心你?在那自作多情个什么劲。” 这种状态的我妻善逸以前也不是没出现过,不过由于次数太少,并且给人的感觉很古怪,所以狯岳在面对的时候就总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不自在——该说是有压迫力呢, 还是觉得和这家伙正常的时候差别太大了, 所以狯岳也只是下意识地低声嘲讽回去一句, 就再什么也没说。 ……但是感觉很恶寒啊, 分明闭着眼睛, 可就是能感觉到直勾勾透过眼皮射过来的视线,实在是太有存在感,感觉后背的衣服都快被烧出两个洞了! 无意识地打了个寒战,狯岳沉着脸往旁边平移了两步,然后看着另外三个仍旧没有醒来意思的家伙拧起了眉。 “什么啊,还以为这小东西的血鬼术能直接把人叫醒,结果还是没什么作用吗?” 到目前为止也只醒了废物一个,或者说其实一个都没醒,因为废物的确是睡着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状况,只不过他睡着要比醒来的时候靠谱多了。 祢豆子在旁边好奇地歪了歪头,似乎是听懂了狯岳对于她的血鬼术的嫌弃,气鼓鼓地哼了一声,但还是不肯挪位置,小手抓着狯岳的袴摆布料,粉色的圆溜溜大眼睛时不时就担忧地往自己哥哥那里瞥过去。 在那里,倒在座位上的灶门炭治郎正满头冷汗,露着一脸痛苦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想要挣扎脱出梦境,但是却不得要领。 于是狯岳想了想,踹了脚他和炎柱一起坐着的车座,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提起音量,扬声道: “想从梦里醒过来,就抹了自己的脖子,如果能听到的话,就按我说的做!” “……” 狯岳的话音刚落下,已经在颤动眼皮拼命想要醒过来的灶门炭治郎就“唰”地睁开了眼睛,然后整副场景宛如刚刚狯岳苏醒的复刻,头上带疤的长男满脸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从咽喉挤出犹如从窒息中刚刚脱出的“嗬嗬”声,瞳孔都放大了一瞬,满头满脸都是冷汗。 切切实实在梦境中体验了一把自裁的感觉,灶门炭治郎心有余悸的喘了好几口气,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脖子现在还是完好的,抬起头,看见狯岳正拧着眉环胸低头看着他,心里也算有了底。 还好……还好,醒来之后面对的并不是只有自己清醒的局面,如果是那样的话实在是压力太大了,能够有人和他一样都是清醒着的,无论是谁,都会给他带来相当程度上的心理安慰——至少他不会孤军奋战,独自面对要杀死鬼和保护乘客的艰难困境。 善逸的师兄是很沉稳很靠谱的前辈,很有气势也很厉害,能够最先脱离梦境,并且提醒他从梦中醒来的方法,本身还有种莫名其妙像是长辈的既视感,抱有这种认知,所以即便炭治郎并没有意识到,还是本能地把狯岳当做了主心骨,环视了周围一圈,面色凝重地询问道: “大家都陷入梦境里了,现在该怎么办,善逸师兄,我们能把他们都叫醒吗?” “我叫了,但是只有你一个醒的。” 狯岳冲着另一边闭着眼的我妻善逸示意了一下: “那个废物大概算半个,不过他醒了还不如睡着,这种状态刚刚好。” “唉,善逸?” 炭治郎下意识地看过去,然后露出了迟疑的神色:“但是他的眼睛明明闭着……” “闭着就对了,睁开了才没什么用。” 狯岳毫不客气地说: “最起码现在还能派上用场,而不是抱着别人的大腿哭哭啼啼。” 炭治郎:“……” 额,虽然的确听起来很像善逸做得出来的事情,但是师兄,这样当着善逸的面说出来,是不是有点伤人啊。 “果然,狯岳对我嘲讽起来还是毫不留情啊。” 闭着双目的正主闻言,似乎是幽幽地叹了口气。 “分明是有点怕现在的我,甚至都不肯靠近,但是还是会说出这样伤人的言论,我明明像尊敬兄长一样在尊敬狯岳,说这种话,就不觉得我会伤心吗?” 讲出了完全偏离了“我妻善逸”性格的发言,在唯二清醒着两个人的各自投过来的震撼与惊怒视线下,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不过毕竟是狯岳,嘴巴很毒也不意外,虽然已经习惯了这种说法,但还是觉得很过分,如果能把狯岳的嘴巴封起来就好了,不说话就会可爱很多吧。” “……” ——善逸,善逸你在说什么啊善逸?!! 灶门炭治郎宛如看到耗子对猫发起冲锋的场景,脸上的表情无比震撼——善逸,那可是你的师兄啊!会提着刀追杀你的师兄啊!师兄现在的脸色已经黑成锅底了啊!!! “……我妻善逸,你很好。” 在一开始的表情空白之后,狯岳的额角就鼓起了属于怒火的青筋,几乎是磨着牙一字一顿地挤出来这句话——很好,很好,那之后就别只是因为走路迈左脚揍一顿了,看你不顺眼,多揍几顿也是没问题的吧? 反了天了,以前这家伙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呢,睡着的废物也太欠揍了吧? 嘴上说着“像尊敬兄长一样”,结果这就是这种尊敬方式?所谓的想把兄长的嘴巴封起来的尊敬? 这小子平时吵吵闹闹一副怂样,根本看不出来脑子里竟然想得都是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说起来是不是也有了预兆,这废物之前还敢骑在他身上和他打架,蝶屋的时候也蠢蠢欲动想动手动脚来着…… 一想到这里,狯岳似乎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所以说,其实是他没有发现吗?这个金色的废物其实很久之前就想要挑战他的权威了,不满于被师兄斥责的地位,想要站在优势的位置反过来欺负他吗? 狯岳眯起眼,露出了不善的眼神。 这废物也只有梦游的时候敢说两句真话……现在还只是动动嘴,如果不好好教训一下,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准备动手了? “希望你清醒的时候也能这么有胆量。” 狯岳阴森森地开口。 说实话,他其实也很想现在就把大逆不道的师弟踩在脚下胖揍一顿,但终究还是要顾忌一点情况,比如说这种情况下的废物师弟他打不打得过的问题,又比如说—— “那几个给鬼做事的人醒了。” 我妻善逸偏过头,“注视”起晃晃悠悠从地上爬起来的那几个家伙,用征询的语气问道: “现在该怎么办呢?” “碍事。” 面对正事,狯岳重新恢复了面无表情,青瞳淡淡扫过去,冷酷地回答: “把他们打晕,留下来一个,看看能不能问出来和鬼有关的情报。” * 虽然狯岳的苦无与恶人表情都很有威胁性,但被鬼利用的人却也真真切切什么都不知道,只哆哆嗦嗦说了“会让人做梦”这种和不说没有任何区别情报之外,就再一无所获。 不过好消息也不是没有,灶门炭治郎抽了抽鼻子,面色凝重地说他闻到了鬼的味道最重的方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赫然就是更向前,已经接近于车头位置的车厢。 这个消息立刻令狯岳精神一振——能找到鬼的位置,这就已经是能够突破这种被动情况的好消息了,毕竟最困难的事情不是杀鬼,而是找不到鬼所以什么都做不了的一筹莫展。 “把你妹妹留在这,她的血鬼术似乎能烧掉和鬼有关的东西,免得炎柱和野猪出现什么意外。另外记得随时注意车厢的动向,乘客数量太多,极有可能被作为人质。” 狯岳毫不迟疑抽出了日轮刀,示意两个人跟他一起走: “灶门,能确定鬼的具体位置吗?会用这种歪门邪道方式的东西,正面作战能力肯定不强,说不准派个什么分·身来应付,重点要找到那家伙的本体。” “本体……” 灶门炭治郎愣了一下,随后吸了吸鼻子,露出一副困惑的表情。 “稍微浓郁一点的味道的话,是在前面,但也只是浓了一点点,如果说给我的感觉……” 他仰起头,注视起车厢的天花板,喃喃道: “……好像整辆列车都带着这股味道,我们像是在鬼的肚子里一样。” 第54章 斩断车头 在鬼的肚子里? 狯岳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 他提着自己深紫闪电纹的日轮刀,偏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究竟有多特殊的灶门炭治郎。 所谓的“特殊”并不带有什么贬义的态度, 而是更为中肯的, 甚至是更加正向一点的说法——如果真的如炭治郎所发现的一样,那他的鼻子可就帮大忙了。 “灶门, 如果说你的感觉没出错。” 狯岳顿了顿, 才继续接上这句话: “那可能就是字面意义上的, 我们都在这只鬼的肚子里。” ——这种解释, 完全能够连接上所有的思路。 狯岳心想。 入侵人类精神梦境的血鬼术已经格外特殊,那就像不应当存在五边形战士一样,这只血鬼术分外诡谲的食人鬼会在其他方面显得虚弱一些,比如说正面作战能力不足,比如说发动能力有什么限制, 都会是很好的突破口。 而同样作为拥有智力和思考能力的生物,鬼当然也会趋利避害——如果自保能力不足,那就想办法让猎鬼人找不到自己, 要么将本体缩小, 躲藏到谁也发现不了的地方, 要么让自己的躯体疯狂变大,成为即便被发现也很难被一刀斩断脖子的东西。 “如果这只鬼就是这辆列车……” 狯岳喃喃了一句, 后面的话挤在喉咙口,没选择说出来, 而是沉着脸提起刀, 毫不迟疑地在车厢的壁上砍了一道深深痕迹。 “师兄?你在做什么?” 炭治郎睁着困惑的眼睛看过来: “墙壁有什么问题……吗……” 最后的尾音吐了半截, 就开始越来越轻, 直到减弱无声无息, 头上带疤的少年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盯着墙壁,原因无他,只不过是透过那一条长长的切痕,清清楚楚看到了墙皮涂料下蠕动的血肉而已。 “出问题了,最先被盯上的肯定是炎柱和野猪,他们还没醒,又只有那一个小不点守着,很容易得手。” 狯岳面色凝重地说,他紧接着就用手肘捅了一下边上闭着眼睛一言不发的我妻善逸,声音严肃起来,催促道: “废物,你的速度比较快,从这里冲到车尾,把透出来的这种恶心东西先砍掉一波,没什么问题吧?” “没什么问题,但是我想应该不需要。” 我妻善逸把头转过来,“注视”着他说道: “伊之助和炼狱先生醒过来了,我听到了他们的声音。” 话音落下,隔了几节车厢的位置就传过来伊之助猖狂的笑声,这个野猪头一边大喊着“果然是巨大的生物,肚子里也这么宽敞”,一边制造出锯齿刀切割血肉的刺耳声音。 随后在下一瞬,隔了不近距离但仍旧高热的温度腾空而起,几乎能听到炙烤的扭曲声,伴随着鼻尖弥漫过来的焦糊气息,一道人影就携带着翻腾的烈焰与高温席卷而来,手臂下还夹了一个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的野猪头。 “什么情况?什么东西?” 野猪头套都歪了的家伙被稳稳放下来,手忙脚乱地扶正了自己的野猪脑袋,随后看见了表情莫名盯着这边的三个人,重新自信地叉起了腰。 “哈!我都说了,这是很巨大的生物!是抢夺山之王称号的怪物!喽啰们,快和我一起把这怪物干掉!” 狯岳没理他,拧着眉毛看向了炼狱杏寿郎:“炎柱,别的车厢——” “我把那些血肉切得很碎!就算是鬼想要恢复,那么多的血肉也需要一段时间,我们只要在这段时间把这只鬼杀掉就可以了!” 炼狱杏寿郎精神十足地说: “你们很不错!很有潜力!这么快就识破了梦境,并且做出了正确的决定,是合格并且优秀的鬼杀队剑士!等任务结束后,就都来做我的继子吧!” 话刚说到这,他又看了狯岳一眼,自顾自地“嗯”了一声:“真可惜,稻玉少年已经是宇髄的继子了,我和宇髄的关系很不错,不会做出抢他继子的事情!那么你们有没有什么发现,有找到鬼的位置吗?” 完全被这么随意的收继子给震惊到,直到炼狱杏寿郎在最后才一个急转弯问起了当前状况,狯岳才从难以言喻的吐槽心情中勉强拉扯回了思绪。 这个时候也会觉得给宇髄当继子还不错,毕竟宇髄只是斗嘴的时候很烦人,这个炎柱的思维可真够跳跃的,完全就是想一出是一出…… “不出意外的话,整辆列车大概都是这只鬼的身躯。” 狯岳定了定神,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太过巨大了,而且列车的形状很难能找到脖子,斩杀的难度很高。” “唔姆,这不是问题。” 炼狱杏寿郎豪迈地一挥手: “变成了列车,那么列车的头就是鬼的头,区区斩断列车头,我还是做得到的!” 狯岳:“……” 这种说法虽然有点简单粗暴,但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没错啊,都变成火车了,火车头当然就成了鬼头了啊。 毕竟就算已经成为了鬼,思维方式也要受到变成鬼之前的影响吧?谁会把车头作为脚,车尾作为头,倒退着前进啊,光是想一想都觉得各种不对劲吧? 不,重点不是这个,虽然说杀掉鬼更重要,但是如果就这么确认了列车头就是鬼头,这样会导致的后果—— “那先去车头的驾驶室吧。” 狯岳眉心跳了跳,“好歹先把车停下来,不然贸然切断列车头,会导致翻车的。” 炎柱把他那双目光灼灼宛如猫头鹰的眼睛看过来,露出新奇的神色。 “不愧是宇髄满意的继子,你居然知道驾驶室在车头,还知道怎么让列车在中途停下来吗?” 狯岳:“……” 如果再先进一点的他可能不知道,不过这种年代的列车,只需要扳动一个扳手就能解决了吧。 别问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算这辈子第一次坐火车,但反正脑子里莫名其妙的知识就告诉他能做到,中途不能停的东西只有飞机,因为飞机只可以迫降——说起来,飞机又是什么东西? “……不要浪费时间。” 于是狯岳不自在地游离了一下视线,随后干脆率先动了身。 …… 事实证明,当最强战斗力归队的时候,所面对的一切问题似乎都算不得什么问题,如果说在先前,狯岳还要头痛地思考要不要把速度最快的我妻善逸分出去保护乘客,那么在现在,炎柱很干脆把车尾都杀穿了之后,就已经为几个人争取到了更多很宝贵的不被牵扯的时间。 甚至就连在即将踏上车头的驾驶室,被察觉到威胁的鬼生长出恶心又恐怖的肉山来阻拦,也挡不住炎柱笑容爽朗的几刀。 “因为感觉这些血肉上要长出什么危险的东西,所以在它生长完毕之前就要斩掉!” 完全没有出手余地的几人:“嗯……” ——很正确的做法。 狯岳瞟了一眼炎柱的侧脸。 该说不愧是柱吗……所采取的每一个行为都格外正确,似乎是本能就会做出他要经过深思熟虑才能思考到的正确方式,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那只鬼肯定要阻止他们进入车头,而这只鬼的血鬼术又是与梦境有关,在血肉上还来不及长出什么东西之前就将其破坏掉,完美避免了又一次陷入梦境的窘况。 不仅仅是实力,甚至连意识和战斗经验也是,狯岳曾经杀死过的那些鬼可带不来这种经验,他能够想到这些,还要多亏了脑袋里莫名其妙的记忆,以及宇髄天元堪称灌输式让他学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事实证明这些东西的确很有用处,虽说战斗力可能提升不多,但在任务中,他能派上用场的地方却更多了。 狯岳定了定心神,顺着驾驶室大门被炎柱暴力砍开的巨大缝隙跳了进去,还顺手把满脸震惊看向他们的不知道是列车长还是什么的家伙一手刀放倒,动作干脆地扳下了最显眼的那只红柄开关。 大概是发动机或者蒸汽机什么的失去动力,列车肉眼可见地速度慢了下来,只顺着大质量和惯性带着继续向前,车速已经降低到了安全的阈值,大概再过一小阵,就会耗尽惯性,平稳地停下来了。 “现在动手吧。” 狯岳微微眯起眼,反手砍断了一只大概意识到情况不妙而突然暴动起来生长出的血肉触手,语气冷静道: “这种反应代表了猜测都是正确的,炎柱,一刀斩断车头,能做到吧?” 无论是他、废物、带疤的,还是那头野猪,挥刀的力量都不足以一刀斩断这么巨大的东西,有“柱”在场,他们充其量也只能在旁边解决一下暴起的血肉,打一打辅助,虽然说感觉似乎没什么出手的余地,但能够这么顺利解决这次任务还真是不可思议。 眯着眼看着升腾而起的烈焰将车头一刀两段,尖锐刺耳的惨叫声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出,灌得满车厢都是,闭着眼睛的废物露出了不太舒服的神色,狯岳下意识看了他一眼,随后把眼神默默挪回来,略微有点不真实地看了看张开的手心。 这就结束了吗? 狯岳完全没觉得自己的心情放松下来。 祸津神给予的警示,仍旧弥散在空气中的不详,隐隐不妙的预感…… 这真的是这种有惊无险,甚至都没人流一滴血就能解决的任务……所该出现的情况吗? …… “呜啊!发生什么事了?!我为什么会在这?” 大概是鬼被杀死,维持沉睡的血鬼术也随之烟消云散,我妻善逸一个激灵,就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对着周边堪称“残破”的景象开始大惊小怪: “这是什么情况啊?!为什么感觉列车都被破坏掉了,车头呢?车头呢?!车为什么停下来了啊!感觉好可怕!!” 这么格外丢人地大喊大叫着,也完全不记得自己在这之前究竟说过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我妻善逸分外自觉地蹭到了不知为何看他的眼神不怎么和善的师兄身边,熟门熟路地揪住了自己师兄的羽织袖角,小声嘟囔起来: “好可怕的感觉,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感觉师兄的眼神好恐怖,虽然说一直都很恐怖,但总觉得好像很想揍我……” “你的想法没错,我的确很想揍你。” 狯岳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废物,你梦游的时候太欠揍了。” “原来是梦游吗?刚刚在睡觉啊,怪不得,感觉天都快亮了。” 然而我妻善逸第一时间并没有捕捉到重点,而是露出了一脸恍然大悟的神色: “也对,我明明记得自己在做梦,还梦到了——” 声音刚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我妻善逸的表情僵在脸上,嘴唇开始颤抖,脸色却奇怪地开始从脖颈开始往上泛红,一直顺着耳尖向上,最后连头顶开始像蒸熟了一样冒热气。 “废物又能梦到些什么。” 这幅古怪模样倒是吸引了狯岳的注意力,不过光是猜也能猜出来,于是他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不屑的嗤笑。 “也不过就是和女人结婚而已,看你这幅脸像猴屁股一样的可笑样子,被梦里的女人迷倒晕头转向了吧。” “……不、不是的。” 我妻善逸嗫喏了两声,不过大概是因为声音太小,所以狯岳根本就没有听到,也就没有再分过来注意力,只剩下突然变成热番茄的家伙开始对手指,眼神盯着自己脚下一块的地面,表情开始变得莫名起来。 ——他梦到的,是师兄啊。 第55章 师兄,我会对你负责的! 狯岳倒是没有注意到废物师弟突然变得奇怪的表情, 他还凝神盯着天色,对于还没有晨曦亮起这点感到没来由的不安。 ——这样就结束了吗?最好是结束了,即便杀死鬼基本都靠的炎柱在挥刀, 但那也是完成了任务,两百多名乘客无一出事, 整辆列车上受伤最严重的说不定还是倒在地上的列车员, 因为潜入狯岳的精神世界所以遭到了奇怪的精神污染,也只是活该而已。 总之,结束了就好吧。 狯岳默默挪回视线, 带着报告战况的心态对炼狱杏寿郎问道: “炎柱,我之前叫了增援,从你们睡着到现在,过了这么久可能已经集结队伍出动了, 需要现在给出危机解除的信号吗?” “在行进的列车上也能发出被接收到的信号吗?” 炼狱杏寿郎露出了赞赏的神色: “给人的感觉像是宇髄一样可靠, 唔姆,不愧是宇髄的继子!” 他毫不吝啬地夸了两句, 随后开口:“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你做出的是格外正确的选择, 现在不需要的话也只要发送撤退信号就——” 上扬的尾调戛然而止, 炼狱杏寿郎的话刚说了一半,就倏地停下来,面容一瞬间归为肃穆, 猛地向身后扭过头去。 犹如炮·弹发射的音爆声姗姗来迟, 随后轰然砸在距离不远的空地,在腾起的烟尘中, 隐隐透出一抹阴森的凉意, 随着来者面容的暴露, 几乎所有人都在心底倒抽了一口凉气。 桃红色短发,身上脸上遍布的诡异刺青,眼中明晃晃的“上弦叁”,还伴随了丝毫没有压抑的外放气势——能够将除“柱”以外的人压制到四肢僵硬,动弹不得的恐怖气势。 “师兄,这种,这种感觉,好恐怖……” 狯岳察觉到我妻善逸似乎是哆哆嗦嗦地揪紧了他的袖角,但他目前也根本无暇顾忌什么,兀自瞳孔微缩,额头渗着冷汗,后背上几乎立起了一整片的寒毛,脑袋里不合时宜地响起了出发前夜斗难能正色给他的警告。 “就像诅咒一样,风穴出现过的地方,很容易出事的。” “……” 狯岳的唇瓣动了动,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手心已经冰凉,这才声音飘忽起来,吐出了半截略带放空的音调。 “撤退信号,也许不用发了……” ——倒不如说,祈祷增援快点到达吧,普通队员都无所谓,但他发出的信号是“需要柱来支援”的程度,无论是谁,只要能有“柱”前来,都会给炎柱带来极大的助力。 这种气势,是十个狯岳摞起来也拍马不及的水准,除了“柱”之外,他们几个没人能与上弦为敌,如果有胆量冲上去,也只不过是无意义地送命,甚至可能连拖延时间都做不到。 甚至除炎柱之外,包括狯岳在内的所有人都没察觉到敌人的出现,就算所谓的敌人根本就没准备隐藏自己的存在——这家伙完全是靠着肉·体的速度,在几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光明正大地前来……邀战。 “真是凛冽的斗气。” 上弦叁连看都没看他们几个一眼,只是死死盯住了炎柱,露出了见猎心喜的神情: “是鬼杀队啊,怪不得,每一次见到这样千锤百炼的斗气,都是鬼杀队的柱,真是能够格外刺激到我战斗的欲·望啊——虽然说,他们全都死了。” “你们呆在这里,不要过去。” 炼狱杏寿郎沉下声线,低声嘱咐了一句。 其他人还没做出什么反应,灶门炭治郎就猛地一抬头,张口就想要说些什么,不过在他开口前,炼狱杏寿郎似乎就早有预料,头也没回,语气严肃地说道: “你们参与战斗,只会是无意义的牺牲,不要死在这里,我不会让任何一个人死在我的面前!” 下一瞬,炽热炎纹的羽织扬起,炼狱杏寿郎提着火焰纹路的长刀,稳稳地落在了上弦之叁的对面。 * 炼狱杏寿郎与上弦之叁的战斗,几乎是令几人连看都看不清的程度。 眼中只看得见飞速分离碰撞的炎光,耳中听得到“叮叮当当”密集的交手声响,但也就仅此为止了,炎柱说得完全没错,和这种水准的鬼战斗,他们如果参与进去,只会出现毫无意义的牺牲,最后也无非只是多出几具派不上用场的尸体,说不准还会因为分了炎柱的心神,不仅没帮上忙,反而拖了后腿。 “师兄,炼狱先生他……能赢吗?” 我妻善逸哆哆嗦嗦地揪着狯岳的衣角,目光随着激战的一人一鬼晃来晃去,但却连谁站上风这点都分辨不出,因为二者交战的速度过快,导致他们只能看得见飞速腾挪碰撞的人影,无论是谁接下了攻击,还是谁受了伤,都一概不知,完全是眼球捕捉不到的情况。 “不能。” 狯岳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炎柱在列车上切碎所有车厢的血肉,又在之后斩杀了那只鬼,已经耗费了相当程度的体力,他现在处于疲惫状态,最多只能拖延时间,没办法杀死这么强大的上弦鬼。” 狯岳好歹也算是被宇髄天元特训过一阵,并且由于特训方向有些偏门,似乎比起单纯的实力,宇髄天元教给他更多与操控战况分辨局势有关的东西,所以在这种场景下,他还算得上几人之间唯一一个能勉强分辨战场局势的人。 “炎柱在拖延时间。” 最后,狯岳语气肯定地下了结论。 “离天亮不远了,他想要把上弦叁拖到日出,这样的话战斗难度也会相应下降……不过,这也同样是更危险的事情。” 拖延时间,不仅要杜绝上弦鬼试图接近列车方向的意图,还要时刻警惕自己受到不能战斗的伤害,又要紧紧黏住,不给对手拉开距离方便逃跑的空间,同时,在这种实力的战斗情况下,一旦对手意识到自己脱身不能,那就很有可能仗着鬼的恢复力而铤而走险,无论从哪方面来讲,在体力耗费很多的情况下,选择这种战斗方式,炎柱都是在生命的红线上走钢丝。 “那我们能做些什么吗?” 灶门炭治郎猛地看过来: “炼狱先生在与鬼战斗,我们如果能帮上忙,哪怕只有一点点——” “开什么玩笑,我们根本帮不上忙。” 狯岳眯起眼,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你给我认清楚自己的实力,无论是你,我,废物,还是那头野猪,谁上去都是送死的份,现在能做到最有帮助的事情,就是别给炎柱去添乱。” 与其去分散炎柱“走钢丝”的注意力,还不如就在这老老实实待着,只要一直看着等待结果就好了。 偏头扫了三个表情都带上打受打击自我厌弃的家伙一眼,狯岳心底想着这几个家伙怎么这么麻烦,但也还是捏着鼻子挨个呼了后脑勺一巴掌,在依次响起的三声痛呼之后,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别搞得好像我叫你们看着炎柱等死一样……看看天空吧,不仅仅是太阳,增援也快到了。” 被结结实实拍了一把后脑勺,我妻善逸吃痛地叫了一声,眼泪几乎就挂在眼眶边上,只需要再多一点外力就能掉下来,而在听到了师兄的话之后,他下意识睁大双眼,抬头看向了空中。 两只不知什么时候飞过来的鎹鸦正盘旋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直到他的耳朵捕捉到不远处传来迅速接近的脚步声,天空才传出了鎹鸦熟悉的刺耳叫声。 “嘎!炎柱炼狱杏寿郎,遭遇上弦之三!水柱富冈义勇,虫柱蝴蝶忍,前来支援!前来支援!嘎嘎!” “……幸好当初按照最严重的情况发了信号。” 我妻善逸讷讷回过头,看见师兄露出了毫不掩饰松了口气的神情,蹙紧的眉头也舒展开来,语气轻松道: “本来以为只有富冈能过来,没想到还有虫柱,大概是蝴蝶屋的距离也比较近,所以紧急求援了。” “三个柱,对战上弦之叁,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 “完全没有问题!不愧是宇髄的继子,在关键时候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 蝶屋,即便是躺在病床上,炼狱杏寿郎仍旧露着一副中气十足的表情,精神头很好地大声说道: “多亏了稻玉少年及时叫了增援,我们才能成功斩杀上弦之叁!不愧是宇髄的继子!” 大概是炎柱和宇髄天元的关系很不错,所以即便是只说了几句话,他也没忘了多夸两句人不在这的音柱,就算整个人看起来被包裹得也伤的不轻,但仍旧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样,浑身都透露着喜气洋洋。 “并且,我也收到了三位优秀的继子,可以培育出优秀的接班人!唔姆,好事,都是好事!” “能够让几百年都没有斩落的上弦死于刀下,的确是一件好事,但炼狱先生再这样精神十足地讲话,会撕扯到刚刚包扎好的伤口的。” 蝴蝶忍在一旁露出笑眯眯的表情,虽说看上去仍旧温婉无害,但直觉颇强的炼狱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隐隐的黑气,非常老实地闭了嘴,末了还不忘记大声道了个歉:“抱歉!蝴蝶!” 蝴蝶忍露出困扰的神色:“……感觉到抱歉的话就不要这样大声讲话了吧,炼狱先生。” 富冈义勇也把那双古井无波的蓝眸转了过来:“炼狱,伤很重。” “这作为杀死上弦之叁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炼狱杏寿郎露出爽快的笑容: “少年们也很优秀!宇髄的继子帮了很大的忙,灶门少年、我妻少年、猪头少年也是很有潜力的新人!鬼杀队的新一代,就要看他们了!” “不要说得像是自己快要退役了一样啊,炼狱先生。” 蝴蝶忍似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似乎是才想起来什么事情一样,向着门外张望去: “说起来,我刚刚看到灶门君和嘴平君在外面,稻玉君和他的师弟去哪里了?” …… 蝶屋,人迹罕至的一片空地。 “师,师兄,你带我来这里,干干干什么啊?” 我妻善逸两手攥紧了自己的衣角,眼看着周围越来越符合杀人抛尸的地点特征,感觉越来越不妙,忍不住哆哆嗦嗦地问了起来。 虽然说他一开始抱了什么暧·昧的桃色幻想,比如说师兄其实是打算在风景优美的地方同意他的告白(完全忘记了没告白过),但就算已经在梦里弯得很彻底,转嫁了所有痴汉的火力,并且很希望得到一些福利,但他也不至于看不出来师兄越来越危险的眼神啊——这分明是准备大义灭亲吧?!! “干什么?揍你啊,看不出来吗?” 狯岳也站定,对这个地理位置感到很满意,无论这个废物怎么叫得像杀猪,也不会有人来打扰他揍师弟,于是终于回过头,露出了阴森森的神色,语气幽幽道: “梦游的时候你可是做了那种事情,以为我会原谅你吗,废物?” ——因为梦到和女人结婚,所以脑子不清醒,敢肆无忌惮地说出很遗憾他头上没有白无垢,在这之前又在他脸上和脖子上胡乱摸蹭,甚至还想要把他的嘴巴封住……大逆不道,以下犯上,别以为他会一笔勾销,他狯岳可是很记仇的,说了一定要揍人,就绝对不会放鸽子。 然而狯岳觉得自己的话没什么问题,但听在思想不那么纯洁的我妻善逸耳中,他的神色就渐渐地变了。 对师兄做了“那种事”? 我妻善逸满脸放空。 哪种事,是他以为的那种事吗?哎?哎?难不成,那种、那种,羞羞的……? 不,不,那可是在列车上……不过的确是在做梦,他也知道自己梦游的毛病,大家也都在睡觉,所以也不是不可能…… 那……难道,自己真的因为在梦境中意识到了什么,所以梦游的时候对师兄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思维顺着奇怪的方向一路勇往直前,完全偏移到了其他的地方,我妻善逸突兀地就开始两颊泛红,耳朵冒气,然后磕磕巴巴地对起了手指: “那,那个……如果我做了什么事的话……师兄……” 我妻善逸似乎做出了什么认真的决定,当下猛吸一口气,随后斩钉截铁,意志坚定,红着脸一字一句,在狯岳直接被惊到神色放空,满脸震惊的情况下,铿锵有力地大声说道: “——我会对你负责的,师兄!!!” …… 狯岳:“……” 一旁的树叶被震得掉下来一堆,草草铺在地上,空气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好几秒钟,狯岳才有了反应,他眼神放空,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我妻善逸,你有病吧。” 第56章 看你适不适合女装 虽然说狯岳身为年长我妻善逸近两岁的师兄, 但在某些情况下,他了解的东西,又或是拥有的经验, 似乎还比不过十几岁才被桑岛慈悟郞带到桃山的师弟。 狯岳年岁不大就拜入桑岛慈悟郞门下开始修行,每天面对的东西除了木刀、桃子,就只有拄着拐杖的老师。或许在我妻善逸也被带上桃山后, 他的生活中才算是多了一个人。 桃山的日子被修行充斥,入队后又像工作狂一样连轴转杀鬼, 即便是在蝶屋算得上“空闲”的时候, 也被宇髄天元给安排的地狱训练给耗尽了所有精力, 完全没有什么闲余时间像我妻善逸一样, 还有力气在脑子里发花痴……大概也能称得上一句“正经又克己”了吧。 “你脑子里究竟都是些什么垃圾。” 于是, 思索了好一会儿,甚至要依靠另外那一半带来的某些知识, 才反应过来这家伙误会成了什么傻逼东西, 狯岳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恶心过头了吧?揍你的话不会污染我的拳头吧?” “唉……唉?不、不是吗?!” 我妻善逸大惊失色:“竟然不是我在梦游的时候对师兄做了奇怪的事情吗?那干嘛要用这种说法!我不是白白激动了吗!” 本来在想就算有点冒犯, 做出那种事情的梦游的自己真是个禽·兽,但也不能不否认除了愧疚之外还有激动啊, 赶快负责告白结婚一条龙这不也是很好吗?老婆就到手了!结果现在竟然发现其实都是误会……师兄, 他一颗一心负责任的少男心破碎了! 狯岳:“……” 你这是哪门子的激动啊?因为女人缘不好已经执念到这种饥不择食的程度了吗!!而且干嘛用这种“亏了亏了”的遗憾语气, 简直越听越想揍人了。 在一阵死寂一般的沉默之后,我妻善逸的表情也变了, 泛红的两颊这次由另外一种意义上的羞耻翻腾而上, 通红的颜色直逼头顶,猛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是误会的有点深, 并且这种误会究竟在这种时候意味了什么, 所以在一瞬间有种恨不得钻进地底的羞耻, 我妻善逸抖着手,牙齿也开始打颤,头顶冒着热气,磕磕巴巴地问道: “那、那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 狯岳表情莫名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随后果断把袖子一撸,这一次一个字也不打算多说,攥着拳头就扑了上去。 “等等、等等?不是的话,好歹也告诉我为什么挨揍吧?!!” 我妻善逸立刻熟练地向后一仰,然后单手撑地一个毫无形象的翻滚,躲开了第一拳后果断拔腿就跑,成功又把局面发展为了熟悉的追杀,边跑还不忘边扭过头大声嚷嚷: “不是那种事情的话,我才不会乖乖站在那里被师兄揍!这就是师兄欺负师弟的情况了!休想打到我!” ——哼,想让他乖乖挨揍,要有足够的筹码才行! 狯岳给出的回应则是一言不发,额角鼓着青筋,手腕一翻,指缝里就夹了好几枚钢针和飞镖,沉着脸就甩了出去。 “嗷!作弊!怎么还带扔暗器的!过分,好过分,差点就扎到我的屁股了!!” 蝶屋的角落,响起了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 最后还是神崎葵被派出来找人,才在蝶屋这个人迹罕至的角落里把快要打成一团(单方面)的师兄弟领了回去,我妻善逸那头似乎是炎柱准备给新出炉的三个继子统一安排特训,而至于狯岳…… “宇髄刚刚来过,他有事找你。” 富冈义勇手臂上缠了几圈绷带,语气平板地说: “你不在。” “刚刚有点事,我之后去找他就行了。” 狯岳把同门相残这件事含糊地一带而过,听着病房内炎柱豪迈“哈哈哈”的笑声,和那三只一个比一个大的嗓门,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问道: “炎柱的伤势不严重吗?” 明明当初看到的时候,炎柱为了阻拦上弦叁试图躲避升起的日光而逃往边上的树林,简直像是要豁出命来,肚子都破了个大口子,如果不是虫柱的毒素叠加作用使得上弦鬼的行动受到影响,恐怕炎柱当时直接就交代在那了…… 后来还是硬生生拖到太阳升起,亲眼见着鬼物化为飞灰,狯岳才在蝴蝶忍一声“别乱动!内脏会流出来!”的惊叫中回过神来,忙不迭把身上一堆零碎的东西卸过去,好歹也算派上了用场。 “很严重。” 富冈义勇回答: “你带了伤药,还有绷带,能够应急,但是蝴蝶说不允许炼狱大声说话。” “……” 狯岳看了看紧闭但仍旧能传出中气十足笑声的门,和富冈义勇对视了一会儿。 随后在闻声赶来满面笑容带着黑气的蝴蝶忍“温柔”的劝导声中,一声不吱,安静如鸡地在病房外排排站,直到“温柔”劝诫完毕的蝴蝶忍翩然离开,才各自偷偷松了一口气。 杀死上弦之叁,似乎是运气要占了极大的分量,本就是即将天亮的时候,只要能将上弦鬼拖住一小阵,就可以凭日光取胜,前来支援的还是极其擅长拖延缠斗的富冈义勇,上弦鬼又对于力量不足的剑士没有分去太多关注,所以骤然遇到用毒的蝴蝶忍,可是一丁点毒素都没浪费,完全都接在了自己身上。 短时间内斩下上弦鬼的头颅或许不容易,但拖延到很快就到来的天亮……难度就下降了不止一筹。 狯岳垂了垂眼睫。 ……虽然说,就算是降低了许多难度的情况,他也没办法参与进那种程度的战斗就是了。 即便已经很努力在修行,如饥似渴地汲取能够提高实力的技能,但仍旧连雷之呼吸的一型都用不出来,桑岛老师所说的“天赋”,其实也根本不存在于他的身上,这点在修行的时候就能够判断出来——他要努力很久才能取得的成果,无论是身体素质的提升,还是剑术的精进……善逸都会很快就追上来。 连身份也是,他费了很大力气才争取到的“继子”,对于那家伙来说,也不过是出一次任务就唾手可得的东西。 比起他这种平庸的“天赋”,被他整天“废物”“垃圾”这么叫着的善逸,只用一之型却能使之达到登峰造极程度的善逸,才算是拥有所谓的“天赋”吧。 “我先去找宇髄。” 从思绪中拉扯回来,狯岳又瞥了一眼关紧的病房,对富冈义勇点了点头,随后就果断迈开了步伐。 他记得,宇髄天元之前说过,等到他正式成为继子之后,就要一同去他的音柱辖区接受更为系统且严苛的训练,应该也就不会再停留蝶屋,每天都要看到废物师弟那张在他面前乱晃的蠢脸了。 …… “呦,稻玉,干得不错,很华丽,不愧是我华丽之神的继子。” 到了音柱位于总部的偏宅后,宇髄天元在见面的第一时间就罕见夸了他一句,虽说比较自恋的也把自己夸了进去,但在以往嘲笑斗嘴居多的对比之下,狯岳骤然间竟然还有点不自在。 杀死上弦鬼是一件大事没错,但出力的都是柱,也没必要把这种喜悦都分散到只能抄手观战的他身上来吧。 “……富冈说你找我有事。” “啊,的确有事。” 宇髄天元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也没有惯例把他揪去先以名义为“对练”揍他一顿,而是冲着屋里一比大拇指,声音平静下来说道: “进屋说吧,我的老婆们也来了,这次准备带你们潜入一趟花街——还要先看看你能不能适合女装。” 狯岳:“……?” …… 似乎是宇髄天元前段时间一直整理的吉原情报有了发现,他将重点关注对象锁定在了三家店,并且由于考教了女队员,发现竟然都是专注于挥剑的家伙,没有一个拥有潜入收集情报的能力,所以才不得不捏着鼻子,让自己的老婆出马,进行这么危险的工作。 “连‘隐’那边也是,虽然有点勇气,但是别说自保能力了,伪装简直差到令我头疼的程度,那种家伙只要一进去,肯定就会被发现,别说收集情报,恐怕第一天就要被轰出来打草惊蛇。” 宇髄天元颇为无奈地捏了捏山根,盘腿坐了下来,各有千秋的三位女忍者纷纷凑过去,以一副会被几乎所有男性都羡慕嫉妒恨的人生赢家姿态,单手拄着脸,语气随意道: “以客人的身份潜入也行,不过还是游女更容易接触到深层次的消息,我的身高和肌肉太完美了,所以根本做不到这种事——说起来,稻玉,你多大了?” “啊?额,十八岁。” 刚一格外别扭地坐在对面,也不知道是宇髄天元哪个老婆的女人就带着微笑凑了过来,穿着的是和须磨同一款式的前卫服饰,头发全都束在后面,但比起那种咋咋呼呼超级爱哭的性格,这个女人很明显沉稳得多,轻道一声“失礼了”,就面容严肃起来,在他的左右肩膀上各自捏了两把。 “十八岁,也到年龄了。”宇髄天元撑着脸,有点百无聊赖地开口,“对你来说也不算早,没办法扮成女人也可以装作游客,不算吃亏。” 这么说着,他微微扬起声线,询问了一声。 “雏鹤,怎么样?” “有点困难。” 被称作“雏鹤”的女忍者微微蹙起眉,回答道:“稻玉君的这个年纪,肩膀已经长开了,对于女性来说比较宽,而且脸部线条有了棱角,面相也并非中性化的类型,喉结还比较明显……” “也是,好歹也算是成为男人的年龄。” 宇髄天元毫不意外地应了一声,随后拍板做出了决定。 “那就以客人的身份潜入吧,走,稻玉,把你这身衣服换了,我带你逛花街去!” 第57章 师兄现在会在哪儿呢 吉原, 花街。 华丽、暧昧、奢靡,可以用一切与沉醉享受有关的词汇来形容的地方,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天堂, 飘荡着脂粉香气与娇声软语的繁华不夜城。 “人真多。” 狯岳不自在地跟在宇髄天元身后,皱着眉避开一个喝的跌跌撞撞但仍旧念叨着“荻本屋”“京极屋”“花魁”“漂亮”之类的醉汉,青色的眼瞳里闪着露骨的厌弃。 “难闻的味道, 恶心的人,讨厌的地方。” “你可真奇怪。” 宇髄天元把一只手臂抄在和服内襟, 闻言略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来到这里的男人, 无一不觉得女人身上的脂粉气是天下最香的味道, 就算是和无数抱着与自己同样欲望和目的的男人擦肩而过, 也不会有厌恶这种感觉, 应该算男人的天性吧。” “哈?凭什么要被这些恶心人的东西代表啊?”狯岳的反应则是不耐地一横眼,“泥土都比这种呛人的味道好闻, 只会被欲望支配的家伙根本只是蠕虫而已吧, 满脑子除了女人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吗?” 而且宇髄这家伙也太泰然自若一点了吧?他可是有老婆的家伙, 还是有三个老婆,带着继子来逛花街就已经非常不对劲了, 此时又会说出这种话, 真的很难不给人一种微妙的既视感。 成年人, 这就是真正的成年人吗?成年的男人还真是罪恶,无论有几个老婆, 无论老婆多么貌美如花, 对于踏足这种脂粉场所仍旧毫无避讳……虽然说这家伙是因为任务才潜入的,但是看他这幅熟练的模样, 总觉得以前也没少来过。 “第一次逛花街, 我本来以为你会是期待更多一点, 毕竟对这种地方抱有向往的男性太多了,没想到你居然还是偏保守那一派……也对,除了那些老古板的神道世家,谁还会带勾玉。” 宇髄天元叹了口气,幽幽道:“稻玉,你这幅模样,该怎么才能和游女好好相处,如果冷脸把人吓到不敢说话,女人又怎么可能把重要的情报透露给你。” “呆在这里就会让我想吐。” 狯岳面无表情地回怼: “讨女人欢心这种事我不知道怎么做,有没有别的方法?” “……也不是没有。” 宇髄天元半眯着眼回过头,把他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最后慢吞吞点了点头,还算满意地嘀咕了一句“皮囊起码合格了”。 “虽说这里的女人都是作为出售皮色的商品,不过在这种集中的街段,就算是男人也会被用挑剔的目光看待,既然你不会讨女人欢心,那就让女人讨你欢心吧。” 皮囊是很招人喜欢的东西,如果拥有一副好皮囊,往来的人流会不自觉会将视线投注过去,即便是在人来人往的吉原,能够出现这样高质量的优秀客人,也是值得游女们私下窃语,随后挤作一团躲在围栅后,带着欣赏的意味去用视线描摹。 不仅仅是男人会主动去寻找更美的花魁,三味线弹得更好的艺伎,为了赚取足够的钱财,又或者是单纯希望碰到优质的客人,为此主动倚上横栏招揽客人的游女也数不胜数。 甚至有些时候,被挑选的不仅仅是涂脂抹粉的女人,还有自认为地位高人一等,却不知自己也在被私下窃窃品头论足,被评价外貌与钱袋的某些男人们。 …… 披肩银发,洗干净古怪的红斑眼妆,换下古怪无袖的鬼杀队制服,摘下粗重的金色臂环,难得穿起正常和服的宇髄天元光是站在那,就是直立着的一米九多高的人形立牌,上面大概就是明晃晃几个大字,“超级帅哥”。 无论是高大的身材,还是惹眼的发色,亦或是优秀的面目轮廓,都是如同黑夜中发光体一般的存在,若是单纯字面上意义的“发光”,或许在灯火通明的吉原还不会被关注,但在这种游逛花街的众多矬相低质量男性中,骤然出现一个帅哥,那可简直堪比黑暗中的一盏灯笼。 又能有什么会比黑暗中的一盏灯笼更引人注目呢? 那就是两盏。 很明显是同行的两人风格却完全不同,如果说银发的男人在肆意散发帅气华丽与荷尔蒙,那他身边眉头紧绷的黑发青年大概就是冷冽与沉珂的代表了。 说是青年,但大概还处于少年与成年的过渡期,肩膀在长开,体格也还有硬朗的余地,发色纯黑,但皮肤简直是接近于艺伎脂粉一般的冷白,透不过血色,连瞳孔都是冷冷的青绿,嘴唇不悦地抿着,眸光一扫便是令人心惊胆战的冰凉温度,皮相很好看,但面容始终浮着一层不耐,浓黑的眉大概是除了发色与睫毛外唯一的深色,色彩浓淡碰撞明烈,透着一股排斥与抵触的味道。 顺着颈线系着蓝绳与金色勾玉,这在吉原的代表性更容易引人注目——勾玉所象征的背景,很难无人知晓。通常来讲,在尚未自由到随意的大正年代,只有代表了神秘的神道世家,一举一动都带有特殊与静谧的古老家族,才会佩戴与神明相关的饰物。 出现在吉原花街的神道,就好似堕落入花柳街巷的纯白,恶意或者不恶意都会下意识凝聚而去,汇成视线的焦点,如灯火般引人注目。 “让女人讨欢心?” 狯岳疑惑地重复了一句。 “花街能买的也不是那些女人注意到的情报,讨客人欢心和这没关系吧,这又要怎么做,给钱吗?” “钱也是要给的,去重点关注的店里,点那种看似不起眼的游女,通常她们知道的东西才更多。” 宇髄天元说道: “至于怎么做……讲话可以温和一点,剩下的,你就还是这副做派不用变,自然有好你这一口的。” 狯岳:“?” …… 宇髄天元的解释格外抽象,像是说了,又像是什么都没说,最后狯岳只听懂了让他说话稍微温和一点……这点倒也没那么困难,除了那几个特定人选之外,狯岳与其他人的交流也鲜少那么随意。 先前似乎是路过了一家“荻本屋”,宇髄天元豪迈一拍他的后背,叫他去别的地方自己转转,最好能发现点什么情报,但如果没有也不意外——总之就是别跟着他碍事,他要去卖老婆了。 没错,卖老婆。 一想到这件事,狯岳就觉得槽点无数,连吐都不知道如何吐。 该说是忍者的职业素养吗?虽然可以确定下来那种身手的女忍者绝对不会让寻欢作乐的男人占了便宜,但大概还是他觉悟不够,一想到属于自己的东西有可能被别的男人点去,就算只是弹一首三味线,也有些接受不能。 要举例子的话,就好像他会对废物师弟抱着别的女人大腿求婚而怒火中烧……虽然说愤怒的原因更应该与丢人挂钩,但也不能不否认,倘若真的出现这种事,他的心情一定会无比糟糕。 就算是废物,那也是他养着的废物,甚至,因为“自己在乎的”被别人窥伺,而感到抵触与愤怒,所以一气之下做出点什么事也不是不可能…… 思绪拐了个弯,有点直奔奇怪的地方去了,意识到再想下去大概会出现什么不太妙的后果,所以狯岳及时打住了思绪,将意识拉扯回来,仰起头分辨起最近一间店的招牌,好方便他判断一下刚刚这漫无目的一通乱走,究竟走到了什么地方。 “京极屋……?” 狯岳眯了眯眼,顿下了脚步。 他记得,宇髄天元提起过的三家最有嫌疑的店,其中之一,就是京极屋。 ——要不进去看看吧。 他腾起了这样一种想法。 * “奇怪……明明下午还追着要揍我,结果一转眼就看不到人影,师兄干嘛连走人也不告诉我,老是这么一声不吭就跑掉。” 缩在蝶屋熟悉的病床上,我妻善逸鼓着脸兀自生起了闷气。 “脾气这么烂,又爱打人,尤其喜欢打我……为什么要偏偏去喜欢这样的师兄啊,挨揍倒是没什么,反正我跑得快,师兄也追不上,重点是该怎么追啊?” 追女孩子他可以耍帅(虽然通常耍不起来),可以送可爱的小花和漂亮衣服,女孩子想要什么他就努力去弄来什么,钱也好物也好,就算只是想骗他也好,都有能够送的出去的东西,追起来倒也没有无从下手的局面,但是如果把想追的对象换成师兄…… 我妻善逸不受控制地抖了一抖。 师兄不喜欢花,不喜欢漂亮衣服,钱也比他多,对这些东西都没什么追逐,甚至连喜欢的东西也猜不透,一定要说的话,师兄应该是喜欢揍他……他难道要冒着生命危险去给师兄揍吗? 不要吧,被揍出问题了怎么办?他想追喜欢的人可是也有自己的小心思的,追到手了还能做很多有吸引力的事情,如果真的被师兄天天揍得只能在病床上躺着,什么也不能对师兄做,那这简直就是酷刑——他可是很有热情的十六岁生理正常的男性啊,和师兄那个疑似冷淡的家伙可不一样! 可恶,一想到这里,就更失落了,为什么师兄不可以对他抱有同等的热情呢?别只对揍他抱有热情吧,或者再放松一点要求,就当做“打是亲骂是爱”了,这种亲与爱可不可以只放在他一个人的身上,莫名其妙冒出来关系很好的朋友,还要冷酷地对询问的他说“关你什么事”,真的会让他心情很低落的。 师弟都被掰成蚊香了,作为老是给埋胸的罪魁祸首,好歹也负点责任吧。 我妻善逸最后恹恹地抱着被子,仰面躺回了床上。 ——说起来,师兄现在会在哪儿呢? 第58章 你还没涨价? 京极屋, 据说是整个吉原生意最好的一家店。 遣手挑选买进年轻女人的时候,对各方面的筛查都极其严格,首先脸必须长得好看, 这样才有派出来接待客人的资格,但偶尔也会收取一些长相稍微普通一些,却在某些方面有特长的孩子, 比如琴弹得特别好,唱拍子和得格外婉转,或是插花特别有韵味, 为此还会专门聘请各方面的老师前来教导,可谓是毫无短板。 无论是想要与美貌游女共度良宵,亦或是只单纯想要听上一段三味线,京极屋都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去处,更遑论还有决定性的因素——京极屋有着整座吉原最美的花魁,蕨姬。 据说花魁蕨姬容颜极其艳丽,美貌到会让身体虚弱的男人激动到昏厥过去的程度, 若是定力不够优秀的家伙,被坐在大腿上冲着耳朵呵上一口气,便会头脑发昏, 鼻血横流, 甚至因为心神激荡而当场失禁也说不定……虽说狯岳觉得这种说法真的有些难以言喻。 该怎么说, 不愧是充斥了桃色的吉原, 就算评价一个女人“貌美”, 也要用这种令人心情复杂的说辞,似乎这里的人除了那种事之外就什么都不考虑了, 满脑子的寻欢作乐, 但是他转念一想, 这里毕竟是花街,关注这种东西就好像鬼杀队的剑士想要变强一样,似乎是所谓的本分。 但即便如此,在一群莺莺燕燕涂脂抹粉的女人中,狯岳也还是木着脸点了一个弹琴的琴女。 虽说这是人家的生意,但是这么热情的做生意也真的有些吓到他了,而且提起来有点丢人,狯岳总觉得那些游女的眼神似乎很灼热,好像见到了什么珍奇动物一样,一双双看上去低眉顺目的眼睛其实全在他脸上刮来刮去,简直像是恨不得给他刮下来一层皮。 并且这还可能不是错觉,当抱着琴的女人一脸诧异起身之后,无数遗憾的眼神宛如利剑一般,嗖嗖嗖都扎在了他紧绷的后背,甚至等到他出了门,顺着廊道拐了个还不远的弯,还能听见那边骤然响起的“窃窃私语”。 “看上去还很年轻,这么俊俏的男人没挑中我,真遗憾啊。” “是啊,这可是非常优质的男人了,老是接待那种醉醺醺的家伙,我也很想睡一次帅哥啊。” “看到他的领口了吗,带着勾玉哎,这种类型很不多见的,而且感觉很没有经验,好想睡他一次啊。” “我也想睡。” “想睡。” 狯岳:“……” 狯岳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就是吉原的女人吗,恐怖如斯,宇髄天元竟然能在这种地方混得泰然自若,风生水起,也着实足够厉害了,真不愧是柱。 心中顿时腾起了对游女们以及柱的敬畏,狯岳一边步履缓慢地跟随着引路,心中思索一会儿该怎么套话,一边不着痕迹地观察四周。 京极屋身为花街的扛把子,不仅仅游女是顶尖,甚至连很多细节之处,比方说栏杆的精美雕花,拉门上栩栩如生的锦绘浮世绘,多以吸睛的鲜艳颜色为主,全都透露着奢靡以及艳丽,从里到外地展示出“美丽”以及“淫靡”。 ——所以说,在这种以“精美”为主调的地方,骤然出现似是被什么重物撞破的栏门,破碎支棱着的狰狞木茬,翻到破碎的花瓶碎片,乱糟糟的东西在地面上堆起一片杂乱无章,并且凑上一群打扫整理以及修缮的工人,似乎就显得格外异常了起来。 本就是抱着寻找“不对劲”的打算,所以狯岳在拐角处刚一看到这幅场景,就毫不迟疑地踩着白色足袋走了过来,为他引路的琴女先是怔了一下,随后露出慌张的表情,急急忙忙追在他身后跟来压低嗓音劝阻: “大人,大人,我们要去的不是这边,这里碎物众多,小心扎到脚底,还是随我——” “这是怎么回事?” 狯岳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驻足在附近,目光警锐地在木头断裂处来回扫过,随后才露出隐隐有些失望的神色。 离远看还觉得可能是发现了什么端倪,但凑近观察,断裂的边缘并非多大的蛮力,大致也就是醉汉认不清路,一头撞上了脆弱的门扉,将这薄薄的一层木片压碎的程度而已。 “……先前有位客人,喝酒喝得很尽兴,一不小心摔了一跤。”琴女露出略有些尴尬的神色,“老板就叫了一些人来修,您看……” 耳边也听到了附近的窃窃私语,一些游女在嘀咕着什么“客人粗鲁”“浑身酒气”“蕨姬花魁扔了花瓶”“醉汉摔倒”什么之类的话语,结果只是一个醉汉吗,还以为会有什么在这里受伤的人,能顺着摸到一些蛛丝马迹呢。 有些无功而返,狯岳的眉头也重新皱了起来,最后实在是什么也没发现,才沉着面色准备离开。 但在转身前,目光堪堪落极修缮工人最远的那一头,捕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之后,狯岳重新顿住了脚步,青瞳带着点意外,略有诧异地眺了过去。 埋头苦干的家伙也察觉到了毫不掩饰的视线,似乎是对自己的存在感还能吸引到注意而感到很意外,所以颇为疑惑地抬起头,怀里还抱着一堆断裂碎木片,脸上也蹭着几块灰,只有抬起那一双冰蓝色瞳孔透着冷光,隔着几个碌碌人影,和凉凉的青绿色视线相对了一瞬。 随后两人的表情同时没有绷住。 夜斗的双眼顿时睁大,简直恨不得从眼眶里瞪出来一般,似乎对于狯岳出现在这种地方感到由衷的震惊,而狯岳…… 狯岳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什么情况啊?夜斗这家伙不是之前还在车站凑数售票员吗,还放话说要解决因为无限列车死人太多而产生的风穴,怎么一转眼在花街看见这家伙了,还在给花街的店铺打杂……好歹也是个神,做的活计也太接地气了点吧? 那头灰头土脸的祸津神冲他挤眼睛,几乎快要把眼睛挤到抽筋,才连比划带做口型地凑出一句话: ——等我赚完这五钱去找你。 狯岳:“……” 所以,你还没涨价啊? * 虽说同样是在蝶屋,但作为“伤员”时居住,和作为“炎柱继子”居住,还是有着相当程度的差别的。 ——当然,并没有待遇上的差别,我妻善逸几个人早就和蝶屋的小女孩儿们混熟了,小葵更是不会因为他们有了继子身份而改变态度的类型,所以原本是什么样,现在也还是什么样,唯一出现的差距大概就是,作为“暂住”人员,是需要记录姓名和阶级的。 “伤员的话当然都无所谓,但是现在你们几个没有受伤,就要将你们的房间从病房里划分出去,免得会有其他伤员被安排过来。” 神崎葵往我妻善逸怀里塞了一个纸页粗糙的登记本: “伊之助先生的话,就麻烦善逸先生或者是炭治郎先生帮他写名字了,记得写在最后人名接着的空白页,不要写到其他地方去。” 扔下了这么两句话,似乎无时无刻都在忙碌的双马尾少女就急匆匆出了门,只来得及嘱咐一句“我一会儿过来取”,就看不到了人影,留下我妻善逸干巴巴地眨了眨眼,然后才慢吞吞翻开了这本装订后很明显被翻动了好多次的线订本。 纠结要怎么追师兄的时候被打断,虽然说有种被打扰的微妙,但也觉得被打断了会稍微松了一口气……毕竟要一个很怕挨揍的人思考自己究竟能忍受师兄揍到什么程度,也着实有点残忍。 撑着脸有些百无聊赖地翻开登记本,目光草草在字迹各异,甚至大多数都乱糟糟揪成一团的丑丑字迹中一扫而过,我妻善逸“哗啦啦”的翻到了最后一页,准备接着上一个登记人名的末尾写上自己的名字。 “还好我也认得很多字,不然的话,小葵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我不会写字的情况嘛。” 我妻善逸嘀嘀咕咕起来: “分明都记住了伊之助不认字……虽然说那家伙连筷子都不会用,也肯定很容易猜到啦。” 这么抱怨着,我妻善逸捏起了笔头,但还没等笔尖落到纸面上,他的目光就突然一凝,落到了上面几排字迹工整,笔锋尖锐,在一堆乱糟糟丑字中堪称鹤立鸡群的一个名字。 『狯岳』 “……” 我妻善逸盯着这个熟悉的名字看了好半天,笔尖也迟迟不落,表情变来变去,目光盯在名字前面一小块的空白处,似乎在进行什么很有诱惑力的心理斗争,脸颊也冒出了汗珠,嘴唇颤抖起来。 “只、只写名字是什么意思啊,小葵说的分明是全名吧,就算知道师兄其实更习惯被称呼名字,但是这可是登记哎,也太随意了一点。而、而且前面还空了那么大一块,这不就是在诱惑别人帮帮帮他补上姓氏吗……” 啊!我妻善逸!你冷静,你争气一点!不就是一个帮师兄写上姓氏的机会,你激动个什么劲,只是写上姓氏,又不是冠上你的姓,不要这么丢人,手都抖起来了!不要这么没用啊! 心里的小人在疯狂呐喊,但终究还是抵不过一个很有诱惑力的念头,我妻善逸纠结到满头大汗,双眼几乎爆出血丝,最后还是没敌过这个诱惑——他颤颤巍巍地在其实很狭窄的那块空白处落笔,补了个姓氏。 『我妻』 “……” 双颊飞速涌上鲜红色,我妻善逸直勾勾地盯着这页纸,目光在字迹格外不搭调的奇特组合上来回游离,最后莫名其妙地把本子抱到怀里,蒙头在床上滚来滚去,头发炸得像个金色蒲公英,兀自发出了格外诡异的痴痴笑声。 第59章 就算是你这种男人 虽然只是自己偷偷在师兄的名字前面加了姓, 既没有被承认过,也没有被同意过,甚至除了他没人知晓, 但我妻善逸还是觉得, 他的心情都快要飞起来了, 就算是吃到了金平糖和高级鳗鱼,所获得的幸福感也不过如此。 嘿嘿,嘿嘿嘿, 我妻, 我妻狯岳, 听起来是多好听的名字啊。 比起所谓的“稻玉”好上很多吧,他其实很早就想要吐槽了, 师兄的姓氏听起来完全不平易近人,老是觉得会有点什么神秘背景, 脖颈上又寸步不离一块勾玉, 真的很难不让人怀疑, 师兄是不是什么没落大家族跑出来的子弟。 反正管他的,师兄现在就是他的师兄, 一起穿着鬼杀队的制服, 手中握着斩鬼的日轮刀, 最亲近的人只有他和爷爷,只给他埋过胸,甚至还一起睡过(午觉), 关系都已经这么亲密了, 就算冠上他的姓……也没什么问题吧? 炸开的金色蒲公英抱着粗糙的线订本, 又痴呆一样“嘿嘿嘿”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没考虑到这一点, 还是选择性忽视了什么问题,我妻善逸完全没有想过,为何是他把姓氏冠给师兄,而不是他顶上“稻玉”这一姓氏——可能这就是男性的本能吧。 但是啊!师兄的皮肤那么白,身上的味道又很好闻,胸口也又软又有肉,还会照顾人(虽然伴随着怒骂),家务也是全能(打人也很疼),真的很难不令人感慨,这多适合做妻子啊……可恶,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可能是因为师兄打人太疼了吧。 至于生搬硬凑出来这几个字连笔迹都不同,很显然就是腆着脸偷偷写上去的字迹,属于他自己的痴心妄想,但是那又怎么样嘛,有梦想谁都了不起,迟早要让师兄冠上他的姓的! 已经彻底荡漾在了妄想中,我妻善逸完全把神崎葵先前叮嘱的事情抛在了脑后,脑内幻想甚至已经进展到第二个孩子该取什么名字了,也没考虑一下两个男人究竟谁能生孩子,整个人就是一副石乐志的状态,让推门进来准备如有登记本的双马尾少女看得分外无语,嘴角抽搐。 “善逸先生,你写好了吗?” “啊……啊,小葵,抱歉!我现在就写!” 猛然被从天堂一样的幻想中拉扯回到现实,我妻善逸连忙急匆匆翻开线订本,草草在后面补了几个名字,然后讪讪笑着递给了表情很无奈的神崎葵。 “真是的,没有稻玉先生看着你,喝药也很费力,做事也很费力,老是这样子,会给大家添麻烦的。” 神崎葵叹了口气。 虽然被给了很不积极的评价,但我妻善逸此时却完全没有以前那副飙着眼泪大哭的难缠姿态,而是赞同地点了点头,两颊还浮着浅红,用梦幻一般的语气说道: “对啊对啊,需要师兄看着我才可以,所以师兄一直和我待在一起才好嘛。” ——如果能和我在一起,那就更好了。 神崎葵:“……” 神崎葵的眼神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 这家伙怎么回事,以前提起稻玉先生都会又哭又叫的,现在不仅不怕自己的师兄,还露出这样一种诡异的态度……脑子不会被稻玉先生打出问题了吧? * 枯燥地坐在单间里,听着琴女在那不紧不慢拨动琴弦,狯岳觉得自己都快听睡着了——真的很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有这样一种爱好,这种慢吞吞的音乐究竟哪里好听了? 比起这种注重于韵味与风雅的音乐,他其实更喜欢重金属风格,狯岳觉得他可能这辈子也欣赏不来所谓的琴乐和三味线,当然,除非有人能把三味线弹成电吉他,那就另当别论了。 强行耐着性子听完一曲,狯岳很快就迫不及待地开始了套话,试图从琴女的嘴里翘出点什么有用的情报,然而也不知道是他挑选的对象不正确,还是因为刚刚的事导致琴女对他有了一定程度的戒心,总之,除了一些听起来似乎完全没什么用处的东西,狯岳再就一无所获。 最后随口找了个理由出门透气,狯岳一边闷着头在又长又窄的廊道里穿行,一边在心中吐槽。 ——什么“生意太好所以被对面的店商业打击”,“刚刚还有因为蕨姬花魁太美而被吹口气就昏厥了的男人”,又或者是“醉酒的客人闹事了”“花魁很生气,砸了很多漂亮的花瓶”……这种东西能够提取出蛛丝马迹吗? 宇髄天元如果真的是从这种情报中获得的消息,那他愿意承认,这个满口“华丽”的家伙,是真的格外强大了,至少狯岳觉得自己完全没有从中发现什么端倪。 略有些挫败地这么想着,狯岳刚刚迈过了一个拐角,拐弯处角落的房门就突然开了一条缝,如闪电般从里面伸出一只手,一把攥住了刚刚齐平准备摆过的小臂,随后猛然一用力,直接将整个人拖了进去,像是捕食猎物的空洞一般,吞进猎物后紧紧闭合上了牙扉。 “……奇怪,刚刚路过那个俊俏的男人呢?” 顺着拉开的栏门,因为瞧见了路过帅哥的侧脸而好奇探出头来,却一转瞬就已经寻找不到人影,左右张望了一下的游女困惑地缩回了房间。 “才一转眼,怎么就看不到人了?” …… “……你有毛病吗?” 被突兀一把拖进房间,险些以为受到袭击,差一点就本能一拳揍了过去的狯岳抽了抽嘴角: “搞得这幅见不得光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在做什么阴损的勾当,你躲谁呢,夜斗?” “我说你小声一点。” “绑架犯”立刻在脸前竖起一根手指,比出一副严肃的“嘘”,好像怕被捉奸一般,连说话都用的气音,也不想想就自己那种存在感,就算大喊大叫估计都没人在意,哪里用的到这么夸张。 “的确在躲麻烦,所以好歹也让我谨慎一点吧,找上来的麻烦可是能注意到彼岸的怪胎啊。” 夜斗叹了口气。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人类有一个叫做什么万世极乐教会的组织,在四处搜寻神明的踪迹,别的神都在神社很少出门,我可是还要打工的,所以就有点倒霉……” 被邪·教盯上,那的确很倒霉,不论是人还是神。 狯岳在心里认同地点了点头。 “不过你不是有神器了吗,那个野良。”但他还是有点不理解,“有神器的话你连高天原众神合力都能斩断,这可是你说的话,还会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 “……野良只是短暂地在我这里帮个忙。”夜斗露出尴尬的表情:“她很快就回去了。” 狯岳:“……” ——好吧,连野良也嫌弃他,这似乎没什么问题,毕竟能混到这种穷酸份上的神估计只有这家伙一个,甚至需要此岸救济才吃得起饭的祸津神,被野良嫌弃也不是说不过去。 “说起来,我还没问你呢,你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啊,不见得你是会喜欢女人的类型吧?” 似乎是终于见到了熟人,一副疑神疑鬼模样的祸津神也松了口气,说话的语气也正常了起来,眯着一双冰蓝色的瞳仁,把狯岳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个遍,然后“啧啧”了两声。 “这幅打扮,真是恨不得女人的眼睛挂在你身上了,原来狯岳你也会对女人感兴趣吗,我本来以为你这种人会单身一辈子,就算有企图也最多是你那个师弟——” 狯岳:“胡说八道也要有点依据。再这么说我就要吐了。” 夜斗:“我觉得我的依据很充足。” 这是什么年代,男人十四五岁就算成年,可以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了,洁身自好到狯岳这种程度的男人反而不多见,虽然说是神器,但此岸的年龄也不小了吧?这居然连个暧昧的异性都没有,满脑子都是他那当儿子养的师弟……他夜斗怎么说也是年龄无从考究的祸津神,见过的人数不胜数,如果这家伙真的没什么异常,他当场就把这块榻榻米吃下去。 “也就是你自己不承认……”祸津神小声嘀咕了一句。 狯岳的眼神不善起来,见好就收的夜斗立刻很有眼力见地扯开了话题:“所以,狯岳你来这是干嘛的,可别告诉我你是真的想来试试,我不太信。” “花街这里有鬼。” 狯岳很干脆就提了一提,毕竟这倒没什么不能说的,鬼杀队向普通人征集情报的时候有时也会透露相当状况,更何况夜斗还是个神——神明可是躲这种人与鬼的恩怨躲得避之唯恐不及,完全不必担心会有情报泄露打草惊蛇的情况,倒不如说凭借神明的存在感,有时候甚至还能提供点情报方面的助力。 “哦,那你们鬼杀队加油。” 果然,一听到和“鬼”有关,这个不靠谱的祸津神立刻摆了摆手,表示他完全不准备多听,对这趟浑水丝毫不感兴趣。 “那你又是怎么过来的?” 大概是考虑到在这里和熟人聊天也比去听那慢吞吞的琴声强,狯岳也干脆就抱着手没准备走人,蹙着眉问了一句。 “混进花街也不是那么容易吧?” “车站那边因为存在感太弱,把我忘记了,所以短期工作就丢了。” 夜斗耸了耸肩,“而且花街又很适合我隐藏踪迹,只要有点手艺,想要在花街呆下去也很容易,别看我这样,我的画技和点妆技巧很高超的。” 这么说着,夜斗精神抖擞地对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我画的春画可是大受好评,也有很多想要把女人给遣手卖出好价钱的家伙,我给重新整理完妆扮后,卖的价钱能翻个倍——告诉你,就算是你这种男人,我也能画成毫无破绽的花魁!” 第60章 师兄夜不归宿干嘛去了 “不需要。” 狯岳面无表情道: “我闲的吗, 莫名其妙去扮女人。” “说不准你们鬼杀队有什么潜入调查任务呢。” 夜斗不死心地据理力争起来,“女队员不足,潜入地点有限制, 或者各种各样的原因啦,哼, 别看你现在这么不屑一顾,迟早有一天会找我帮忙的。” “那就等到‘迟早’那天再说。” 狯岳无语地瞥了他一眼, 不过也没继续说些什么,因为他突兀就想到了宇髄天元来花街之前, 叫自己一个老婆在他肩膀上捏了半天那回事……如果不是他已经到了性别特征比较明显的年龄,按照宇髄那家伙的打算, 但凡他再年轻两岁, 轮廓柔和一点,恐怕都会被强行女装吧? 总之, 还是先保留意见。 这么想着, 狯岳也就没再准备留在这里耗费时间,用两指勾着木质拉门拖开一条缝隙,顺着向外扫了两眼, 确认到没有人会注意这个角落之后,就果断地开门迈了出去。 因为实在很熟,所以不打招呼直接走人也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止狯岳经常这么干, 夜斗其实才是突然失踪的常客, 虽然说得上是关系还不错的朋友,但实际上, 狯岳和夜斗除了靠缘分见面之外, 几乎没有主动联络见面的时候(夜斗吃不起饭的时候除外)。 “我说真的, 找我很方便的,你也算半个此岸活人,只要叫我的名字就可以,需要女装的话一定要记得叫我啊,是狯岳的话,那五钱我不收也没关系。” 身后传来祸津神贱嗖嗖的声音,狯岳背对着这个穷神翻了个白眼,扭头就走,步伐干脆利落,毫不拖沓。 呵,还差你那五钱了? * 在京极屋可以称得上没什么收获,就算之前也揪着夜斗问了一通,所得到的消息也比那个琴女多不出什么。 夜斗这家伙也是刚来,他甚至都没亲眼见过所谓“美到令男人昏厥的蕨姬花魁”,只是被京极屋的老板娘神色惶惶地叫去收拾了碎裂的木门,随后就只见到老板和老板娘行色匆匆离开。 似乎是因为醉汉的原因惹恼了赚钱的花魁,所以两个人还要商量怎么安抚脾气很差的蕨姬,说实话,虽然说花魁的确是一家店的聚宝盆,但是地位能够高到让老板和老板娘都这么战战兢兢地捧着,这个蕨姬花魁的手段还真的不容小觑。 心里随便发散地感慨了一瞬,狯岳很快就拉扯回了思绪,买的剩下几首琴曲也不打算听了,所谓的“别的事情”也避之唯恐不及。 事实上,当他知道点琴女弹琴其实也是可以寻欢作乐的时候,内心其实有感觉到惊讶,只能说花街不愧是花街,无论干什么都会被歪曲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这种地方真的和他相性不太合。 比起胭脂水粉的味道,狯岳觉得还是刀锋的铁锈味和桃山的空气来得更加清新……或许可以勉勉强强加上半个废物师弟,那废物身上有一种很抽象的“阳光的味道”,反正也不难闻吧。 “呦,稻玉,逛花街的感觉怎么样?” 刚一踏出京极屋的大门,就看见宇髄天元抱着手冲他挑了挑眉,狯岳面无表情地看回去,眼睛里写着“你这是说的什么傻逼话”,似乎是发觉这么逗人却没得到什么好脸色,银发的男人便悠长地叹了口气,随后抬起胳膊一招呼,语重心长起来: “该走了,年轻人,知道你玩得太开心不想离开,不过我们还有正经事。” 狯岳:“……” 宇髄天元这家伙,绝对是在故意恶心他才这么说的话! “我的老婆们已经成功潜入那三家最有嫌疑的店铺了,之后会定期向我传送情报。” 直到拐过一条街,表现得一副个中老手模样的宇髄天元才收敛起玩世不恭的神色,沉着脸低声说: “能够潜伏在花街这么久还得不到太多消息,我猜测极有可能是格外谨慎的‘十二鬼月’,老婆们送出消息的频率也不能太高,目前定下来一周一次。我给她们定下的要求是一但察觉到危险,便立刻假死脱身,如果超过约定时间没有给我传达消息,那么就有极大可能是出了什么意外。” 作为一名忍者,宇髄天元甚至还习得过一种避免被偷听的传达方式,单单看上去是在正常交流,但从他们两人身边路过,却完全听不清声音,判断口型也格外含糊,这其中甚至涉及到了部分腹语术,由于实在是对天赋有所要求,所以狯岳很遗憾还是没学会,只能通过努力压低声音来避免这一麻烦。 “一周一次,如果你老婆出了意外,很有可能时间上来不及。” 狯岳很尖锐地指出来,“如果被鬼发现,说不定两三天都等不到,一周的时间太久了。” 这还已经是比较委婉的说法,如果直白一些,一周的时间,若是宇髄的老婆真的出现什么意外,等他发现异常前来救人,说不定骨头架子都凉了。 “所以我错开了老婆们传递消息的时间。” 宇髄天元似乎也对此颇为头疼,抬手捏了捏山根,语气拉长: “每个老婆传递消息只间隔两天左右,而且我老婆也都是很优秀的女忍者,会努力做到自保……如果不是鬼杀队实在没有擅长潜入的队员,我也不用让我的老婆去冒险。” 一直到这个时候,往常都露着一副自信自傲神色的男人才透出一点焦躁和疲惫: “花街失踪的人数已经超过数十,因为是分散失踪,并且因为吉原存在特殊的‘抽足’,所以并没有引起太多注意,但实际上如果将不明失踪的人数凑在一起,这种数目要比起先前你和炼狱收到任务的四十多人触目惊心得多。” “就算只是普通的鬼,断断续续吃掉了这么多人之后,也会变得棘手得很,更何况这甚至有可能潜伏了一个‘十二鬼月’,如果再继续任由发展下去,说不准会吞噬多少人,已经是火燎眉毛的危机程度了。” 一提到这里,宇髄天元就忍不住叹气,直到两人步履匆匆已经远离了花街最繁华的一段街巷,才勉强提起了点情绪,换了个话题。 “回去总部之后我不会呆太久,大概过几天就要回到我的辖区去,因为调查吉原的事情,我那里还积压了一些辖区内的任务等待解决,到时候你就和我一起回去吧,左右也是我的继子,帮我解决点麻烦也理所当然。” 宇髄天元也没打算征求狯岳的意见,毕竟继子跟随柱一同修行,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当了继子之后还四处乱窜才是异常,于是很干脆就拍板定了下来。 “稻玉你也别住蝶屋了,跑来跑去怪麻烦的,直接来总部那边我的偏宅,训练不要落下,等我在总部处理了后续的事情以后直接就跟我走——没问题吧?” 最后一句单纯是象征性地征询了一下,宇髄天元也根本就没考虑过会被拒绝的可能性,毕竟这种事情太过天经地义,被拒绝的可能性也不大。 事实也的确如此,黑发青瞳的年轻人闻言侧过脸瞥了他一眼,似乎是犹豫了一瞬,但还是很干脆点了点头。 “知道了。” 这的确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事实上,继子的事宜可以完全由“柱”代为做决定,宇髄天元这种还会征询一下他的意见的状况才更少见,虽说征询其实也只是象征性征询,不过既然已经成为了“继子”,那么从自由决定活动区域变为跟随“柱”一起行动,也更加方便他进行修行与特训。 至于狯岳为什么犹豫了一瞬间…… 眼神垂下,盯着灯光晃到脚边的金黄色,狯岳不怎么合时宜地想到了同样有着这样灿烂颜色的那个家伙。 这样的话,以后见面的次数就会很少了吧? 也不知道那家伙会不会因为这种事大吵大闹……不过会这样想其实也很奇怪,那废物其实更可能欢庆鼓舞自己不用挨骂挨揍了,开心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哭闹呢? * 吉原花街是夜里才苏醒的地方,所以在转了一圈回来以后,天色已经重新开始变亮,因为部分没有带在身上的装备仍旧放在蝶屋,所以宇髄天元把他打发回蝶屋去取,自己打着哈切回了偏宅,也不清楚是准备补觉,还是挺着眼底下的青灰色继续整理情报。 很干脆通了个宵,就算鬼杀队也是常年昼夜颠倒,但对于没休息的人来说还是感到困倦,狯岳没什么精神地走在蝶屋,也有了一种很强烈的打哈欠的冲动。 天色才算得上蒙蒙亮,不过被炎柱收为继子的三个家伙也已经在空地上开始训练了,一人后背上坐了一个蝶屋小女孩,咬着牙汗水淋漓地在那俯卧撑。 眼角余光很迅速闯进那一点金色,不过狯岳也只是粗略扫了一眼,就准备继续路过,但他步子还没迈出两米,那头原本已经一副体力透支表情扭曲的废物就突然精神抖擞起来,“呼呼”几下做完了剩下的俯卧撑,在两个队友震惊的目光下把额头的汗一抹,然后果断就冲着自家师兄这边窜了过来。 “师兄,你昨晚跑哪儿去了?莫名其妙就消失不见,去你的房间也没找到人,突然消失好歹也和我说一声啊。” 浑身还透着训练后蒸腾的热气,我妻善逸无意识地带上了一股子酸味,嘀嘀咕咕地抱怨了起来: “而且大早上才回来,一晚上究竟跑去哪里鬼混了,还穿了这种衣服,胸口又这么不检点……” 狯岳:“……” 可能是刚从花街回来,所以头脑有点不清醒,总觉得这个废物说话听起来带了一股怨妇味……可能是错觉吧。 这么想着,狯岳脚下的步伐加快了一点,略有点心不在焉地随口回了一句: “问这个干嘛,和你也没关系吧?” “怎么就和我没关系了?” 然而我妻善逸似乎格外不忿,金褐色的眸子顿时就蔓上了不满,瞪得圆溜溜的,气哼哼地大声嚷嚷起来: “冷酷无情!过分!我是在关心你啊,而且师弟想要知道师兄夜不归宿去哪里了很正常吧?师兄干嘛不肯回答,难不成去和女人鬼混了吗?” “……” 我妻善逸大概只是随口一说,但是狯岳在听到了他的话之后,整个人却不着痕迹地僵了一下,神情也不受控制地放空了一瞬。 逛花街,点琴女,听小曲,虽然是收集情报,但是身上还带着脂粉味,似乎……也算得上某种意义上的“和女人鬼混”? 第61章 这废物可以女装吧 不, 不不,都被这废物把思绪带跑偏了,什么叫做“和女人鬼混”, 他去花街又不是自己想去的,这是有着很正当理由的“收集情报”,别说鬼混,就连给他弹琴的女人他都没碰过衣角, 哪里称得上这么微妙的形容。 虽然说这种事就算提出来应该也无所谓,毕竟废物也应该没什么理由去管师兄逛不逛花街,但没来由的,狯岳总有一种去花街这件事不应该说出来的直觉, 老是觉得说出来有可能发生点不妙的事……他的直觉一直都挺准的。 狯岳隐晦地扫了一眼仍旧像个跟屁虫一样粘在他身边的家伙。 还是那副蠢脸, 头发和眼睛的颜色像是正午的太阳, 刺眼得很, 不过目前倒是半分没有梦游时候的狂妄状态, 身上还在冒着热气, 估计是训练有了好一阵。 格外有存在感的体温散布到空中,然后顺着空气透过来, 隐隐能够察觉到身边跟着的是像个小火炉一样的一团热量。 ——就算、就算他真的去花街见女人又能怎么样?善逸那家伙也没有理由质问他吧。 狯岳木着脸,下意识攥了攥手心。 他可是也十八岁了啊!这个年纪的其他男人说不定孩子都俩了, 宇髄天元也是十五岁就被安排了包办老婆,他洁身自好十八年凭什么不能去花街? 而且那种地方也没什么好呆的,胭脂水粉的味道从鼻腔一直呛到大脑,游女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都很强大,因为无论怎样都觉得很不自在, 所以狯岳也并没有像是宇髄天元所说的“大部分男人都会很喜欢”中的“大部分”一样有多么期待, 反而如坐针毡, 听琴曲听到快要睡着。 干嘛要用那种怨气冲天的语气……虽然说起来很离谱,但是这总有一种这个废物梦游的状态在蠢蠢欲动的错觉,导致狯岳的警戒感在突突直跳,连脚下的步伐都不自觉加快了,本能想要躲避谈论有关这件事的话题。 “都说了不关你事不关你事。” 狯岳烦躁地瞪回去一眼。 “问什么问,我去做任务很正常吧。” 凭什么要质问他,这家伙分明自己还对很多女人求过婚,当初怎么就不质问一下自己呢? “啊,原来是去做任务了。” 我妻善逸这才收回那股酸溜溜的表情,傻兮兮地笑了两声:“嘿嘿,师兄早告诉我不就好了,害得我在那里很在意地思考了那么久,搞得我很纠结的。” “你为什么要纠结这种东西。” 越听越不对劲,总觉得废物说话的内容已经出现一种很微妙的感觉,狯岳微微眯起眼,皱着眉看了过去。 “就算是同门,我也没有和你关系亲近到这种程度吧?” 说这话的时候狯岳倒是忘了前一阵子怎么着魔一样地把自己当妈,光线下冷绿色的瞳仁半眯着,细细地把废物师弟整张脸都看了一个遍。 ……说起来,大概是因为宇髄天元之前提到了女装,夜斗也不着调地给他洗脑,这两个家伙的影响实在太强大,所以导致他现在脑子里本能就跳出了这样一种思索。 “善逸,你这家伙……” 狯岳的眼神顿住了,然后上前一步,抬起双手,捧住了这颗金色的脑袋,紧接着托起这张脸,目光探究地凑近审视起来。 眼睛挺大的,因为经常哭哭啼啼,所以水分充足,眼角也比较圆钝,虽说眉毛粗了点,但是脸部轮廓还没明显脱出来,棱角都在可以视为不见的程度内,两颊带着点婴儿肥,便更显得年龄不大,轮廓还算柔和。 这废物……其实可以女装吧? 狯岳的心思飘到了诡异的地方去。 这废物也才十六,还算得上面容性别区分不太明显年龄段的一个尾巴,而且眼睛又大又圆,虽然还没到年纪,但仍旧能够预测到之后多少年都会保持的童颜……不够漂亮也没关系,至少还是挺可爱的,如果能女装的话…… “师、师兄?” 被突然变为近距离的亲密程度惊到了一瞬,我妻善逸直愣愣地就僵在了原地。 ——好、好近啊! 孔雀石一样的颜色酝开在眼底,最边上围了一圈冷绿色的环边,鼻尖虽然还没有碰到,但是已经能够感受到清浅的呼吸吹过来,就像之前那次按住师兄下唇后察觉到的气息一样,虽然轻飘飘,但仿佛挟裹着漫山遍野的桃果清香,顺着微凉的气流将他整个人淹没,并且将整个人牢牢地定在了原地。 红色几乎是从耳根开始蔓延的,短短几个呼吸,就已经顺着皮肤攀上了两颊和耳朵尖,我妻善逸此刻连呼吸都快忘记了,只记得屏息凝神,红着脸,像个木头人一样被捧着脑袋,无论先前脑内幻想了要做出什么直率大胆的追求,都仿佛被这股气息吹到了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怎么回事,师兄突然这么主动了吗?! 内心的小人已经拧成了一个金色的麻花,伴随着火山喷发的炸裂背景,在我妻善逸的脑海里凝聚成一个粉通通的爱心。 虽、虽然说弯得很彻底,并且已经做好准备对师兄开展攻势了,但是他还真的没想到师兄居然会主动……骤然面对师兄这难得一见(或者说吃错了药)的攻势,我妻善逸觉得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也不过如此了。 心上人突然凑近,捧住你的脸,并且贴到几乎碰到鼻尖的距离,深情(误)又专注地看着你……师兄接下来想干什么,这不是一目了然吗?! 我妻善逸,初吻此时不送何时送?你的春天要来了!!! 这一瞬间几乎听到了花开的声音,我妻善逸现在已经完全把两个队友还在一旁看着的事情抛在了脑后,那种东西都无所谓啦,炭治郎和伊之助都是没有喜欢对象的可怜虫,怎么会理解有师兄的他的幸福呢?嘿嘿嘿。 既然师兄这么主动凑上来,那他也要努力给予回应啊! 抱着这种脑补到二胎的想法,我妻善逸红着脸,很诚实地闭上了眼,然后双手抬起,握住扔在他脸边的手腕,头颅微微前倾,撅起嘴—— “……废物,你在干什么?” 期待中泛着清浅桃子味的亲吻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透露着深深疑惑的询问,甚至语气中还带了一点毫不掩饰的嫌弃,本来还在期待着一个羞涩且甜蜜亲吻的我妻善逸顿时就僵在了原地,撅着嘴一动不动,只有眼皮跳了一瞬。 “……” ——啊,他是不是,误会师兄的意思了。 心里盛开的漫山遍野的桃花瞬间枯萎,我妻善逸也从十八层的恋爱滤镜中找回了自己的神智——他刚刚究竟在想些什么,这可是狯岳师兄哎,怎么可能会主动献吻呢? 虽然说对于自己弯了的品味很难苟同,有一种说不定是对埋胸见色起意的微妙猜想,但说到底对师兄的了解还是有的,师兄谈恋爱的话会是一副什么样子…… 反正甜甜蜜蜜凑上来亲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就算真的能和师兄交往,也多半是挨揍挨揍和亲一口又挨揍吧。 说不定等进展到更深入的时候,还要在亲热之前先打一架,很艰难地打赢了才能做点什么事,打输了直接进蝶屋,这样一想,感觉以后的日子都昏暗起来了呢。 终于寻回了自己的神智,我妻善逸挂下两条眼泪,两颊被毫不意外地一把捏住,撅起的嘴这下彻底成了鸭子嘴,挤出一个又蠢又可笑的弧度,随后睁开眼睛,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副嫌弃脸。 “真恶心,就不能做出点正常的表情吗?” 师兄一脸嫌恶地掐着他的嘴,直到把他整个脑袋推选了一点,才缩回手,若有所思地看了过来。 “从刚才起就很想说了,废物,你化女人的妆的话,应该不会有太多破绽吧?” 我妻善逸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 “虽然会很丑,不过应该也不会被怀疑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这么说着,狯岳还上手捏了两把肌肉结实的肩膀头,随后露出不满的神色:“减分,太宽了。” 我妻善逸:“哈?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谁要穿女装啊!欺骗我纯真的少男心就算了,突然讨论起女装做什么?还说人家女装会很丑,过分了!” “声音也是,太吵了。” 然而狯岳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控诉,兀自又皱起了眉头: “声线不是很粗,伪音应该还算方便,但是吵吵嚷嚷实在太掉价了,都卖不了什么钱吧。” 我妻善逸:“???更离谱的说法出现了!究竟是多么失格的师兄才说得出这种话,把师弟打扮成女人然后卖掉?为什么要这么做?!师兄你昨晚干嘛去了,总觉得你现在的样子很奇怪啊!” “……啊。” 似乎是被他这句控诉点醒,狯岳神色怔愣了一下,随后也露出了梦游一般的神色: “也对,我又不用卖废物……可能是一夜没睡,脑子有点不清醒。” 这么说着,狯岳果断绕过伫立在原地的金色不明物,毫不迟疑地走远,只留下一个冷酷无情的背影,和在原地双目含泪咬袖角的废物师弟。 呜呜,就算是女装,也不想被评价为“很丑”啊。 …… 不远处,灶门炭治郎也结束了快把自己累瘫的俯卧撑,气喘吁吁地爬起来,然后摸摸鼻子,不受控制打了个喷嚏。 “有一股香气……好奇怪的香气。” 灶门炭治郎疑惑地又嗅了嗅。 是善逸师兄那边传过来的,像是沾染上的味道——有点像是女人用的脂粉。 第62章 如果是女人 最后是目送着师兄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 一想到那只差了十厘米就能送出去的初吻,我妻善逸就觉得格外遗憾。 只差那么一点哎, 那么一点!如果他当时强硬一点,抓着师兄的手腕凑上去,是不是就能亲到了?好后悔啊!为什么他没有提起勇气呢,那可是初吻,不只是他的初吻,也是师兄的初吻,就算到时候挨揍也不亏啊。 大概马后炮是所有人类的通病,直到这个机会从眼前白白溜走,我妻善逸才骤然反应过来他刚刚究竟错失了什么, 不由得痛心疾首起来。 师兄可是刚刚执行完什么任务回来,还困倦地打了哈切,一夜没睡的话一定会感到疲惫,就算是亲上去被揍了,说不定也没有平时揍得疼, 当时不上何时上?我妻善逸,你不争气! 要知道,想和师兄亲热一下的难度可谓是地狱级,先不说师兄还没追到手,根据我妻善逸对师兄的了解,就算经历千辛万苦被揍得鼻青脸肿, 终于把人拿下,想要亲一口估计也得靠强吻——之后可能就要看看自己抗不抗揍了。 那可是狯岳师兄啊!完全想象不到和师兄谈恋爱会出现正常情侣该有的样子, 他下定决心追师兄也是做了很大的心理准备, 毕竟这可是有几率被揍成半身不遂的情况的……所以刚刚那种情形, 分明是错过了就没有的大好时机! 咬着袖角万般遗憾地耷拉下脑袋, 连灿烂的金发都蒙上了一层黯淡的灰气,我妻善逸满脸失落地回到训练地点,在两个队友莫名其妙的目光下幽幽叹了口气。 虽然说起来有点痴汉,但是他真的已经对师兄的嘴唇觊觎已久了,即便是在列车上因为做梦才判断自己弯成了蚊香,可这种结果也不是区区一天两天就会有,思考一下自己曾经产生过但是被忽略掉的奇怪想法,很容易就能得出自己其实早就像个色狼一样盯着在意的地方不放的结论——无论是胸口、嘴唇,还是脖颈和皮肤,他都产生过向往啊。 对待师兄和对待女孩子的态度是不能够一样的,女孩子是世界的珍宝,要温柔,要以可爱女孩子的意愿为主,但师兄绝对不能符合这种状况,会骂骂咧咧叫他“废物”,会凶残地提着刀追杀,很优秀很强大但也很暴躁的师兄,比起爱护和温柔,其实更需要强硬和主动才能追到手吧? 至于要不要怀柔来试图把师兄感化…… 我妻善逸揪着队服的袖角,无意识地开始纠结揉搓起来。 面对师兄这种类型,怀柔只会被视作软弱,就像曾经被桃子砸在头上大骂“只会哭哭啼啼的垃圾”一样,属于消极对待,说不定就会眼睁睁看见师兄被别的女人追走,那样可绝对不行。 我妻善逸又不是什么愿意目睹执着的东西从眼前溜走的大度慈善家,就连以前会追逐女孩子,也是因为想和可爱的女孩子结婚而已,有很强烈的目的性,并非像炭治郎那样愿意纯洁无瑕地付出,他很俗气的,他也想要得到些什么。 女孩子有很多个,可爱又温柔,都是像模板一样的完美,盲目追求也可以,但在我妻善逸认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之后,就需要面对一个事实——师兄可是只有这样一个特例,而他又在体现真实愿望的梦境中见到了披着白无垢的师兄,那么作为期待的伴侣的人选,除了师兄,似乎完全没有办法考虑其他人了。 我妻善逸心想,这种事其实师兄也有相当一部分的责任,如果不是师兄擅自给予那么舒服的亲密拥抱,他也不至于被白白软软的胸口给昏了头,引出了这么诡异的开端,导致师弟的取向弯得这么彻底,已经完全没有办法考虑其他人,就连女孩子也不行……师兄总要负责的吧。 追到手是一定要追到手的,我妻善逸在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就已经摩拳擦掌,做好了以后说不定会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准备,甚至还在为以后能不能亲热一下而在努力修行,只有打得过师兄,才能做点什么亲密的事,为了以后不会因为“想要和师兄亲热”这种理由被打进蝶屋,提升实力可谓任重而道远啊。 至于在这之前…… 亲、亲一亲的话,应该也不会被揍得多凶,是可以承受的后果,所以,要不要想办法……先把师兄的初吻拿走呢? * 完全不知道那头的废物师弟已经向着痴汉变态勇往直前了,狯岳在这头快步离开后,强撑着困意,打着哈切,先去找了一趟神崎葵。 在蝶屋暂居的非伤员需要登记名字与阶级,狯岳自然也不会例外,而在暂居人员准备离开,不需要保留房间之后,为了方便之后房间的再度分配,所以需要找到保管名册的神崎葵,将名册上自己的名字划下去,这样才算解决完了所有的事宜。 “好的,我知道了,稻玉先生。” 听完了来意后,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子点了点头,语气认真道: “名字我会帮忙划下去的,稻玉先生的房间里有什么行李吗?如果需要帮忙——” “——这个就不需要了。” 狯岳毫不迟疑地回绝了神崎葵的提议,说到底他的行李也可以忽略不计,就那么一点的零碎暗器而已,他还不至于因为这种事来麻烦忙得团团转的蝶屋顶梁柱,这种客套也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于是,在告知了准备腾出房间之后,他就动作利索地回去把自己的东西都带在了身上,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蝶屋。 而在终于忙完手头上杂事,腾出时间来去取了登记名册,翻到了后页之后,神崎葵盯着粗糙泛黄的纸张,陷入了沉思。 “稻玉先生……不是姓稻玉吗?” 名字前的这个“我妻”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而且看起来还这么古怪,分明后面的“狯岳”写得字迹端正棱角分明,前面的姓氏怎么就看上去字体圆钝,磕磕绊绊,像小孩子写的字一样……这根本就是两个人的字迹吧??? 带着浓浓的疑惑,神崎葵的目光下移,很迅速地找到了和这个幼圆字体笔迹相同的登记名字。 ——我妻善逸。 神崎葵:“……” 表情变得难以言喻起来,神崎葵的嘴角抽了抽,默默把字迹分裂的丙级队士名字划了下去,随后合上了登记名册。 虽然已经知道善逸先生这个人很幼稚了,但发现他会有这种做法之后,还是会觉得格外无法评价——是小孩子吗? 之前吵着闹着不肯喝药,就已经在怀疑是不是想要让稻玉先生去关心才这么做,现在又做出这种把自己的姓氏偷偷写在师兄名字前这种事,感觉对善逸先生的看法已经完全无法扭转回来了。 稻玉先生,真不容易啊。 …… “啊切!” 总部音柱偏宅,狯岳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喷嚏。 “生病了?” 宇髄天元冲着他一挑眉,“太逊了吧,稻玉,天气还没变冷呢。” “不是因为冷。”狯岳面无表情地反驳:“又不是只有感觉到冷才会打喷嚏,可能是有谁在背后念叨我。” ——八成是那个废物,说不准那废物在背后偷偷在心里编排他什么。那家伙的脑补能力强大到不可思议,狯岳早就已经认透了。 “那也是逊,俗气,一点也不华丽。” 然而宇髄天元丝毫不买账,理所当然地抱着臂,振振有词道: “真正华丽的人是不会被区区背后念叨影响到的,稻玉你现在还会因为这种事打喷嚏,就是因为你还不够华丽!只有优秀到不会被任何事所影响,对一切情况都能完好适应,就连女装都可以完美驾驭,那才是真正的华丽!” 狯岳:“……” 宇髄这家伙又犯病了,怎么一离开任务状态就开始两句话离不开“华丽”,而且最后那句话又是怎么回事,华不华丽和女装又有什么关系,你这个一米九的肌肉壮汉还能女装不成? 暗自腹议起来,狯岳扯了扯嘴角,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好歹现在还在宇髄的地盘上,而且重点是今天没有对练过,免得之后又被揍得爬都爬不起来,就算是狯岳也愿意审时度势——这家伙爱说什么就说吧,反正他也不会女装。 倒不如说,很奇怪地,一提起这件事,脑子里就下意识蹦出了那个废物的脸…… 狯岳的目光不自觉地放空了一瞬。 如果那个废物可以女装,就算本质上仍旧是废物,但是也会变得比起现在这种吵吵嚷嚷的状态更可爱一点吧? 声音的改变不怎么困难,废物的声线本就不是很粗,稍微捏着嗓子就不会很违和了,头发可以变长一点,眼睛本来就已经很圆很大了,可以不必增添什么变化,花街的女人都会用口脂,会让嘴巴的颜色看起来更鲜艳,如果面孔也能更柔和一点…… 不,或者说,如果那个废物一开始就是女人的话…… 狯岳慢了半拍地眨了下眼睛。 虽然会毫不客气地贬低女装会很丑,但其实那张脸还是挺可爱的,如果可以是女人,应该也是面相还算讨喜的类型。 头发那种显眼的颜色,应该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令人觉得刺眼,如果是女人,做出很多事情也觉得没有必要生气,反而更容易担忧起来会不会被什么奇奇怪怪的男人缠上,根据这废物恨不得随便拽个女人结婚的状态,一旦换个性别,恐怕更要担忧会莫名其妙就和别的男人结婚这件事。 ——那还不如肥水不流外人田呢。 第63章 早强晚强都是强 想要拿走师兄的初吻。 我妻善逸的脑子里不停在翻腾这句话, 平假名和片假名胡乱组合,最后都会乱糟糟重新拼接成这行字,就好像扎根在泥土里的根系, 整个大脑的神经元就像树根一样, 已经遍布并且支配了脑子里所有的想法。 只是亲一下, 亲一下而已,又不会对师兄做其他的事(虽然其实也很想做啦,不过肯定会被打得很惨,还是活命要紧),所以没关系的吧? 如果是女孩子,想要亲吻是一定要征求同意的, 不过他现在喜欢的对象已经不是女孩子了, 对师兄这种类型来说, 如果不勇敢一点冲上去强吻, 恐怕这辈子也没有能够亲到的时候……反正早强晚强都要强,为什么不趁早呢?说不定还能让师兄之后就熟悉起来, 这个梦想任重而道远啊! 我妻善逸突然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虽然敢对师兄强吻肯定会挨揍啦,说不定还会被提着刀追在屁股后面砍,不过这也没关系,他跑得很快的!只要迅速贴近啃一口师兄的嘴巴,然后用上霹雳一闪,师兄也追不上他的! ——对啊,师兄想揍他,但是追不上他啊! 思路顿时豁然开朗起来,背着一筐大石头跟在队友身后“呼哧呼哧”跑步锻炼体力和肺活量的我妻善逸突然露出了悟道一般的神色, 连肺腔因为跑太久而抽痛的感觉都忽略不计了, 半机械式地跟在小伙伴身后, 整个人都是一副思维升华的状态。 突然就想到了好多为强吻提供解决后续的方案,似乎脑袋里无数个小恶魔都在叫嚣着“去强吻!去强吻!”,我妻善逸咽下干涩的一口唾沫,神情也跟着放空了起来。 择日不如撞日……正巧刚才见到师兄执行完任务回来,还自己提到了“一夜没睡”,说不准就会因为太过困倦而睡得很死(虽然可能性不大),所以今晚这不正是一个好时机吗? 以前师兄训练回来很累的时候甚至都懒得和他生气,就算今天大概没有累到那种程度,但是,揍得无力一点,或者是提刀追杀他的时候跑慢一点,不都是很好的事情吗?!! 而且师兄今天回来的时候可是穿的着物羽织哎,身上除了熟悉的皂角和桃果气息外,还有一股其它的香香的味道,虽然闻不出来具体是什么,但总觉得这股香味闻起来很有成熟的大人气息,有点让人脸红心跳……也不知道师兄是去执行什么任务,需要穿的这么骚包正式,不过也很好看就是了,也是属于很稀有的限量版师兄,更应该趁着现在去亲啊!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已经奇怪到不成样子了,我妻善逸鼓足了一口气,步伐加快,干脆一口气超过了跑在前面的炭治郎和伊之助,满脸狰狞地跑在了最前头,势必要打算提前完成训练。 ——大好时机不再来,为了亲到师兄的嘴巴,冲啊!!! “……” 目送着背景突然燃起熊熊烈火的我妻善逸跑远,大汗淋漓的炭治郎和伊之助都露出了震惊与茫然的神色。 “纹逸那家伙,这是怎么回事啊?” 伊之助喃喃道: “连我都跑到没有力气了,他居然还能跑得更快,怎么回事,现在也不是春天吧?” “……好厉害。” 炭治郎也满脸震撼:“现在居然还能提速吗?善逸的潜力真的好强大……怪不得炼狱先生说他仍旧可以挖掘,只要有足够的信念,善逸能做到的事情真的很多啊。” 虽然说,只能闻到善逸的确坚定了什么事,但是并不清楚这件事情的具体内容而已…… “善逸这么努力,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呢?” 思维纯洁的灶门家长男露出欣慰的神色。 “一定是什么对他很重要的事情吧?” …… 对我妻善逸很重要——完全没错。 在小伙伴震惊的目光下提前完成了今日的训练,并且奇迹般地仍旧精力旺盛,我妻善逸在太阳还没落山的时候终于抢出了这么一点的自由活动时间,带着满腔的勇气,激动并且忐忑地找去了自家师兄的房间。 ——一会儿敲门进去用什么理由好呢……想师兄了来看看你?不,这个太离谱了,而且师兄说不定会冲着他吐出来,那也太难堪了一点。 ——不说理由,直接打开门直接莽上去?这个倒是可以考虑,不过不事先转移掉师兄的注意力的话,很有可能因为师兄反应太快,所以被躲开的吧?果然还是需要想一个理由…… 绞尽脑汁地思索,但是仍旧想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导致事情一临近,还使得我妻善逸坐立难安了起来,不受控制地开始啃咬自己的下唇,两手也神经质的攥住衣角搓啊搓的,直把自己的队服衣角捏成了块皱巴巴的咸菜。 就这么一路纠结,我妻善逸终于走完了他已经格外熟悉的师兄房间的路线,忐忑不安地停在了门外。 ——然后露出了空白的神色。 “唉……?为什么是空荡荡的?” 虽然说师兄有洁癖和强迫症,就算是自己的房间也会坚持神经质一样收拾得格外空旷,但终究还是会存在一点生活气息,不至于像现在的房间一样,空洞得好像根本就没有人居住过,光是踏进去都会觉得寒冷透骨。 所以师兄他人呢??? 他可是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啊!挨揍都认了,结果现在正主不在,他难不成去和空气甜甜蜜蜜地接吻吗? 我妻善逸立刻慌慌张张地去找了神崎葵,然后从双马尾少女的口中得到了理所当然的一句话: “稻玉先生不在蝶屋休息了,你不知道吗?” “……” 这句“你不知道吗”就仿佛一柄利刃,狠狠穿透了我妻善逸的心脏。 呜呜呜,自己最喜欢的师兄,想要成为伴侣的角色,试图强吻的对象,使他弯成蚊香的罪魁祸首,居然连离开蝶屋都不告诉他,分明作为关系最亲近的师弟,却还要从小葵口中听到消息——这也有点太过分了吧?! 受伤了,他的心灵受伤了,只啃师兄的嘴巴一口是治不好的,需要多啃几口才行。 “稻玉先生已经搬去了总部那边音柱大人的偏宅。” 看见我妻善逸这一脸的受打击,神崎葵也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声音微妙起来: “善逸先生不知道的话,有可能是稻玉先生没来得及告诉你……他走得太急,还忘记了恢复训练室有点东西没有带走,我打算给他送去来着。” “小葵,这么晚了,给师兄送东西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我吧。” 我妻善逸闻言,重新精神抖擞了起来,在神崎葵难以言喻的目光下一拍胸脯,毫不犹豫接下了这个活计。 正好,音柱偏宅对吧,他可是记得师兄曾经训练回来眼眶红红的,一想就是这个所谓的“音柱”擅自在他之前把人弄哭……哼,如果能见到那个可恶的家伙,一定要记住他的脸,然后以那种可恶家伙为假想敌,努力修行,争取有一天能打得过! 师兄被弄哭的样子,他可是还没看过呢! * “啊……有些药粉落在了蝶屋。” 狯岳盯着烛火下整理的一排小瓷瓶,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说实在的,宇髄天元教他也的确上了心,连配给的这些药粉都没有吝啬,要知道,这些品种众多,功能各异的药粉,如果想要搞到手,也说不得究竟要花出去多少钱。 这可是大正年间,有治疗效果的药粉都是很珍贵的西洋药物,至于某种有令人产生麻醉效果,亦或是带着紫藤花磨碎粉末的药粉,也都是出其不意对抗食人鬼的利器,落在了蝶屋,他总要找个时候回去一趟,把忘记的东西拿回来的。 不过他刚刚腾起这个想法,就听到偏宅的院子里出现了一丝异动,似乎是有什么人颇为随性地溜了进来,也没打算掩饰自己的存在,脚步战战兢兢地向着他这里唯一一间点了盏灯的门扉靠近,随后在门外响起了迟疑的熟悉询问。 “……是师兄吗?” 狯岳蹙起眉,“哗啦”一声拉开门,表情有点不善地盯住了莫名出现在这种地方的废物师弟,语气开始泛冷:“你跟踪我?我记得你应该不知道这种地方才对。” 虽然说音柱的偏宅很少会大门紧闭,刚刚更是因为宇髄天元本人又出去找整理情报的“隐”去询问什么事,所以对于这种事情都不怎么在意的两个人谁都不介意开着大门,这也就造成了“潜入者”畅通无阻的状态,直接突破了第一道防线,顺利的摸到了门外。 “不,不是的,干嘛要怀疑成那种样子,我只是帮小葵来给师兄送包裹而已,为什么要用那么过分的说法啊?” 我妻善逸立刻不满地嘟囔起来。 ——就算是跟踪,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跟踪啊,现在打不过很容易挨揍的。 神情努力做到自然地把手里的包裹递过去,距离也顺理成章越来越近,直到面对面跪坐下,膝盖的距离不超过一尺,并且也没有引起注意——现在的距离已经很近了。 我妻善逸“咕咚”就咽下了一口口水,紧张到牙齿都有点打颤,强作镇定的在地板上把包裹推过去了半截。 “小葵在训练室整理出这些东西,所以我才来帮忙带给师兄的……说起来,师兄从蝶屋搬走,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啊?” 对面的师兄仍旧丝毫没有设防,顺理成章地微微向前倾斜身体,伸出手去拿躺在地板中间的包裹,脸上还是心不在焉的神情。 “这有什么可告知的,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呆,没有什么必要告诉你吧?” 话音刚刚落下,前倾的身体尚未直起,对面的废物师弟便突然屏息凝神,两手撑住跪坐的膝盖,猛地向前一撞—— “唔,嘶——” 第64章 稻玉,你的嘴怎么了 ——好痛。 直接就被一个撞过来的金色脑袋给砸了个正着, 因为毫无防备,所以这一下可谓是砸得结结实实,眼冒金星, 狯岳直接被撞得脑袋一懵,随后急忙撑住要向后仰倒的上半身,稳住重心后又倏地缩回手, 死死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嘶——” 酸痛从鼻尖开始猛然爆发开, 骤然间凝聚的生理性酸楚直接痛到狯岳讲不出话, 只能下意识倒抽一口凉气, 本能地试图捂住这种酸痛的触感。 鼻子几乎都被撞得麻痹,甚至都察觉不到其它的感觉,也不清楚有没有流鼻血,鼻尖和鼻梁又热又痛,麻痹的酸楚顺着鼻尖向四外蔓延, 生理性的泪水瞬间就被逼出了眼眶, 但是也没什么精力再去顾忌——不仅仅是鼻子,废物撞过来的时候他很丢脸地毫不设防,连着额头, 颧骨, 只要被撞到的地方都泛着一阵一阵的酸麻,与曾经被宇髄天元狠狠在脸上砸了一拳的感觉别无二致。 “……你想死吗,我妻善逸。” 好不容易捂着脸缓过了一点,狯岳怒不可遏地瞪了过去, 虽说全湿的眼睫大概没了什么威慑力, 但翻腾的怒气还是熊熊燃烧了起来, 直气得狯岳现在恨不得爬起来就把这个脑抽的废物一顿胖揍, 不让他胖个三圈绝对不停手。 “莫名其妙, 你废物到连坐都坐不稳了吗?!突然撞过来想做什么,皮痒了?” 狯岳气到磨牙,他怎么也没想到往常唯唯诺诺的废物竟然会毫无征兆地给了他一头槌,而且他也根本就没躲过去——好歹也是在面对自己最为熟悉的废物师弟,坐得近了一点,密集的注意力又都在手中的包裹上,这一头槌可谓是挨得结结实实,一点力道都没卸去。 “……呜呜,呜呜呜,好痛啊。” 然而被他怒骂的废物也是一副状态外的模样,分明是自己一头撞过来,却也露出一副茫然的表情,晃晃悠悠直起身,表情空白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然后眨了下茫然的黄色眸子,非常干脆地委委屈屈飙起了眼泪。 “好痛,鼻子好痛,额头也好痛,会不会流血啊……呜呜呜,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不应该变成这种情况的,一切都搞砸了……” “……” ——你他妈哭什么哭啊?!! 狯岳险些直接气到掐人中——所以说,罪魁祸首分明就是故意撞过来的废物,为什么这废物现在表现得好像被欺负了一样,一脸委屈地坐在地上抹眼泪,甚至越哭越伤心,眼泪噼里啪啦往衣襟上砸,大有一副就要坐在他对面哭到天昏地暗的架势,甚至连鼻涕都快哭出来了。 “……不准哭!你凭什么哭啊?!” 狯岳愤怒地膝行向前蹭了两步,然后怒不可遏地一把揪住了废物师弟的衣领,向上提了一把,“撞过来的是你吧?你在这里委屈什么,你脑子出问题了吗废物?你想挨揍吧?!” “才不是想要撞到头,我想做的是别的事情啊!我也不想要鼻子这么痛,感觉鼻血都快要流出来了!” 我妻善逸捂着自己的鼻子,就算脸上还挂着不停往出溢的眼泪,也不甘心地瓮声瓮气反驳起来:“我想做的明明是——” ——明明是拿走师兄的初吻。 当然,这句话其实讲出来很容易挨揍,最好还是咽进肚子里,不过我妻善逸甚至还没来得及说出这句话,就突然下意识地消了音。 “……” 欸……欸?咦,现在的师兄…… 我妻善逸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眶。 眼睛湿漉漉的,原本看起来冷冰冰的浅青绿色懵上了一层生理性的水光,连睫毛也被湿成一缕一缕,分明是怒火中烧地瞪着他,但是眨眼的时候,眼睫毛会被水贴在眼睑的皮肤上,然后再顺着眨眼的动作被撕起来,眼眶周围也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虽然是被他的头槌撞成这副模样,但看起来真的好像刚刚哭过很久…… 就算表情再凶恶,威慑力也可以忽略不计了吧。 “真是无法理解废物的脑回路,”然而狯岳仍旧没有注意到我妻善逸的不对劲,皱着眉头用指节拭了一下人中,确认没看到血之后稍微松了下眉头,下意识舔了舔唇:“啧,怎么还有血?” 没有流鼻血啊……不会是嘴巴也撞到了吧?磕到那废物的牙齿了吗,舔了一嘴的血腥味。 一想到这回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狯岳已经在心里把一顿揍安排上了,冷冽如刀的眼神就开始往对面陷入了诡异沉默的废物那里飞:“你想做的事?你这废物还能想做些什么,像个智障一样莫名其妙把脑袋撞过来?” “不……不是的。” 我妻善逸的神色不由自主地放空,眼神下意识盯在了那一小块格外吸引视线的血渍上,无意识地不知道喃喃了些什么:“只是想要……嘴巴流血……” “哈?想要流血?” 狯岳现在是真的觉得废物师弟的脑子有点不对劲了,眉头深深地蹙起来,目光也变得狐疑: “想要流血我随时都可以满足你,不只是嘴巴,鼻子也可以帮你揍出来鼻血……你这家伙是不是训练的时候撞到头了,本来就很蠢了,现在看起来脑子越来越不清醒,喂,废物,你还好吧?” 不然怎么莫名其妙突然想流血呢?怎么,年轻血气旺,需要时不时放一放? “还,还好。” 我妻善逸讷讷地回答道,目光一直凝固在自己师兄嘴角的一小块血迹上不动,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得越来越诡异起来。 “没有撞到头,师兄,我现在很清醒来着。” “啊?” 空气中只来得及响起了一声疑惑的单音节,随后就被呼吸的热气所覆盖,情形是熟悉的凑近的头颅,像是刚刚不管不顾一头撞过来一般,额头几乎要相抵,鼻尖微微错开,接触的皮肤大概只有彼此贴近的嘴唇。 头的两侧被突然扶上来的手固定住,柔软的唇肉轻轻贴过来,从唇缝透过温热的吐息,带着温暖阳光的味道,和金平糖的清淡甜气,唇瓣只是短暂轻碰了一下,随后就传来了灵活轻巧的湿润触感,像是谁的舌尖自顾自探了出来,在被磕出血迹的下唇轻轻舐了一舐。 “……” 空气似乎一瞬间就寂静了起来,耳边连蝉鸣鸟叫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清浅忐忑的呼吸声,和血液汩汩流动的音调,近在咫尺盯过来的是如同流淌黄金一般的明黄色眼眸,在晦暗的月光下明亮得仿佛天边的日轮,令人连直视都会察觉到刺眼。 “应该,也没有搞砸吧。” 属于废物的声音小声嘀咕了一句,随后固定住脑袋两侧的手缩了回去,近在咫尺的蠢脸也退回了安稳的距离,融化黄金色泽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偷偷瞥他,似乎是随时准备好了心虚开溜。 “……” 然而并没有做出什么一怒之下拔刀追杀的行为,狯岳的大脑一时间有点过载,往常思绪颇重的思维此时一片空白,连青绿色的瞳孔都微缩,表情僵硬,整个人堪称凝固在了原地。 ——这废物在干嘛?血、舔他的血? ——所谓的想要流血是这种意思?想要他的血?这废物被鬼附身了?为什么会突然对血感兴趣? ——而且,这是,嘴巴彼此碰到了吧…… 大脑的负荷似乎是一瞬间过了载,虽然提起这件事有点丢人,但狯岳是确确实实的……尽管连花街都逛过了,但是这种亲密类型的举动也还是头一次,不仅没有任何经验,甚至生疏到会让大脑当机的程度,完全想不起来该做出什么反应。 “师兄?哎……呆住了?” 已经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但在壮着胆子舔了人家的嘴唇后,我妻善逸略有些诧异地发现,本以为会一拳把他揍翻的师兄竟然完全是一副没反应过来的状态,甚至神色空白,表情呆滞,非常适合趁机上去动手动脚。 我妻善逸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师兄……意外地很没有经验哎。 不,或者说这样或许才正常?毕竟师兄可是在他被爷爷带进桃山之前就在修行了,也向来对女孩子不假辞色,没有什么经验才是理所当然的情况……说起来竟然还有点优越感,和师兄对比起来,他居然还是更有经验的那一个哎。 因为对师兄强势地位的认知太高,所以我妻善逸似乎也低估了这种情形对从未经历过的人的冲击力,眼看着被非常不要脸地舔了下嘴唇的师兄石化,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又腾起了一点蠢蠢欲动。 ……因为担心被揍,所以只敢贴了下嘴唇,舔一口都算是本能了,现在看来,只做这么点事是不是有点亏? 血管躁动起来,我妻善逸又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色,不过似乎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绝佳时机只能有一次,当他再一次试图做点什么的时候,原本当机放空的青瞳就猛地回过神来,死死盯在了他脸上,然后肉眼可见地翻滚上了浓郁的低气压。 “你这家伙……” 黑发青瞳的师兄似乎是倒抽了一口凉气,神色也暂且分辨不出究竟是震惊还是愤怒,或许惊吓和茫然要更多一点,不过攥紧的拳头倒是提醒了我妻善逸,就算被亲了一口后愣在原地的反应似乎出乎意料地很可爱,但师兄揍人……也还是很疼的。 还是保命要紧。 于是,趁着对方还没来得及怒气冲天地开始撸袖子,我妻善逸火速平移后退了几米,怂地比谁都快,迅速嚷嚷了一声“东西送到,师兄我就先走了”,随后果断拔腿就跑,几乎是几个呼吸,整个人就没了影子。 狯岳:“……”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才分明是被冒犯了,狯岳这才慢了好几拍地露出惊怒的神色,抬手摸了摸还沾着血迹的下唇,又摸了摸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滚烫的耳朵尖,忍不住磨起了后槽牙。 “这个废物……” ——有本事冒犯自己的师兄……你有本事别跑啊?!! * 宇髄天元回来得也很快。 “差不多了,稻玉,明天就回去我的辖区,接下来传递消息就要看我老婆的了。” 大概是处理完了总部这边的事宜,宇髄天元的声音也透着一丝轻松,不过这点轻松在见到自己继子的模样之后就变成了诧异和困惑,宇髄天元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迟疑了几秒钟,才纳闷地问道: “你的表情怎么这么奇怪,嘴怎么回事,咬到舌头了?还是刚刚摔倒磕在门槛上了?” “呵呵,被狗啃了。” 宇髄天元:“?” 第65章 浑身处男味的金发小鬼 回去的路上, 我妻善逸用手指按着嘴唇,鼻尖似乎仍旧萦绕着清浅的桃子气,虽然鼻子和额头都狠狠撞到了,但似乎在那之后也察觉不到了什么痛, 所有的感官触觉都凝聚在了唇瓣这一小块地方, 柔软的感觉似乎仍旧挥之不去, 脸上也不由自主浮起来痴呆的笑容。 嘿嘿,嘿嘿嘿,他做到了,拿走了师兄的初吻。 就算一开始看起来好像要搞砸, 因为太过慌张和着急,原本只是想把嘴巴撞过去的, 结果最后变成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头槌……这也把师兄的火气给翻腾了起来,怒气冲冲地揪住他的领口想要揍人,但是就算如此, 他仍旧还是亲到了啊! 不仅没有挨揍,还亲到了师兄的嘴巴,看到了师兄眼泪汪汪的样子, 不亏,不亏, 完全赚大了! 师兄的唇瓣柔软微凉,吐息清浅还带着湿气,甚至嘴唇上面还黏着一丝从唇瓣细微破口溢出来的血丝——包括师兄的血液的味道, 他也尝得清清楚楚。 大概是源于本能,唇瓣相贴的时候, 他下意识就舔了一下, 舌尖触到了浅浅的一点猩红, 接着就是顺着味蕾延展开淡淡的血腥味,明明人类的血液是又腥又咸的,但似乎从师兄唇瓣上溢出的鲜血就与之不同,泛着浅浅的甜味,令人恨不得衔住那一小块柔软的唇肉,将溢出的鲜血全部舔舐干净。 ……当然,这种事也只能想想。 就算心里弥漫着甜到掉牙的开心,但在想到这种情况的时候,我妻善逸还是不由自主叹了口气。 毕竟还是师兄,鼓起勇气亲上去,充其量也只能让师兄愣在那里一次,虽然说那副模样也足够可爱,算得上值回票价,但是一想到之后想要情景重演的困难程度,我妻善逸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大概会是地狱级吧,之后甚至要担忧师兄会不会反应过来后一路杀到蝶屋,不把他揍到鼻青脸肿不罢休,他自己也是做了好久的思想准备,才成功了这么一次的。 至于之后…… 两脚如同走在云地里,我妻善逸一脸梦游地回了蝶屋,飘飘忽忽地路过了瞪大眼睛盯着他看的两个队友,又路过了对他欲言又止的神崎葵,幽幽地回了房间,一头扎进了棉被里,然后抱住被子,把脸埋进去,诡异地“嘿嘿嘿”笑了起来。 没有暴怒,没有露出恶心厌恶的神情,也没有一把就推开他,只是呆呆地愣在那里,一副被吓到空白的表情,鼻尖眼眶都是红的,甚至连耳朵尖都是红的—— ——心跳声也“咚咚咚”响得格外密集,之后的局势显然很明朗啊。 …… “权八郎,纹逸那家伙是吃了花蘑菇吗?” “哎?善逸的确看起来有点不太正常……为什么是花蘑菇?花蘑菇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 “因为俺曾经吃过!那家伙绝对就是吃了花蘑菇,所以出现幻觉,脑子不正常了吧!” “什么?中毒了吗?糟糕,好像的确有这种感觉……但是善逸闻起来好像很开心啊?” 房门外,两个声音在激烈地讨论着,神崎葵狐疑地看了眼半掩的房门,思绪从“这家伙刚从稻玉先生回来”这件事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回到登记名册上前不久才划下去的那个拼凑名字上。 神崎葵:“……嗯?” * 说不好究竟是太过震惊所以当机在了原地,还是有点什么其它的干扰因素,就算亲眼看见了金色的废物用上雷之呼吸拔腿就跑,狯岳也只是僵硬在原地,耳朵里像是被塞进了厚厚的棉花,连虫鸣鸟叫的声音都听不真切。 鼻子被撞得又痛又热,额头也是,脸不清楚有没有被撞到,但是能感觉出来浮着一层滚烫的热气,嘴唇好像突然凝聚了所有的感官细胞,又痛又麻,有一种被什么烙铁贴了一下错觉,本能地就想要小心翼翼舔舐两口。 不,不,这个还是算了,刚被啃过,现在舔两下的话,不就是碰到那个废物的口水了吗? 好不容易从混乱的思绪中拨回平静,狯岳下意识地用指节抵着下唇,一言不发地坐回了刚刚的位置。 被那个废物从蝶屋带过来的包裹还贴在身侧,系住的布角已经松开,露出里面几个堆在一起的小小瓷瓶,狯岳盯着这几个瓷瓶看了半天,最后肩膀松懈下来,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哼,废物果然就是废物,敢做不敢当,有本事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撞过来,怎么就没本事挨揍呢? 分明有胆子对路上随便遇见的女人求婚…… 思绪飘得有点远,狯岳赶忙稳住想法,拉扯回自己的思维,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万幸,宇髄天元对他究竟是咬破了舌头还是磕到了门槛,都表示没什么兴趣,也不准备深究,只是嘟囔了一句他回来的路上见到一个“浑身处男味的金发小鬼”(狯岳:还挺符合的),随后所有的注意力就都被分去了接下来的准备事宜上。 “因为我离开辖区有点久,在范围内活动的队士数量也不多,所以积压了不少的任务。” 宇髄天元神色冷静地说道: “回去之后要赶快把新出现的鬼清理一波,你的实力对付普通的鬼也没什么问题,小伤可以自己包扎,也用不到过来蝶屋……说起来,你应该不会出现对付那么弱的鬼还受重伤的情况吧?那就太不华丽了。” “不会。” 狯岳瞥了一眼门外的夜色,似乎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多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 宇髄天元重复道:“赶时间,明天一早我们就走。” “……” 明天啊…… 狯岳若有所思收回了视线。 也没有空闲去蝶屋把那废物去揍一顿,或者说,连所谓的“告知”都没什么时间,宇髄天元向来比较雷厉风行,他说的“早上”,说不准就是天色刚亮……这样的话,很容易被当成不告而别吧? * 事实上,的确被当做不告而别了。 第二天尽管心情忐忑,非常担忧师兄冲过来把他一顿胖揍,甚至连在完成炼狱大哥给他们定下的训练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但我妻善逸就这么精神紧张了一上午,又精神紧张了一下午,最后精神都紧张不起来了,等到了晚上,甚至还有点困惑,鼓起勇气偷偷跑到总部那边的偏宅一看——空的。 如果说先前是担心挨揍的忐忑不安,那现在,就有了一种心脏突然下坠一般的感觉。 瞳孔一瞬间紧缩,手心冰凉,四肢不受控制地麻痹,脑子里从“唉?为什么没人?”回过神来之后,顺理成章想到了最有可能的理由。 ……是因为这件事吗? 分明昨天回来蝶屋还露着一副诡异的痴笑脸,但我妻善逸今天回来的时候,就格外沉默。 周身气息无比凝滞,我妻善逸半垂着头,拖着沉重的步伐,表情被头发打下的阴影遮住,甚至就连金灿灿的发色,看上去也像是蒙了一层灰,比以前任何一次求婚被拒绝的时候都要低落。 情况太过不对劲,直看得炭治郎和伊之助谁也没敢上前说话,只默默地目送着颜色不复往日灿烂的同伴缩回床上,背对着他们,环着膝盖,侧躺成一个沉默的球。 我妻善逸感到有点难过。 分明他也没有告白,没有求婚,对方也没有拒绝,甚至什么也没说,但就是有一种比起曾经被拒绝被扇巴掌还要低落百倍的难过。 很难过。 我妻善逸似乎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师兄会果断离开这个可能性。 无论是斥责怒骂也好,还是动手也好,这只是他们之间更为吵闹的相处方式,或许在别人看来,这所谓的打闹会体现出厌恶、暴力,甚至是仇恨,但这的的确确就是他们独有的、甚至是只属于彼此的特殊待遇……虽然也可能稍微特别了一点。 他们应该是最亲近的关系,既然彼此都是无父无母的家伙,也都被爷爷捡了回去作为徒弟,那么他们就应当是羁绊最为深刻的家人,作为师兄也好,作为伴侣也好,因为太过贪恋于这种“独属于我的羁绊”,所以这个人选,似乎是除了师兄,其他人根本就无法考虑了。 如果是其他人,是需要呵护的女孩子,那么无论如何也要尊重女孩子的意愿,亲近也好厌恶也好,都可以任凭女孩子对他挑挑拣拣,敲下最后的通牒——但如果是对于师兄,似乎就不会出现这种大度的想法。 只有师兄,只可以是师兄,所以,师兄最好也……只可以接受他才比较好吧。 分明是内心柔软、唯唯诺诺的家伙,也只有在半昏迷状态下会体现出可靠且强大的一面,所谓的“尖锐与执拗”似乎并不存在于我妻善逸的身上,但在这个时候,或许称不上多么负面阴暗的“执着”也悄无声息冒了个头。 不过在彻底滋生出什么不太对劲的想法之前,我妻善逸收到了鎹鸦的来信。 “……” 整整大半页都是溢出纸面的暴躁怒斥,其中还夹杂着“等我什么时候打断你的腿”“打爆你的头”“打烂你的嘴”等等这种堪称恐怖的威胁,但我妻善逸看着这样一张几乎称得上“威吓信”的信纸,却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什么啊,原来只是被柱抓去紧急出任务,并没有讨厌他,也并没有躲开他——所以还是很有机会的嘛。 心里似乎重新被灌进了暖洋洋的东西,我妻善逸举着展开的一张粗糙纸张,傻笑着仰面倒回了床铺。 第66章 潜入吉原 音柱辖区距离鬼杀队总部, 称得上一句“不近”了。 不但比不过几乎是挨着总部的蝴蝶屋,甚至连一下午时间就能徒步赶到的炼狱宅也没办法相比,从总部出来之后竟然还需要坐上一阵列车, 下车后又以据说是忍者的华丽赶路速度(宇髄天元语)狂奔了半天, 才在天色堪堪过午的时候进了他辖区的范围。 “比起总部那边, 这里要离吉原远很多。老婆们的情报定期发送,我会在那附近停留一阵子,有什么事会让鎹鸦给你送信。” 仍旧满脑子自己老婆的宇髄天元这么说: “辖区积压的任务大半要交给你,再向东是伊黑那家伙的辖区, 不过他也很少出来,人缘又不够华丽,待在他辖区的队员数量很少。” “哦, 那你呢?” 狯岳随口问了一句, 结果立刻就看到宇髄天元的嘴角抽搐了一瞬, 于是挑了下眉,恍然大悟: “哦,你的辖区也没有几个队员。” “那是因为我的辖区范围有特殊性, 臭小子!” 宇髄天元一巴掌就呼了他的后脑勺一下, 怒气冲冲地说: “你可是我的继子,给我恭敬一点!我的人缘可是柱里最华丽的,队员数量少只是因为这边更倾向那些贵族精英本家, 鬼的数量没那么多, 驻留人数最多的反而是‘隐’!” 宇髄天元的辖区距名古屋更近,因爱知县是诸多战国名将的家乡, 所以很多达官显贵愿意在这附近定居, 甚至囊括一些隐蔽职业世家, 包括宇髄天元的忍者家族——虽然他已经脱离了, 但也不算宁可直接跑到日本的另一边,该在什么地方生活也没有受到更加严重的影响,只不过不再停留于名古屋境内了而已。 当然,所谓的辖区位置暂时也不是狯岳更为关注的,九柱尚无空缺,就算他之后有实力成为“柱”,也多半是宇髄天元退役后接下他的辖区与职责,而很显然,宇髄天元正处壮年,至少还能精神地杀个几年的鬼,除非他想提前退休安享晚年,不然只可能是“柱”出现空缺,才会有后来顶上的人选。 “总之情况就是这样,既然做了我的继子,那么听我的命令给我分担任务也是理所当然,这样我才能腾出空来处理别的事情……我记得你小子升阶还挺快的,多久到的‘丙’级?” “半年多吧。”狯岳回答道,“上一次和炎柱遇到的上弦任务也有记录,虽然没有与上弦鬼正面接触,但也记了一些功劳,大概还剩下几只鬼,就可以升上‘乙’级了。” “乙级之后,会拥有调度部分低级队员和直接申请柱协助的权限。” 宇髄天元点了点头,还算满意地打了个响指。 “我的辖区暂且交给你清理,争取在揪出吉原那只鬼之前升上乙级,到时候很可能需要你进行调度队员协助疏散普通人来进行斩鬼——吉原那边的情况很复杂来着,最近甚至还进驻了一个只收女教徒的中小型教会,我记得叫做……‘万世极乐’?” 宇髄天元露出嫌弃的神色。 “名字真俗气啊,一点也不华丽。” * 时间就这么在不停斩鬼的循环中度过,恍惚中狯岳甚至又有了一种前一阵子连轴转杀鬼的错觉,只不过这一次他倒不用每次只在紫藤花屋落脚,整片辖区好歹也是宇髄天元一直活动的地盘,他又是个多疑细心的忍者,各个地方都存在一些用作短暂停留疑似“安全屋”的房产。 当然,重点并不是落脚处,重点是宇髄天元的房子里会储备相当数量的忍者常用道具,比如说称得上消耗品的苦无与短针类暗器,又比如说很难找到门路搞到手的一些药粉。 事实证明,实战是更好磨合新技能的最好方法,如果说先前的狯岳还只是被宇髄天元揪着学了一身生疏的本领,一旦遇到正经的战斗,他绝大部分的情况下还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使用,要更习惯于挥剑用出雷之呼吸的五个型,那么在经历了这一阵子也不算太久的磨合之后,他甚至已经能算得上小半个会在战斗中偷偷下黑手的忍者了。 在剑型的空隙中扔出会爆炸的弹丸,或是抽冷子掷出阴森森的苦无短针,甚至是短兵相接的时候,都能反手从小臂或者衣襟里摸出凉嗖嗖涂过紫藤花汁的短刃……虽然说招数比较阴,但是这也不得不承认,忍者的手段实在是太好用。 或许对上“十二鬼月”那种程度的鬼没有什么太大作用,但是在面对水平普通却容易陷入缠斗的食人鬼时,使用这种手段往往会减少很多纠缠的时间,甚至还可以提前布置陷阱,免得会让刀刃已经架上脖子的鬼从手底下逃走。 十二鬼月又不是随便出个任务就会碰到的,狯岳清理音柱辖区积压任务的过程很顺遂,偶尔还会接到啾太郎扑腾着小翅膀送来的信件。 那废物像个傻子一样乐颠颠在信里分享自己遇到了什么事,比如炎柱鼓励他开发新招式,比如炭治郎似乎在炎柱的协助下用出了很陌生的呼吸,又比如伊之助居然能钻进只有头颅大小的洞口去……全都是些没什么用的废话,不过信里面倒是透露着毫不掩饰的开心与亲近,但却只字未提自己先前冒犯的那回事,一副想要粉饰太平的意思。 ——对女人就要抱着大腿求婚,却连牵个手都要等人家施舍,结果到他这里可以胆大包天地直接啃上来,只会大吵大闹和他顶嘴,擅自认为有权利对他做这种冒犯的事,却在分明接到了他威胁的信件后,根本没胆子承认自己做过什么吗? 狯岳对此的态度则是冷笑一声。 ——呵,敢做不敢当,甚至连提都不敢提,真是没出息啊,废物。 面对这么怂的家伙,狯岳甚至都有点不太想回信,但那只麻雀倒是一副“不给我信我就不走了”的无赖态度,和那个废物有点异曲同工的相似,自顾自昂着小脑袋冲他伸出爪子,大有接不到回信就打算赖在这的意思。 “你真是和那废物一样,真烦人啊。” 狯岳不仅咋舌,不得不捏着鼻子扯了一张信纸。 给废物回信还能回些什么? 提笔流畅地输出了一堆怒骂,无外乎骂蠢骂笨,随后末尾随便填了两句“做任务,杀鬼”,再皱着眉系在得逞的麻雀腿上,目送这小小一只从窗沿起飞,带着他刚写下墨迹还没干的信纸,窜进天空里,穿越空间与土地,飞往那个废物身边。 盯着已经空荡荡的蔚蓝天空,狯岳微微眯了眯比天空的颜色要冷清许多的青瞳。 ……说起来,也过去了好一阵子,宇髄的老婆已经潜入吉原很久了,也该得到些什么情报了吧? * 另一边,紫藤花纹之家。 “既然要潜入吉原,你们就需要穿女装。” 因来不及从总部召集抽调女队员,所以紧急情况下打算去蝶屋抓人凑数,结果不仅没带来女队员,甚至还领上了三只货真价实肩膀宽厚的男队员……算了,聊胜于无吧,好歹也是炼狱的继子,可取之处总会有的。 宇髄天元这么想着,用单肘支着桌案,语气冷淡地说道: “虽说我不会强行征调炼狱的继子,不过既然你们主动要替蝶屋的女队员过来,那我也不会拒绝,希望你们好歹能比普通队员更能派上点用场。” 因为与老婆的联络从昨晚发现中断,他立刻前来吉原寻探了一番,先前老婆潜入那个花店档口已经没有了任何消息,老婆们已经分散潜入了更加有嫌疑的店铺,这同样也不方便他进行搜索,已经是必须要有队员协助的情况了。 抱着这种想法,宇髄天元露出了微微凝重些的神色,继续说道: “首要目的,是需要先去找我老婆——喂,黄头发那个小鬼,你这是什么表情?” 刚一说到这里,还没等介绍清楚具体情况,宇髄天元就突然收到了黄色那只投来的嫉妒与不可置信的目光,由于存在感实在太过明显,在这种目光下实在无法安稳讲话,他不由得顿了顿,面露不善地看了过去:“你有问题吗?” ——哈?当然有啊?! 我妻善逸磨了磨牙。 “就算你自称‘柱’……老婆当然谁都想要,但是私事公办,叫队员来帮你物色老婆也太过分了吧?!” 可恶!他也很想要老婆啊!但是追师兄的难度实在是太大了,根本无从下手啊! 我妻善逸的内心在疯狂撕咬着袖角。 完全不知道怎么追,不知道怎样更能拉近关系,甜言蜜语对师兄根本无用,甚至还会露出想吐的神色骂他恶心(而且他也觉得有点恶心),想要送礼物也完全不知道能送什么,他有的师兄都有,他没有的师兄也有,倒不如说其实师兄更经常给他买东西……呜呜,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用,根本什么也没做过嘛。 先前努力了一把,结果也是更容易激起师兄怒气的强吻……甚至在深思熟虑之后,除了冒出一种“要不想办法强了再说吧”的诡异冒犯念头之外,其它什么也想不出来,再这样下去他自己都要唾弃自己了,只想着奇怪事情的痴汉色狼,根本没人会喜欢吧? 啊!凭什么啊?!他想追师兄都无从下手,这个头戴亮石头的肌肉男居然要他们帮忙找老婆?假公济私也要有个限度吧?!! “你是蠢货吗?!谁要你物色女人了?!” 宇髄天元被他这话气的一锤桌子,怒目而视: “我老婆潜入花街后失踪了!乱想些什么东西,浑身处男味的小鬼!” 精准打击痛点,我妻善逸立刻瞪大了双眼。 ——什么叫浑身处男味?!啊?鄙视什么啊混蛋?就这么有优越感吗?只有你有老婆吗,告诉你!只要把师兄追到手,他就可以不是处男了! ……而且其实也不一定非要追到再说,毕竟是师兄嘛,师兄又不是女孩子,如果有机会下手的话…… 想着想着,思维就开始跑偏,冲着奇怪的地方一去不复返,直到宇髄天元再次开口,才把我妻善逸越来越奇怪的想法给拉扯回来。 “我的继子要比你们更有用处,本来也要叫他的,不过我的辖区距离这里比较远,等待信件送到,他赶过来,也少不得周转一两天,而且他女装潜入也比较困难,所以我才会让你们潜入搜索我老婆的情报好吗!” 这么说着,宇髄天元也露出了点遗憾的神色。 “可惜稻玉已经十八了,如果小两岁,说不准也能伪装潜入……” 我妻善逸:“?” ——什么?谁?师兄? 骤然听到自家师兄的名字,我妻善逸猛一个激灵,抬头看向了身材高大的银发男人。 说起来……之前光是只顾着气愤这家伙要强行带走小葵了,只知道他自称是“柱”,倒也不清楚究竟是哪一个“柱”…… “总之,就算是炼狱的继子,在给我做事的时候也要抱着作为喽啰的觉悟!我是神明,你们就是垃圾!一切都得听我指挥,听懂了吗?!” 我妻善逸的目光放空,终于意识到了这个浑身肌肉的家伙究竟是哪一个柱——这分明是之前还在蝶屋训练时就把师兄弄哭过,甚至前不久还把师兄抓去他的辖区做任务,以至于他根本没有机会见到师兄的罪魁祸首啊!!! 第67章 师兄身上有女人的脂粉味 收师兄为继子的那个家伙, 是位列九柱之一的男人,音柱宇髄天元。 我妻善逸是在无限列车上时从炼狱大哥那里询问出来的。 因为早在先前就已经非常关注“究竟是哪个混蛋先他一步弄哭了师兄”,虽然当时还处于浑浑噩噩没有认清楚自己弯成了蚊香的性向的状态, 但本能就已经有了这种类似于“护食”的想法, 所以对于这个人选感到格外警惕,很在意地去问出了身份和名字,不过见面大概还是第一次。 就、就是说,师兄可是那种令人怀疑有没有长泪腺的类型, 想要他哭一次是真的格外困难,所以师兄被弄哭也就有了一种格外微妙的代表性, 说是我妻善逸满脑子废料也好,越是这么要强的人越想看他哭,这真的很难不让人期待起来, 如果在某些奇怪的方向把人弄哭……这诱惑力谁顶得住啊? 光是想一想, 就觉得血气上涌, 全都浮在了脸上,期待和憧憬也更加深刻,结果就在这个时候得到了一个晴天霹雳——有个莫名其妙他根本不认识但和师兄很熟的柱, 先他一步, 把师兄弄哭了。 虽然说会对师兄这种男人感兴趣的色狼可能只有他一个啦……也能想到大概是被打哭的情况, 但这也不妨碍我妻善逸觉得那个柱很讨人厌啊! 干嘛啊?来这里碍事!原本应该是他一马当先把师兄追到手, 然后可以尽情幻想一些涩涩的事情, 比如说在奇奇怪怪的地方把师兄搞哭什么的,结果他的美梦就这么半途夭折, 被这个自己有老婆还浑身恶心肌肉的柱给截了胡——打扰到他谈恋爱的家伙应该自觉点, 去被马踢啊! 更何况这个混蛋还是有三个老婆的人生赢家, 其中一个老婆居然是超级可爱的须磨小姐……真是的, 这样一想,觉得这家伙更讨人厌了。 憋着一口气被扔了一头黄色的女士和服,我妻善逸拉着一张脸忍辱负重地换上了女装,然后和炭治郎一起乖乖等着这个肌肉柱先去给伊之助化妆——画那种满脸煞白,眉毛又粗又黑的两团,甚至两颊还有偌大恐怖腮红的妆容。 “这种妆真的会好看吗?” 眼看着伊之助原本还挺清秀漂亮的一张脸被画成这样一副鬼样子,我妻善逸不由得抖了抖:“好恶心,好恐怖,这也太丑了吧?顶着这样一张脸,真的能成功潜入吗?” 完全没有想到他居然真的有女装那一天,师兄之前可是嘲讽过他女装会很丑,自己还决定这种说法很过分,但如果真的叫音柱给自己画了伊之助同款的妆容,那不就真的变成丑八怪了吗? 这家伙还说了也给师兄送了消息,赶过来大概也就是一阵子的事,如果等到师兄赶到,看到他这样一副丑八怪的模样的话,总觉得追人的难度就会再次提升了……呜呜,他还想要让师兄惊艳一把,并不是想要惊吓啊! 大概是吐槽的声音被听到,那边耳朵很尖的宇髄天元立刻满脸怒容地把描眉笔往过来一比,毫不客气地斥责道: “你小子懂什么?这可是最华丽的妆容,吉原的女人都是这么化妆的,哪里轮得到你这种小鬼胡乱评价了?” 况且现在潜入调查是为了搜索他老婆,更不能让这几个小鬼太过招摇,男人潜入花街,如果被发现性别,引起的轰动绝对不会小,所以就当是为了别搞砸任务也好,至少也给这几个小鬼画出令寻欢作乐的男人们没有兴趣点中的妆容吧? 当然,他也的确不认为这种妆容很丑来着,这可是他华丽之神给画的妆,绝对是世上第一的华丽,只不过是其他人太过老土,不懂得欣赏而已。 “这也能称得上华丽吗……” 我妻善逸抽了抽嘴角,目光从伊之助那张原本是美女现在变成野兽的脸上不忍直视地挪开,缩在一边叹了口气。 ——没希望了,绝对会被这家伙画成丑八怪吧? 一旁的炭治郎倒没觉得有什么困扰,满脸纯洁地和他坐在一起,甚至还有点走神地抽了抽鼻子:“咦,这股味道……” 我妻善逸把目光挪过去,看到小伙伴最后将视线落在了那一堆脂粉盒上,随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善逸的师兄那天回来时候身上有很奇怪的香味,总觉得很熟悉,原来就是这种味道啊。” “……” 我妻善逸缓缓看向了那一堆脂粉盒,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突然就变了。 他突然神情凝重地站起身来,噔噔两步就挪了过去,然后满脸严肃地捧起一盒脂粉,放在鼻子底下仔仔细细嗅了嗅。 ——没错,很熟悉。 我妻善逸的表情突然就有点绷不住了,逐渐变得扭曲起来。 这种味道……这种闻起来带了一股莫名的成年人气息,令他脸红心跳的大人成熟味道,光是闻上去就容易令人联想到奢靡与成人的古怪香味,就是师兄突然失踪一个晚上后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的味道啊!! 这可是女人用的脂粉,师兄夜不归宿回来后,身上带了女人的脂粉味,并且还不知道究竟是抱了什么心态,分明晚上是和女人鬼混去了,结果竟然还用“任务”这种理由来搪塞他—— 这也太过分了点吧?师兄,你究竟想要隐瞒什么啊?!! * 狯岳是在夜色彻底落幕之后,才成功赶到了吉原。 宇髄天元的鎹鸦在一早上就给他送了消息,内容是并没有出乎预料的情况,潜伏在花街的三名女忍者果然出了问题,在得不到情况的现在,也只有主动深入花街寻找消息,才能知晓宇髄的老婆究竟还活着没有。 宇髄天元自己是毫不犹豫就去了总部那边,准备抽调目前在附近的女队员进行协助,顺便一纸信件把自己已经升到了乙级的靠谱继子叫过去,毕竟无论怎么说,在九柱之下的这些队员中,狯岳也已经算得上比较顶尖的一批,甚至还因为被他训练了一阵子的关系,对彼此的战斗方式更为熟悉,可能和他的配合要更为默契,能够提供的帮助也更大。 商定直接在吉原汇合,当狯岳踏上吉原范围内的土地后,会有宇髄天元的忍兽老鼠前来带路,事实也进展得还算顺利,狯岳刚一整装换成标准逛花街的打扮,就被忍兽老鼠指引了方向,闷着头在花街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穿梭了一阵,也在比较密集的人流中捕捉到了目标——因为身高格外突出,高了周围人整整一个脑袋的银发男人。 毫不迟疑地快步走过去,没有掩饰的目光也被感官敏锐的宇髄天元发现,隔着密密麻麻的人流,狯岳看到宇髄天元冲他点了点头,然后向着一旁稍微冷清点的空地扬了扬下巴,又低头冲着被人流彻底挡住的地方说了些什么,接着开始向一侧移动。 这是很容易理解的行为,毕竟他们汇合后会见到交代一下目前的情报,在人流密集声音嘈杂的地方显得不太方便,所以就近找一小块空地是最好的选择——至于宇髄刚刚很明显低头和什么人讲话的景象,狯岳也没有感到意外。 毕竟信中已经说了要抽调女队员进行协助,大概就是这次任务需要一同配合的队员,离开人流量最大的地方后便也模糊看见了点身影,似乎是个头稍微比他矮一点的女人,穿了一身亮眼的黄色和服,还顶了一头格外招人瞩目的金发……? 等等,金发??? 随着距离的拉进,整个背影也越来越清晰,那很明显强行塞进女式和服的肩膀,那熟悉到令人头皮发麻的蠢气,头顶两个可笑的小辫子,以及那灿烂到如同阳光一般的发色—— “你这废物怎么会出现在这?!” 甚至连宇髄天元的打招呼都没理会,狯岳一脸惊怒地抓住了背对着他的肩膀,毫不犹豫往过一扳:“这里可是花街!你这家伙——” 先前擅自啃上他的嘴巴,又在信件里拙劣地想要粉饰太平,他都已经格外大度地没有追究了,但是现在出现在花街就过分了吧?怎么,冒犯他只是打算开个玩笑吗?而且还穿了女装?这废物究竟是打算做些什么啊?!! 然而还没等狯岳的怒火升腾到最高,等被他抓住肩膀的家伙顺着他的力道转过头来,狯岳原本燃烧着熊熊怒意的心情就好像突然被泼了一桶水泥,直接就被沉重地压垮风化在了原地。 “……” 原因无他,只不过是转过来这张脸实在太令人惊悚了。 煞白的肤色,好像脸上擦了二斤白灰,随着眨眼还在“簌簌”掉粉,如同毛毛虫一样粗壮的眉毛,像蚕蛹一般盘踞在额上,两块红得吓人的腮红印在两颊,血红色的口脂涂满了整张嘴,好像刚刚一口气吃了十个小孩……啊?转过来的这鬼东西是谁啊?长得这么吓人,是鬼吗? 就算是心脏坚韧如同狯岳,也不由得被吓得心脏停跳了一瞬,甚至在那一瞬间还本能地后退了半步,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 “……” 直到重新强忍着“辣眼睛”的感觉,细细打量了一遍这张堪称恐怖的脸,狯岳才从眉眼中堪堪窥到了熟悉的轮廓,表情也从先前被吓到凝固的火冒三丈变为了一言难尽。 “可真丑啊……你这废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花街,过来吓人吗?” “哈?刚一见面就说我丑,过分了吧?” 然而转过来脸的我妻善逸却完全没有准备回答他的意思,反而露出一副酸溜溜的表情,阴阳怪气道: “而且,为什么要告诉师兄啊?师兄来干什么,我就是来干什么的——反正师兄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吧?” 第68章 去点女人 狯岳险些被这阴阳怪气的一句话气到七窍生烟。 “我是来做什么的?我可没有穿着女装, 还画了这么丑的一张脸,装成一个丑八怪一样走在花街上!” “是啊是啊,因为师兄的样子完全就是客人嘛, 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一定熟门熟路吧?是不是还有熟悉的小姐姐呢——啊, 看师兄穿得这么正式,一定会有吧?” 我妻善逸仍旧语调诡异地说: “分明上一次也是来了这种地方,结果在师弟询问的时候只说是出任务, 究竟想要隐瞒什么呢?在这里和大姐姐们开开心心玩耍了吧,绝对是做了这种说不出来的事情了吧?” ——和女人鬼混还想要隐瞒, 先前只是强吻一次就觉得很满足的自己究竟算什么啊, 还因为师兄表现很正常地寄回信来感到很开心,傻笑了好几天呢, 结果分明是因为师兄根本都不把这当做一回事! 他的少男心破碎了!什么纯纯的恋爱什么的, 就不应该存在, 对师兄这种类型,直接进展为午夜档更合适吧?! 说不定师兄就是那种瞒着他在外面流连花丛的个中老手,毕竟那张脸也的确是个帅哥, 有好多个红颜知己也说得通……只是想要夺走师兄初吻的自己真是太单纯了, 其实更应该做得更过分一点, 最好是直接一步到位的那种程度才对。 面对不检点去找其他女人的师兄, 根本就不应该等待回应,要过分一点对待才行。 思维隐隐朝着诡异的方向飞奔而去,我妻善逸的嘴巴里仍旧是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就算被师兄用恐怖的表情盯着看也不肯退缩, 执拗地眼泪汪汪瞪了回去。 狯岳:“……谁做了说不出来的事情, 我根本没那种兴趣好吗?” 话是真的, 但说得莫名有点底气不足,虽说连女人的一个衣角都没碰到,但好歹也是点了女人弹琴……但是他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在这里心虚啊?他就算真的和女人有什么又怎么样!这个废物也没有资格质问他吧?! 有胆子趁他不注意啃过来一口,却没胆子挨揍,只会趁他不注意拔腿就跑的废物根本没有资格质问这种事! “呵,好像你又好到哪里去了一样。” 狯岳毫不留情地嘲讽了回去: “穿女人的衣服,画女人的妆,这副模样进来花街,你想做那种卖身的工作吗?不过脸能丑到这种程度,要我说,根本就没有人愿意点你。” 眼看着这废物把一张影响市容的脸对着他,丝毫没察觉到自己究竟是副什么模样,眼睛还瞪得溜圆,狯岳的眼角就忍不住又是一抽。 ——太丑了。 怎么会这么丑?分明这家伙脸上干干净净的时候看起来还算端正,只要不如皱着一张脸大哭大叫,称得上一句“可爱”也不是不行……现在这又是个什么情况?为了猎奇画的夜叉妆吗? 他好歹也算曾经幻想了一下这废物如果是女人会长什么样,坦率点讲的话,是也没那么讨厌的类型,但是现在看这家伙女装……不得不说,这是真的太幻灭了。 狯岳的手仍旧没放下来,抓着废物师弟的领子,也没有理会这一次堪称胆大包天的质问,而是表情难以言喻地看向了旁边抱着肩膀表情悠哉的宇髄天元:“你给画的?” “是啊,怎么样,很华丽吧?” 宇髄天元则是自豪地认了下来,完全把狯岳质疑他审美的眼神当做了欣赏的目光,神清气爽地一点头: “有个性,有特点,华丽又显眼,真不愧是我画出来的妆,这下子绝对不会有人怀疑这小子是男人,只差卖出去了。” 狯岳:“……” 的确没人会怀疑这废物是男人,因为这张脸实在太过惊悚,只会有人怀疑他究竟是不是人,而且还毫不担心地说“只差卖出去”,究竟要多亏本的花店才愿意买这么丑的家伙啊,白送有人要就不错了。 狯岳略有些头痛地捏了捏额角:“不是说要找女队员吗……” 好歹也是宇髄天元的继子,刚一见面的时候被善逸这张大花脸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也就猜到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八成宇髄天元抓壮丁又抓到了那三个仿佛自带什么“危险任务吸引”磁场的家伙,结果女队员没见到影子,女装的男队员倒是站在他面前。 “需要潜入花街深处,除了卖为游女之外没别的方法,这种丑八怪(善逸:过分!又骂我丑!)连卖都卖不出去,你又要怎么做?” 狯岳心情不怎么美妙地松开了揪着我妻善逸的领子,毫不客气地一环胸,语气冷硬地问道: “更别提还是男人,一旦有客人点了想要寻欢作乐,那岂不是就暴露了?” “我有办法把这小子送进去。”宇髄天元则表现得无比自信,随后目光在他们两个中间移动了两下,表情变得微妙起来:“这小子是你师弟啊?” ——虽说早就知道稻玉有个师弟,也是雷之呼吸的继承人,但他始终没什么兴趣,毕竟他收继子又不是主要去看得呼吸法,也不会因为什么爱屋及乌连面都没见过就认为稻玉的师弟也是什么可塑之才,所以一直也没有关注过,没想到竟然是被炼狱收做了继子……看来也是有可取之处的,这一届的雷之呼吸剑士水平都不错嘛。 而且,似乎不是他的错觉,这对师兄弟的相处,包括刚刚旁若无人的吵架,似乎都透露了一股很特殊的气息…… “怪不得你对这种地方不感兴趣。”宇髄天元低声嘀咕了一句,“原来有这种爱好。” 他作为忍者的时候什么没见过,日本一直以来都男风盛行,到现在也有很多达官显贵家里养着小姓,花街虽是以游女为主,但男妓也不少,不过稻玉和他同门的师弟这倒是的确让他惊讶了一瞬,老是臭着一张脸的家伙竟然愿意接纳这么吵的小子,该说是真爱了吧? 不过转念一想其实也不意外,毕竟在一起修行了那么多年,稻玉今年十八,进鬼杀队才大半年,也就是说十七岁之前都在培训师处修行,正是会起好感的年纪,又只有这么一个师弟,最后出现这种结果其实也不是很奇怪。 他嘟囔这一句声音比较小,只有我妻善逸听到了,不过脸色被藏在厚厚的妆容后面,什么也透不出来,倒是狯岳因为只听见一声含糊的模糊音调,所以疑惑地“啊?”了一声。 “没什么,这种事其实更不用担心。” 宇髄天元豪迈地一拍我妻善逸的后背,把人拍了一个趔趄,然后彻底忽视了骤然响起来“干什么啊你这个讨厌的柱!”的吵嚷,理直气壮地对狯岳说道: “你自己也说了没有人会点他,所以这不就解决了?卖进去之后也没有客人对他感兴趣,不仅安全,还不起眼,完全可以偷偷探查消息。” “……” 倒是也有道理。 虽然有点像是歪理,但完全无法反驳,狯岳沉思了一瞬后,转过头重新打量了一遍废物师弟目前这张脸,感觉到了无懈可击。 好丑,好猎奇,就算是他也觉得伤眼睛的程度,绝对不会有男人点这种家伙的,该说不说,的确很安全。 但就算如此,一想到这个废物要穿成女装被卖进花街,被那些个恶心的男人品头论足,肆意挑选,他就觉得一股怒气憋在心底,怎么也吐不出去。 宇髄天元能够让自己老婆潜入这种地方,也不得不佩服一把,光是这种心里建设,估计就比自己强上不知道多少个档次了。 硬生生忍着心里那没来由的抗拒,狯岳抽动了两下嘴角,也没说写什么,随后略微带了点莫名其妙的报复心理,语调稍有些别扭地开口: “……那我先去粗略探查一下这三家店的情况。” 就不去看这废物究竟是怎么被卖进店里的了,要不然他总觉得有一种想要打人的冲动憋在胸口,比如说就算是丑八怪那也应该是他说了算的丑八怪之类……去被别的男人品头论足什么的,无论是以什么身份来讲,他都没有大度到毫不在意的程度。 这么想着,狯岳冲瞪着这边的废物师弟挑了下眉,带了点嘲讽意味地开口道: “——以客人的身份,去点女人。” * 那句话说完之后,肉眼可见,那个废物的脸色就变了,罕见地提起勇气和怒火地冲着他大吵大闹起来,还是宇髄天元一拳头砸到那家伙头上才消停下来,不过仍旧紧紧抿着嘴唇,金褐色的眼睛死死瞪着他,就算在已经转身离开之后,也能感觉到好长一段黏在他后背上的眼神。 不过那就是不用在意的情况了,反正区区一个废物还能犯得起什么风浪,连亲一口都要拔腿就抱的怂包,也没胆子去做出点别的什么事。 至于故意把那废物惹生气,总觉得后背有点毛毛的这回事……应该是错觉吧,毕竟是废物,估计被卖进店里还要抱着腿大哭好一阵子,等过两天还可以过去嘲讽几句,顺带看看这家伙有没有暴露什么的。 他刚刚从荻本屋出来,仍旧是一无所获,只听说了荻本屋买进了一个新人,不过新人都要被教几天规矩,一般来讲客人也见不到,所以也不清楚究竟是哪个男扮女装的家伙在这里潜伏——说起来刚刚忘记问了,宇髄天元究竟要把那个废物卖进哪家店啊? 前不久刚刚分开,按照宇髄天元那种雷厉风行的办事速度,以及那么自信能卖出去的肯定,说不准善逸那家伙现在已经被扔在花店教导游女的规矩了。 狯岳这么想着,脚步停留在了一间店铺门前,仰起头,微微眯着眼,看向了题着店名的灯笼。 ——京极屋。 是他曾经来过的店,点了个弹琴的女人听曲子,还遇到了夜斗,也不知道夜斗那家伙现在还会不会在花街逗留,不过按照那家伙居无定所的状态,更大的可能是早就跑去别的地方赚他那可怜的五钱了吧? 步伐顺畅地提起脚步,冲着门内迈了进去,因为是第二次来京极屋,所以也勉强称得上熟门熟路,甚至还莫名其妙地被记住了长相,刚一踏进去,就见到有游女眼睛一亮,随后拉着同行的女人“窃窃私语”起来。 “——是之前来过的那个俊俏男人,这次能睡到他吗?” 狯岳:“……” 恐怖如斯,还是继续点个弹琴的听小曲,顺便套套情报吧。 “大人上次点的琴女,去为新来的孩子教导琴艺了。” 老鸨大概是以为他还想找上次点过的琴女,露出了略微有点为难的神色,随后似乎是纠结了一会儿,又舒展开了眉头。 “不过大人之前也来过我们京极屋,算是熟客,这点要求一定会满足的,大人要随我去看看吗?今晚还买到了新的孩子,大人喜欢的话也可以一起点下。” 这么说着,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老鸨的表情似乎是迟疑了一瞬。 ——新来的孩子不是她买下的,她还没有亲眼见过,只听说是被一个很英俊的男人送进来,还被画了很奇怪的妆,头发的颜色倒是很吸引人,也算得上很有特点。 这位客人的喜好很冷淡,猜测是不怎么喜欢已经被教导好的女人,刚被送进来的女人还会带着点外界的鲜活气,说不定能打动这位服饰面料很了不得的俊俏客人,所以老鸨才打算破例让刚进来的新人也列入接待的范围,唯一值得迟疑的一点就是,她还没亲眼见过那个“被画了很奇怪的妆”的新人究竟长什么模样。 ——应该也不会丑吧,接待客人也应当足够了,毕竟他们这里可是京极屋,太丑的孩子根本不会买的,除非有人白送……不过怎么可能会有人白送呢? “好像是叫做善子。”老鸨压下心底的不安,回过神笑道:“应该会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吧。” 第69章 当着废物的面点别的女人 越是往下听下去, 狯岳越觉得古怪。 什么“今天刚来”、“新人”、“头发很特别”……以及最后堪称决定性定位的“善子”昵称,听到后面,狯岳的脸颊已经忍不住抽搐起来了。 不会吧, 就这么巧吗?前脚刚分开,他还撂下了“我要去点女人”的话,导致两人当着宇髄的面大吵一架,结果这刚过了没多久,他们就又要在一家店铺里以不同的身份碰头了吗? 哦, 甚至这还算不上碰头, 应该是太过巧合, 在诡异的连环撞情况下要以这么微妙的尴尬身份面对面……一方作为“客人”, 一方作为“游女”, 就算是并不怎么在乎某些氛围的狯岳,也不由得心情复杂了起来。 不过说起来, 也不一定是那废物吧,宇髄给画的那张脸但凡摆出来都会把男人吓得兴致全无,如果真的是那家伙,京极屋又怎么可能把他放出来接客,不怕吓走生意吗? 心里这么犹疑着,狯岳跟着老鸨的指引往前走,踱过了几件敞开着门大致是在教导插花技艺的房间,在拐过下一个转弯时, 耳朵里突然捕捉到了三味线的音调。 三味线的弹奏对于狯岳来讲,枯燥的程度比起听琴都要有过之而不及, 他怎么也无法欣赏那种慢吞吞拨动三根弦的空洞音乐, 但此时传入他耳中的音调, 却听起来要有许多不同。 气势恢宏, 音调铿锵有力,弦音密集并且强盛,宛如大雨倾盆,哗啦啦带着一股要掀翻天际的强硬气势,单单是从乐声中就能听出那犹如掩藏在火山底蓄势待发的岩浆,听在耳中仿佛能感同身受这股怒意和决心——能弹出这种三味线的女人可真是不容小觑,一定能作出一番大事业吧? 能把三味线弹成这种摇滚电吉他的技术可不一般,这种有气势的音乐是他喜欢的类型,狯岳凝神听了几秒,露出了颇为感兴趣的神色。 ——反正点别的女人也是听弹琴,要不就把这个弹奏三味线的女人点了吧,套谁的话不是套,与其听那种会让人睡着的琴声,还不如听这么一首畅快淋漓的三味线,最起码的确有享受到音乐。 这么想着,狯岳被老鸨引着踏在了响着气势恢宏三味线曲调的门外,透过大开的拉门,还听到有女人在偷偷讨论“这孩子想要抛弃她的男人刮目相看”,随后目光越过规矩坐了一排的游女的背后,看向了门内。 “……” 大抵是作为老师的女人抱着一副三味线,目瞪口呆地看着弹奏中的金发“女孩子”,一同坐在一旁练习的游女们更是连拨弦都按不住,在这种犹如惊涛骇浪下的曲调中根本弹奏不出完整的乐曲,整间学习弹奏的房间仿佛已经变成了个人演奏的专场,主角自然就是正中央满脸狰狞的……善子“姑娘”。 表情扭曲,面带怒意,满脸糊着厚厚的粉,看起来不仅煞白,甚至还透着一股青灰,眉毛粗壮如同漆黑蚕茧,两颊血红,颜色饱和度奇高无比,嘴唇也红到吓人,口脂甚至都涂出了唇周边际,用一句话来总结的话,那就是丑到不可思议。 ——切,果然是这废物。 老鸨顿时倒抽一口凉气:“这么丑,怎么买进来的?!” 狯岳在旁边倒是挑了下眉,也怪不得宇髄说他有办法,没想到这废物还有这么一手弹琴的本事——只不过他为什么从来都不知道?这废物从来没在他面前弹过三味线吧? 大概是以为狯岳看到这种长相还想要推荐给他的“新人”会感到恼怒,老鸨立刻擦着汗陪笑道:“这位大人,不如我带着您去隔壁插花的房间挑选一下?那里的姑娘也——” “——不用了。” 狯岳毫不犹豫地说,甚至连目光都没挪回来,环着胸靠在门边,毫不躲避地和注意到他这边的声音后注视过来的“善子”对上了视线。 惊涛骇浪般的曲调一顿,随后猛地拐了个弯,带上了点莫名其妙的激动,似乎还有微不可察的威胁,听起来倒是有一种“快点选我,敢点别的女人你就完蛋了”的错觉……可能也不是错觉。 “就在这里挑。” 狯岳漫不经心地说,目光仍旧和死死盯过来的废物师弟对视,随后停顿了一秒钟,冷笑一声,稳稳抬起手,指向了妆容丑陋,表情也格外扭曲的金发善子…… ……旁边的女人。 “就她吧。” 手指的方向仅仅只差一个小小的弧度就可以指过去,但他为什么要点这个废物? 会弹三味线这件事他不知道,擅自跟着宇髄来花街这件事他也不知道,甚至还要眼看这家伙女装去作为游女任凭别的男人挑选(虽然估计没人会点他)——但是这废物都可以抱着女人的大腿求婚,他又凭什么不能点女人去听琴曲? 狯岳冲着我妻善逸扯出一个犹带恶意的笑容,在徒然嘈杂起来的三味线声中勾了勾嘴角。 呵呵,在刚吵完架不欢而散的情况下,还真的以为我会选你吗? 就要当着你的面点别的女人,滚去弹你的三味线去吧,废物。 …… 我妻善逸觉得自己的心情格外糟糕。 骤然发现师兄竟然曾经来过花街,并且绝对和女人相处过,所以身上才会有属于女人的脂粉味,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可谓是晴天霹雳一般的打击。 师兄被他强吻后也没有揍他(虽然是吓愣了),仍旧愿意正常地书信往来,虽然在信里气冲冲地骂了好久,不过再怎么看来,这都是局势很明朗的情况吧?很显然师兄也对他有想法……用稍微禽兽一点点的说法,感觉自己只差一次找机会强推,如果能把人睡到,被揍成什么样也值啊! 毕竟是师兄,那种循序渐进的追求方式根本不起作用,勇敢地直接A上去才更实在一些,亲也亲了,意思也表达出去了,师兄也根本没有拒绝,这不就四舍五入可以结婚了吗? 倒也不是想不到师兄更大的可能是潜入收集情报,但又为什么不告诉他?认为这种事没必要和他解释吗? 在目送着师兄毫不留恋转身离开之后,我妻善逸陷入了郁结和悲愤的心理。 他可是很认真地想要成为师兄的伴侣,也的的确确有着很强烈的占有欲,老是把他排除在外,好像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生疏到不足以延续“师兄师弟”的程度,就算是他,也会觉得很生气,有一种“自己的师兄要跑走”的感觉啊。 明明是他的师兄,明明连初吻都已经被自己拿走了,除了和自己在一起之外绝对不可以有其它伴侣人选,只要可以满足这些,师兄无论是嘲讽还是斥责都可以,唯独这种已经触碰到外人有可能参与的边缘线的情况,是绝对不允许的。 憋着一口怒气,就连被教导三味线的时候也压抑不住,他的耳朵很灵,只要听过一次,无论是什么乐器都可以做到很擅长的地步,就这么一边在音乐中释放心中的不满和怒意时,我妻善逸却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是已经彻底被记在心脏里的心音,只要响在距离不远的位置,他都可以瞬间分辨出来,这是师兄的声音! 我妻善逸猛地抬起头,赫然看到正抱着手臂冷冷盯着他的师兄,从两颊垂下的漆黑的发丝,浅淡的青瞳,苍白的皮肤,脖颈上用蓝色细绳缠绕的金色勾玉,以及稳稳抬起来,向着他这边的方向指来的手—— “就她吧。” 干净好看的指尖刚好错开一个身位,完美避开抱着三味线的我妻善逸,靠在门边的师兄挂着显然是带了恶意的冷笑,准确地点了他旁边的女人——这绝对是故意的! 表情在那一瞬间变得更加扭曲,我妻善逸觉得自己的脸颊边缘几乎都鼓起了青筋,眼睛瞪到到要爆出血丝的程度,甚至手下弹奏的三味线都一个不小心,被崩断了一根弦。 他脑子里好像也跟着崩断了一根弦。 ——师兄竟然当着他的面,去点别的女人?!! * 被点那个琴女似乎就是狯岳上一次点的家伙,虽然说狯岳完全没留下什么印象,但也可能是第二次的巧合带来了什么误会,琴女表情羞涩地要求先去换一身得体的服饰,再过来“服侍”客人。 狯岳:“……” 哦……好像花街的确有这样一种潜规则,如果两次都点了同一位游女,那么就是暗示了需要某种服务了,但他真的只是来刺探个情报,实在没有必要。 最后有点不自在地坐在京极屋二楼的房间等待,也不知道因为什么,总觉得有点坐立难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一样。 说起来,那废物好像被气得够呛来着。 空气太过安静的时候就容易胡思乱想,一个人静静地待着,狯岳皱着眉,环胸沉思了一小会儿,随后得出了结论。 ——活该。 谁要管废物怎么想,那家伙所做的一切都是擅自的,想和女人结婚的时候就去抱着大腿求婚,莫名其妙歪掉了之后也是直接就胆大包天撞过来啃他的嘴巴,从未对他说过什么喜欢,他也分明也没给过什么回应,偏偏这废物就觉得有理由指责要求他了……自以为是,自说自话,凭什么要顺着废物的想法来走啊? 抱着这种想法,狯岳便心安理得了起来,先前莫名其妙的心虚也压了下去,表情冷静地盯着关紧的窗户看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站起身,一把打开了窗。 “你是变态吗?扒在别人窗户外面偷窥。” 就算没打算发生什么,被这么盯梢也觉得格外古怪,更何况还是先前挑衅了的废物师弟……现在这家伙像只风干的金色麻雀一样挂在窗户外面,只为了偷窥他们这里会发生什么事,大概狯岳也有点昏头,他竟然觉得这废物这幅努力的模样有点可怜。 “变态才不会只偷窥。” 然而废物的反应却和预料中有些不同,被发现后干脆沉默一下翻身钻了进来,梗着脖子和他面对面瞪着眼,模样看起来可气又可笑。 “是吗?那你还能做点什么。” 狯岳毫不留情地讽刺了一句,随后转过身准备去拿一旁桌案上的茶杯,实在是看见废物这张脸就需要喝点茶压压惊,丑到过分了。 “光是偷窥这种爱好就已经很变态了,怎么,不去弹你的琴,顶着这张脸是打算以丑出名吗,善子?” 最后叫了“善子”是显而易见的嘲讽,不过我妻善逸的表情却出乎预料的平静,目光在他端起的茶杯上停留了一瞬间后,突然毫无征兆地暴起。 先前发生过的事似乎并没有让狯岳吸取教训,所以仍旧对于距离没有什么概念,一直到自己的衣领突然被揪住,被孤注一掷狠狠拽过去了之后,他才恍然意识到,对废物不太设防,似乎有点容易出问题。 “废物你他妈——?!” 第70章 只要询问就可以了吗 ——你他妈就只会撞过来乱啃吗? 要狯岳承认自己对这个废物疏于防范也不是不行, 毕竟被偷袭也不是第一次了,浓厚的警惕心可以因为这个废物缩成一团体温的热量被冲刷干净, 说到底,就算不考虑什么其它的心思,单单是同门这一身份,也足以达到放下戒心的程度。 但是就算这也无所谓,被揪住领子拽过去,眼看着一张煞白的脸撅着血盆大口气势汹汹撞过来,就算是狯岳也当场瞳孔猛缩, 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如果被这张脸的废物啃一口,会做噩梦的吧? 大概是求生欲带来的本能,狯岳行动快过思考, 猛地下意识抬起胳膊, 拦在了脸前,一只手里还端着没来得及放下去的茶水,被这剧烈的晃动一震, 干干脆脆直接翻出杯沿,大半杯的茶水都毫不浪费地泼在了我妻善逸的脸上。 两人:“……” 拼命凑过去的脸被师兄用胳膊挡住, 不仅人没有亲到,还被泼了一脸茶水, 我妻善逸咬着嘴唇颤动了几下,然后眼睛湿漉漉起来, 大有一副准备开嚎的架势,从嗓子眼里挤出了委屈的音调: “不给亲就不给亲嘛, 为什么还要泼我茶水……” “哈?我又不是故意的?” 狯岳的额角突地一跳, 被这幅恶人先告状的模样震到不可思议: “而且你凭什么委屈啊?是你擅自突然袭击吧, 还顶着这样一张丑死了的脸, 你有问过我的同意吗?!” 做出这种冒犯举动的是谁啊?!亲过来之前有预兆吗?分明做的是强吻的事,最后哭起来的还是要实行这种冒犯举动的家伙,如果是正常情况下也就算了,他宽宏大量也就不计较……但现在这家伙的脸又画成这幅鬼样子,不让靠近分明很理所当然,这废物凭什么哭啊! “哎?也就是说问过就可以同意吗?” 然而我妻善逸的关注点似乎不太对劲,颇有些怔愣地反问了一句,随后喃喃起来: “因为觉得师兄肯定会拒绝并且骂我,说不定还要追着我打,所以一直都没敢问来着……” “没胆子问但是有胆子直接做吗?” 狯岳的额角鼓起一枚青筋,咬牙切齿起来: “我说你的脑袋是不是有问题?究竟哪个才过分,你自己分辨不出来吗?往常吱哇乱叫的劲头哪里去了,嘴上说着不敢,结果动手动脚倒是这么积极——” “……” 我妻善逸的表情呆愣,第一时间甚至没来得及回话,可能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因为目前他脑子里突然就被福至心灵领会到的潜台词给塞满了。 ——如果、如果他领会到的意思没有错,师兄根本就没有对他所表达出来的亲近意图表示反感哎…… ——就连亲吻,也没有被表达出恶心或者厌恶,似乎完全是被允许的。 会追着他提刀狂砍,会寄来大骂个不停的威胁信件,会对他冷嘲热讽,但实际上,冒犯的强吻被原谅了,曾经无意识的动手动脚也被默许了,甚至后者的时间段还是在他弯成蚊香之前——似乎他的猜测和实情有点出入。 因为很害怕会被师兄追杀所以不敢去问,始终认为追师兄是一个地狱级难度的任务,结果现在看来,似乎也没那么困难? 不用送礼物,不用献殷勤,早就对他的意图有所预料,但是却什么也没说,现在看来完全是一副默许的态度,甚至究竟是谁先起的心思都不好说,要追到手唯一的困难大概就是自己究竟抗不抗揍了…… 内心的小人震惊地捂住了嘴。 师兄这不是……超级好追吗?!! “只、只要询问了就可以吗?” 我妻善逸磕磕巴巴起来,甚至急于得到答案,硬生生又用脸顶着师兄抬起来阻拦的胳膊向前凑了点,被泼了茶水后妆容糊成一团的大花脸努力着想要更近一些,甚至被挤得连五官看起来都有些扭曲,但我妻善逸也完全没有在意,连对于“师兄当着他的面点女人”的怒气都抛在了脑后,急于获得答案地连珠炮问道: “师兄不讨厌吗?亲亲可以做吗,别的也可以做吗,没有拒绝的意思吧?我想和师兄成为最亲密的关系,这个也可以吗?师兄对我也有好感吧……啊,说起来,师兄刚刚故意点了别的女人,是不是在闹别扭——” “不是!什么叫闹别扭,说辞也太恶心了,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吧废物?” 大概是一连串的询问终于逼近了狯岳的忍受限度,终于恼羞成怒起来,表情凶恶道: “本来就是要套话探查情报的,你又能知道什么东西,点你有用吗?!” 这家伙的脑补能力也太恐怖了吧?谁和他提这些东西了,究竟是怎么从区区两句话里脑补出这么多东西的?说起来似乎从以前就是,因为路上会有女人好心询问他是不是不舒服,所以自我感觉良好以为人家喜欢他,现在只不过是把脑补对象从女人挪到了他身上而已……所以是这废物的脑子有问题啊。 一时间想明白这种事的狯岳也沉默了一瞬。 不过大概是狯岳的沉默带来了更多的脑补素材,我妻善逸露出醍醐灌顶的神色,猛地倒抽了一口气。 ——没有反驳,甚至还对他解释了为什么点女人! 大梦想家总能从中捕捉到自己想听到的部分,我妻善逸的脸色诡异地红了起来:“所、所以,师兄是承认了,只要询问就什么事情都同意了吗?” 进展太飞速了,就算是自己也有种不真实的错觉,这还不赶快睡觉结婚一条龙?要不这次任务结束就回桃山结婚吧,甚至可能连抗揍能力都不用锻炼了,师兄都默认了唉…… 狯岳惊怒:“谁同意了?同意什么了?你这废物究竟又脑补了什么鬼东西?!” 这废物的脑回路在坐火车吗?这速度完全追不上啊! 我妻善逸:“就、就是亲亲……”以及后续一系列该做的和不该做的事。 “……” 只有这个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狯岳莫名地陷入了沉默,虽然本能就想反驳,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也同样是把这个废物视为所有物的,所以才对冒犯的举动没怎么生气——说是被冒犯了,其实也能算得上这废物主动送上门来了吧。 ——不过目前这张脸还是算了,太丑,他还不想做噩梦。 这么想着,狯岳果断就要开口驳回,不过还没等他出声,从门外传来接近的脚步声就打断了他的思绪,甚至于直接就让两个人僵在了原地。 对了,他点的那女人还要过来弹琴来着,而目前屋子里的情况……一男一“女”,气喘吁吁,衣衫不整,还滚成了一团。 “……” 一同意识到了什么情况的俩人面面相觑,随后我妻善逸猛一个激灵,慌里慌张地就爬起身挺直后背准备站起来:“我我我我先找个地方藏起来……” “喂,等下,你后面——” 狯岳下意识睁大双眼,不过终究还是提醒晚了一步,这废物因为太过慌乱所以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后脑勺就对着凸出一块的窗楞,起身的速度又太快,毫无意外地就磕出了令人牙疼且清脆的“咚”一声。 狯岳:“……” “大人,您是跌倒了吗?”门外传来担忧的询问。 “不是,等等,先别进来。” 狯岳连忙把这个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废物拖起来,颇为无语地左右扫了扫能藏人的地方,随后目光落在了半关着的壁橱上。 摸了摸这个废物的后脑勺,毫不意外一个大包,狯岳抽了抽嘴角,最后把这个不省人事的家伙整个塞了进去,心里庆幸了下幸好这家店的壁橱够大,随后才迅速合上壁橱拉门,假装端正的坐回了房间中央。 “只是摔了个茶杯,已经没事了,你进来吧。” …… 也许是第二次指名令这个琴女的戒心消去了大半,这次的套话倒是格外顺利,狯岳从中知晓了很多能够深挖掘的情报。 近期抽足的游女数量猛增,甚至老板娘前几天还失足摔死了,京极屋的新人“雏鹤”据说和人私奔不见踪影,有一些游女成为了最近新进驻“万世极乐教”的教徒……据说京极屋的花魁蕨姬对这个“万世极乐教”的教主很关注,经常前去拜访。 京极屋似乎和很多事情都有所牵连。 等待被套完话的琴女离开(并且很坚定表示了不需要特殊服务)之后,狯岳捏着下巴思索了一阵。 雏鹤就是宇髄的老婆之一,也在京极屋失踪了的话,很有可能这里潜藏着鬼啊。 但是作为客人的身份大概也只能得到这些情报了,善逸这个废物对情报完全没有敏感性,根本没办法在这方面有指望,或许应该想个办法,同样潜入京极屋的深处…… 抱着这种想法,狯岳一边思索着该怎么才能潜入,一边起身去拉开壁橱——总之先把那个蠢到被磕晕的废物叫醒,把他刚刚套到的情报提一提吧。 顺理成章地拉开壁橱的拉门,被塞进去的废物仍旧仰面倒在一堆叠起的被褥上,闭着眼睛不省人事,狯岳皱着眉,把身子探进去一点,伸出手准备去拍这家伙花了妆的脸蛋:“喂,废物,醒醒——” 然而他的话音还没落下,紧闭双目的家伙就突然抬起一只手,稳稳地一把攥住了他伸过去的手腕。 “?!!” 下一刻,巨大的拖拽力道传来,狯岳的重心本就不太稳,被一拽之下更是直接整个人被拖了进去,安安静静躺在壁橱里的废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苏醒,但眼睛还是紧闭着,动作倒是比以往干脆利索了不知道多少倍。 狯岳只觉得眼前一暗,拖拽的力道伴随着翻身压制,后背被牢牢抵住了壁橱的角落,腰腹上也多出沉重的重量,让人起身不能,整个人被死死压在了狭窄壁橱的角落。 “废物你——” 根本没有准备给他什么反应时间,狯岳刚字惊怒地问了个开头,头顶就压下来一片黑影,闭着眼睛的废物稳稳接住他打过去的拳头,攥在手心,然后扳住他的下巴,顺理成章地低下头来。 “……啊,对了,似乎是要询问来着。” 在那张丑到可笑的脸亲上来之前,大概只隔了几厘米的距离,能够感受到吐息打在彼此的脸上,不容抗拒的家伙突然顿了一下,莫名其妙地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后又声音平静地开口: “狯岳,我现在可以对你做一些事吗?” “……啊?” 也没等狯岳从僵硬中回过神来,自顾自的家伙也丝毫不准备听什么回复,单手死死卡住他的下颚,把自己涂了溢出唇周口脂的嘴巴凑了上来。 唇瓣相贴,唇齿交接,猩红的口脂印上淡色的唇肉,齿关被毫无意外地撬开,口腔里涌进口脂的甜腻蜂蜡的味道,还掺杂着一丝丝金平糖的甜气,直顺着被攻陷的地方一起泛起通电的酥麻,伴随着同出一门的呼吸,渐渐漫延开来。 空气中彻底听不见别的声响,只剩下古怪的急促心跳,衣服布料的细碎摩擦,和从鼻尖哼出压抑的挣扎,最后干脆也没什么反应了。 也不清楚是呼吸不过来所以没了力气,还是彻底被亲得头昏脑涨,氧气不足,连先前打过去的拳头都滑落下来,变成挣扎抓住了金色女士和服的衣襟,整个人都松懈瘫软了下去。 第71章 来花街是执行任务的 被整个人拖进壁橱的时候, 狯岳才恍然意识到了什么。 本能以为废物还晕在里面,所以疏于防范,等到他下意识作出些什么反应的时候, 整个人已经被按在壁橱的一角, 背后抵着墙, 腰腹被很干脆地用体重压制住, 杜绝了能够翻身借力的所有可能性, 甚至连撑起身也做不到, 因为他一只手被攥着,梦游中的废物力气很大, 大到他挣不开的程度。 屋子里亮着灯, 但壁橱里是漆黑的,狯岳的视野被大片黑暗吞噬, 只能模糊看清一片花了的脸坚定不移地冲着他压下来。 下巴被钳住,头也动弹不得, 只能听着梦游中的废物象征性地征询了一句——那或许也称不上“征询”,因为根本没有打算听他的回答, 话音落地之后就毫不犹豫凑了上来,以和上一次生疏的唇瓣相触完全不同的侵略性迅速贴近,撬开唇缝, 挤进齿关, 熟练程度令人不可思议,完全感觉不出是第一次接吻的人该有的熟练度。 同样该是第一次正式的接吻,但他就很丢脸地溃不成军, 连呼吸都被夺走了, 肺腔里的空气一点点耗尽, 被触碰到的地方又麻又酥, 挣扎着哼出来的鼻音翻不起任何风浪,缺少氧气导致力量从四肢被抢走,乱糟糟的触感挤进大脑,又因为缺氧而混沌地搅和在一起,最后一起混成朦胧的意识。 ——这废物为什么这么熟练啊?他可是完全呼吸不过来,氧气还在不停被夺走,亲太久了,再不停下,就要晕过去了。 或许是察觉到了微小的挣扎幅度,又或是意识到被钳制着亲吻的家伙在逐渐瘫软下去,终于,在狯岳已经开始头晕,眼前不止一片漆黑,甚至已经发花的时候,梦游中的我妻善逸才停止了这种剥夺氧气的强盗行为。 双唇分离的一瞬间,狯岳就开始本能大口呼吸,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死死抓紧近在咫尺的金色衣襟,堪称贪婪地努力吞进这一片已经被灼热吐息充斥的空气,是谁的味道都无所谓了,空气中还泛着湿热的温度也无所谓了,人需要氧气才能活下去,他需要氧气才能逐渐平复呼吸。 “用鼻子呼吸应该是本能,怎么会连这种事都会忘掉……头晕了吗?” 钳住他下巴的手松开,转而顺着脸侧抚上,用拇指不轻不重地按压起被同样蹭了一大片口脂的下唇,再顺着唇瓣摸进齿关,最后漫不经心地在舌面上按揉了两下,双目紧闭的废物同样有点呼吸不稳,但对比起来倒是姿态从容得不止一筹,那张花妆的脸是看起来就令人火大的程度。 “抱歉啊,没想到你会这么生疏,连春画都没看过吗?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狯岳对这不感兴趣嘛。” 梦游中的废物毫无诚意地道歉: “但是接吻真的好舒服啊,狯岳。” ——你他妈倒是把手指拿出去再道歉啊。 狯岳感到一种完全被牵着鼻子走的憋屈,这废物在梦游的时候也太过分了一点,甚至感觉连性格都变了好多,真正的废物有这么强的侵略性吗?所有行为都透露着一股浓浓的“我想压制你”的意味……哪里有道歉的时候还用手指压着别人的舌根不放的? 呼吸终于平稳了一点,狯岳抬手抓住仍旧用拇指把玩着别人嘴巴的手掌,冷着脸把这只手打下去,随后死瞪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可笑的花妆脸,一时竟然不知道该骂些什么。 ——该说什么,不要脸,强吻魔,擅自亲过来的垃圾?但是这家伙完全就是一脸“不受教训下次还敢”的表情,连清醒的时候都不会把这当做一回事,更何况梦游的状态……他骂了和没骂也什么区别啊。 ——还是说,竟然有胆子把师兄亲到差点昏过去,实在是没有恭敬之心?就算事实的确如此,但这也没办法说出来,被拖进来强吻已经很微妙了,还被废物亲到差点昏厥……这也太丢人了吧。 “我听到了,狯岳在想该怎么骂我。” 我妻善逸被打掉了手也丝毫不在意,反而倾听一般偏了下头,然后语气平静地问道: “不过,倒是没有听到讨厌的声音,狯岳也这样觉得,的确很舒服吧?” “……哈?不要擅自脑补别人的想法,分明是你这家伙——” 这废物的耳朵真的很令人火大,如果连这都被说出来,就实在太过羞耻了,于是狯岳立刻恼羞成怒准备驳斥,不过还没等他把话说完,眼前的废物就突然有了异动。 “——喂,等等?!你还打算干嘛?” 先前瘫软到顺着背部倚靠的墙角滑下,整个人都是被俯身过来的废物压制住的状态,而此时他又突然被掐着腰腹向上拖了拖,被摆成一副半坐着背靠墙角的模样,左右都是壁橱狭窄的直角墙体,连手臂都伸展不开,只有眼前被这个废物低头俯视的模样挡住了所有漏进来的光线,狯岳突然察觉到似乎不太妙,连忙捉住了废物毫不掩饰伸过来的手臂,警惕起来。 “废物,告诉你别太过分,再这样我就要——” “就要揍我吗?但是狯岳这种状态完全没有威慑力啊。” 闭着眼睛的废物歪了歪头,语气冷静地说道: “而且我先前已经询问过了,可不可以做一些事,狯岳当时的声音没有拒绝。” “我又什么都没说?!” “嗯,嗯,但是我听出来了。” 梦游中的家伙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仗着刚刚把人亲到七荤八素,此时力气大的是自己,不紧不慢地把手腕从狯岳的掌心里拽出来,然后顺理成章抚上对方僵硬的脖颈,在系着金色勾玉的蓝绳上摩挲了一下,随后两指并拢,顺着颈动脉向下滑落,最后堪堪落在心脏处,意味深长地顿了顿,用指尖勾住了心口处大开的衣领边缘: “你看,根本就没有排斥,所以我可以继续吗——啊,心跳声好快,是允许的意思吧?” 允许个屁啊?!亲一亲已经够了吧?我们潜入花街是来执行任务的,不是让你来睡我的!!! 眼看着事态发展越来越不受控制,狯岳堪称恼火地一拳挥了出去,这一次倒是没有被抓住拳头,虽说力道仍旧比起正常状态下显得逼仄无比,但好歹也算结结实实落在了那个废物脸上。 漆黑狭窄的壁橱里响起了一声拳头砸到皮肉的闷响,随后是气息不平稳那个人压抑着的呼吸声,被揍了一拳的家伙诡异地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发出了一声震惊讶异的疑问。 “……哎?好黑,呃,好挤啊,这里好热,这是什么情况啊?” 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响起,先前一副气定神闲模样的废物四处摸索起来,语气也弥漫上了发自内心的疑惑: “总觉得自己好像很激动,咦,什么东西——” 尾句说了一半就骤然间消音,大抵是眼睛熟悉了这种没什么光线的黑暗,看清楚了自己眼前究竟是谁,又或许是乱摸的手心抚到了温热的躯体,顺着边缘轮廓大致摸了摸,就意识到了什么事。 “……师、师兄……?” 掺杂着不可忽视的震惊与不可思议,哆哆嗦嗦的声音响起。 “废物,终于醒了吗?” 视野里勉强捕捉到师兄黑下来的一张脸,离得很近,甚至整个人都是一副被挟制抵在角落的模样,后背紧紧贴着墙壁,手肘也被狭窄的空间限制住了行动,而他自己则处于罪魁祸首的身位,半俯着身,膝盖强硬地挤开本不应做出这样一副被打开模样的腿弯,如果颠倒个角度,这或许是师兄跨坐在他身上的姿态,不过按照此时的情况…… 这分明是他像个急色的流·氓一样,硬生生把师兄按在角落,并且利用自己的肢体关节把人锁在身底下啊! 糟、糟糕,好棒好激动,呸,不是,是好紧张,竟然能把师兄都摆成这副模样,师兄的脸色都黑了,完全就是格外熟悉的想要起身揍他的情况……所以他究竟在梦游的时候对师兄做了什么事啊?感觉马上就要挨揍了! 但是他自己又完全没有印象,感觉好亏啊!!! 半天没得到回应,只听到醒过来的废物突然倒抽一口冷气,随后就开始“咯噔咯噔”上下牙打颤,大概是也意识到自己干了些什么事,狯岳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还是没等到这废物有点眼色起身让开,终于忍不住抬手又揍了一拳。 “思考的时间也足够了吧?还不快点给我起开,想挨揍吗?有完没完了!” “嗷,好痛!” 被毫无防备一拳砸在鼻子上的家伙立刻痛呼着捂住了脸,眼泪果断就飙了出来,稍微向后仰了一下,但仍旧没有什么退开起身的意图,反而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开始抱怨: “为什么要打我的鼻子,感觉好酸好痛,眼泪都止不住了……如果流鼻血了怎么办啊?” “谁管你啊?!岂止想要打你的鼻子,我还想把你整个人打成残废,自己做了什么猜不出来吗?还不快点滚开去自觉点谢罪!” “师兄的衣服还穿着好好的,我看得出来的,最多也就是亲亲,之前不是都同意了可以亲亲了吗,现在干嘛要这么凶……” 被恶狠狠凶了一把的我妻善逸又委屈起来,带了点微妙不忿地嘀咕一句,随后沉默了几秒钟,声音飘忽起来。 “有、有亲亲的吧,刚刚?” “……你在废话吗?” “但是我完全不记得,这可是和师兄接吻哎,还是不用亲了就跑的接吻,我却完全没有印象。” 清醒的废物声音染上了哭腔,分明又怂又懦弱,却也怎么都不肯退开,甚至还又向前俯身压低了一点,两手撑在他耳边,忐忑不安地问道: “就算是梦游的时候做的,我也没有记忆,总觉得好不公平……师兄,可以再来一次吗?” “……” 清醒的时候总是这么吵吵闹闹,甚至连梦游也叽叽喳喳的,吵死了。 说的是尊重意愿的询问,但是根本就没有打算起身的意图,语气懦弱胆小,脑袋倒是已经凑过来了,顶着一张花了妆的可笑蠢脸,明亮的金瞳在黑暗中亮着惊人的热度,还妄图用眼泪把自己伪装成被支配的弱者——也不看看自己现在究竟在干些什么。 狯岳沉默了一会儿,哼了一声,随后揪住我妻善逸的领口,把人拽下来,用自己刚刚被蹭上一块鲜艳红色湿润口脂的嘴唇堵了上去。 话语全部消失在唇齿相触之间,只留下了两人紧紧相连的,交错的温热吐息。 第72章 动手动脚 好舒服。 好舒服, 亲吻真的好舒服。 我妻善逸的脑子里彻底被这行字占据了。 就像曾经用指腹按到过的触觉一样,师兄的嘴唇软软的,分明是从来不肯服软说话的嘴巴, 亲起来却比棉花都要柔软, 似乎是之前喝过茶水的原因,稍微带了点树叶的清新,不过不仅完全没有苦涩的味道,甚至还能尝到甜丝丝的桃子清香。 老是骂他“废物”“垃圾”,却也很认真地在和他接吻,完全不是之前那种只敢啃一口嘴巴就要快点逃跑的待遇,这一次是师兄主动拽下他的衣领, 贴上他的嘴唇, 对齿关毫不设防,甚至很努力在迎合他的舌头的作乱——好可爱, 糟糕, 分明是脾气这么差的师兄, 但是在闭着眼睛认真迎接他的亲吻的时候,总觉得好可爱啊! 心里立刻激动到飞起,我妻善逸顿时亲得更努力了,两手牢牢撑在师兄耳边, 俯身的幅度增加, 胸膛也更贴近了一些,几乎要和对方的心跳重合,甚至近乎直接紧密压着想要搂上去,近距离再次感受了一次师兄的胸前后, 我妻善逸的手掌便有点蠢蠢欲动想要下滑。 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体会师兄的拥抱了……其实很怀念那种脸颊贴在胸口的感觉, 又温暖又柔软, 仿佛连心情都变得轻飘飘了起来,脑海中也忍不住回想曾经意外捏到的触感,那就可能就是他现在弯成蚊香的开端。 掌心变得痒痒的,大概是男性在接吻时的本能,他现在有一种很强烈的想要抓点什么的欲·望。 心脏软乎乎的好舒服,脑袋轻飘飘的也好舒服,嘴巴里更是好舒服,只要捕捉到师兄的舌尖,就觉得触碰到的地方都又酥又麻,忍不住想要接触更多,因为太舒服了,所以亲起来不自觉地就想要用力,恨不得直接吞掉师兄的舌头,好像只要再用力一点,就可以彻底把想要的东西吞进嘴巴里,然后被他囫囵吞下肚。 彼此在这之前也没有过什么接吻经验,师兄向来对女孩子不假辞色,满脑子只想着训练,而他自己倒是像应声虫一样追在女孩子身后,无论是被骗钱还是被利用,都心甘情愿。 曾经他也以为自己就会一直这么浑浑噩噩生活下去,为女孩子付出一切,一直到死掉,倒是从来没有想过,最后自己想要结为伴侣、并且很认真给予他回应的,竟然是从他被爷爷带到桃山之后就看不惯他的师兄,对他表现出过讨厌与嫌恶的大哥。 嘿嘿,不过现在的师兄绝对没有讨厌他,会允许他做这么冒犯的事情,并且很认真在回应,被亲到鼻息都在生疏地颤抖也没有推开他,仍旧紧抓着他的衣服,很努力在迎接他热情的亲吻——师兄分明是超喜欢他的吧? 所以,稍微多做一点……应该也会被允许吧? 一旦冒出这种想法,就按捺不住蠢蠢欲动了,撑在脑袋两侧的手掌就开始不安分地往下移,先是扣住肩膀,把本就被他的体重压制了贴在壁橱墙壁上的后背按得更加没有活动空隙,随后开始不着痕迹往下溜,一直到快要溜进领口空隙的时候,我妻善逸才从胸膛里挤出一声压抑痛呼。 “唔——” 肋骨的下方被师兄毫不留情并指成刀狠戳了一下,顿时就在这种脆弱的皮肉部位蔓延开刺痛,好像走路时不小心小脚趾踢到了墙角,这种没有肋骨保护且神经敏锐的地方被突然袭击,真的超痛! 这下子连甜甜蜜蜜的亲吻都没办法掩盖了,我妻善逸颤颤巍巍地松开衔着柔软唇瓣就不肯放松的嘴巴,向后退开了一点,然后面如菜色地蜷缩成了一只虾米。 “好,好痛啊师兄……干嘛突然戳我肚子啊……” 这一回想起来该怎么呼吸,表现倒没有之前狼狈,狯岳大口喘了两口气,然后才平复了呼吸,毫不客气地冷哼一声: “手脚不安分的废物。” 无论是清醒还是梦游,都一个模样,亲了没一会儿就想动手动脚,满脑子黄色废料,亲两口也就算了,他也不讨厌,但是想要得寸进尺就有点太不合时宜——这可是任务中啊,点的游女要睡他还算是工作,打发走也就没什么问题,这废物又打算干嘛? 潜入京极屋还想敬业一把不成,居然也打算浑水摸鱼把他睡了……甚至连续两次蠢蠢欲动,推都推不开,还真以为他有那么好说话? “唔……只是因为太开心了……” 一被毫不留情点出来,我妻善逸便也有点心虚,实在是没办法反驳自己当时没什么奇怪想法,因为事实也就是这样,如果师兄没快准狠给他一手刀,说不定他已经顺杆爬直接把衣服都剥干净了…… 呜呜,我妻善逸,你好不争气,谈恋爱要循序渐进的,刚接吻就想把人推倒,这么急色绝对会给师兄留下坏印象的吧,虽说师兄应该早就对他的本质有所了解,但还是觉得好难为情,根本都不好意思抬头了。 我妻善逸开始在内心谴责自己,捂着被戳到的肋下,干脆红着脸蜷缩着不肯抬头,不过因为他本就相当于整个覆在别人身上的情况,稍微退后点缩起来反而更加微妙,微妙到狯岳沉默了一小会儿,额角就开始突突直跳。 ——这混蛋根本就是在把脑袋埋在他的肚子上啊?! “别装死,赶快给我起来!” 狯岳咬牙切齿地伸出手,一把揪住了我妻善逸脑袋侧边强行用蝴蝶结扎起来的一个金色小辫子,在“疼疼疼头发要掉了”的痛呼中怒火中烧地把这家伙的脑袋拽了起来:“还不快点滚?等我踹你吗?!” 是他的纵容给了这废物勇气吗?越来越得寸进尺,完全是在不分场合动手动脚,是不是该找个时候把这家伙揍一顿再说? 很明显再耍赖下去就真的要挨揍了,我妻善逸连忙见好就收,麻利地爬起来钻出壁橱,然后一副小学生听训的模样乖乖立在一边,看起来唯唯诺诺,人怂得很。 不得不怂,虽然只是把脸埋了上去,但仍旧感觉到师兄身上缠着乱七八糟的东西……该说多亏师兄没生气吗,要冒冷汗了,不然他恐怕没办法活着从壁橱里爬出来,真的好多凶器啊! 剩下的心思究竟飘去哪儿就不知道了,我妻善逸手指下意识屈了屈,似乎还有点遗憾刚刚没抓到憧憬的胸口,但可以有这样的进展真的已经很开心了,听师兄的说法,也不是讨厌他这么做,所以这不就只剩下时间和场合问题了吗! “烦死了,废物,你脸上的粉蹭了我一身。” 后从壁橱里钻出来的师兄也着实称得上“狼狈”,衣衫凌乱,估计和他动手动脚有很大关系,脸上也浮着一层很浅的粉色,因为肤色接近于苍白,所以这点粉色看起来格外明显,甚至嘴唇上还被他蹭了鲜艳的口脂,简直是肉眼可见的“刚刚好激烈”,就算是皱着眉头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也给人一种超级涩情的“那种感觉”……而且都是拜他所赐哎,糟糕,一这样想就忍不住激动起来了。 “因为被泼了水,妆花掉了,而且那个浑身肌肉的柱给化的粉也很厚……”我妻善逸小声解释道。 “还不是你凑过来蹭的。”师兄向他这瞥了一眼,然后又露出一副“好伤眼”的嫌弃神色,用两根指头捏起自己胸前腰腹的布料,蹙着眉头抖了抖。 然后抖下来一层白花花的粉。 狯岳:“……” 这就没有办法狡辩了,我妻善逸的眼神漂移了起来,刚刚的确是他把脸上一层粉蹭上去的,现在一想起来师兄还有洁癖和强迫症,简直就是太容易被就地暴揍一顿的情况……而且回想起来自己顶着这样的妆,甚至妆还已经花了,师兄能亲得下去都要感谢壁橱里根本什么都看不清吧。 如果壁橱里是像外面一样明亮的灯光,说不定他刚一凑过去,就要被师兄一脸惊怒地扇巴掌赶走,并且还要骂他“好丑”吧。 “真恶心……” 狯岳额角突突跳着,低头看着自己衣服上这一团,简直就是气不打一处来,再抬头看看满脸嗫喏的废物,更是糟糕到令他想要掐人中的程度——本来宇髄天元化的妆就已经很恐怖了,先后经历了茶水泼脸,缩在壁橱里接吻,又在他衣襟上蹭了这么一大块,这废物现在这张脸可真的堪称惨不忍睹。 已经不只是“丑”的程度,如果叫这废物顶着这张脸出去,会吓到人吧? 狯岳按了按太阳穴,目光在房间里四处转了转,随后落在了角落方便游女整理仪容的梳妆盒上,两步走过去打开,扒拉了一下里面的东西,随后毫不客气招呼道:“废物,你过来。” “哎?要做什么?” 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狯岳把这张方巾叠成一块,然后冲着脸色迟疑的家伙露出审视的神色,目光从头落到脚,最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回答。 “擦脸,然后给你重新化妆。” 虽然说他也没什么太多了解,但好歹也不是宇髄天元那种恐怖的审美,把这废物现在这张惨不忍睹的脸简单规矩一下还是没什么问题,至少也不会吓到人。 至于之后……从京极屋发现了这么多情报,这里绝对有问题,只靠这废物估计等宇髄的老婆凉了也发现不了什么,他可能也得想想办法潜入京极屋。 该怎么办,也女装吗? 第73章 你刚才和女人睡觉了? 化妆应该怎么做? 狯岳在墙角的盒子里挑挑拣拣, 拾起了一盒脂粉。 掂在手里很有重量,打开后是一股劣质的香味,白花花的一层, 光是看起来就不理解究竟要怎么才能让这种东西在脸皮上停留住,要用水吗,还是用油? 话说回来, 这种脂粉都没有粘性,稍微一动就会簌簌掉粉吧? 狯岳皱着眉扫了唯唯诺诺等在一边的我妻善逸一眼, 随后干脆凑近掐住了他的下巴,左看右看, 粗鲁地用手帕在他脸上抹了一把, 露出花了的妆容下一小块原本肤色之后, 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肤色也没有很深, 干脆就不上粉算了, 反正一张脸涂得煞白还怪吓人的。 “师兄……?” “什么事?” “不,没什么, 就是突然凑近有点激动……” “这种事叫什么叫,闭嘴, 废物, 烦死人了。” 大概是因为突然凑近, 被他捏着下巴的废物肉眼可见地僵硬起来, 分明刚才像个接吻魔一样啃着他的嘴巴不放, 甚至还厚着脸皮动手动脚,现在反而露出这样一副满脸涨红的表情, 搞得好像被他调戏了一样, 真让人火大。 狯岳甩了他一对白眼, 随后继续自顾自地捏着这家伙的下巴左转右转, 沉吟良久,才缩回手,又跑到梳妆箱那里翻来翻去,我妻善逸好奇地抻着脖子想看看,不过刚一探头,就被一张飞出来的手帕糊了满脸。 “自己把脸擦干净,废物。” “……哦。” 我妻善逸委委屈屈应了一声,然后乖乖留在原地擦脸,一想到刚才还甜甜蜜蜜在壁橱里亲亲,现在师兄翻脸就不认人,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凑这么近也不说红一下脸,一点羞涩也没有,态度冷淡到和平时几乎没什么区别,他就感到一阵不容忽视的幽怨。 ——呜呜呜,怎么好像只有他很激动啊?师兄只有亲亲的时候好可爱,又涩又温顺,亲完后就好像拔刁无情的渣男,提上裤子就走,甚至还嫌弃他心情激动很烦人,也太冷淡了点吧? 而且刚刚还说的要给他擦脸,现在就只冷酷无情甩过来一张手帕,他还想等着师兄温柔的用手帕帮他擦呢……虽然说其实更大的可能是像搓树皮一样凶狠对待他的脸啦。 幻想了一下自己被按着脑袋猛搓脸的恐怖场景,我妻善逸顿时打了个哆嗦——好吧,这样一想也不是很坏的情况,起码保住自己的脸皮了,而且虽然提起来好像有点痴汉和变态,但是师兄扔过来的手帕是贴身放着的哎,能感觉到体温和淡淡的皂角与桃子的清香,不亏不亏。 终于,盯着自家师兄后背的哀怨目光收了回去,我妻善逸把脸上这一层乱七八糟的妆容用沾湿了的手帕全都擦净,那头的狯岳也挑挑拣拣捧了一怀的东西坐了过来。 “事先警告你,别乱动,废物,不然小心我戳到你眼睛。” 狯岳端详着废物师弟这张脸,似乎是在判断从哪里下手比较好,半晌才把目光落到眼角,露出了说不准是满意还是不满意的神情。 这废物的眼角比较圆钝,大概勾一勾就很柔和了,也算得上伪装比较方便的长相,就是以前没注意过,这家伙的眼睫毛也是金色的……能用什么颜色来给他画眼妆? 挑挑拣拣最后沾了红色的颜膏,模仿着看见其他游女眼角上的一块红,不紧不慢地勾勒,眼睫毛因为颜色不太好办,干脆就扔着不管了,反正这废物的睫毛也没有很短,强行凑凑数也不是不行,最后再抬起这家伙的下巴,将口脂均匀且规矩地涂上,顺着唇峰唇周,在唇角填上最后一抹艳红色。 “……” 狯岳捧着这张完成的“作品”,用听不出心情语气命令道:“睁眼。” 金色的睫毛抖了抖,随后睁出无辜圆润的弧度,眼尾的红色不仅没增添出该有的气势,反而衬的圆溜溜的眼睛带上了伪装该有的迷惑性……还,还有点可爱? 略带婴儿肥所以显得柔和的脸庞轮廓,红色的唇瓣,眼尾带妆的眼角,以及清晰倒映出自己神色微怔的明黄色瞳仁…… “宇髄那家伙是怎么画成那种鬼样子的……” 狯岳下意识低喃了一句。 这家伙的长相分明也没那么离谱,倒不如说,各方面都偏向圆钝的风格,以及现在就能看出趋势的童颜,就算是以后彻底凸显性别倾向,也大概是没什么威慑性的娃娃脸,现在的年龄反而格外适合这种伪装的妆容,几乎都不用多动什么地方,就可以很轻松地柔和下棱角,显露出令人心痒痒的弧度。 ——这废物怎么就不是女人呢?如果是女人该多好,比起厚着脸皮动手动脚的男人,还是女人比较容易原谅做出的冒犯举动吧? “哎?怎么了,很奇怪吗,师兄?” 大概是他嘟囔的一句被误会了什么,被他捧着脸的废物闻言,露出了慌张的表情,下意识就想要错开脑袋去找镜子: “我还以为师兄给我化妆会没那么丑,说不定还会漂亮一点,老是被骂丑真的很伤心啊,虽然说也知道自己的脸没什么潜力,所以我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啊——” “喂,废物,别乱动!” 狯岳连忙目光一凛,牢牢固定住了想要看看自己现在模样的家伙的脑袋,眼神微妙地漂移了一下,虽然神色仍旧没有泄出心虚,但音调很明显底气有点不足地补充道: “……还没画完。” ——虽然说看上去顺眼了很多,也不会吓到人,但是好歹也是潜入的任务,这废物又是个男人,宇髄的妆虽然很离谱,但好歹挺安全,他总要避免会被别的男人看上指名的情况吧,不然不就露馅了? “还没画完吗?师兄?”我妻善逸露出茫然的表情:“还缺什么妆容啊?” 狯岳快速低头扫了一眼这堆零零碎碎,随后果断拾起了一盒胭脂,动作豪迈地“噗噗”在他脸上扑了两大块,确定这张脸已经重新变得又土又村,能够被归类为“没人指名的丑女”之后,才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语气自然起来。 “腮红。” “哦,确实有这一个步骤来着。” 仍旧不知道这两块腮红为自己的颜值带来了何等转变的我妻善逸傻呵呵地笑了起来,随后扭捏着对了对手指,带着不可言说羞涩地看向了表情冷静的狯岳: “那现在呢?师兄?” ——有心动吗?有心动吗?!刚刚他可是看见了,师兄愣了一下哎,是不是被可爱善子的美貌震惊住了?人家可是想要成为吉原第一花魁呢……而且总觉得应该趁这个机会提出点什么要求,说不定师兄就同意了呢? 而且他在京极屋潜伏,师兄装作客人还可以偷偷见面,很容易联想到某些令他心神激荡的事情啊!这是什么地方,花街!在花街做点什么事岂不是理所应当…… 大梦想家总是不吝啬于做梦,我妻善逸脑后飘着小花花,满脸荡漾地等着师兄的夸赞,只不过现实总是事与愿违,狯岳颇为满意地扫了一眼他脸上两块拳头大小的“高原红”,随后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嘲笑。 “丑女。” * 在那个废物如遭雷击的表情下满意地离开了京极屋,狯岳迅速拐进附近巷子的角落,屈起指节,在墙角的砖块上敲了敲。 他和宇髄天元都是没有固定潜入位置在自由行动,交流信息需要通过鎹鸦,但鎹鸦也负担着与附近“隐”队员传递情报与指令的任务,所以有的时候就不得不和宇髄天元的忍兽们打交道。 不过说起来,宇髄的忍兽老鼠还挺靠谱的。 将一卷薄薄的信纸交给从泥土里钻了个洞露出头来的肌肉老鼠,再目送着虽然外形很一言难尽但的确很能派的上用场的老鼠钻回洞里,狯岳敛着眸沉思了一会儿。 情报交给宇髄了,建议这家伙多去安置被抛弃游女的那种地方找找自己老婆,顺便也提到了他打算潜入京极屋——但是他怎么才能潜入京极屋? 以客人的身份潜入也就最多能做到这样了,如果老是去点女人弹琴,又每次都拒绝服务,估计也很快就会引起注意,所以这个身份暂且没办法考虑。 女装的话,宇髄的老婆也说过,他这个年纪身量已经在长开,光是脸的棱角就很明显透出性别的特征,想要女装可是比那个废物难上不止一筹,毕竟童颜娃娃脸和他也不怎么搭边,多数都觉得他不太好惹,这又是一个很大的难关……难不成像夜斗一样,伪装成做粗活的工人? 等等,夜斗? 突然福灵心至,狯岳顿时就想起来前一阵子潜入花街的时候,同样是在京极屋,夜斗那家伙一边兼职画春画的不正经画师,一边偷偷摸摸去赚五钱的打工费,并且还放话说过,就算是他这种男人,也能画成毫无破绽的花魁。 好歹也是个货真价实的神,就算不怎么靠谱,说的话其实也都没出过什么差错,他自己当然对所谓的“花魁”没什么兴趣,不过如果能没什么破绽潜入……女装一把也不至于多排斥。 抱着这种想法,狯岳微眯着青瞳扫了扫四周,确认了四下无人无人之后,低声开口呼唤道: “——夜斗神。” …… 虽说是拥有一半神器的特质,但好歹也是确确实实的此岸活人,狯岳的身份其实比较微妙,如果捏着鼻子认下“信徒”的身份,呼唤神明的名字,也是的确能够传递到神明耳中的,并且还不会被遗漏。 毕竟夜斗只是个信众小猫两三只的寒酸祸津神,比不得那种每天有成百上千信徒祈愿的神明,只要叫了名字,就一定会被听到,并且火速赶来的可能性几乎为百分百——毕竟这家伙还要靠给人打零工赚那五钱。 “收到!这里是伟大的夜斗神,请问有什么——哎,狯岳?!” 一个转身就冒出来的祸津神手里还捏着一只沾了墨水的笔,脸上也蹭了两块黑,也不知道刚刚是在画些什么古怪微妙的东西,被呼唤的时候倒是格外敬业,一张营业笑脸几乎无懈可击,如果忽略掉他看见狯岳之后立刻“腾”地惊悚后跳了一下的话。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叫你很奇怪吗?” 狯岳的眼角抽了抽。 干嘛这么震惊,虽说的确是第一次呼唤这个家伙帮忙,不过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他有没有说过什么类似于绝对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这种话,甚至之前也没明确拒绝过,现在这幅震惊的表情,搞得他心情都微妙了…… “不,不是这个。” 夜斗的表情仍旧停留在“惊悚”上,目光在他脸上来回游离,神色越来越古怪,最后颤颤巍巍指了指他的脸: “但,但是,狯岳,我真的很震惊,本来以为你没这方面兴趣来着,或者说我以为你会和你师弟有点什么……你刚才和女人睡觉了?” ——这家伙在说什么鬼话? 狯岳疑惑了一瞬,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抬手蹭了一下嘴唇,随后低头看见手背上赫然一块很有存在感的口脂红痕,神色也复杂了起来。 ……怪不得出来的时候好多人都用那种暧·昧的“我们都懂”的目光看他,那废物怎么回事,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顶着一嘴蹭上的口脂出门,都不提醒他擦一擦的吗?! 第74章 你竟然有沟啊 “……不是, 你想多了。” 一想到自己顶着这么一片很显然是亲上来的口脂,在那么多人面前路过, 狯岳就觉得指节有点痒——啊,该死的,那废物是故意不告诉他的吧?现在绝对还缩在京极屋偷偷笑话他,看他笑话就那么有意思吗! 混蛋,等成功混进去了,一定要找个机会把那家伙揍一顿。 狯岳恶狠狠地蹭了蹭嘴,直到把嘴唇上可能蹭到的所有口脂都擦了下去才罢休, 夜斗就在旁边神情复杂地看着,末了还讲了句风凉话, “有这么大仇吗, 现在蹭得比刚才都红。” 刚才看起来好歹是和女人亲过,算得上来花街的男人的基操了, 现在蹭干净反而感觉更有点糟糕,而且这人究竟怎么回事啊,一提起来这件事, 居然耳朵尖还红了,透出一股浓浓的微妙气息……不会真的和哪个女人恋爱了吧? 讲真的, 夜斗以为狯岳和他那师弟能成来着,就算之前在列车站是隔着挺远看见的, 那个金毛一股冲天酸味也不容忽视。 再想想其实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有预兆了, 哪有正常人能把“结缘”听成“结婚”的,说的是彼岸此岸结缘的事, 狯岳的师弟硬生生能脑补成和自己师兄结婚, 就算他不是姻缘神而是祸津神, 也不至于连这小苗头都看不出来……所以这难不成是他师弟失败了? “你在那胡思乱想什么东西。” 眼看着夜斗的表情越来越古怪, 甚至肉眼可见的“看错你了你竟然移情别恋”,狯岳的嘴角抽了抽,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不是女人亲的。” 夜斗大惊失色:“那难不成是男人——” 师弟,你这输得也太惨了,输给女人也就算了,输给花街的男人算什么事,金毛败犬吗? “……你可以不要那么发散自己的思维。” 眼看着这个不着调的祸津神一副“看不出来你还会和男人鬼混”的震惊表情,狯岳连表情都保持不住了,毫不留情一脚碾上了这家伙的鞋尖,然后在杀猪一样的叫声中感到了久违的宁静,幽幽吐了口气。 “我记得你说过很擅长伪装,我这边有任务,需要潜入京极屋内部,能不能把我伪装成女人?” “这没什么问题。” 夜斗也抱着被踩痛的脚正经起来,上上下下扫视了他几眼,点了点头,“区区女装,对夜斗神来说肯定是小菜一碟,毕竟最麻烦的困难你都没有,脸还长得不错,如果真的来个一米九的肌肉壮汉才是个挑战,大概声音会有点问题,会伪音吗?” “会。”宇髄教过。 “那就万事大吉,保证你能成为花魁的有力竞争对手!” 夜斗立刻神气地一抹鼻子,然后拇指往边上的巷子口一比: “正好我最近还没有离开这里的打算,走,去我那里,给你化妆——要不要起个花名,狯酱?狯子?听起来有点奇怪,你说玉子或者稻姬怎么样?” “……” 这神,也太积极了点吧。 * 夜斗之前就在花街出没过,给京极屋打过杂,现在已经混成了画不着调春画很有一套的画师,虽说他本人没有被记住,但是他画的画倒是很受欢迎。 并且很罕见的,这家伙有一阵子没有换地方,按照狯岳对这家伙的了解,他应该是满地图流浪的那种类型,去各个神社蹭住,没有固定落脚点,能在一个位置停留超过一个月都算时间久,能在花街停留这么长时间,很显然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我之前也和你说过吧,那个‘万世极乐教’的事情。” 被询问到这点,夜斗的表情也复杂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个教会的人受谁指使的,最近对很多不出名的小神追查得很紧,那些有神社的神明不去拜,反而四处找我们这种没什么人信奉的神明……按理来说此岸活人在无缘的情况下没办法发现我们,除非是和彼岸有关的家伙在指使。” 彼岸出现的这种情况,很难不令人联想到神明间的彼此吞噬,在众多信仰没落的情况下更是屡见不鲜,但把主意打到祸津神身上倒有点奇怪,要么是有自己的打算,要么是其实并不太了解各种神明的差别——不过能与彼岸有关,并且指使活人为自己做事,后者的可能性其实很低。 “最鱼龙混杂的地方就是花街,在这里就算已经被那个什么教会的人渗透,也很难找到我,估计最近一阵子我都会在这里待着,不会挪地方。” 索性夜斗也懒得去猜其中渊源,如果真的被盯上,对方能不能打的过他还不一定,所以也没有感到很有危机感,甚至对于狯岳来找他伪装女人这件事更兴致勃勃,跃跃欲试想要大显身手。 “那种东西避避风头就好了,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又没涉及到此岸彼岸的界限,其实好办得很——反正,也不至于是此岸的什么鬼想抓个神来尝尝看吧?” …… 夜斗对自己的处境看法还挺乐观的,索性都是彼岸自己的事,自认为是个纯正半个此岸活人的狯岳也没有多问,中途夜斗还若有所思拐了个弯,去买了件绘着大片大片椿花图案的绮丽女士和服,放话说花魁级别的女人一定要穿艳丽的衣服,普普通通的和服可配不上他的优秀变装技术。 狯岳:“哈?为什么要去和花魁争,我只是潜入……” 没必要这么认真,只要不会被发现是男人就可以了,搞得这么隆重,岂不是很吸引眼球,到时候他还怎么打探消息,一举一动都会被注意吧? “……想要不被注意,那可能不太容易。” 然而夜斗若有所思扫了扫他的脸,毫不迟疑否决了他的打算。 “你这张脸就挺显眼的,如果想要完美接近女人,就要向看起来很艳丽的方向打扮,不然就很容易暴露出凸显性别的棱角,要么被发现,要么被注意,你只能选一个。” 狯岳的整张面相都是锋锐的线条,想要柔和下来格外困难,所以只能努力把锋利模糊为艳丽,其它的风格大概是做不到的,毕竟谁叫他自己就长了这么一张脸呢? “还好两鬓的发丝比较长,可以遮挡住一些脸颊的线条,头发可以接上一个假的,扎起来就没人会发现了,眉毛需要刮细一点,倒是身材也是个问题,肩膀近看有点宽,怎么说也是个男人……那就只能转移注意身材的地方了吧?” 彻底进入了变装大师模式的夜斗蹙眉沉思,屈指在狯岳紧绷的肩膀后背分别敲了敲,随后突然福灵心至,猛地握拳一敲掌心,语气期待地催促起来: “快,狯岳,你试试用布条缠一缠胸口,看看能不能挤出像样点的胸。” 狯岳:“……?” 狯岳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夜斗爽朗地重复:“我说你试一试,能不能挤出像女人的胸。” “……” 这又是什么白痴一般的建议,男人挤出女人的胸,这祸津神脑子没问题吧? 这提议简直离谱到令人无语的地步,狯岳的眼角都跟着一起抽搐了起来,但在被彻底进入角色的祸津神催了半天,不情不愿地这么做了之后,狯岳也彻底陷入了沉默。 ——还真的能啊??? 狯岳低头看了眼很有迷惑性的一条弧线,露出了茫然的神情,他觉得自己是不是无意间窥伺到了什么奇怪的新世界大门。 是胸肌没错……难道他最近修行不够努力,导致肌肉变软了?要不然为什么能硬生生勒出这种诡异的形状,感觉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好恶心啊。 旁边的夜斗情不自禁比出了大拇指:“真不愧是狯岳,竟然能挤出来沟,好多女人都做不到,你不装女人真是可惜了。” “……” 虽然是夸赞,但狯岳觉得掌心痒痒的,有点想要打人。 “这样的话可以松一点胸口的衣领,只要露出一点,别人注意的地方就不是肩膀了。” 示意狯岳把绘了大片椿花的和服穿上,夜斗又当着他的面展开了装满瓶瓶罐罐的梳妆箱,也不知道一个男性祸津神为什么会备着这种东西,狯岳表情复杂地被按着坐在了梳妆镜面前,看着手法格外专业的祸津神对他的脸露出了蠢蠢欲动的神色。 “由我亲手打造出的花魁,想一想还真是令我激动……” 一字排开满桌的胭脂水粉,夜斗食指指缝里各自夹着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刷子,冰蓝色的瞳仁冷冽如刀,熠熠生辉,背后燃起了熊熊的胜负欲。 “放心吧狯岳,我绝对、绝对、会把你打造成能和京极屋的蕨姬一争高下的美艳花魁!” 狯岳:“……” 倒也不必…… —— 被师兄毫不留情亲完就扔,不得不再次回归为去学弹琴弹三味线的新人“善子”,我妻善逸在之后一整天都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就连和他一起学弹琴的女孩子们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也没什么能说出来的理由。 哈哈……总不能说他因为没有把师兄推倒,所以感到焦急和遗憾吧……这样一定会被当做变态的,绝对不能说! 我妻善逸连忙捏着嗓子开始左右而言其他:“说、说起来,今天没有见到遣手婆婆呢……” “因为刚刚新买进来了一个很美的女人,所以遣手婆婆很高兴,准备挑几个女孩子去照顾新来的大姐姐。” 和他聊天的女孩子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露出了迟疑的表情: “刚刚我没有敢凑上去,因为也不知道这个大姐姐会不会是像蕨姬花魁一样容易发火,大家都很害怕被挑去照顾她来着。” 这么说着,女孩子突然提出了建议: “大家都在新人那边,所以也没有人来教我们弹琴了,果然还是很好奇新来的大姐姐有多漂亮……善子要不要一起去看一看?” 第75章 鬼姬 于眼尾点缀艳红色妆料, 顺着眼角上扬的锋锐弧度挑出斜飞向上的艳色,再将刻薄抿住的薄唇勾勒成饱满上挑的角度。 后脑的发间被插入细密的齿梳,连接着瀑布一般顺滑的黑色长发, 为不被注意到头顶发丝长度的特殊, 所以直接将伪装进的长发与顶发束起,扎成流畅高挑的一束, 再经由六支鲜红色珊瑚发簪点缀, 灯光折射时会反出暧昧的光线,像是从脑后展开的迤逦扇面, 华丽又引人绮想。 额前发丝暂且沾取发油顺上,只余下些许碎发用作柔和气质,鸦黑色的鬓角本就偏长, 顺着两颊垂下, 虚虚遮住脸颊的棱角, 用以柔和脸侧线条的弧度, 青绿色的瞳孔在灯光下近乎镶着一层冷蓝色的环边。 侧面望过去, 反不出一丝光线的漆黑睫毛与近乎无血色的冷白皮肤对比,更显得黑白分明,透着一股诱人衰败糜烂的氛围。 绘着大片大片椿花的和服裹住苍白的躯体, 将肩膀盖得严严实实, 却露出了一小片的胸口, 红色椿花图案映衬着苍白的锁骨,微微显露血管颜色的脖颈, 以及白得晃眼的胸口——重点是胸口那一条几乎能吸引所有人视线的深沟。 “好像打扮得稍微有点过头了……” 夜斗捏着细细的刷子, 盯着自己眼前的“作品”, 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狯岳也太适合这种风格了吧, 说实话, 一开始打算的打造出堪比蕨姬一样的花魁,也只是他的夸张说辞,毕竟怎么说也是个男人,还是个气质锋利到不好惹的男人,五官的精致程度比不起天生柔和细腻的女子……但是也没想到,狯岳这家伙的气质经由换装这么一折腾,直接在某些方面放大了无数倍。 这种危险、艳丽、锋锐、颓败,又迷人的感觉……仿佛一只化为人形的艳鬼,简直不能再适合披着漆黑金纹十二单,被拦在层层帘幕后,端着一只描金长杆烟斗,冲着砸下重金只求一见的男人讥笑吐出一口烟雾,然后用沙哑音调说“滚”。 而且,估计这声“滚”,都要无数男人哭着喊着砸钱也想听呢。 “花名考虑的怎么样了?稻姬?玉子?还是狯酱?” 夜斗最后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庆幸起来他喜欢的不是这种类型,不然这可真是逼人弯曲性向……也不知道狯岳那个师弟有没有运气看见这一幕了,估计见到的瞬间就要直接飙鼻血倒地了吧,杀伤力太强,实在挡不住啊。 “那都是些什么蠢名字。” 端庄坐在梳妆镜前的“艳鬼”缓缓睁开眼,凝神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半晌,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夜斗,你是不是会换头……” “——不是啊!没有,你仔细看,的确是你自己的脸!” 骤然被肯定了化妆技术,但是却并没有被夸奖的好心情,反而感到了格外不安,夜斗连忙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以难言的紧张感哆哆嗦嗦说道: “就,就是那什么吧,可能你天生就很适合女装,又有沟又有脸什么的……啊,糟糕,好紧张啊,下一个吉原的花魁就要从我手底下诞生了吗?第一次做了这么大一单生意,好激动,好羞涩,能不能也给我取一个化妆之□□号,总当祸津神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啊……” “倒是看不出是男人了,但是这副模样我怎么去打探消息啊?!” 狯岳额角鼓起一枚青筋: “我还要探查花街里存在的鬼,就这副模样,别说潜入调查了,出个门都很麻烦吧?” 别到时候一只鬼没查到,反而被架着去当了个劳什子花魁,说真的这张脸真的是他的吗?就算是自己看到也有心跳一窒的错觉,这种变装程度也太恐怖了一点,到时候带着废物去接头,宇髄天元还认得出他了吗? “最完美的伪装是让对方来调查你,只要你想办法吸引你想调查的鬼,不也能不暴露吗……”夜斗很显然不想让自己手下这一“艺术品”蒙尘,不遗余力劝说起来,“而且你也不想被发现鬼杀队身份吧,等着鬼来调查你,这样不就更有迷惑性了?” “哈?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 狯岳立刻怒目而视:“鬼藏在花街里,作为客人都查不到消息,那就只能隐藏在更深层次的游女中,要怎么做才能让伪装成游女的鬼送上门来,我又不是鬼,根本都猜不到——” 话音到这里戛然而止,狯岳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就保持着怔愣的表情不动了。 鬼会对同类拥有排斥心理,所以只要自己的地盘上出现另一只“鬼”,多半都会找上门赶走,人类伪装鬼做不到,因为鬼能分辨出人类的气味,但狯岳自己其实是半个神器,身上的味道还挺有迷惑性的,所以想要达到这种情况似乎也不是不行…… 倒不如说,看着镜子里夜斗给他画出来这一副阴间艳鬼模样,反而格外有优势。 “……你刚才问我花名取什么来着,对吧。” 狯岳换了种微妙的语气,莫名平静地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然后若有所思眯了眯眼。 “那不如就叫……‘鬼姬’。” * 虽然说喜欢看漂亮大姐姐都是人之常情,不仅男人喜欢看,女孩子也很喜欢看,但是我妻善逸自认为师兄的伴侣(相当自觉地自领了身份),还是觉得要专一比较好,就算是在花街,也应该规矩一点,不去多看别的女人吧。 毕竟,虽然现在这么说有点早,不过这也是迟早的事,他怎么说也是有老婆的人了呢……嘿嘿。 但这种情况下似乎也没什么办法拒绝,和他一起弹琴的女孩子落下话音就拉着他的袖子跑出了门,我妻善逸只来得及匆匆把三味线放下,就被拽着袖子一路小跑,连拒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啊,真奇怪,为什么女孩子对去看漂亮大姐姐这种事要比男人都积极啊,感觉拽着他的女孩子完全就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连看帅哥都没有这么兴奋吧? 完全是被拽着藏到了拐角边,那边的空地的确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将中心的景象围地密不透风,什么也看不清,只能隐隐听到遣手婆语气兴奋地嚷嚷着什么“这个价钱买到真是值了”“京极屋这样绝对就是吉原最有派头的店”之类的话,透着很浓厚的喜气。 “这么美的女人可不能随便放出去接客,要按照花魁的标准教导,快去收拾出来一间宽敞的房间,然后给她准备两个孩子伺候起居——我的眼睛可是毒得狠,能拥有这种脾气的女人绝对不是什么贫民家里养的出来的,说不定就是什么没落家族的女儿,因为入不敷出才卖出来。” 满面喜色的遣手婆却没在中间待上多久,很快就挤了出来,拽着个大概是管杂事的男人,面色凝重起来说道: “虽然名字诡异了点,不过那些有钱有势的男人可是最喜欢这种女人,愿意恭恭敬敬地捧着,送礼物送金子,光是求见金就能收上不少,可一定要让她安安稳稳呆在这里挣钱,别想着像雏鹤那样逃跑……所以,记得让她的房间离蕨姬花魁远一点。” 我妻善逸的耳朵一瞬间就竖了起来。 ——提到了“雏鹤”?是那个音柱的老婆,原来在京极屋这些人的眼中,失踪的雏鹤是自己逃跑的吗? ——而且,为什么要提到远离蕨姬花魁,颇负盛名的花魁竟然会是喜欢打压新人的类型吗? 他的脑子太笨,根本想不到这两点情报能够引出什么消息,如果师兄在就好了,可惜师兄现在也不知道会在哪儿……说不定已经逛去别的店铺点女人听琴曲了。 一想到这里,我妻善逸就开始心里冒酸水,然而他的酸气也没冒了多久,就被强行打断,因为在下一个瞬间,那边围了好几层的人群突然骚动了起来,靠向他们这边的人流格外自觉地分散开,让出了一条可以容纳一人经过的道路。 “我不太喜欢吵闹的环境,伺候的家伙有一个就足够了。” 声线略微沙哑的女声还带着从语气里透出来的颐气指使,用六束珊瑚发簪竖起长长缎面黑发的女人缓缓走上前,眼尾扬着艳丽的红,拖着身上华丽繁杂的大片椿花和服,不紧不慢地说道: “长得丑一点,蠢一点,身材结实一点,最好会点乐器,闲暇时能给我解闷。” 我妻善逸突然就瞪大了双眼。 艳色的眼尾红,苍白到近乎毫无血色的皮肤,饱满鲜红的唇瓣,两颊垂下的稍长鬓角,冷青色的锋锐瞳仁,将颐气指使与高高在上的厌弃体现到淋漓尽致的五官——这、这不是师兄吗?! 为为为为什么变得这么好看?!不、不仅仅是这个,胸好大、呸,不是,为什么会穿女装?!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京极屋,为什么打扮的这么漂亮?!为什么没和他提起来过啊?!! 糟糕,师兄女装的冲击力也太大了,就连心里的尖叫都语无伦次起来,如果不是心声听起来一模一样,我妻善逸甚至都有点不敢认——真的毫无破绽,而且好漂亮,漂亮到令他脸红心跳的程度,心脏跳动的频率快让他昏倒了,胸还这么大! 怎么做到的?!眼神都快移不开了,而且为什么要这么毫不设防露出来,干嘛要让别人看啊?!! 我妻善逸抹了把下巴,确认没有摸到口水,才连忙猛吸了一口气,迅速回想起来刚刚都听到了什么,他记得是要找人伺候起居对吧?那岂不是要和师兄住在一起,怎么可以让别的女人和师兄住在一起?!! 说起来,师兄刚刚提到的要求是什么来着,长得又丑又蠢,身材结实,会乐器,对吧? 这不就是自己吗,还等什么,快上啊,我妻善逸! 第76章 为什么突然脱衣服 新来的鬼姬一定很不好惹。 单单是只出口了两句话, 就把带刺的性格体现的淋漓尽致——谁家被卖进来的女人还有这么大脾气啊,该不会又是一个性格堪比蕨姬花魁一样的家伙吧? 这话一出,原本一齐围在附近的女人们齐齐变了脸色, 想见识一下会成为京极屋赚钱的第二个顶梁柱倒是没错, 但是这种脾气的女人,谁也不想被安排过去侍奉起居, 万一又是一个堪比蕨姬的家伙,动辄挨打挨骂, 那这可就是一个彻头彻尾谁上谁倒霉的差事了。 就连拉着我妻善逸想来看看漂亮大姐姐的女孩子都瑟缩了一下,大概是想到了被安排照顾蕨姬花魁那几个女孩子的下场,小心翼翼拽了拽聚精会神仍旧往那里看的“善子”, 用压抑的气音小声说: “我们快走吧,善子。” 新买进来的“鬼姬”大姐姐的确好漂亮, 和一直以来见到的花魁们都不同, 眉目并不温婉柔媚, 甚至是完全称得上攻击性极强的锋利与浓艳, 脸部线条也更为冷硬,简直带着扑面而来的危险气息, 如果是欣赏美貌的确让人移不开眼,但如果要整日相处, 照顾起居……那果然还是要先考虑一下会不会被打骂吧? 好心的女孩子是这么想的, 只要她和善子趁着现在偷偷离开, 遣手婆婆想要挑人选也要过一阵子才会考虑到她们那边练琴的一批,比起在这里待着安全了不是一星半点,但很可惜, 善子似乎并不这么想。 “抱歉啊, 可能需要你自己一个人回去了, 因为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去做。” 善子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恍惚间听着似乎有点像男孩子的声线,不过这种错觉也只持续了一瞬间,因为在下一刻,缩在拐角的女孩子就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 原因无他,不过是手指刚刚还轻捏着的黄色和服衣角顿时消失不见,几乎化作一道金色闪电飚了出去。 “让我来让我来!” 原本和她一起躲在墙角的善子直接整个人就窜了出去,一路狂奔,顶着头顶两个扎起来的金色小揪揪,浑身飘着荡漾的气息,猛扑到了正端着仪态,高高在上的“鬼姬”面前,就差滑跪去抱人家的大腿了。 “我,我很蠢的,以前就老是被骂蠢,看我的脸,也很丑对吧?而且我还会弹三味线,也很有力气,手臂上都是肌肉,所以请一定让我来,这是我一辈子的请求,拜托了!!!” ——和扮成这么漂亮女人的师兄住在一起,穿衣打扮睡觉洗澡都不避着,这个人选除了他不做考虑!这是他老婆!都让开,让他来啊!!! “……” 懵在原地的遣手婆很显然被吓了一跳:“你是那个,昨天新进来的……善子,对吧?倒是长得很平庸,看起来也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鬼姬说出来这几句话,无论是谁都能听出来这女人绝对不怎么好伺候,现在这一圈人全都缩在后面不敢出声,生怕被她点去当这个倒霉蛋,能在这个时候冲出来说选自己的家伙,很明显脑子应该不太好用。 “那,那就你吧。” 左右这么丑的女孩子也没有客人会指名,倒不如直接废物利用,扔去伺候不好相与的鬼姬,抱着这种想法,遣手婆也迟疑地敲定了下来,随后犹豫地看向没出声的当事人: “不过这孩子昨晚才来,可能不太周到,需不需要我再安排一个——” “——不需要。” 鬼姬毫不犹豫打断了她的话,涂了艳红色眼尾妆的眼角斜斜向下一瞥,漆黑的鬓发在脸颊边晃动了一瞬,冷青色的瞳仁居高临下地扫了她一眼,随后鲜红的唇瓣里就吐出了刻薄的话语: “人多的话简直吵死人,让我心情不好,可是想教训人的,有他——她、有她一个蠢货就够了。” ——居然直截了当说了心情不好还会教训人,真是性格好差的女人啊。 围观的人们顿时心中冒出了凉嗖嗖的感慨,果然,长得好看的女人都很恐怖,蕨姬花魁这副模样,新来的鬼姬居然也这副做派,这个黄色头发的丑女孩还真惨,居然刚进来就被挑去照顾性格这么恐怖的家伙…… 真倒霉啊。 * 真幸运啊。 能这么顺利就被师兄带走,之后可以每天都待在一起,甚至睡觉都在一个屋子里,可真幸运啊。 我妻善逸荡漾地想道。 遣手婆婆之前可是说了,要有好一阵子不需要师兄去工作,也就是说,现在打扮成这副模样的师兄,只有他能在屋子里面看到,别人谁也没机会窥伺。 无论是妆后漂亮到不可思议的脸,还是触感良好的皮肤,甚至是不知道为何那么显眼的胸口……别人可都看不见的! 即便是毫不迟疑就被打发带走,我妻善逸的后背也仍旧飘着飞扬的粉色小花花,完全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直看得给他们引路的游女面露不忍,完全是一副“该不该告诉这个蠢孩子她跳进火坑”的纠结表情,不过在看到了面无表情的“鬼姬”后,立马一个哆嗦,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京极屋里的人生怕再出现在鬼姬的视线里,忙不迭就送两个人去了一间很宽敞的和室,需要什么东西都由他们负责搬送,“善子”的任务只要在鬼姬面前吸引所有火力就好,甚至连活都不用干。 如果他们真的是来京极屋混日子的女人,那可就真的是天胡开局的躺平人生了。 只可惜,两个人不仅不是来当游女的,甚至连女人都不是,在亲耳听到引路游女的脚步声远离之后,我妻善逸便收回了凝神倾听的耳朵,在身后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中傻笑着转过脸:“师兄,你为什么——” ——你为什么也潜入京极屋了啊?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问题,比方说师兄为什么打扮得这么漂亮,为什么一开始没有告诉他,为什么胸也能模仿这么像……等等,但疑惑颇多的我妻善逸却突然戛然而止,把所有话都憋回了嗓子眼里,最后甚至是一句问题也没问出来。 因为他下一瞬就猛地提高了音调,双眼顿时惊诧地瞪大,震惊到差点破音:“啊啊啊啊啊!师兄你在干嘛啊?!!” 在他转过身后,面对面距离不足两米的地方,面相锋利带攻击性,妆容浓艳逼人的“鬼姬”正动作干脆利落,无比自然地……扒开了自己上身的和服。 顺理成章地,无比自然地,将上半身的衣服顺着领口往两边拽下,露出带有男性流畅肌肉线条的肩膀和手臂,被布条缠裹的胸前,最后让上半身松下的和服被拦在腰间的腰带挂着坠在腰上,挡住没入到腰带下的流畅腹肌。 “哈?吵什么吵?这么大声,耳朵都痛了。” 狯岳不耐烦地瞪过去一眼,染着艳红色的眼尾挂上了浓浓的嫌弃意味,刚刚听起来还沙哑带韵味的成熟御姐音已经完全透出原本属于男性的声线,毫不客气地贬低道: “你是蠢还是瞎,看不出来吗,我在脱衣服。” 等等等等等等?!师兄这么主动的吗?!这才刚进房间啊,立刻就脱衣服是不是有点太快了?进度太迅速连他自己都有点措手不及啊!! 我妻善逸立刻就满脸通红,讷讷地低头对起了手指,只不过眼睛很诚实在向上瞟,死死盯住了裸露出来的苍白皮肤: “就,就是感觉有点意外……因为师兄之前不是还不同意嘛,现在这么急,屋子里还什么都没有呢,被褥也要过一会儿才能送来……” 听懂了潜台词的狯岳:“……” “……有的时候我真的很想给你开个瓢,好知道你这废物脑子里装着什么。” 狯岳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都是废料吧?但凡是个正常人,也不会想到会在这种时候这么荒唐,你被春画洗脑了吗?” 潜入京极屋不是让你融入京极屋,满脑子只想着睡觉的家伙已经鬼杀队队员失职了吧?这废物还记得他们潜入进来是来寻找鬼的,而不是融入成为京极屋这种桃色圣地的一员了吗? “但,但是师兄突然开始脱衣服,很难不那么想啊……” 我妻善逸小声反驳了一句,随后立刻就被一个眼刀飞得头晕目眩——糟糕,往常师兄飞他眼刀感觉很可怕,但是现在,师兄化了这么漂亮的妆,无论怎么瞪他,都感觉像是在抛媚眼啊!视觉冲击力太强,感觉快要流鼻血了! “穿这种衣服简直难受死了。” 然而狯岳完全没有注意到废物师弟满脸通红捂住鼻子的反应,松开了上半身把肩膀裹得严严实实的衣服之后,抬手就拆下了为了勒出像女人的胸的布条,带着捆在肩膀以及上臂密密麻麻的凶器,拄着下巴松了一口气。 装女人可真是一门体力活,布条勒得他喘气都费劲,还要努力保持优雅的体态,连走路都要不紧不慢迈小步,嗓子也要捏出那种古怪的细音,甚至连喉结周围都被糊了一层和他肤色相同的粉膏,只为了不暴露出男性特征……大概也只有这种屋子里除了废物没别人的情况下,他能暂时把这么一堆喘不过气的东西卸下,稍微放松一点吧。 “一会儿如果有人来就由你打发走,记得营造出一种不愿意见人的感觉,顺便透露一下‘鬼姬’在白天要整日睡觉,只有夜晚肯露面。” 对自己目前的模样毫无自觉的家伙皱着眉说道: “另外记得,也要让别人发现‘鬼姬’不爱吃东西,送过来饭食最后大半都要你解决……让我想想还需要什么,透露出有血迹?好像有点太快了……” 狯岳努力思索着,不过还没等他想到点其它的东西,自己倒是首先注意到了旁边的废物半天没有回话,不怎么耐烦地把目光扫了过去:“平时吵得烦人,现在怎么就不会说话了,你这——喂!怎么回事?!” 目光随意一瞥,却发现了令他惊诧的情况,狯岳“腾”地站起身,满脸诧异地凑近一点,掰着我妻善逸的脑袋看了看,语气不可思议起来。 “莫名其妙的……怎么就流鼻血了?” 这下倒是不用再放在之后透露了,立刻就能伪造出“鬼姬”的房间有血腥味的情况,这废物的鼻血来得还真及时……刚才撞到了吗? …… 浓稠艳丽的妆容,堪比花魁的美貌与气质,连头发都用了不知道什么办法扎成长长的辫子,脖子以上看起来是美艳的女人,向下却是彻头彻尾的男人,声线也格外熟悉,上半身还毫不设防地裸露着,无论是苍白的肌肤,比起常人要更有料的胸肌,流畅的手臂线条,顺着收下腰线的有力腹肌线条,最后没入到严严实实紧系在腰上的宽大和服腰带…… 糟糕,这不是更让人兴奋了吗。 第77章 该睡觉了 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看不得这么刺激的景象, 我妻善逸的鼻粘膜没有守住最后的防线,其实也应当情有可原。 毕竟怎么说,他也是十六岁多正值青春身体健康的男性, 况且大正年间,十四五岁就可以结婚生子, 该懂的事情全都懂了,如果什么反应都没有那才叫大事不妙。 “总能见到你这蠢货在流血。” 狯岳皱着眉钳住我妻善逸的下颚,动作不怎么温柔地随手抓起一块布,在他下半张脸的血迹上狠狠蹭了几下,随后不耐烦地干脆把布一按, 示意一副痴呆相的废物自己捂着: “撞到后背要流血,天气太热要流血, 和别人一起修行对练也会被打得满脸血,现在什么原因都没有,居然也会流血, 真是废物到家了,给老师抹黑。” “……” 我妻善逸不敢反驳,默默捂住鼻子上的布料, 一个字也没敢说。 才不是什么原因也没有呢……血气上涌不是原因吗?换谁看了这幅场景不要流鼻血啊, 分明赤着上身, 却缠绕了数条白色绷带, 将流畅的肌肉线条凸显得明明白白, 胸口一圈更是因为勒得太紧,还能看见苍白皮肤上的勒痕, 就算是有吓人的凶器, 在这种氛围下也觉得更增添了点情调, 咳, 就是说,带刺的老婆这不是更带劲吗? 而且还是穿了这种漂亮的女人衣服,画了那么漂亮的妆,光是想一想都觉得激动,又只脱了上半身,手心都痒痒的,真的好想去帮忙啊,虽然说敢这么做的话肯定要挨揍。 不过除此之外,感觉还有很多很多福利来着,比方说这段时间肯定要一直待在一起,师兄之前也允许了亲亲,那么多来两次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又比方说睡觉的问题……这只有一间屋子哎,岂不是要一起睡了!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一个被窝…… 脑回路异常活跃的我妻善逸立刻就陷入了美好的幻想中,堵着鼻子的时候甚至感觉已经停下的血流又有蠢蠢欲动的趋势,连忙默念“反正早晚的事善逸你出息一点”,这才阻止了卷土重来的鼻血。 在我妻善逸大梦想家的时候,狯岳食指勾着一枚苦无的末端柄环,将这一柄凶器在手指间翻迁转动几乎快甩出花来,沉着脸思索了一会,才开口问道:“对了,你和宇髄下一次接头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唉?”突然被问到这个,我妻善逸愣了一下,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回答:“按照一开始定下的时间,大概是后天晚上。” 虽说宇髄天元从鬼杀队带来帮忙的只有他们三只,但附近传递消息的“隐”成员数量也不少,只不过是混入花街比较有难度,在自己老婆失踪的情况下也不能完全指望花街里的消息,“隐”那边捕捉的蛛丝马迹也不放能过,毕竟吉原自己并没有生产能力,这么多的花店与游女,与外界出现交流的需要还很多——就比如说最近进驻的“万世极乐教”,因它只招收女性教徒,所以和吉原的关系就格外密切。 “后天我和你一起去。” 狯岳毫不犹豫就拍板定了下来,目前暂且也不知道他通过忍兽老鼠传递消息能否被接到,宇髄天元的移动速度飞快,忍兽其实是被分散各自有一小波跟随了每个人,传丢消息、甚至于被发现篡改消息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为了确保不出意外,还是见面商议更为妥当。 “记住我刚才告诉你的任务。” 大抵还是觉得不放心,狯岳又重新强调了一遍: “伪造出‘鬼姬’不吃人类食物,对白天深恶痛绝的假象,血别擦太干净,留下点能被注意的味道,有人问你的话,你就装作很恐惧的表情,然后什么也不说——虽然是个废物,但是闭嘴总会吧?” “只有炭治郎的演技才很糟糕,我还是没问题的。”我妻善逸嘟囔道,“所以说师兄潜入进来是为了装成‘鬼’吗,怪不得起了这么奇怪的名字……” ——“鬼姬”哎,光是听上去就觉得后背凉嗖嗖,虽然说配上师兄的脸会觉得莫名很合适,但还是有点阴间,有点恐怖。 “鬼对调查的鬼杀队队员会隐藏身份,能在吉原潜伏这么久,宇髄的老婆们都用了那么长时间才传递出这些消息,指望你们几个废物还不如指望撞大运……总之,我们短时间想要得到情报恐怕不容易,只能另想其他的招数,如果能引得鬼主动来探查消息再好不过,不行的话也可以继续收集情报,反正都不碍事。” 狯岳难得耐下性子,语气平静地回答,手上还有一搭没一搭甩着手指上挂着的苦无,即便锋利的刀刃像穿花蝴蝶般飞舞在手指上,但仍旧没伤到皮肤一丝一毫,苍白的指节搭在漆黑的刃面上,色彩对比鲜明到令人头晕目眩,直看得我妻善逸眼睛发直。 ——啊,视线忍不住就移过去了。 糟糕,师兄的手也觉得好好看,虽然和他一样都带着常年修行剑术的粗茧,以及大大小小的伤痕,但是和他那种骨节粗大发方发平的手指不一样,师兄的手又白又修长,如果握得不是刀,而是笔杆烟杆什么的,一定会比艺术品都漂亮吧?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胸前啦……老是忍不住偷偷瞥一眼,分明是男性的身体,但是就算按照曾经的择偶标准(可爱女孩子),胸前说不定也会在某种情况下合格,更何况弯成蚊香的现在,唉,感觉提出来会被一顿狠揍,但是他真的好怀念之前的埋胸拥抱哦。 香香的,软软的,暖洋洋的,只属于他的……呜呜,因为之前在梦游的时候把师兄按在壁橱里冒犯,所以师兄现在已经有了防备,就算不介意在他面前打赤膊(并不是,缠了很多的绷带),在他主动靠近的时候也会把目光挪过来盯着他,手里又玩着那么危险的武器,总觉得提出来“想要抱抱”就会被一梭子飞过来什么危险利器,可怕得很。 我妻善逸又开始委屈地在心里咬起了被角。 但是,真的好希望能和师兄亲热一下啊。 就算不做什么,只亲亲抱抱也好啊……只有那么一个办法了吧? 这么想着,我妻善逸努力做出了正经的表情,佯装无事地建议道: “说起来,师兄,刚刚已经有大姐姐帮忙送过来很多东西了,包括就寝的被褥……我们也该休息了吧?” “……” 一间屋子,两个人,如果假装不知道,故意只铺一床被子,那岂不是可以一起睡? 就算不能做什么事,能和师兄睡一个被窝也好啊!就连曾经在桃山,师兄刚被雷劈神智还不清醒的时候,不懂得那时候幸福的自己也只能和师兄挨着床铺,也只有在蝶屋那一回算是在一张床上睡了个午觉,还是他手脚变短不懂得为自己争取福利的午觉……这一次机会,可绝对不能错过! * 另一处,在宇髄天元那边。 “……万世极乐教?” 宇髄天元捏着“隐”最近搜集送来的情报,深深地蹙起了眉头。 前几个月进驻吉原,时间微妙地和他派老婆进来潜伏的时间重合,教会规模不大,但对所谓“教主”的信仰很虔诚,有时就会吸纳进几个吉原的女人,分明各家店铺对于这种会妨碍利用游女赚钱的组织很不满,但但凡是明确表示出“要教训一下”的店铺,最后都莫名其妙安静如鸡了——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很不对劲。 当前寻找到老婆才是他最为急迫的事情,按理来说,即便这个“万世极乐教”再可疑,也要放在老婆们找到之后再打探消息,但他刚从“隐”那里得来了情报,似乎万世极乐教吸纳了好几个“打算逃跑被抓”的游女……须磨在传递来的最后一封信里提到过,这个教会好像在追寻什么虚无缥缈的“神”——似乎有必要注意一下。 主公的妻子天音夫人便出身于神道世家,明确提到过“神明鲜少插手此岸事宜”,所以会真正出现的“神”,多半是拥有什么血鬼术的鬼来伪装,再根据这个教会出现在吉原的时间来判断……如果按照最坏的情况做打算,恐怕吉原现在,至少会有两只鬼存在。 一只多半是十二鬼月,而另一只……就不知道是什么水准了。 …… “店里新来那个女人叫什么,‘鬼姬’?” 面容精致妩媚,无比艳丽,甚至完全当得起“身体虚弱的男人见到有可能激动晕倒”这一说辞,五官美艳惊人的花魁慢悠悠地向着京极屋的老板转过身,偏着头,从下方冷冷瞪视过去: “这店里的财不都是由我来赚,现在故意扶持这么一个所谓的鬼姬,又这么大排场……连那个雏鹤当初都没有让人伺候的待遇,怎么,你难不成想要让她成为新的花魁?” 一家店中只能有一位最顶端的花魁,鸨屋的花魁是鲤夏,荻本屋上一任花魁刚被她吃了不久,正处于青黄不接的时候,京极屋堪称在她明里暗里的光环下如日中天,能够拥有今天这种地位和金钱,靠得可全都是她的美貌与食欲——结果刚去荻本屋把残局收拾干净,回来后就发现店里迎进来一个排场这么大的女人? 甚至还起了“鬼姬”这种微妙的名字——连她堂堂上弦之六都没这么光明正大地宣告自己的身份,结果这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倒是这么叫了。 她到是想知道,所谓的“鬼姬”,究竟长得什么模样,能让京极屋的老板升起想要把她顶替的念头。 ……顺便看看,敢取这种名字的女人,究竟是人还是鬼。 第78章 悲痛的两床棉被 梦想为何会被称呼为“梦想”, 那自然因为其中大部分的东西都是纯粹在做梦。 什么幻想中在强装镇定说了“我们休息吧”之后去取被褥,什么泰然自若地只铺好一床被子,然后在师兄没反应过来或者懒得思考其中缘由的时候让事情木已成舟, 再用“反正只是单纯睡觉也不会做什么”来自我洗脑, 然后得以达成毫无负罪感(虽说原本也没有)的美好一晚上——反正无论我妻善逸怎么想, 事实都会在一开始就火速截断。 “啰嗦,还用你说。” 狯岳眯着眼看了看天色, 也没说什么反对的话, 称得上默许地一颔首, 就抬手关上了窗。 花街的作息时间与寻常的日出而起日落而息完全相反,目前天色略微蒙蒙亮,正是整座吉原即将整体入睡的时间, 相对的,当天色接近午后黄昏,在太阳接近落山时, 也是吉原开始苏醒,并且为夜晚的工作做好准备的阶段。 夜斗目前仍旧停留花街没有离开,这倒是比较方便他, 毕竟这妆也不能焊在脸上, 但凡流汗刮蹭都容易花妆,带着妆休息似乎对皮肤也有伤害, 所以每天还需要这个不着调的祸津神来给他重新画……唯一比较麻烦的事情,大概就是比较头痛怎么躲开这个废物了。 狯岳并不太希望我妻善逸和彼岸有什么牵扯, 虽然说和他有牵扯就已经算是和一半的彼岸结了缘, 但除非必要情况, 还是能躲就躲——这废物可是曾经在濒临昏迷时见到过扛着狼牙棒头上生角的男人, 和彼岸太有缘分, 万一早死了怎么办? 到时候想办法支开这家伙吧。 狯岳理所当然地这么想。 “先去把你脸上的东西洗掉,别蹭到被子上,恶心死了。” ——啊,师兄说的也对。 满脑子都是逐渐暧·昧起来的昏黄色气息,直到师兄用不怎么温和的语气提醒,我妻善逸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睡觉之前还得卸妆。 ——果然女孩子都很值得敬佩,为了能够看起来漂亮可爱,不仅需要起床化妆睡前卸妆,甚至穿的衣服和佩戴的首饰也格外繁琐,光是这两样工作就足以让男人觉得格外麻烦了,但这对于花街里的女孩子竟然还是常态,如果不是师兄提醒他,他恐怕还会顶着这样一张脸睡觉。 于是,在强装镇定准备去角落取被褥之前,我妻善逸也抹了一把脸上村土腮红的红粉,默默去打了一盆水。 倒也不是不能在外面洗脸,只不过他卸掉妆之后很容易被发现是男人,回来的时候如果被见到可能会露馅,所以最好还是在房间里这么做。 况且师兄脸上的妆丝毫不比他少,同样需要—— “……” 端着一只浅底木盆,我妻善逸呆若木鸡伫立在门口,堪称瞳孔地震地注视着刚刚还乱糟糟堆了若干杂物的房间,脸上的表情渐渐消失,心里的期待也冻结成了冰块,他仿佛又一次回想起了当初在鸟取被如镜面般光滑干净的地板支配的恐惧。 几乎快要反光的地面,纤尘不染的墙壁,规规矩矩整整齐齐仿佛被丈量后直尺控制叠起的箱笼,不见一丝褶皱平平展在榻榻米上的床铺——重点,两床,还是距离隔了能有两米远的两床。 “我怎么会忘记这种事呢……” 我妻善逸目光空洞地喃喃道: “明明师兄才是最擅长整理的那个……” 分明自己曾经还偷偷吐槽过师兄贤惠到有点像妈妈,有洁癖还有强迫症,如果说作为“老婆”来看的确是让人捂住胸口感觉幸福到快要死掉的属性,但是老婆还没睡到手,这样一来,连一个被窝都睡不到一起去,究竟什么时候能达成他的梦想啊! 睡不到啊!太有警惕性了吧,完全没有下手的空隙,那么大一个师兄,女装的师兄,香喷喷的师兄,睡一个房间的师兄,就只能放在眼前流口水,却愣是连一个被窝都挤不进去,根本睡不到啊! 究竟是怎么才能幻想到被褥由他来铺的妄想,我妻善逸,你怎么这么没出息,遣手婆婆分明说了要你照顾漂亮的鬼姬,结果现在反而被鬼姬师兄照顾了,你还有点什么用,呜呜! “在门口傻愣着干什么,快点滚进来,废物。” 又一次发挥了家政技能ex的狯岳慢条斯理拍拍手,向着门口不知道为何透露出一股绝望气息的废物师弟投去不耐烦的视线,“你究竟还要在那傻站多久?” 目前他们暂时也没什么比较急迫的事情,倒不如说其实做好伪装,努力从京极屋中挖掘出有用的情报,这才是排在一切之前的重要事宜,毕竟宇髄的老婆是真真切切生死不知,把这个一米九多的音柱给急到连“华丽”都不怎么说了,当务之急还是要找找到他那三个老婆,虽说狯岳觉得其实不怎么乐观。 如果是普通的鬼,单凭那三位女忍者的身手就可以自己应对,也不会受伤躲藏等待救援,而如果是所谓的“十二鬼月”……那就只能祈祷花街里的十二鬼月还顾忌着自己的身份,没什么太大动静吧。 不过这些索性都是要确切找到消息之后才需要考虑的事情,目前他和废物遇到近在眼前的困难其实是被迫女装,化妆暂且不用操心,五钱就可以妥妥当当,只不过狯岳对于穿的衣服还是感到格外的不适应…… 该怎么说,在夜斗面前用布条勒胸只觉得无语,但是要在废物面前这么做,就总觉得会有一种难言的羞耻。 ……算了,反正到时候板住脸就算了,这废物在不梦游的时候怂出了境界,也不敢做点什么。 对自家师弟脑子里的小心思其实清清楚楚的狯岳催促道: “快点,关门,擦脸,睡觉。” * 只有当上弦的位置出现缺口的时候,鬼舞辻无惨才会召集上弦,齐聚无限城。 在无限列车事件过后,虽说鬼杀队一方没有得到任何其他消息,只能短暂庆祝打破了几百年都没杀死过上弦这一僵持的格局,行事以及动向都没有什么过于明显的改变,但对于鬼这一方来说,有上弦死于鬼杀队手中,并且这个上弦还是排名第三的强大战力猗窝座……这可就算不上什么小事了。 上弦之中,如果按照排名来计算,最弱的上弦应当是堕姬与妓夫太郎兄妹,即便是出现上弦缺位,也应当从排行较后的他们来算起,但也没人想到,当上弦全部被一声琴弦拨动叫到无限城后,在场缺位的竟然会是上弦之叁猗窝座。 “上一次被无惨大人叫去无限城,并且发现猗窝座阁下不在的时候,我可真是大吃了一惊,并且感到了由衷的悲痛啊。” 白橡木发色,头顶如同泼了鲜血,双眸七彩如琉璃,且镌刻着“上弦贰”的男人抬起边缘锋利的金色折扇,欲表现出悲伤,便用扇边抵住了下唇,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感伤神色。 “猗窝座分明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之间的友谊坚固到连换位血战都没有起争执,只会在平时友好相处,暂且打碎我的脑袋而已,我却万万没有想到,如此强大优秀的友人却死在了鬼杀队的围攻之下——” 白橡木发色的男人看向表情藏在阴影中的堕姬,目光在她发尾的浓绿色上停留了一瞬,像是在一同说给堕姬同体的哥哥一般,语焉不详地感叹道: “所以,为了我亲自转化的后辈不会缺位,我只好亲自前来吉原了。” ——啊,假的。 就算是脑子不怎么聪明的堕姬,也能轻而易举分辨出这可信度为零的话语。 ——分明是在追寻着什么虚无缥缈的“神明”,因为所谓的“神明”躲藏进了她和哥哥的地盘,所以丝毫没有入侵后辈领地意识的童磨毫不在意就带着教会追了过来,在他们的猎食场大肆捣乱……如果不是因为上弦之贰的确是转化了他们兄妹的“恩人”,并且实力也绝非区区上弦之六能够对抗,光凭童磨那张说不出什么好话的嘴,就足以让上弦内部首先产生内讧了。 但那又能怎么办呢?童磨来都来了,不仅在身份上压着上六兄妹俩,甚至实力也是大头,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偶尔在他的万世极乐教过多影响到吉原的时候上门拜访一次,剩下的时间就继续各过各的,最好互不打扰。 而至于童磨为何几百年都对所谓的神明传言不闻不问,近期却突然对于“神明”感兴趣…… “那大概是因为,亲眼见证了一次‘黄泉’吧。” 锋利的金色扇沿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琉璃的鬼瞳,虽已经遮挡住大半的表情,但仍旧能从一双渴望的彩瞳中窥到旺盛食欲所催生的垂涎欲滴: “充满了衰败颓丽的色彩,形状古怪到玉壶也窥探不到的奇特生物,耳边密布空洞诡秘的呢喃,以及从美丽的、高高在上的神明身上传来的香甜气息……” 神明要受到人类的供奉,被人类记住才能存在下去,而并非人类的恶鬼一旦接受了长达几百年的人类供奉,又会变成什么东西呢? 神界不会接受这等满是业障的恶鬼跻身本就拥挤的高天原,但充满了妖邪魔物的黄泉,可并不排斥肮脏邪恶的东西。 因百年香火供奉的冲刷,踩在彼岸与此岸的交界处,拥有恶鬼的躯体,又染上了妖魔的气息,曾经进出神社如无物,如今会被神社隔绝妖魔的结界彻底阻挡在外,踏不进半步,只因亲眼见到所谓的“神明”对鬼物避之不及,又嗅到了莫名飘来比起人类鲜血都要香甜的神力气味之后,或许在童磨的食谱上,便多了一个高贵的物种。 “好想,尝一尝神明的味道啊。” 童磨真心实意地感叹道。 第79章 要和我一起睡吗 前些日子失足摔死的京极屋老板娘为京极屋老板的伴侣, 虽说能在花街开这么一家吃女人店铺,两个人都绝对不算什么善人,甚至曾经对于花魁蕨姬明里暗里使得游女失踪的情况视而不见。 但大抵是花魁蕨姬实在做得太过分, 接二连三吃掉了京极屋新买进来好几个很有潜力的新人, 以此引发了老板娘的强烈不满, 又或是单纯的,以往视而不见的旁观者突然记起自己尚未泯灭的良知, 动了恻隐之心,才导致了这一结果。 ——京极屋的老板娘,在与蕨姬花魁理论的那天,于楼上“失足”摔了下去, 摔得骨肉尽断,鲜血横流,死不瞑目。 自己相伴多年的枕边人死相凄惨,京极屋的老板自然清楚缘由, 也知晓事情是谁做的,老板娘死前几天语焉不详对他讲过吉原“鬼花魁”的故事,一切特征都与蕨姬花魁所符合,如果能将情报透露出去,甚至可以名正言顺将蕨姬赶出京极屋。 但恐惧也始终扼住他的喉咙——那可是鬼啊,杀死妻子就像随手一拨, 杀死他岂不同样易如反掌?这让他连一句斥责都不敢说出口, 甚至连正面看着蕨姬花魁那张艳丽逼人的脸都没有勇气, 只能仓惶地任由她在店内嚣张跋扈, 将所有游女都视为自己粮仓中乱跑的米粒, 随意支配, 动辄打骂。 无论是对伺候她的小女孩下重手, 还是令店里外貌美丽很有潜力的女人音信全无,在这种女人的性命如同草芥一般的吉原内,蕨姬只要仍旧是京极屋赚钱的招牌,并且自己还不打算离去,那就不会受到什么像样的阻拦。 有谁能来阻止她? 这种作恶多端的鬼花魁,手上沾染了无数冤魂的恶鬼,令他陪伴多年枕边人死不瞑目的怪物,是不是只有同为恶鬼的存在才能制衡? 京极屋的老板很怕死,一直到妻子死不瞑目的惨状萦绕心头,他才能够提起那勉为其难的一点勇气,做出那微不足道的一点对抗,大概也只是暗中吩咐遣手婆刻意将新买进来“鬼姬”的待遇,不合规矩地提到与蕨姬花魁一样了。 同样是肤色苍白到不需要涂抹脂粉,不似活人,同样是面容艳丽到犹如妖鬼,又同样是性格嚣张跋扈,拔尖带刺,身上都带着花街女人应当没有的凛冽杀意——只能看鬼姬与鬼花魁究竟谁才更胜一筹了。 …… 京极屋老板做出的这点微不可察的努力似乎很见效,因为蕨姬花魁对于不敢直视她的老板丝毫不感兴趣,左右她还打算在这家店待着,随便换个老板也挺麻烦,倒不如让这家伙继续这么战战兢兢地活着,她好去见识一下有胆子自称“鬼姬”的女人。 反正,是人就吃掉,是鬼就收拾一顿,等天亮了再扔到太阳下,上弦之位一共六个,不存在名为“鬼姬”的鬼,就算这女人勉强算强大一点,也最多是无惨大人随手提拔上来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新下弦,她随便杀一只也不会被责备。 而至于什么时候去见一见有胆子在她面前自称“鬼姬”的家伙…… 面容艳丽妩媚的花魁看向了紧关着的窗棱,皱起了眉。 ——白天实在是太令她厌恶了,分出去的腰带也还要去荻本屋将那个试图向外传递消息的女人收拾干净,反正同在京极屋,那女人也不会跑。 索性等到晚上,如果那家伙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鬼,还可以舒展一下筋骨,随随便便切成数十块来娱乐一下。 * 另一侧被惦记着的“当事人”暂且不知道自己避开了一场迅速摸到关底的速通路,狯岳冷漠地躺在自己的被褥里,听着两米外那个废物没话找话的碎碎念,心情在“烦躁”和“懒得理”中左右横跳。 “师兄,为什么你的妆卸掉了,头发还是这么长啊,有什么飞快长出头发的诀窍吗?我上次在那田蜘蛛山中毒掉了好多头发,也不知道有没有全都长回去……” 狯岳:“假的。” ——啊,好烦,这废物为什么这么精神,他还睡不睡觉了? “哎?连头发也能是假的吗?!” 金色的废物立刻大惊小怪起来:“好奇怪!但是感觉师兄的头发看上去很自然啊,而且假的头发要怎么固定在头上,用胶水一根根黏住吗?” “关你什么事。” ——头发是假的,脸是画的,胸是挤出来的,这难道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东西吗?没话找话问什么问?这废物究竟打算吵他多久? ——啊,有点想打人了。 “为什么又是这样一副不想和我说话的态度,过分,明明之前连亲亲都允许了,结果现在连凑近都要被瞪……” 另一床被子里又响起了委委屈屈的声音,狯岳听得额角青筋直跳,最后终于没忍住,语气凉嗖嗖地冷声道: “在这说这说那吵了半天,浪费我的时间,想挨揍吗?以为谁像你一样蠢,还听不出来没话找话,你这废物究竟想问些什么?” “……” 另一头终于在被戳破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什么人惭愧地缩进了被子里,最后大概是鼓足了勇气,才从被窝里传出闷闷的嗫喏声: “因为,因为很想和师兄再亲密一点嘛……就很希望可以睡得近一点……” “——睡得近一点?” 听不出喜怒的反问响起。 “就是很想和师兄一起睡!亲都亲过了,一起睡也很正常吧?非常正常吧?又不会做奇怪的事情,虽然的确很想做,但是又很怕挨揍……” 分明之前也是询问过了,师兄可是表示过只要询问就可以的!结果偏偏还在他去打水的时候铺好了被褥,重点是两床被褥离得那么远,现在不仅睡一个被窝的愿望泡汤了,甚至连床铺都没办法挨着,身边都是冰冷无情的空气……呜呜呜,他真的好怀念师兄软软暖暖的拥抱啊。 嗫喏的尾调随着低落的心情一起坠下去,我妻善逸终于超级小声地问出了他想问了好久的那句话: “……可以和师兄一起睡吗?” 很想拥抱,师兄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做了,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感觉有熟悉的又白又软的景象在眼前晃,晃到他睡不着,眼馋得很,分明渴望的对象就在两米外躺着,但偏偏在之前施舍般主动亲了他一次之后就冷淡到犹如没什么特殊关系,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状态,甚至以前都可以睡在一起,现在又莫名躲得这么远…… 之前在亲亲的时候他很普通地亲起了感觉,就很想要继续做下去,如果不是师兄快准狠给了他肋下一手刀,说不定当场就猴急地把人给睡了……虽然说现在也很想睡,不如说他只要一天没有睡到人,就无时无刻不在期待这件事。 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在另一头的师兄莫名其妙陷入一小阵的沉默之后,我妻善逸又格外不怕死地重复询问了一遍: “可以吗?” 狯岳:“……” ——看来这废物想挨揍了。 虽然说他的确不赞同在任务期间干这干那,但是也从来没有过这种令人牙疼的担忧,他铺被褥就是很单纯的那种,因为有强迫症,所以铺到了对称的位置而已。 这废物的脑袋里是不是都被黄色的废料和执念装满了,为什么无论什么都能歪曲到那方面去呢?这就是十六岁开不到荤的混头小子会出现的状况吗? 该怎么说,因为太蠢了,又太离谱,竟然感觉还有点可怜。 这么想着,狯岳没出声地叹了口气,罕见的没骂回去,反而从平躺转了个方向,面对着翻身坐起的废物师弟,不紧不慢掀开了被子一角,语气罕见地很平静,青绿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划过一道流光,慢条斯理道: “真烦人啊——也不是不行,所以给你个机会,要和我一起睡吗?” …… 要一起睡吗? 在同一房间的,躺在被褥里,冲着他邀请一般掀起被角,鸦黑色长发(虽然是假的)散落在洁白被褥和枕头上的师兄,一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副模样究竟有多令人热血上头的师兄,在侧着身子问他,要不要一起睡。 ——那还用说吗?!! 一刹那间春回大地,春暖花开,我妻善逸感觉这空荡荡的房间里开满了芬芳的花朵,听在耳朵里的与其说是被他烦到不行的捏鼻子认同,倒不如说是诱人的某种邀请——这种时候,男人绝对不可以说不要! “要!” 我妻善逸立刻斩钉截铁大声喊道,并且果断抛弃了自己冰凉的被褥,毫不迟疑就化作一道黄影飙了过去,动作迅速干脆利落,一个滑铲就钻进了他朝思暮想的被窝,然后毫不犹豫搂住了肌肉紧实的腰腹,整个人牢牢贴了过去。 好香,好滑,好温暖,呜呜呜,手感也太好了吧? 这是什么?这是同意,这是准许,这是希望的曙光,都能进同一个被窝了,还有什么不能干的? 我妻善逸,你快睡到老婆了! 不要脸箍住人家腰的手臂又开始蠢蠢欲动,顺着腰部流畅的线条就开始打算四处乱跑,狯岳早有准备地捉住不老实的这两只手,然后冷着脸着握住其中一只的手指,毫不留情向后一掰。 在杀猪一般的叫声中,狯岳冷笑一声:“我就知道。” 这废物从来都不会在这方面懂得适可而止,允许你来睡觉就只是允许睡觉,又没允许来睡他,手脚不老实难道不是纯粹在等着挨揍吗? 还敢动手动脚,皮痒了吧? 第80章 好歹昨晚刚睡过 我妻善逸在京极屋被分到的只有一间狭窄泛着霉味的屋子, 被子也又干又硬格外粗糙,和他此时蜷缩进的柔软被褥对比,简直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温暖、干燥、柔软、舒适, “鬼姬”的用品规格几乎是按照最高级别花魁的等级来的, 被打发来“照顾”鬼姬师兄的我妻善逸自然也蹭了个光,不过用品质量的直线上升对于他来讲或许也分辨不出什么,因为此时此刻彻底占据他脑袋的, 是种令人热血沸腾的待遇。 他现在可是有师兄在□□啊! 一个被窝,近在咫尺的体温,萦绕鼻尖的气息,响在耳边的呼吸和心跳,虽然不允许做其他的事情,动手动脚就会被恶狠狠掰痛小手指, 但是搂着触感绝赞的后腰被默许了, 把脸埋在好闻的脖颈处也被默许了——这是天堂吗? 虽然说这么做其实也经历了一番波折, 确实毫无意外地挨骂了…… “你是不动手动脚就不会闭眼睡觉了吗?”耳边传来阴森森的询问。 “好痛!师兄快快快快快松手啊!要断掉了, 手指真的要断掉了!!!”我妻善逸立刻狼哭鬼嚎起来,尖锐刺耳的声音钻进耳膜, 直吵得狯岳深深蹙起了眉。 “哈?看看你这废物自己在干嘛吧?嚷嚷着手指要断了,你倒是先松手啊。” 嘴上嚷嚷着手指痛,实际上胳膊好像铁钳一样死死箍住他的腰,好像把肉叼在嘴里的鬣狗崽子,哼着委委屈屈的音调, 行为倒是很诚实, 死也不肯松口, 这废物究竟还有没有他才是师兄的自觉?每次都是火速道歉死不悔改, 行为永远比许可快上一步, 好歹尊重一下他的威严啊! “很抱歉!但是对不起师兄,不想松手!”手指痛但也好歹是能够忍受的氛围,毕竟师兄又不会直接把他的手指掰断,他我妻善逸是谁,他可是想要把自己师兄变成老婆的男人,区区这种警告的力度……真的好痛啊!!! 被狠狠掰了一把手指之后,就算仍旧嚎叫得像是被送往屠宰场的猪,但我妻善逸仍旧坚持不懈把胳膊横在人家腰上,甚至还死不松手地搂得更紧了一些,说什么也不肯放开这已经到手的福利——好歹也是睡进一个被窝里了,人不可以睡就算了,搂起码要让搂一下吧?纯盖棉被睡觉多亏啊,被掰了一下小手指就放手,根本就不是他我妻善逸的风格! 但刚才还闭着眼睛死不悔改地喊出了这句话,并且下定了决心,下一秒就在“哈啊?”一声后手指加剧的刺痛中滑跪,我妻善逸又嚎了两声,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只、只是抱着也不行吗,不会做奇怪的事情啦。无论怎么说,一起睡还不给抱,也太凄凉了点……拜托了,师兄。” 试图撒娇只是缓兵之计,但是效果竟然出乎意料的好,攥着他手指的力道莫名僵硬了一瞬,然后竟然慢慢放松下来,师兄语气微妙地骂了他一句“满脑废料”,随后也没再说什么,甚至绷紧的肌肉也缓慢松懈下来,就这么默许了他像年糕粘上去不放的行为。 “……” 哇,好像发现了师兄什么不得了的属性。 我妻善逸看不出想法地沉默了几秒钟,只干巴巴地睁着那双在漆黑中仿佛能发光的黄瞳,表情莫名地盯着自家师兄看了好一阵,直看得狯岳有种后背凉嗖嗖的错觉,眯着眼睛询问“你在犯什么蠢”之后,才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师兄这不是超级喜欢他撒娇吗?!! 现在回想起来,之前师兄每一次捏着鼻子妥协,又或是原谅他的什么冒犯,都是在这种恳求撒娇的时候,该怎么说,竟然很不意外,师兄本人根本看不出来是吃软还是吃硬的类型,原本以为软硬都不吃,结果在实际操作之后,其实是软硬都好用的吗……我妻善逸,你是瞎子吗?为什么这个时候才发现!!! 甚至一旦撒娇,效果简直翻倍,有一种很微妙的母性光辉呢……过于贤惠的属性也是,被撒娇也很容易退让也是,曾经那种感觉师兄有点像妈妈的想法又翻腾上来了,甚至这一次有了一种更强烈的想法——师兄真的,好适合做妈妈啊! 我妻善逸突然露出了升华一般的表情。 这样一想,师兄应该也很喜欢小孩子吧?之前在蝶屋也会对小女孩们和缓下表情来讲话,所以绝对是很喜欢小孩子吧? 这究竟是什么令人热血沸腾的属性啊,简直恨不得立刻就把人睡到手,但偏偏这么适合做妈妈的师兄还只能搂着看着,打死也不让睡,我妻善逸觉得自己悲痛的泪水都快从嘴角流了出来,死皮赖脸地把脸埋在了人家脖颈处,毫不客气地猛吸了两大口,然后就不肯抬头了。 狯岳:“……” 总觉得,和这家伙一起睡,好像是个错误……啊,这废物的头发蹭得他脖子好痒,好烦啊。 …… 于常人而言的“清早”是吉原的“夜晚”,普世的“黄昏”也就是花街的“清晨”,多亏鬼杀队为了能够在夜里捕捉到食人鬼的踪迹,也是常年昼夜颠倒的生活习惯,否则骤然将生活作息颠倒,恐怕连休息都没办法补足消耗的精力。 眼看着阳光开始昏暗,再过不久就要进入到吉原苏醒的时间段,不仅有应付京极屋的挑战,还要时刻注意夜里能够发现的鬼的马脚,可谓任重而道远,狯岳便毫不迟疑一脚把化身八爪鱼挂在自己身上的废物踹出了被窝。 “起床了,废物。” 原本睡得正香的我妻善逸:“嗷!好痛!干嘛要把我踹出来,哪里有这么叫人起床的,太粗鲁了点吧??” 温柔在哪里?暖情又在哪里?昨晚妥协的师兄是幻觉吗,暖洋洋的被窝就只能停留那么短暂的一瞬间吗?突然被踹在腰上踢出被窝,不仅心痛心凉,他的腰也好痛,身体也冰凉啊?! 踹哪里不好,偏偏要踹腰,万一踹坏了怎么办,他连人都还没睡到呢!要保证后半生的幸福啊! “太无情了,师兄,好歹我们昨晚刚睡过!”我妻善逸“嘶嘶”地抽着气,按着腰侧爬了起来,不满地指责道,“刚睡过就翻脸不认人,以后要怎么办嘛!” 已经能幻想到以后的可怜地位了,说不定就是要动不动跪搓衣板,摸进老婆被窝也会被扔出房间的悲催丈夫,而且对象是师兄的话,可能还会多加一条,比如说每天都要挨揍——呜呜呜,师兄太凶残了怎么办? “这是什么恶心的说辞,你脑子有问题吧。” 狯岳丝毫没理会这废物过于让人误会的说法,睡了一觉之后他又变回了那个冷酷无情的男人,不屑地冷哼一声,动作利索地把墙角的梳妆箱打开,抱了一堆瓶瓶罐罐出来,慢条斯理一比身前的空地: “过来,化妆,别浪费时间。” * 给我妻善逸画的妆容比较容易,毕竟灵魂只在脸上那两块看起来格外喜庆的高原红,狯岳随便上去糊点东西就能够搞定,一个又村又土的“善子”就这么新鲜出炉,不过若是想画出“鬼姬”……那可就麻烦的不是一星半点了。 “你在这里守着,如果有人来一律打发走,就说‘鬼姬’讨厌阳光,不到天黑不会出门。” 利索地把这大片鲜艳椿花的和服套上身,狯岳眉目间带了点暴躁地顺着一晚上就有点打结乱套的假长发,结果手艺终究是不达标,仍旧看起来毛毛躁躁的,最后干脆扔着不管了。 算了,到时候都让夜斗搞定吧,这才是专业的。 “唉?” 正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自己这一张丑女脸,骤然听到师兄的嘱咐,我妻善逸茫然地应了一声,然后抬起头,目瞪口呆地看着身穿艳丽椿花和服的师兄一把推开窗户,随后格外豪迈地抬腿跨了上去,半支在窗棱上的动作格外潇洒大气,就是和漆黑柔顺的长发以及华丽的女式和服不太搭调。 我妻善逸手里攥着的小圆镜顿时就掉到了地面上,震撼又迷茫地询问到: “师兄,你要干嘛去啊?” 小心!小心裙底啊!不会走光吧?虽然说这个时候吉原也没有人,但是万一呢?就算是男人也好歹注意一下啊! “没什么大事。” 狯岳语气平静地说: “去换个头而已。” “???” 话音落下,衣料上绘着艳丽的一团椿花就翻出了窗外,顺着黄昏逐渐昏暗下去的阳光融进了空中,我妻善逸慢了半拍凑到窗边,只看到了弥留带着雷之呼吸特性的蓝紫色电弧,最后“噼啪”地闪了两下,然后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跑得也太快了吧?” 我妻善逸喃喃道: “不就是去化个妆,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吗。” …… 夜斗的存在,最好还是别让那废物知道。 狯岳始终是这个打算。 毕竟那废物曾经就和彼岸有过牵扯了,甚至还格外莽撞地杀过一只妖怪,谁也不清楚这家伙再次见到夜斗会不会想起点什么,又或者视野里多出来什么。 要知道活人窥探彼岸可是格外危险也格外困难的一件事,也只有天生灵性比较足的人可以通过“狐之窗”手势短暂窥到彼岸的一瞬,除非曾被神隐,又或者灵魂其实不怎么稳定,不然与彼岸结缘之后都会很迅速断开缘分。 而如果没断开缘分,甚至牵扯更深……那说不准就会变成身份尴尬的半妖了。 叫夜斗帮忙其实比较方便,只要他以人类的身份呼唤神明的名讳,就可以直接把那不着调的祸津神叫过来,但碍于我妻善逸也在这,所以狯岳就不得不采取更为麻烦的另一种办法 “快点,给我化妆。” 以往都是夜斗翻窗来找他,这一次身份倒调,难免有点不习惯,狯岳手抓着一动起来就在脑后乱甩的头发,皱着眉下定决心以后绝对不留长发。 “还有头发,都打结了,你能顺开吗?” “可别小瞧夜斗神的业务能力,就算你把头发缠成渔网我也能给你顺得妥妥当当。” 不着调的祸津神也早就十指指缝各掐了一把刷子,只等人到就开始换头大计,对于这种又抢时间又任务重的工作完全没有什么压力,甚至还能一边飞速在人脸上涂涂抹抹,一边语气轻松地聊闲话。 “说起来,狯岳,你在吉原,没见过别的神吧?” “就你一个,连妖怪都没见过,怎么了?” “哦,那就好。” 祸津神向着窗外瞥了一眼,随即挪回了目光,语焉不详道: “之前在附近见到了个眼熟的神器……挺奇怪的,那家伙不应该寸步不离跟着那痴女吗,跑来吉原干什么?” 第81章 蕨姬都没敢每天吃人 彼岸有时会主动与活人出现牵扯, 譬如神隐。 虽名义上为神明将人类带走,神明应当才更为清楚其中的情况,但实际上,能够做到“神隐”活人, 并且还不会因此使得活人彻底与此岸断联, 能够在数天或数月数年后将浑浑噩噩的人类放归彼岸, 且只有当其再次与界限结缘后才半步踏进非生者的领地……能做到这些事情的神明, 似乎数目也不多。 至少,在作为毗沙门天的祝器,指引神明走在正确道路上的“道标”, 已经算是神器中前辈的兆麻的认知里,能做下“神隐”这种事的神明,着实屈指可数。 “所以, 现在见到带有被‘神隐’过气息的人类, 就会感到很奇怪。”兆麻说,“因做下‘神隐’而使得无意中突破界限,染上安无衰弱消失的神明数目繁多, 应当早就出现警告了。” 神隐人类吃力不讨好,若是曾经的平安时期或许因为妖魔横行、神明混乱而屡见不鲜, 但在这么久远之后的大正年间……反而是一件很特殊的事情。 兆麻和夜斗神也是老相识,甚至夜斗还有“恩人”这一层次的关系在, 就算兆麻不会透露自己究竟在为侍奉的神明做什么事,简单地寒暄两句, 给予一些警示也无可厚非。 而至于他提到的“带有神隐气息”的人……夜斗思考了几秒钟, 嘴角微妙地扯了扯, 什么也没说。 ……不出意外, 这家伙是看到狯岳了, 毕竟狯岳身上带着的彼岸气息只有一半,剩了一半很有存在感的活人味,他本身又常避着神明走,和其他彼岸居民几乎没什么交集,也很难从他人口中得知自己看起来究竟是个什么模样——自己凭借断缘的本职任务看得出他是半个神器,但其它神明或者神器可没这个眼力。 兆麻能得出这个结论,多半还是因为他作为神器所具备的勘透追踪妖气的能力,即便是猜测可能因为真实情况过于奇特而有所偏移,但好歹也是敏锐察觉到了独属于彼岸的“不对劲”。 即便是在时间的消磨下逐渐忘却,曾被“神隐”过的人类身上仍旧会携带着格外明显的彼岸气息,夜斗神本命夜卜,为掌握斩断、代表掠夺的灾祸之神,能很清晰看出一切彼岸与此岸居民身上代表结缘的红线,能分辨出狯岳的彼岸气息来源是哪里。 但除他之外的神明与神器,想要迅速分辨出究竟为与神结缘的人类,还是被神隐过的活人,亦或是难以猜到的活人神器——结果正鲜明摆在面前,这个看起来无比严肃精明的毗沙门天祝器很干脆猜错了,把一个满地乱跑的无主半神器当成了被神隐过的人类,甚至还主动来提醒他不要招惹。 “最近游郭诸事繁多,夜斗神不愿参与在内,适当远离比较好。” 兆麻好心提醒: “此岸名为‘鬼’的生物活动频繁,风穴时化也屡见不鲜,甚至还出现了携带古怪妖魔气息的人形妖物,夜斗神如果目前没有神器跟随——” 一听到这里,确确实实“穷酸”“没有神器愿意跟”“手汗严重”“动不动还得去找朋友蹭饭”的夜斗就觉得浑身不是滋味了。 “谁说我目前没有神器了?” 绯器不是他的神器吗?虽然说是野良,也不跟着他,只有父亲派任务才过来一把,但那也是神器啊! 而且,咳,狯岳的话也没说死,真的到了什么不得已的情况,也能愿意帮他一把,只不过这家伙最近不仅在忙着任务,好像还忙着谈恋爱……也不知道哪位壮士把这一位给拿下了,他原本挺看好金发那个师弟来着,最起码看起来挺抗揍的,结果没想到居然输给了吉原里的人,金毛败犬要不得啊。 “……如果有,那便恭喜。” 祝器兆麻的应变能力可谓极其老练,稳重到连脸色都没变,果断改口恭贺,都没质疑一下为什么穷酸到这种程度的祸津神还能有神器愿意跟着,反而表现得格外信任,甚至还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 他从未怀疑过夜斗神的实力,这是曾斩杀即将堕妖“麻字一族”拯救了毗沙门天的神明,实力强大,除非自己没什么打算,不然单凭武力就足以杀出一个血淋淋的名号,会出现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多半也是因为“那件事”而来的吧? 很微妙地误会了一些事,兆麻定了定神,语气平稳道: “夜斗神如果也意图寻找那只妖魔,可以与我交换信息。” 身材高大,白发红顶,眸色七彩,手持双扇,是拥有人形人智,明确表现出对神明垂涎三尺的妖魔,精怪能化身已经实属不易,本应被关在伊邪那美黄泉之国的妖魔出现在此岸,并且身上还带有不容忽视此岸的气息,甚至已经凝聚为甚至一些神明都无法拥有的人类形态,威胁不可谓不大。 甚至不清楚妖魔从何得知,还会故意叫出神器生前的名字,使得威娜不久前新收的一名“巴字一族”神器险些当场妖魔化,混乱之下被那只狡猾的妖魔逃脱,之后却不得不亲自对新收的神器动手,威娜最近的精神状态很令他担忧。 如果能在威娜不需再受打击的情况下解决掉那只古怪的妖魔,反而是一件好事。 但夜斗却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妖魔?” 夜斗露出真心实意的疑惑表情: “花街现在有妖魔吗?” 说起来也很古怪,分明是负面情绪浓厚到能迅速催生风穴的地方,却之在他刚来的时候见到两只营养不良的小妖怪,之后就再没见过一只。 会出现这种情况,不是有什么神明把这里清理了一通,恐怕就是过来盘踞了什么大妖魔,把小妖怪全都吓跑了。 夜斗本以为是第一种原因,毕竟他见到了兆麻,毗沙门天又是经常满地图跑清怪的那种武神,会有这种猜测无可厚非,但真正和兆麻交流之后,确是毗沙门天尚未出现的情况。 所以,花街其实潜藏了一只善于隐藏自身气息,以至于他在这里躲了好几个月,也没发现任何端倪的妖魔? …… 夜斗和兆麻见面也只是远远隔了几座屋顶,交流了这么几句语焉不详的信息,究竟花街到底有没有妖魔,也不能是兆麻一个人说了算,毕竟就连兆麻也没用肯定的语气,只说搜寻到这。 说不定这件事也轮不到他来管,夜斗乐观地想,毕竟追着他不肯放那个“万世极乐教”只是个人类教会,总不能其实是妖魔指挥的吧?太离谱了,哈哈。 不过这些似乎都和狯岳没什么关系,夜斗清楚狯岳不想和彼岸牵扯太多,所以也没再提,狯岳自己也懒得问,他目前烦恼的还是怎么能把京极屋的异常给钓出来,勉强算多一点,也就只有那个废物幽怨到令他头皮发麻的眼神了。 “你究竟是什么毛病?” 最后大概是终于受不了这种似哀似怨,黏在他背后不肯放的眼神,在端着“鬼姬”的架子气走了被派来教导他短歌的老师后,狯岳阴着脸看向了角落在释放“哀怨光波”的废物: “连自己的眼神都管不住吗?” “有些时候的确管不住嘛。”我妻善逸控制不住语气里的酸味,阴阳怪气道:“化妆要偷偷跑出去瞒着师弟,分明把我画这么丑,自己却要变成被那么多人盯着的花魁,脖子也露出来,胸口也露出来,甚至不穿里衣四处跑——” “那叫襦绊,只是一层没什么用的衣服,说那么恶心,好像我是个裸·奔变态一样。” 狯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襦绊是穿在华丽和服里面的一层,本来他也应该穿,不过这一层如果穿上了,根据夜斗的说法,他就没办法“露出胸来转移大家关注肩膀的视线”了,所以这一层干脆直接拿掉,只穿最外面一层最华丽的椿花和服,领口开一个很大胆的弧度,努力把所有关注“这女人的肩膀有点乱”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胸好大”上,说白了也是一种伪装技巧。 而且,甚至连遣手婆都没发现他少穿衣服,这废物的眼神怎么就这么尖——哦对,这家伙脸皮太厚,全都摸过了。 “总之你帮不上忙别碍事。” 狯岳警告了一句,随即就打起精神,时刻准备养精蓄锐,好把接下来的一波老师给气走。 虽说配备物品都是花魁级别,但京极屋此时还有着正牌的花魁蕨姬,“鬼姬”就算后来居上,目前也只能被称为振袖新造,被逮着教导一大堆有的没的,什么三味线花道茶道都是最基本,令狯岳比较崩溃的是他居然连短歌围棋也要学——花魁这么难当吗?学的东西比浅草那些精锐都要多吧? 倒是善逸这废物比较闲,被派来“照顾”他就不再有学琴的任务了,之前似乎是被当做表演技艺的太鼓新造来培养,扔到他这里之后就没了要求,年龄也当不上伺候花魁的小女孩“秃”,看起来倒是有种被直接当成仆人之流的“番头”……但是最后其实也没用这废物做什么事。 狯岳有洁癖和强迫症,房间一定要自己整理,根本不愿意假他人手,导致这废物没什么干的,闲到整天惦记着怎么睡他。 “废物,我突然有点生气,过来让我揍你一顿。” “??!” 哦,也不是无所事事,起码还能当个出气筒。 * 大概是雷呼兄弟在房间里上演全武行的声音传了出来,路过的游女听着这拳拳到肉的闷响,无不花容失色,纷纷私下窃窃私语。 新来的“鬼姬”简直比蕨姬都可怕,竟然会对伺候她的女孩子拳打脚踢——这种流言开始飞速传播,大概是每个经口的人都会夸张一点,添油加醋,等传入蕨姬花魁耳中,已经变成“鬼姬每天都要打死一个番头,但是看不到尸体被抬走,说不定是被吃了”。 蕨姬花魁震怒:“好大的胆子,我可是上弦,我都没有每天吃一个人!” 京极屋就算是游郭最好的店,也没有那么多女人随便吃啊,连她自己都只是隔一阵子吃一个怀疑她的游女,剩下可都是捡着其他店铺的女人打牙祭,结果这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鬼姬”倒好,她没舍得吃的女人,这家伙居然敢每天吃一个,还这么光明正大地吃?! ——是时候去会会这女人了,真当她这个上弦不存在吗? 第82章 我师兄这么漂亮 攥紧的拳头卷着凌厉的拳风招呼过来, 绣着鲜艳椿花的大袖摆自然而然顺着重力和惯性堆积至手肘,露出的肤色苍白,肌肉线条流畅, 虽看起来同样赏心悦目, 但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感,不太像纤细女性手臂的胳膊。 我妻善逸当即猛吸一口冷气, 抬起手臂侧着一挡,皮肉相接撞出个闷响, 隔着一道门听起来倒很像拳打脚踢的声音,随后在下一阵横扫过来气势汹汹的鞭腿抽过来时果断向后一仰,堪称熟门熟路退出了自家师兄的攻击范围, 然后皱着鼻子看了过去: “穿这种衣服别这么大动作啊, 师兄,很容易走光的……” 挨揍实在太熟练了,以前在蝶屋的时候,师兄几乎天天都拽着他上演全武行,导致现在师兄揍他的路数已经熟到闭着眼睛都能猜出来, 怎么接招躲避都快成肢体记忆了, 因为太擅长逃跑,所以师兄骤然发难也很罕见没带给他什么过格的惊恐, 倒不如说他其实更担忧师兄在外面突然想揍他了怎么办。 师兄的和服里可没穿什么,只用一根宽腰带系着的华丽和服只能在一动不动时仪态端庄,动作一大就四处走光, 给他看看没什么, 反正他也没少看, 摸都摸完了, 但是被别人看到就不太好吧, 这可是他的(预定)老婆哎。 “男人还分什么走不走光。”狯岳丝毫不给面子,冷嘲热讽起来:“在京极屋待两天把自己待傻了吗?还真觉得我和你都是女人了?” “哎……没有啊,我哪里有这样想过。” 我妻善逸委屈起来,头顶两个金黄色的小揪揪随着他灵活的躲避动作一晃一晃,为了避免被外面听到屋里在吵架,他也没办法开嗓练一下他的男高音,勉强压着音量,逃跑的速度丝毫不慢,还有余力扭头冲着身后裙摆一甩就兴致勃勃打过来的师兄说道: “不过我们在屋子里这样没问题吗?被听到打架会有人冲进来制止的吧。” “能有什么问题,不会有人觉得这是打架,只可能传出‘鬼姬’又打死了两个番头。” 狯岳也压低音量解释道,随即又露出怒视,青绿色的眸子灼灼看过去:“都说别躲了!要让那些人听到我揍人的动静,跑来跑去的被当成老鼠了怎么办?!” “但是师兄你这样子完全不像说好的‘伪装出打人声音’啊?!很恐怖哎,分明就是想趁机揍我!!!” “不准躲,而且声音太大了你这废物!” “不讲理!只骂我吗?师兄的声音也不小吧?!” “鬼姬”的伪装很麻烦,除了外形要足够能打之外,最重要的核心目的是“伪装成吃人鬼”,所以这两天善逸不得不“自愿”流了两次鼻血,用以营造出屋子里有血腥气的假象,甚至还得在和别人说话的时候尽量“不自觉”透露出对鬼姬的畏惧,但碍于演技不太过关,师兄每次都会骂他装得太僵硬了。 除此以外,为了符合“鬼姬”的性格,以及莫名其妙传出去的“每天打死一个番头”的流言,还要弄出一些类似于打人的动静,用以辅佐证实“鬼姬”的凶残,原本是让我妻善逸假装哀嚎,但谁让这废物叫得太像杀猪(狯岳语),最后不得不捏着鼻子退了一步。 就当做活动活动筋骨,他们可以练练拳脚,只要被听到屋里有这种打人的动静就好——结果就连这也实行的不太顺利,我妻善逸总是本能逃跑,搞得拳头皮肉相接的声音到最后就是奔逃冲撞,说是打人,反而更像打老鼠。 “躲什么躲啊?!”狯岳简直要被气得七窍生烟:“你和你那两个智障队友对练的时候也没有这样过吧?!” 我妻善逸:“没有,但是一想到是师兄就感觉怕怕的……绝对是师兄以前训练的时候太恐怖的错!” 和炭治郎伊之助对练他们可以打得有来有回,但是和师兄对练就都是单方面挨揍了……稍微有点心理阴影,所以分明是师兄的错吧?! “……为什么你这废物能这么没用。” 狯岳感觉格外离谱,这废物究竟说的什么废话,觉得他恐怖?觉得他恐怖还能把他按在壁橱里啃起来就不松口?觉得他恐怖还能一到睡觉时间就主动钻进他被窝里打死也不肯走?现在觉得他恐怖了,之前干嘛去了?! “不一样的。”我妻善逸小声嘟囔:“亲亲是另外一回事,打架就不一样了。” 就算是暴躁的师兄,那也是他的老婆(自以为),男人怎么可以打老婆呢? “……” 伪装就这么磕磕绊绊但好歹也还算顺利地进行下去了,虽然说狯岳觉得他们也没有伪装出多逼真,还要多亏京极屋里比较夸张的流言传播,要不然真的很难把“鬼姬”塑造出这么一种形象——据我妻善逸说,现在甚至连送饭的游女都不敢靠近,生怕被“吃人的鬼姬”拖进去吃得皮肉骨头一丁点不剩,就像每天都被打死的一个“番头”一样。 在此期间,狯岳也跟着我妻善逸一起去见了一次宇髄,他们汇合分享情报的地点在距离鸨屋更近一点的某一栋幸运店铺的屋顶,那只野猪头摘下头套穿上女装倒是像模像样,看脸上也没什么妆都不会怀疑是男人,倒是那个灶门…… “……鸨屋真的没人看出你是男人吗?” 狯岳终于没忍住,语气复杂地多问了一句。 头发也短,脸也很明显,伪音也很垃圾,这废物好歹上个村土腮红之后只是丑了点,说是女人也不至于被怀疑,但是灶门这张脸还是挺男性化的啊,头顶又那么大一块疤痕,鸨屋里的都是瞎子吗? 甚至这家伙过来的时候还是袖子撸起来半截的做工状态,手臂上结实的麦色肌肉线条,比起女人比要大一截的手掌,还有粗糙到离谱的掌心……就连他在伪装“鬼姬”的时候都小心把手藏在袖子里,这家伙就这么光明正大露着,怎么看怎么像画了个女人妆的男变态啊? 灶门炭治郎:“鸨母婆婆和大家都会叫我炭子,所以是没有吧?” 狯岳:“……” 居然这都没发现吗?糟糕,他有点后悔了,既然难度这么低,他当初干嘛去找夜斗化妆,还要天天勒胸口,虽说也只是比他在身上缠绷带紧了一点,但是性质完全不同,羞耻感很强啊。 狯岳心里的纠结倒是没人看出来,甚至就连他突兀出现在吉原这件事都没引起那两只的意外,伊之助大概是根本没这方面的概念,炭治郎很自觉脑补出了“果然是师兄不放心善逸吧,师兄和善逸的感情真好”这种会让狯岳恶心到起鸡皮疙瘩的理由。 宇髄天元对狯岳的新扮相震惊了好一会儿,他虽然也接到了之前由忍兽老鼠传递的消息,但也没想到狯岳居然能这么完美潜入京极屋,甚至还混上了振袖新造,要知道就连他三个老婆也只有须磨混到了这个位置,况且先前已经下定论“年龄不再适合女装”,骤然看到这么像模像样的“鬼姬”,就算是宇髄天元也不由得惊叹起来: “稻玉你是不是换头了——” 狯岳:“不是,找了个专业的给我花了妆。” 宇髄天元这反应简直和他当初一模一样。 宇髄天元:“那这人可真专业,专业到华丽了。” 事情始终有轻重缓急,毕竟也是潜入花街后第一批交流情报,能够取得的消息寥寥无几,宇髄天元也一副毫不意外的状态,甚至没和那三只多吩咐什么,只在最后沉吟了一会儿,告诉狯岳一个格外不妙的消息。 “花街还可能存在别的鬼?” 宇髄天元不仅仅探查了重点观测的店铺,因为他的老婆之一须磨最后那封信,他还去搜集了一番所谓“万世极乐教”的消息,并且还真的从中发现了一些不对劲——就像花街这里游女抽足数量过多一样,满怀希望加入到万世极乐教的女人,只在最初露过面,随后就再没有人见到过,而且根据教会里虔诚的信女说法,这些女人都“令人羡慕地前往了极乐”。 再深入就探查不到了,万世极乐教对男性的排斥尤为严重,宇髄天元能够得到这些消息都很不容易,甚至还出卖了色相,也不知道他那三个老婆知道之后会作何感想。 狯岳陷入了沉默,随后认真问道:“需要叫柱级增援吗?” 宇髄天元罕见地没立刻回答,而是思索了一会儿,给了一个比较模棱两可的回复:“可能来不及,看情况吧。” 吉原的地理位置可是和四通八达的无限列车沿途车站不同,距离鬼杀队总部以及不同柱的辖区都格外遥远,调度队员更不方便,要不然宇髄天元当初也不会只能从蝶屋抓壮丁,实在是来不及集结队员。 况且就算目前叫了增援,多半也要过好久才能赶过来,能派得上用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除非吉原里的鬼就偏偏为了他们方便在那个时候跑出来,但是队员等得了,宇髄的老婆可等不了。 虽然说宇髄天元得到的这些消息乍一听还没有糟糕到什么程度,但是狯岳的记忆力很清晰,如果没什么意外,这个所谓“很可能也存在鬼”的万世极乐教,就是夜斗之前和他抱怨过追着他探查消息,甚至逼的一个祸津神藏在花街里隐匿行踪的那个“万世极乐教”。 涉及鬼由鬼杀队解决,涉及神就是彼岸自己扫尾,但如果两方面都涉及,甚至还无论哪一方面都和他有点联系……那恐怕就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似乎有必要找夜斗询问一下,有关于“万世极乐教”的详细情报了。 * 满腹心事地回了京极屋,他们挑着的是白日进行碰头,在吉原的作息中刚好符合深夜,所以也没什么人来打扰,倒是往回赶在路过某一间店铺的屋顶时,我妻善逸一脸莫名地侧耳听了听,然后拽了下狯岳的袖子: “师兄,屋顶里好像有声音——啊,速度好快,跑远了。” 屋顶里有声音也不能代表什么,毕竟有极大的可能性是老鼠昆虫之类,况且只是过耳一瞬,两人谁都没有太在意,一直到回到京极屋之后,太阳落山,再也见不到一丝阳光的时候。 我妻善逸突然“腾”地抬起头,一脸困惑地看向了天花板。 “又是屋顶里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 像是衣带摩擦,又好像什么蛇形生物盘沿前进,有光滑蠕动的声音,还有布料推开碎石子的声响。 乍一听好像什么昆虫在爬行,但实际这种声音甚至要比爬行生物引起的“窸窸窣窣”来得更加诡异,因为其中夹杂着不容忽视的布料摩擦,就好像有什么条状带状的生物穿着人类的布料,在狭窄到只能容许老鼠通过的屋顶里攀爬一样。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紧接着,吊顶的灯光闪了两下,随即消失不见,天花板倏地破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口,有什么粉红色的带状物犹如利箭一般顺着屋里的人形生物直直射过来,速度飞快,边缘锋利,在狯岳面色一沉迅速躲开后果断拐了个弯,直追着绣着鲜艳椿花的衣角接连扑了几次,却次次都被躲开,只将地板切了个七零八落。 吊顶的电灯晃晃悠悠几下,最后跟随着掉下来的石子一起砸在了地面上,盘在地上的粉色带子犹如毒蛇一般抬起头,目标赫然换了一个人。 两人的日轮刀都交给了宇髄天元的忍兽保管,目前有武器的只有狯岳,并且还不算什么正经武器,零零碎碎的一些药丸短针,苦无和短刃,其中只有苦无是日轮刀的材质,属于宇髄天元专门为他的几个老婆特别定制,狯岳属于捡了个便宜。 “我以为还需要一阵子,没想到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毫不迟疑一把揪着废物的后衣领把人拽过来,狯岳从袖子里滑出一柄短刃,塞进我妻善逸的手心,压低了声音: “好像没暴露,目前日轮刀不在,你先别动,说不定还能骗一骗这家伙。” 能够驱使这些粉色衣带进行攻击,对方绝对是鬼,但是正主始终没有露面,多半是过来试探一下,这样看来,那只鬼应该是信了所谓“鬼姬”的传言,才以这种震慑态度过来试探,鬼杀队的身份还是瞒得好好的。 下一刻,粉红色衣带上浮出了一双眼和一张嘴,怨毒地盯住了房间另一角的“鬼姬”,颇为嘲讽刻薄地开口: “啊,反应这么快,果然是哪个穷酸跑过来的没规矩新鬼吧?敢在上弦的地盘捕食,你胆子不小啊。” 人类的味道很淡,说不定是和那个头发颜色显眼的番头待在一起蹭上的,倒是鬼的味道也闻不出来,可能有什么隐匿气息的血鬼术吧,不然怎么有胆子来上弦的捕食场吃人呢?说不准就是打算着偷偷吃一阵子人就跑路,结果没想到被聪明的堕姬抓到——呵,真是愚蠢又天真的鬼。 话音刚落下,还没等面无表情的“鬼姬”说点什么,粉色的衣带又恼怒地喋喋不休起来: “居然敢一天吃掉一个人,搞这么大的架势,不给你点教训根本就说不过去,就连我都没有吃得这么频繁,而且这可是京极屋!你把人吃光了,我又要换地方!讨厌死了!分明长得也没那么美——” 说着说着,它还挑剔了起来: “脸这么僵硬,根本不柔和,眼睛倒是挺漂亮,不过眼神太讨厌了,肩膀真宽,哈,故意把胸露出来,想勾·引男人吗?手也不行,一点也不娇小细腻——什么啊,也只有脸和胸不错,其他地方比鲤夏都差远了,就这样还想取代蕨姬花魁的位置,真是笑话。” “……” 狯岳一直没有出声,全程警惕盯着这条粉色衣带的行动,试图判断背后的本体究竟在哪儿,顺带评估了一下双方实力。 如果只有这种带子,还很好解决,况且对方似乎是把他认成了鬼,所以暂时可以按兵不动,一旦出现意外状况的话……狯岳的指尖也早就已经捏住了一枚弹丸,爆炸对鬼没什么伤害,但放出信号还是很方便的。 然而他没说什么,一旁被嘱咐了装死的我妻善逸突然跳起了脚。 “你这只丑兮兮的粉带子说什么啊?!!” 我妻善逸一脸愤怒,活像谁骂了他老婆一样,刚刚还满脸惊恐,在师兄的嘱咐下不敢出声,现在连畏惧的情绪都抛在了脑后,怒火冲天地大声反驳: “我师、鬼姬长得这么漂亮,身材又好,胸又大又软,皮肤摸上去手感超级棒!搂着睡觉简直是在天堂一样,比那什么蕨姬好十倍!哪里当不成花魁了?!!” 第83章 你是人类啊 狯岳:“……” 我妻善逸, 你有病吧? 现在是什么个情况,两个人手里都没有日轮刀,自己藏着一把有点用处的苦无, 但是在说不准是不是鬼的分·身面前根本不敢往出露,多亏这条带子的智商不怎么高,被流言给骗到,以为“鬼姬”其实是鬼,这才留出了点可操作余地。 之后无论是借着被鬼误认的身份套取情报, 还是趁着消息的不对等叫宇髄来围攻, 都是很顺理成章的进展——前提是他们别露馅。 “你个丑八怪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果不其然,长了眼睛和嘴的粉红色带子立刻就把注意力投了过来,语气里满满的不可思议和厌恶: “就你这种丑八怪,懂得什么叫花魁?就她这种货色,还能和花魁比较?真是又丑又蠢。” 而且这个番头说的真奇怪,胸大也就算了,毕竟花魁的确要求一个好身材,她堕姬的身材当然也火辣动人,只不过不像这鬼姬一样不知廉耻地露出来而已……而且这黄毛丫头说的“搂着睡觉”都是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形容又这么恶心,难不成这个番头还和鬼姬一起睡过觉? 开玩笑的吧?鬼姬不是每天都打死一个番头吃掉吗,这个储备粮究竟怎么被洗得脑, 居然还维护想要吃了她的鬼, 果然是长得丑连脑子也不聪明吗? “你难道不清楚吗,你维护的鬼姬可是每天都要吃一个人的家伙,如果不是我今天过来找她算账, 你现在说不准已经被吃掉了。” 真是够了, 京极屋都是一些讨厌的家伙, 她堕姬根本就没有吃几个京极屋的女人,也很少做出打死人的事情,结果不仅老板偷偷和她作对,买进来这么一个随便吃人的鬼姬,连这些依靠着她赚钱的女人都畏惧她,结果鬼姬这么嚣张地吃人,还光明正大把储备粮放在身边,这不知死活的黄毛蠢丫头还维护起来,一个个的都在和她作对! 眼看着“鬼姬”一言不发,只死死地盯着自己,那个黄毛的丑八怪仍旧是一副不服气的模样,甚至蠢到都没听出来自己身为“食物”的身份,原本没打算本体上阵的堕姬顿时就恼火了起来。 “先前只是打算给你一个教训,没想到你这么不识相,看来不把你切成碎块扔到太阳底下,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上弦!” 吉原现在本来就是很麻烦的情况,先后抓到三个打探消息要传出去的女人,上弦贰也莫名其妙要来掺和一脚,吃人也毫不客气,这里分明是她和哥哥的粮仓!结果上弦贰的大人来吃人就算了,这只眼睛里连下弦都没有的鬼居然也来凑热闹,还真以为她堕姬的地盘是公共食堂了?! …… 容颜妩媚美丽的上弦之鬼睁开双目,露出不容忽视的怒容,柔和的人类肤色褪去,露出青白的鬼肤,花朵纹路的鬼纹蔓延而上,梳理精致的兵库发髻散下,瞳仁中赫然浮现出代表身份的字迹“上弦·六”,隔着京极屋层层的房间,阴冷的目光直直盯住了“鬼姬”的方向。 “我倒要看看,你这个‘鬼姬’究竟有什么本事!” * 从鬼杀队几人交流情报地点离开后,也并不仅仅是雷呼师兄弟遇见了特殊情况,炭治郎返回鸨屋路上突然嗅到一丝不属于人类的腥甜气息,还带着人类血迹的气味,便毫不迟疑顺着味道迅速移动的方向追了过去,一直到接近京极屋的某个角落,才字面意义上地急转直下,向下钻进了地底。 炭治郎面色凝重地将气味消失的地面掘开,赫然在土层之下藏着一个只有头颅大小的洞口,周围翻起的土层并不新鲜,很显然已经存在了很久,除了身材娇小的孩童和动物,正常人根本没有办法追过去。 “该怎么办?” 灶门炭治郎盯住这个狭小的洞口,表情格外困扰。 “现在想办法传递消息吗?但是现在去联系宇髄先生他们已经来不及了,如果不快一点,说不定就有人会在这段时间里被鬼吃掉……” 怎么做,挖地吗? …… 狭窄的洞口给灶门炭治郎带来了很大的困扰,但他没办法通过这个洞窟,别人却有。 伊之助潜入的荻本屋为宇髄天元妻子之一失踪的地点,前两日一直没有探听到任何消息,一直到他从汇合地点回来之后,突兀察觉到皮肤发麻,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距离他极近的地方攀爬穿梭,才巧合之下发现了端倪。 “抓到马脚了!” 已经在荻本屋当一个安静哑巴美女当到快要爆炸,这时候发现了疑似能够追踪到鬼的洞口,伊之助决计不会让这个机会从眼前溜走,果断把和服从身上一扒,熟悉的野猪头套往头上一扣,关节错位与肌肉移动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堪称自学成才的缩骨功,毫不费力就钻进了这一狭小绵长的通道。 甬道四通八达,最后却都会统一汇合在京极屋附近的地下,这一片的地面几乎被掏空,横七竖八吊着无数的粉红色衣带,地上堆积着若干白骨骷髅,衣带上还浮着表情或痛苦或平静的游女图案,如果不出意外,这就是潜藏在吉原的鬼的老巢,囤积“粮食”的所谓仓库。 感知到“入侵者”的来临,原本安安稳稳吊在空中的一截粉红色衣带也睁开了双眼。 ——本体已经分出了一条分·身,用于去给这段时间搞出大动静的“鬼姬”一个教训,留守“粮仓”的本就会在实力上有所削弱,地面上追过来的家伙暂时没有理会,反正料想那家伙也进不来,结果反而又被莫名其妙的东西闯了进来? 一个两个的,都来给堕姬添麻烦,万世极乐教那边的上弦贰反倒无人问津——还真当她堕姬是好欺负的了? * 单是这一条粉红色衣带,倒也不会给狯岳造成什么麻烦,甚至在手心里悄悄攥住武器,还能给这条带子造成点什么伤害。 只不过这也仅仅能存在于一开始,在切断了两次射过来的锋利带子后,对面很迅速就转变了目的,如果说一开始还是恼怒地想要把他切碎,后面就变成了不计代价地往出赶,好像想要把他赶出这间屋子,赶到远离这种狭窄不好施展的空旷地方去。 狯岳立刻心下一沉,如果不出意外,外面应该就是这条带子的本体盘算着在等待了,若真的是这种情况,到时候想要瞒住身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对方的实力又未知,不清楚究竟能不能杀死这只鬼的本体,还不如趁着现在赶快发出信号,好歹能打出一个情报差。 抱着这种想法,狯岳也顺水推舟跟着翻出了窗外,京极屋此时倒没什么骚动,他们在屋子里搞出的这番动静不算大,况且还有“鬼姬爱打人”的传闻在先,最多也不过是住在附近房间的游女战战兢兢,倒没有产生什么太大影响。 我妻善逸被留在了屋子里,目前他手里没有日轮刀,鬼杀队队员的身份也没暴露(完全被当成脑子不灵光的丑八怪了),很适合在拿到刀之后埋伏偷袭——虽说他本人似乎没有想到这一层面。 “老鼠会把刀送过来,你要看好时机。” 在翻出这间格外狼狈的房间之前,伴随着烟尘腾起的遮挡,师兄将一枚黑漆漆的丸子塞进了他的手心,声音压低,语速又急又快: “发出信号,一旦我流血,被认出是人类的味道,伪装的身份就会暴露,记得把它扔远点,别伤到人,使用方法总不用我教吧?” “……” 我妻善逸认识这枚黑丸子,和师兄训练的时候被迫见识过,受到外界压力的时候会发生爆炸,很适合作为拖延时间的手段,或者干脆当做比较紧急的求援信号。 这只鬼的智商似乎没那么高,言语里自爆了是“上弦”,虽说多半是因为将师兄伪装的“鬼姬”当成了鬼,才会这样随便露面,但也决计不是能够被轻视的威胁。 早在无限列车那次的任务时就已经见识过了“上弦”,在三名柱的围攻下才拖延到了太阳升起,那时候的他们甚至都没有资格参与进这种程度的战斗中,而此时,师兄却要在没有日轮刀在手的情况下选择独自拖延时间…… 为什么要做出这种选择?因为凭借被误认的“鬼”的身份能够多拖延一阵子。 为什么把他留在这里?因为他帮不上什么忙。 为什么他帮不上忙? “……因为我太弱了。” 我妻善逸声音含糊地轻声呢喃了一句,不过这句话实在太轻太微弱,除了他自己没有谁能听到。 师兄紧绷的注意力都在鬼的身上,鬼也丝毫没有关注认知中“无关紧要的被鬼姬洗脑的番头”,如果他不主动参与,这场战斗似乎根本就没有他出场的余地,只能被嘱托发信号、躲在这里、求援,就像之前在无限列车上一样,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连帮忙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他只学得会雷之呼吸的第一式,遇见鬼会感到恐惧和害怕,老是需要别人的保护,面对危险时握着刀的手会颤抖,只有陷入到梦游的状态才能派上用场——归根结底,一切都因为他太弱小了。 如果能变得很强大,像炼狱先生那样强大,能够帮上忙,能够与上弦的鬼对战,就好了。 我妻善逸心想。 如果他能学会别的招式,能和师兄一起并肩战斗,就好了。 …… 被投掷出的黑色丸体在空中爆炸,在吉原的夜晚犹如空中腾起的烟花一般惹人关注,烟火爆裂的光线下,两个人影在屋顶对峙着,蜿蜒的粉红色腰带如同空中蠕动的毒蛇,随时准备发动致命一击,事实上也的确这么做了,但反馈回来的结果却格外古怪,古怪到堕姬疑惑地偏了偏头: “你没有血鬼术吗?” 只凭借反射能力躲避她的攻击,不做出反击,似乎也没打算逃走,虽说她攻击的两下只是试探的性质,没有动真格,但鬼姬的反应也太过奇怪。 分明作为鬼,但对于一些仅仅会划破皮的皮肉伤仍旧避之唯恐不及,对自己皮肤的坚韧程度丝毫没什么信心,反倒是技巧格外娴熟,无论是躲避、卸力,还是受身,都熟练到比起曾经吃过的鬼杀队的“柱”都不遑多让。 畏惧受伤,不施展血鬼术反击,技巧娴熟…… 堕姬眯着眼,看向被划破了一道口子的鲜艳椿花和服,她用以攻击的衣带过于锋利,甚至有时斩破物体后,要慢上两秒才会平整断开,就比如此时。 空气中后知后觉弥漫起细微的血腥味,“鬼姬”的闪避能力很强,仅仅在肩头留下了一点小擦伤,就连对人类来说都不是什么需要关注的伤势,对鬼来讲,或许都没办法刮破皮肤——如果对方真的是鬼的话。 意识到切入皮肉的轻松,割开皮肤的顺理成章,衣带切入时完全没察觉到丝毫阻力,对方的皮肤脆弱柔软,就像被她吃掉过很多的、弱小又派不上用场人类一样。 嗅到空气中于她而言较为香甜的血气,堕姬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随后又神色变得恼怒起来: “原来你是人类啊……所以根本就是在耍我吗?!” 什么传出来的“鬼姬”,吃人,打死番头,都是假的,这样岂不是显得相信了的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吗?! “这就是目的,说什么耍你……谁叫你比废物都要蠢?” 瞒不下去也就不用再伪装,狯岳嗤笑一声,捏在手心里的日轮刀材质苦无也就不在藏着掖着,光明正大攥在了手心。 反正信号刚刚就被废物发出去了,这个上弦脑子不灵光,也没怎么在意,这段时间也足够宇髄往这边赶,只要他能和废物拖住这一阵子,情况就会轻松很多——而且这个上弦总觉得有点水分,脑子不好用就算了,连实力都感觉并没有强到离谱啊? 如果日轮刀在手里,似乎自己也能打个有来有回的样子…… 狯岳的心思活络起来,不过碍于日轮刀之前都交给宇髄天元的忍兽老鼠保管,即便是一直跟随,送过来也需要时间,就是不知道废物那边有没有拿到刀,凭借苦无对付这只鬼也实在太困难了点…… “不仅是个人类,而且还是男人?!” 被识破身份之后也就没有再捏着嗓音,狯岳对此没什么在意,但堕姬的反应可就大了,两颊边缘青筋暴起,口中利齿猛地增长半厘,眼瞳中都燃起了熊熊怒火,一副气到恨不得立刻就把他活撕了的模样。 “哈?有什么可震惊的?” 在意识到这个“上弦”似乎并没有上次在无限列车时见到的那么强,甚至自己都能比划比划,狯岳的心里顿时就稳了下来,甚至还有闲心毫不客气开了嘲讽: “也没那么容易震惊吧?这么快就上钩我也感到很意外,现在才发现这种事,看来你的脑子也不怎么灵光啊。” “你说什么?” 堕姬简直要怒到极致,甚至连头发的颜色都直接从发顶褪去,露出毫无生机的苍白,以及发尾末端浓稠的深绿,瞳孔简直要缩成针尖大小: “区区人类,居然敢嘲笑我?我要把你撕成千百份,然后一口一口咬碎吃掉!” “如果你做得到的话。” 下一刻,一声惊雷从身侧炸响,犹如霹雳一般的雷鸣声响起,从斜下方角落飙出一道金色闪电,以肉眼几乎观测不到的速度,飞速斩断了数条袭来的粉红色锋利衣带。 甚至势头猛进,丝毫不减颓势,仍旧携裹着耀眼的电光向上弦之鬼飞奔,势如破竹一般将抬起阻挡的所有粉红色衣带切了个干净,直奔似乎是未反应过来的青白颈项斩去。 第84章 拜托你了,师兄 我妻善逸清醒的时候或许没意识到, 偷袭正是他家师兄格外赞扬的行为,但当他陷入梦游状态的时候, 简直能把心思接成心意相通,虽闭目沉睡,鼻尖上甚至还顶着一个鼻涕泡,但却各种意义上的清醒冷静,连脑子转动都要快上几分。 比方说他选择了最有利的时间暴起,又比方说,即便锋利的日轮刀刀锋已经触碰到了上弦之鬼的颈项, 但他很清楚,想要依靠这一刀斩去恶鬼头颅, 可能性仍旧不高。 他的阶级目前仅仅是庚,即便被炎柱炼狱杏寿郎收为继子, 经柱指导提升了相当一部分实力, 但上弦毕竟还是上弦, 几个月前面对上弦之鬼尚且只能驻足观看,又怎么会这么快就将实力提升至一刀制敌的程度? 如果真的能将这只眼眸中刻下“上弦·六”的恶鬼斩于刀下, 那多半也是因为对方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上弦吧? 霹雳一闪携带的闪电金光随着金色电纹的日轮刀向着脖颈内侧没入, 但却没有触碰到应该有的强大阻力,事实上, 刀刃陷进去的轻易程度令人不可思议,好像斩进的并非坚韧如钢铁般的上弦鬼皮肉,而是软绵绵填充进的空气和棉花。 原本青白的脖颈不知何时已经幻化为了一条柔软的粉红色衣带,坚韧又柔软, 刀刃切上去没留下任何伤痕, 甚至因为优秀的柔韧性而裹着刀锋弯曲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连接着鬼物一颗美艳又恐怖的头颅, 以及动作不停的脖颈躯体。 “你是那个丑八怪番头?你居然想砍我的头?!” 堕姬怒瞪着这张丑到可笑的脸,又一次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什么愚蠢被洗脑的番头,什么无关紧要的家伙,这个丑八怪分明是鬼杀队派来潜入的人,亏她还以为这家伙被鬼姬蒙骗了,结果这个丑八怪分明和那个鬼姬是一伙的! 甚至还趁着自己没注意到那边,偷偷埋伏了半天,选了现在这个自己刚被“鬼姬是男人”的事实震惊到的时候偷袭,而且速度居然这么快,如果不是自己及时反应过来将脖颈换成衣带进行连接,不然说不准就被砍断脖子了……真是卑鄙!无耻!耍赖!居然两个人欺负她一个女孩子!所有人都在妨碍她! “丑八怪,你给我去死吧!” 堕姬立刻面色狠厉,空中刚刚被斩断的几截粉红色带子猛然窜长一大截,将前后左右所有方向堵死,锋利的带子边缘直奔着这个黄毛的要害处刺去——这家伙的剑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但只会斩杀不见防御,只使了这一招的家伙一旦一刀没有毙敌,那就是落入下风的开始。 然而紧闭双目的黄发小鬼仍旧表情平静,似乎完全没有担忧自己会在之后殒命的可能性,事实也的确如此,在堕姬气急败坏的目光下,几抹蓝紫色的电光紧追着飙过来,一个不落地把她的衣带全都挡开,眼看着就能惨死当下的黄发小鬼姿态从容地后退,稳稳地站在了“鬼姬”的身前一步。 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振紫色电纹刀剑的鬼姬保持着出刀的姿势,直到黄发的猎鬼人退出了安全距离,才睁着那双现在看起来格外嘲讽的青瞳,不紧不慢从口中吐出几个字: “二之型·稻魂。” 蓝紫色的刀锋在深夜折射出冰冷的光泽,深紫发黑的电弧缠绕其上,时不时发出“噼啪”的爆破声,包括身前一步刀收回鞘里的我妻善逸也同样,刀柄与刀锷缠绕着不容忽视的金色闪电,分明是正在与危险的上弦鬼对峙,但狯岳却有点不合时宜地晃了一下神。 似乎……这是他和这废物第一次并肩对敌来着。 之前无论是在那田蜘蛛山,还是在无限列车上,都只能算是交替出手,真正的运用同出一门的剑法来打配合,发挥各自的长处,弥补彼此的不足……这似乎还是真真切切的第一回 。 “只是仗着人多吗?”堕姬怒极反笑,眼眶瞪到几乎快要裂开,原本美艳的五官看上去也显得诡异扭曲了起来,“区区这种水准,以为我对付不了吗?我们可是杀死过二十二个柱啊!” 狯岳的眉头跳了一下,他注意到了不太对劲的地方——这只鬼刚刚说的什么,“我们”? 下一刻,堕姬的气势猛然增强,如毒蛇围绕在身边的几重粉红带子也骤然变粗了一圈,好像刚刚一瞬间将什么分出去的力量吸收了回来,但同时也怔愣一下,拧起了眉:“为什么那边也有两个人……” …… 离京极屋不远的地下。 “嗯?那条粉红色的东西呢?” 伊之助顶着个野猪脑袋,怒气冲冲地四处张望: “出来啊!快来和我一决胜负!一决胜负!” “味道不在这里了,伊之助。” 灶门炭治郎吸了吸鼻子: “似乎是被叫走了……善逸或者宇髄先生那边可能有危险,我们快把这些布条斩断,把困住的人放出来,然后去帮忙!” 老实讲,他进来其实不太容易,若非听到了地下有伊之助的声音,不然也不会着急直接采用格外愚笨的方式进来——很不希望锻刀人先生知道,他其实用日轮刀当了一把挖土的铲子,不过速度仍旧很慢,如果不是祢豆子跑出来跺了几脚,恐怕目前还是伊之助在和那粉色的带子艰难搏斗。 “这种事可以交给我们。” 刚刚在交战中斩断了几条衣带,放出了几位游女,其中两个穿着打扮较为特殊干练的女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位突然开了口: “我们可以就在这里把被困的其他人都放出来,你们安心去支援天元大人他们就好。” 这么说着,其中全部发丝束成马尾的女人微微蹙起了眉,也示意性地扬了扬手中的苦无:“我们的武器和剑士的日轮刀是相同材质,能够对这些带子造成伤害,剑士的战斗力最好不要浪费在这里,支援天元大人他们杀鬼才是要紧事。” 灶门炭治郎愣了一下:“你们是宇髄先生的……” “是宇髄的老婆。”旁边额发是黄色的女忍者很显然性格比较急躁,皱着眉头说道:“别在这磨磨蹭蹭的,这里交给我们就可以,另外如果你们见到了天元大人,记得告诉他须磨的消息——” 另一位女忍露出了担忧的神色:“京极屋的花魁是鬼,万世极乐教中也有鬼……须磨,她被万世极乐教带走了。” * “想要砍断她的头颅很不容易。” 我妻善逸紧闭着双目,呼吸仍旧平稳,平稳到仿佛安稳的睡眠中,用格外冷静的声音说道: “我的刀在砍进去的一瞬间,她的脖颈就幻化成了柔软的带子,除非能让连接脖颈的带子绷直,狯岳,我需要你协助我。” “还用你说。” 狯岳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你这废物会什么本事我还不知道?莽着脑袋冲而已,打配合这种精细工作也只能我来了,就冲你的去吧。” 虽说不太愿意承认,但自己所掌握的雷之呼吸其它五型均赶不上一之型的速度,当他们师兄弟协同作战的时候,还真的只能让他来当那个打掩护的人——所以主要还是那个废物太没用了吧? 除了进攻什么也不会,还得自己来掠阵……虽然说这点对狯岳来讲也不是什么难事,甚至宇髄天元之前给他训练的相当一部分内容就是在往这方面培养,忍者的歪门邪道很多,无论是给谁打配合,都能完美发挥作用。 想到这里,狯岳突兀沉默了一瞬。 总觉得路走歪了…… “那就拜托你了,师兄。” 闭着眼睛的废物突然把脸转向他,很难得在这种状态下叫了一声恭敬一点的尊称,随后顿了顿,似乎言语未尽: “除此之外,也有另一个方法……” “……” ——另一个方法,其实也不是不好猜,只要能在这只上弦鬼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斩断其尚未变换为带子的脖颈,就可以砍掉她的头颅。但问题是这只鬼的反应速度甚至能够接住我妻善逸的偷袭……究竟要怎样,才能达到那种程度? 难不成这废物还有后手藏着没用出来吗? 狯岳的脑子转得丝毫不慢,听到这里就眯了眯眼,随后也什么都没说,也不清楚是听懂了,还是干脆不打算回答,手掌一翻,在握住日轮刀刀柄的同时,在指缝里也夹住了若干枚钢针,下巴一扬,示意别废话快上。 我妻善逸适时住了嘴,随后轻轻颔首,下一刻就猛然化为一道金色电光,故技重施,再次向着挥舞着衣带的上弦之鬼飙去,然而身侧衣带飞舞的堕姬更是丝毫不惧,眸光中狠色一凝,从背后足足飙出了八条锋利衣带,横向布满了整片空间,毫不留情就向着飞奔而来的金发猎鬼人切去。 “被切成碎块吧,无知的小鬼!” 堕姬快意地狞笑道: “我封死了你全部的退路,就算是有人帮忙,在这天罗地网下也没办法——” 后半截话还没吐出来,几枚钢针就仗着体积小一开始没有被注意到,顺着蓝紫色的电弧抢先一步钻了进来,其后甚至还伴随着“聚蚊成雷”的低喝,追着只苦无以及横斩过来的几道蓝紫色刀光,并且目标明确直奔着镌刻了“上弦六”的两只瞳孔而来。 大概是曾经作为人类的本能,即便很清楚就算被消去半个脑袋也不会死亡,堕姬但还是本能缩回一切可以操纵的肢体防御躲避,然而就在她本能这么做的第一时间,就猛然意识到了这样做似乎不太妙。 打雷的声音从近在咫尺的地方再一次响起,先前用带子阻拦的金发小鬼猛然在中途使速度快了一大截,整个人几乎都融进了电光之中,化作一道耀眼的电弧,以迅雷之势横向劈过了她的脖颈。 “霹雳一闪·神速。” 第85章 宇髄那混蛋怎么还没到 砍断这只鬼的头颅竟然出乎意料得容易。 亲眼看见自家的废物在已经距离鬼很近的位置还能再次加速, 这一次爆出的速度甚至快到连狯岳也反应不过来的程度,几乎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犹如残影或者是卡帧一般, 耳中轰隆一声雷响, 保持上半身俯低前倾动作的家伙就已经闪到了张牙舞爪的上弦鬼身后。 不仅仅是半空中拦截的粉红色带子被一刀两断, 苍白泛了浓绿的发尾也轻飘飘坠到地上,堆成了一片, 眼珠在飞快转动的上弦鬼露出怒极和些微诧异的表情,“啊啊”地无意识从喉头怒卡出两声,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不过还没来得及说出话,紧接着追来的钢针与苦无就不等人地跟着飞了过去。 虽说狯岳先前投出这几枚暗器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吸引注意力, 好使得这只上弦鬼受转化为鬼前的本能所影响,激发出人类面对针对于眼睛放大的袭击的条件反射, 主要目的并不是此时这幅痛打落水狗的补刀, 但已经被切断了脖颈后,又被狠发力掷出的武器投中, 力道与惯性还是直接带着整颗头颅就歪歪斜斜坠了下去,还在地上“咕噜咕噜”滚了两圈。 “……” 这么容易吗? 狯岳此刻仍旧紧皱着眉,神情微妙地盯着这么快就被砍了头的“上弦”, 心里仍旧觉得很不踏实。 这可是上弦鬼啊, 就算废物突然爆发出来的速度令他都格外震惊,但这也结束的太快了一点,总得来算对付这只上弦鬼甚至根本就没动用什么底牌, 连宇髄都用不上, 废物一刀就解决了……联想一下之前在无限列车上见到的上弦之叁, 这“上弦”和“上弦”的水平相差这么多的吗? 总不能是废物已经达到能一刀秒了上弦六的程度吧…… 狯岳的思维忍不住发散起来, 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点,他就有点没来由的不爽,脖子也觉得凉嗖嗖的,忍不住缩了缩,才勉强放平语气,开口道: “已经解决掉这只鬼的话,就可以告诉一下宇髄,我们——” 话还没说完,空气里突然响起的委屈啜泣声就打断了他未尽的话,两人同时一怔,低头像滚落的头颅看去,赫然是上弦鬼掉落的脑袋在抽泣,脖颈断口处平整光滑,丝毫不见要化为灰烬的迹象,被砍掉的脑袋仍旧保留完好,甚至中气十足地从抽泣进化为了嚎啕大哭: “(抽泣声)我好痛啊,好过分啊,所有人都要欺负我,讨厌的鬼姬要抢我的花魁,嘲笑我不聪明,丑八怪还砍掉了我的头,(大哭声)呜呜呜所有人都在欺负我——” 不对劲,很不对劲! 危机感从脊背攀着向上爬,狯岳的表情凝重起来,冰凉的阴翳感从未消退,甚至从一开始就有,好像有什么危险的东西一直存在于周围,直到现在才被唤醒一般——狯岳突兀想起来这只鬼刚刚提到过的“我们”。 她是上弦之六,为了炫耀战绩说出曾经杀死过二十二名柱,但为什么在愤怒中本能吐出的自称却是“我们”? 有什么东西……应该和她一同行动吗? 大概意识到了什么,几乎在一瞬间,狯岳猛地从头顶凉到了脚底,嚎啕大哭的头颅也几乎尖叫到破音地哭喊出了一句“哥哥——”,委顿在原地的苍白鬼躯背后生长出了粘稠古怪的血肉,并且在飞速成型,反应同样很快的我妻善逸咬着牙飞快一旋身,横着一刀斩过去,但危机感仍旧如针扎一般响在狯岳的脑海里,强烈的慌张几乎令心脏都停跳了一瞬。 “不行,快躲开!” ——你的速度还不够快,你的力量还不够强,你会被这只鬼身上涌现出的寄生物杀死! 近乎是本能的反应,狯岳下意识提起刀往过飞奔,但是他连我妻善逸的速度都比不过,又怎么能追得上这种程度的反射? 于是几乎在一瞬间,他就强行控制自己的思维冷静下来,掌心攥着的两枚黑色丸子毫不犹豫被甩了过去,随即对同样意识到了什么的我妻善逸怒吼一声:“退后!” 在提刀反斩的同时收刀回防,挡在身前,但即便是我妻善逸迅速做出了这种防御,仍旧在下一瞬感觉到犹如巨锤砸在刀上一般,整个人横着被锤出了很远,直接砸进了对面街道的店铺二楼,引起了一连串的惊叫声。 “轰隆”一声的爆炸腾起,待烟火沉下后,“叮当”的金属碰撞声这才响起来,因为刚才巨变而腾起的烟尘打着圈自空中散去,原本上弦鬼被斩首的位置又多了一个身材枯瘦,发色稠绿泛黑,如脓水一般,面上生黑斑的丑陋男鬼。 地面上躺了满满一地的钢针苦无短刃飞镖手里剑,都是刚刚狯岳情急之下甩出去的武器,为了避免这只“寄生鬼”当场就把离得近的废物给秒掉,狯岳干脆一咬牙把大部分暗器都冲着地上仍旧在嚎啕的头颅投了过去…… 幸运的是他赌对了,这只气势能联想到列车上见到的上弦叁的寄生鬼比起就近杀人,显然更在乎地上嚎啕的脑袋,不仅直接挡了一挡爆炸,甚至连这些并不会对鬼造成什么伤害的凡铁武器都挡了个干净,甚至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操着一口嘶哑难听的声音轻言细语冲着哭泣的脑袋安慰起来: “没关系,没关系,没有人能比你漂亮可爱,你是这条街最美的花魁,谁也抢不走我妹妹的位置,头掉了安上去不就好了,你可真够笨的,不过就是一颗头……”(注*) 一边说着,这只鬼还一边捧起的滚落在地上的头颅,颇为温柔地重新安在了断裂的颈项处,像在哄小孩一样抚摸着苍白的发顶,状似很认真地听着自己的妹妹告状。 “哥哥,那个黄头发的丑八怪偷袭我!还有鬼姬,他明明是男人,却还要和我抢花魁的位置,而且老是在扔乱七八糟的东西,如果不是他这么阴险,我刚刚都不会被砍掉头!都怪他!” “好,好,都怪他,等下哥哥就把他们都杀了——” “杀了丑八怪!鬼姬我要吃掉!” 面生黑斑的枯瘦男鬼果断改口:“好,那就杀掉丑八怪,把鬼姬留给你吃掉。” 狯岳:“……” 他人还站在这里呢,这么快就分配好了结局,有问过他的意见吗? 虽然危机感仍旧在脑海里嗡鸣,但无语仍旧从心底里翻腾了上来,顺带着还担忧了一下刚刚被横着锤出去的废物——那家伙没事吧?虽说大家都会受身减少伤害,但是直接撞破房屋这种力度也难免不会受伤,也不知道那废物会不会晕过去……说起来他已经在梦游了,还能再晕过去吗? 打断了狯岳思考的是那只男鬼,他满脸烦躁地抓挠着自己的皮肤和脑袋,目光格外恶意又焦虑地看过来,嘴里还在喃喃念叨着: “要活的,这么弱的家伙砍一下就死了吧?中毒后根本挺不过十分钟,比杀掉困难多了……还真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但谁叫是我这笨蛋妹妹呢?” 直到这个时候,沉重又粘稠的恶意与压力才真真切切向着狯岳压了过来,刚刚感受到的危机感在这种情况下简直不值得一提,如果说现在他才被这只鬼锁定了目标,那刚刚只能算察觉到了这只鬼无意识散发的恶意,凉津津的冷汗一下子就从后背冒了出来。 ——打不过。 就连弱的“妹妹”,他都不一定能保证打赢,还是和我妻善逸打配合之下才砍下了头颅,新出现这只男鬼的气势更强,实力也强上不止一筹,几乎能令他联想到先前的“上弦之叁”——恐怕这只鬼才是真正的上弦鬼。 亲眼看清了这只鬼眼中同样镌刻着“上弦·六”,狯岳攥紧掌心里最后几枚黑色丸子,掌心渗出了黏腻又冰凉的细汗。 寄生鬼?双生鬼?为什么砍掉脖子不会死,因为这对鬼兄妹存在什么联系吗?怎样才能杀死他们,一同砍掉他们两个的头?但是凭他做不到,他现在甚至都不能迈出步伐去看一看对面废墟里的家伙,因为只要自己稍微一动,就会引来关注……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最起码那只鬼目前的注意力还在自己身上,没有打算过去给废物补上一刀。 ……他太弱了。 没有天分的人就算再怎么努力也会被超越,就像他拜在桑岛老师门下修行了那么久,却比不过我妻善逸的修行两年,即便被音柱收为继子,努力训练到榨干体力的程度,到现在也只不过是能给曾经不如自己的师弟掠阵——原因其实很清楚,他的天分不如我妻善逸,就算他学会了五个型,就算他习得了很多偏门的技能,在真正的实力碾压下也什么都做不到。 “你为什么不说话?” 眼看着对面提着刀的“鬼姬”一言不发,甚至都没有发起攻击,只在原地站着,看上去竟然还有点像在神游,妓夫太郎感到了久违的被忽视的愤怒: “你这么欺负我愚笨的妹妹,为什么不说话?!分明是男人,却要穿女人的衣服,还要抢我妹妹的花魁,你究竟在想什么?” “我在想……” 狯岳缓缓吐出一口气,尖锐的犬齿相互摩擦,青瞳透出熠熠的怒意,连眼尾的游女眼妆都鲜艳到好似要滴血一般,脸侧在巨大的杀意和压力下暴起青筋,拼着一口怒气,手腕稳稳一抖,仅剩的黑色丸子被用力甩了过去,提起的紫色日轮刀上电弧耀眼亮起,“噼里啪啦”声不绝于耳,像是雷雨天的轰鸣,一道深紫发黑的远雷被狠狠斩了出去。 “——我在想,宇髄那混蛋怎么还没到啊!” ——他打不过上弦,所以能打得过的人快点过来啊,再过一会儿他们雷一门就要团灭在这了!!! “你还真是天真啊,第二次用出来的东西已经没用了。” 妓夫太郎在皮肤上挠出几道血痕,又飞速愈合,嘲笑般侧过头,让被掷过去的几枚丸子从耳侧的空气中擦过去,慢悠悠地补充: “这种爆炸的东西对我也没多大伤害,又这么好躲,你还不如指望一下我妹妹能吃得慢一点——”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自身后又悄无声息飞过来擦过几枚黑色丸子,轨迹又准又稳,毫不迟疑地撞上了刚刚掠过他耳侧的黑丸。 …… 伴随着“轰隆隆”的爆炸声,爆破产生的烟尘随着热量被吹上天空,再慢吞吞落下来,自天边而来的雷电轰鸣声这次响得真切,却并非雷一门师兄弟在用型,而是另一个呼吸同出一源满口华丽的家伙—— “臭小子,敢骂我,回去就在你师弟面前把你华丽地打哭。” 宇髄天元两胳膊各夹了一位长男和一只野猪,终于姗姗来迟。 第86章 有彼岸的气息 虽然说宇髄天元也没讲什么好话, 甚至声称要当着同门的面将继子打哭,放在往常肯定又要是柱和继子对着呛起来的场景,但在这个时候, 用这种玩闹多一点的说法,其实也比较能令人定下心神。 就像是以往吵吵闹闹的训练修行一样, 雷之呼吸一脉从来就没有过安静的时候, 包括衍生出的音之呼吸,都是嗓门不小大吵大闹的家伙,宇髄天元能这么说, 其实也算是给所有人打了一针定心剂——最起码能将某人因为实力差过大而导致的胡思乱想压下去。 “寄生, 或者双生,可能需要同时砍头才会死。” 新加入战局的人需要情报,于是狯岳很迅速摒弃了放在目前没什么用处的思绪, 果断地总结起这一小段时间内判断出的情况, 语速极快,言简意赅: “速度很快, 有剧毒。” 有剧毒不仅仅是猜测, 这是从那只男鬼口中刚刚透露出的消息,几乎板上钉钉,能够令他都被评价为“十分钟都挺不过去”,那恐怕这只鬼的鬼毒要接近见血封喉的程度——这点如果没有警惕将格外致命, 与实力强大的恶鬼搏杀, 本就是受伤堪比家常便饭的情况, 如果再一不小心中了毒…… 宇髄天元的神色立刻就凝重了起来:“这个交给我。” 在鬼杀队中, 最为擅长应对“毒”的, 是虫柱蝴蝶忍, 第二就是宇髄天元了, 他的前职业也涉及到相当程度的制毒用毒,就连狯岳手里的几枚瓷瓶,都装了颇为常用的几种药与毒。 身为前忍者,宇髄天元的抗毒能力要比普通人强上不止一筹,由他应对正是最明智的选择。 上弦六中的妹妹实力偏弱,光是狯岳和我妻善逸就能做到趁其不备砍下头颅,只要在砍下头后将其带离原位,随后一同攻击另一只难对付的鬼,或许才是应对这上六兄妹的办法,狯岳心思转得很快,迅速就想到了应对方法,抬眼和宇髄天元对视,毫不意外也从对方眼中捕捉到了然。 宇髄天元一手一个,把胳膊下夹着的两只往狯岳身边一扔,眼神往四周扫了一眼,问了一句“你那个师弟呢”。 “……” 狯岳往对面砸破了个洞的店铺二楼指了指:“被打进去了。” 表现得很轻松,但说是不在乎也不可能,其实还比较担忧那废物会不会受伤来着……不过怎么说也是会受身的剑士,又在千锤百炼之下(他揍的)很抗揍,吉原的房屋木质为多,没那么结实,所以多半没什么事,如果没晕那等爬起来自然就会回来加入他们这边的战场,如果晕了,晕在那个位置也挺安全的,至少比面对两只上弦鬼的他们要安全得多。 狯岳心想,那么现在的话,当前一件要紧事,就是先分割出两个战场了。 * 爆破的信号从京极屋上空发起,就像是狯岳已经很熟练习惯用爆炸来作为战斗方式的一种一样,宇髄天元身为把继子打磨成这副模样的柱,更是几乎信奉了“爆炸是一门艺术”一般引起了连绵不断的爆破,目的只有一个,将这对鬼兄妹的距离彻底分割开来,避免双方战场出现重叠。 宇髄天元过来的方向是地下凹陷的上弦鬼的“粮仓”,之所以时间拖延了一阵,是因为他在赶来的过程中注意到了地下的两只,以及他最为牵挂的老婆。 随后自然顺理成章,带着两只没他跑得快的队员快速继续前往继子求援的位置,两个老婆则是隐匿身形从边处绕来,以躲避隐藏为主观测战场,即便不会呼吸法与剑术无法协助正面战场,但投掷暗器的功夫可是经年累月千锤百炼,所以也就造就了目前格外诡异的情况—— 分明是鬼杀队剑士与上弦之鬼的对决,但空中密密麻麻飞着的都是忍者暗器,轰隆隆的爆破不绝于耳,雷之呼吸一系的剑术用起来噪音都很大,所以满场都还在飚打雷的声音,若非事先的两波爆炸将战场分割开来,否则炭治郎和伊之助甚至都无从插手。 宇髄天元抽冷子会飞出两枚黑丸,狯岳有样学样,从各种刁钻的角度往出扔暗器,还伴随着雷之呼吸斩出的电光,旁侧后追过来的女忍者一人扛着一件机拓,几乎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发射苦无,整片场地令人眼花缭乱,堪称暴走的移动炮台,场面极其壮观。 ——就是有点不太像剑士和鬼之间的战斗,甚至已经隐约有了点向热武器对轰进发的趋势了。 “哥哥!他们实在是烦死了!” 身后的粉红色带子几乎都是在用于打落密密麻麻飞过去耳朵各种飞镖钢针,窜来窜去的暗器几乎像是无穷无尽一般,也不知道那几个身上布料不多的家伙都把这些武器藏在哪儿了,怎么挡也挡不完,好似无穷无尽一般,即便是这些凡铁并不会对鬼造成什么伤害,但堕姬还是忍无可忍地冲着另一侧重灾区喊了一声。 “你怎么还没把那个家伙杀掉啊!” ——快点解决掉你那边的家伙,然后过来帮她啊! 就算普通的武器并不会对鬼有什么威胁,但奈何这几个家伙扔的方向实在是太阴险了,专门冲着眼睛扔暗器,即便她是鬼,但也拥有属于人类的本能,看见尖锐物体直奔着眼球飞来,也忍不住想要闭眼和躲避,毕竟这可是属于膝跳反射一般的本能,完全不是本人能够控制的,光是这么一小会儿,她就有两次差点被砍到脖子了! 然而另外一侧战场的妓夫太郎也感到了久违的憋屈,他的对手可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柱,实力完全不容小觑,虽说单论战斗力还是他要更强,但那是仅限于对手也在和他拼命——鬼在夜里只有被砍掉头这一个威胁,和人类拼命自然是完全不虚,但前提也得是对方配合才行啊。 死在妓夫太郎手下的柱只有寥寥几个是因为实力不够而死在血镰的锋利刀刃下,其余的绝大部分,都是因为中了见血封喉的鬼毒而含恨而死,即便呼吸法能够压制毒素的蔓延,但在对手是切切实实的“上弦”恶鬼的情况下,拼尽全力也不敌,并且还会被毒素拖累,被杀死也是顺理成章的结果。 但宇髄天元一来就得到了最为重要的两个情报,并且迅速制定了专门针对了这种情况的对策,不仅自己谨慎得很,老婆还在安全的地方扛着机拓突突突,甚至还有实力摞起来也不比柱差的几个继子从旁协助……他也的确没什么必要上去和带了剧毒的恶鬼拼命。 只要将更强的这只男鬼死死拖住,令其无法影响到另一侧的战场,再由稻玉或者那两个小子随便谁砍掉弱的那只的脑袋,之后就可以安安稳稳地围殴了,何必冒着中毒的风险和上弦拼命呢?他虽然还没孩子,但可是有三个老婆要养的男人啊。 …… 如果只用应付其中的一两个人还好,但整整三个战斗力不低的家伙在围攻,即便是没有之前那个速度超级快的黄发丑八怪,也是堕姬感到应付格外吃力的程度,眼看着自己的哥哥被拖在另一侧没办法过来施以援手,堕姬心下焦躁,干脆把心一横,额头中央开始缓慢裂开了一条缝隙。 身为双生之鬼,自然要在双方联通时才是完整的状态,先前被砍掉头只是因为没反应过来,但现在的话,她可是重新提起了应该有的警惕——这些个家伙,并不是曾经遇到很轻易就能杀死的剑士,而是确确实实会威胁到她和哥哥生存的敌人! 感知在相互连通,从兄长那边借来的力量源源不断涌入躯体,视野在逐渐开阔,属于哥哥的剧毒血刃也会随着她的缎带攻击向外扩散,既然哥哥那边没办法迅速结束,那就由她来杀死讨厌的家伙! 然而还没等她额头中央第三只眼完整睁开,突如其来的雷鸣声响又划过了耳畔,猛然侧过头看去,赫然看见对面的废墟中残存的一点光影,以及留在原地“噼啪”爆破了一瞬的金色电弧。 “那个丑八怪?!” 堕姬猛然反应过来: “那家伙怎么还没——” 蓝紫色的电弧猛然暴起,伴随着低低一声“热界雷”的怒喝,鬼姬提着日轮刀恶狠狠斩了过来,刀锋绵延连出一大段的蓝紫电光,前后还各自堵住了手持锯齿双刀的野猪头,以及刀锋挥舞中燃起灼热烈焰的花札耳饰剑士,彻彻底底堵死了她所有闪避的范围。 “区区这种程度!等我马上就可以杀掉你们!” 八条缎带立刻飞旋着向四方斩去,尽管被刀锋斩破劈砍切断了数次,但再生的速度仍旧能让向她围攻逼近的几人延缓攻势,静下来只要等哥哥的眼睛完全睁开—— 然而堕姬并没有等到那一刻,因为她在“鬼姬”一改先前稳重打法,放弃抽冷子投掷武器,而选择提刀砍过来之后,后知后觉意识到了随之飙过来的金光。 “以为这是回合制游戏吗?还等你,等你拿出全部手段再公平对抗,黄花菜都凉了。” 狯岳嗤笑一声,刀锋果断又利落地接连斩断好几次猛切过来的衣带,直接在带刃环绕中,开拓出了一条宽敞且无障碍的通道,随后在已经近距离到几乎贴脸的情况下架住了最后一条堕姬用以防御的衣带,再格外娴熟向着身侧一避,让出了一条直线面对上弦鬼的空隙。 下一瞬,似乎是似曾相识的场景,耀眼的金色闪电迸发出刺目的光芒,伴随着轰隆的雷鸣,灼热的电光沿着一条笔直的通道,留下空气中焦糊的味道,猛然划过漆黑的夜空,以及上弦鬼青白的颈项。 …… 没等堕姬又一次被砍下来的脑袋落地,狯岳便反手一挑,直接把这颗尖叫着发泄愤怒的脑袋甩去了宇髄他其中一个老婆的怀里,然后用剑尖比了比远处: “为了免得一会儿又被安回去,麻烦你带着这个脑袋跑远点……雏鹤小姐?” “臭小子,我是莳绪!” 黄色额发的女忍者似乎被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瞪了一眼连指导自己柱的老婆都记不住的继子,还是很果断地照做了。 只不过在跑远之前,还不忘补上一句: “等回去之后,就让天元大人把你打哭。” 狯岳:“……” 不愧是宇髄的老婆,威胁人的方式都一模一样的。 双生之鬼,只要解决掉其中一只,就可以将剩下的全部战力都倾泻到剩下的那只身上,现在可是腾出了四个有空闲的继子,即便妓夫太郎因为妹妹又一次被砍头而暴躁不已,但在这种程度的围攻之下,也坚持不了太久。 毕竟,这可不算是普通的剑士协作,宇髄天元与狯岳是柱和继子的关系,彼此的战斗配合要大于1 1的程度,另外三只更是一同经历了很多次任务,又同在炎柱手下训练,配合与默契丝毫不弱,房顶上又有个女忍者在扛着机拓虎视眈眈,任凭妓夫太郎实力出众,但自身最危险的鬼毒已经被知晓,不再是依仗,在这种堪称无死角围攻的情况下也难免会出现捉襟见肘。 先是斩出的血镰被锯齿双刀架住,紧接着飞出去的血刃一个个都被金色紫色的电光斩于刀下,刃面宽阔的双刀与燃着烈焰的黑刃一齐左右架上了妓夫太郎的脖子,伴随着怒喝向着颈骨压进,上弦鬼坚韧的皮肤也被切破了外皮,似乎只要等上一息,他的脖颈就会被斩断,随着先前被抱走头颅的妹妹一起,一同化为飞灰。 分明是胜利前期,胜券在握的状态,但狯岳莫名其妙突然觉得脊背一凉,皮肤蔓延上不容忽视的冷意,好像冬日落雪接触到了裸露在外的肢体,又好像不知从何处吹来一股冷风,甚至还伴随了细细的被碾碎的冰雾,顺着脚底向上腾起,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不对劲。 ——不对劲,很不对劲,有彼岸的气息。 不只是狯岳察觉到了这一切,宇髄天元的目光也是猛地一厉,触觉感知最为灵敏的伊之助甚至直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炭治郎的日轮刀上甚至不知不觉结了一层寒霜,努力着想要向下继续砍去,却仿佛刀刃被钢铁拦住,怎么也切不动细细的颈骨。 “……那边,有奇怪的声音。” 我妻善逸默默向着一侧转过头,他的双目仍旧紧闭,大概是先前被砸进废墟里,从额前淌下干涸的血迹,渍在眉眼上,此时再顺着冰冷的冰雾结上细细的寒霜,眉头紧锁起来。 ——很奇怪的声音,听起来朦朦胧胧,好似从另一个世界透过来,又仿佛会在某个瞬间格外清晰,听上去有点像古怪空洞的寺内撞钟,猛一晃神,又宛如无数厉鬼的尖叫哭嚎,简直诡异且古怪到了极点。 宇髄天元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厉喝出声: “屏息,有毒!” 冰雾被吸进肺腔后延伸出一片冰凉,几乎要将肺部冻结,如果多吸入几口,说不准会顺着肺泡破坏掉整个肺部结构,对依靠呼吸法作战的鬼杀队剑士极为不利。 已经牢牢卡进上弦鬼脖子里的刀刃也蔓上了冰霜,此时连拔也难以再□□,甚至连面生黑斑的上弦鬼也愣了一瞬,如果等他回过神来就要错失砍断头颅的机会,并且说不准会再面对什么难缠的鬼,必须尽快把这只鬼杀掉! 这么想着,宇髄天元干脆心里一发狠,吸入一口冰凉的空气,氧气被输送到四肢百骸,睚眦欲裂,咬着牙手臂用力,妓夫太郎也回过神来,怒吼着支起血镰,意图推开脖颈两侧的日轮刀。 此时的炭治郎也意识到了什么,同样咬紧牙关,额角几乎努力到血管暴起的程度,终于在“咯嚓”一声之后,两边的刀刃一齐切断了最后一截颈骨。 …… “唉……可怜的兄妹,看来我还是来晚了一步。” 幽幽的嗓音从空中响起,听起来带着空洞和悲悯,手持金善遮住半张脸的男性不紧不慢踱步而来,周身萦绕着晶莹的冰花与冰雾,状似遗憾地叹了口气。 “曾经,我救了这对兄妹,令他们成为优秀的鬼,如今,我却来晚了一步,只能亲眼目睹他们化为灰烬,真是悲伤又凄惨的事情啊,连神佛也要为其流泪吧。” 话音落下,在所有人警戒的目光之下,手持金扇遮住下半张脸的男人抬起眸,从七彩的瞳孔中流出了看似悲悯,却毫无感情的眼泪。 彩瞳里赫然刻着冰冷的字迹,上弦·贰。 第87章 妖魔出世 童磨确实有在认为, 自己在为了上弦之六的兄妹死于鬼杀队剑士刀下而悲痛,但即便他表现得如何伤心,甚至感情至深留下泪水,对面的鬼杀队一行人似乎都没露出什么信任他为了同僚后辈之死而伤悲的态度。 好吧, 他的确应该在这个时候感到悲伤, 但也确实没有令心脏多跳一拍——虽说在两百多年前,被鬼舞辻无惨变成鬼的时候, 他的心脏就不会跳动了。 童磨漫不经心地用扇子遮住下半张脸, 彩瞳的视线从对面严阵以待的鬼杀队众人身上缓缓掠过, 随后饶有兴趣地停在了一个人影身上。 真是奇特。 童磨心想。 分明是属于人类的躯体, 也没有那样浓烈的属于神明的香甜气息,隐隐有种与所谓神器接近的感觉,却又格外矛盾——死去的灵魂会成为神器, 那家伙却带着生人的鲜活气息,汩汩的血液流淌在血管中, 似乎只要一口咬下, 就能溢出鲜甜的血液,即便气息混杂古怪, 但这的确是个活人。 携带了彼岸气息的活人。 仿佛是冥冥中什么分界线, 彼岸的居民能够一眼从人群中认出对方, 他们也能心照不宣的意识到彼此之间的特殊——虽然并非神明,但仍旧感觉……似乎味道不错的样子啊。 …… 自从上次脱离了那金色长发的威严女性神明的追捕, 童磨就隐隐意识到了什么,最开始的他是人, 教会的大家把他奉为神子, 鬼舞辻无惨又将他变为鬼, 如今他却连本身也分不清, 自己究竟变成了何种存在。 仍旧会对人类血肉产生食欲,但似乎不吃也没什么关系,以往香甜可口的女性皮肉如今味同鸡肋,取而代之疯狂涌入他食谱的,是身上散发出令人着魔一般香甜气息的家伙们——身处彼岸,游走此世,神明为主,神器为从,无论是哪一种身份,都是嗅到鼻尖就透出香甜可口气息的美食。 想吃到神明格外不容易,童磨追着混迹在活人群体中汲取微弱信仰的小神追了很久,仍旧只得到了在吉原中的微弱踪迹,不过虽说吃不到神明,甚至会被神明的结界阻拦在神社之外,但跟随于神明身侧的亡者灵魂、气息略有区别,却仍旧能够引动食欲的神器……总是能够找到机会品味一回的吧? 要说他先前驱动了冰雾,是想救下上弦六的兄妹,其实也不算,毕竟倘若他真的打算救人,那在获得了邪魔的力量后也只需多挥一挥扇子,而不是目光悲悯步伐不紧不慢地旁观,甚至先前蔓延出的冰雾也并非意图救人,而是从另外一种方向的……微妙的试探。 作为鬼时不曾意识到的诡异力量,现在不仅能以肉眼辨别,甚至可以自如驱使,只有彼岸的居民才能注意到的妖魔邪气,在顺着细碎的冰雾,顺着砖缝瓦隙,缓缓蔓延过去。 * 从意识到彼岸的气息之后,狯岳的心情顿时就凉到了谷底。 上弦,鬼,彼岸,妖魔。 彼岸非常抗拒与此岸的人鬼之怨扯上关系,这点不仅仅体现在神明通常对恶鬼犯下的业障视而不见,也存在于邪魔之中,拥有思考能力的妖鬼也会主动避让独属于此岸的因果牵扯,那为什么上弦之贰会携带妖魔的气息,究竟是沾染,还是附身,亦或是……依托于恶鬼躯体的妖魔? 只有他能看见的紫灰色烟云在缓缓漫来,从携带了妖魔气息的上弦鬼脚下开始,一寸一寸地爬过屋顶,带着汹涌可怖的黄泉气息,带着犹如附骨之疽的腐蚀性,向着毫无所觉的他们攀爬而来。 活人沾染上黄泉气息是极为恐怖的一件事,人类无法察觉自己被污染了,看不见灵魂上浮现的安无与恙,一旦错过神社取水清洗的时机,只会在不知不觉间被腐蚀,被吞噬,最后的灵魂化作死灵,无法进入地狱,无法被收为神器,只能在某天的风穴打开之后,像是无人接纳的垃圾一般,一同倾倒进伊邪那美的黄泉,化作邪恶丑陋的发鬼。 “别动。” 狯岳抬手按住了蠢蠢欲动想要上前砍两刀试试的伊之助的肩膀,青绿色的眸子冷如刀光,没在意宇髄天元若有所思的眼神,也没去看闭目朝向自己的我妻善逸,兀自注意力高度集中,在紫灰色肮脏烟云骤然膨胀,疯狂席卷而来的一瞬间,目光冷冽,并指向前,青瞳中隐隐泛起紫光,指尖似带荧色,从左到右狠狠一划。 “一线!” 无形的屏障拔地而起,瞬间将这一片天空分割为两块地界,无风却腾起汹涌的气流,将地面的烟尘吹起,犹如狂风过境,扑得所有人的衣角猎猎作响,灰尘被席卷向上,最后再打着卷缓缓飘落下来,纯净的力量腾起,连云层都被切为两半,将肮脏污秽的气息连同上弦之鬼一起,牢牢阻隔在了对面。 …… “不知为何,无惨大人一直都不愿触碰到神明的领域,那分明是神秘且庄严,甜美又香甜的气息,却莫名避之如蛇蝎,讳莫如深,真是令我感到格外困惑。” 童磨享受地深吸了一口弥漫起纯净力量的鲜甜空气,用金色的扇边抵住了下颚,只觉得涎水分泌增加,连热切的目光都快掩饰不住了。 “那分明是,如此瑰丽的世界,如此神秘的存在,以及如此香甜的气息……你是鬼杀队的剑士吧,真是奇特,这分明是神明仆从才拥有的力量,鬼杀队居然也会有神明的眷顾——你的主人又在哪里?” * 夜斗此时正在打工。 虽说称之为“打工”也不尽然,给各大吉原的店铺当临时修理工算是打工,但除此之外,他还有着凭依于此获得人类印象的本职工作——并非曾经作为祸津神的斩杀剥夺,而是更加接地气一点的,类似于“什么都干”的那种……五钱神明。 虽说他的确是什么杂活都接,只要人类愿意呼唤出“夜斗神”的名字,他就能清楚听到,但是连他也没有想到过,这一回在听到了呼唤之后,他降落的地点,竟然是这段时间一直躲着的万世极乐教啊。 “噫!好可怕,咻的一下就多出来一个人,居然真的出现了!我还以为只是鸨母婆婆随口讲出来的传闻!” 分明是自己呼唤的神明,但却在神明出现在眼前之后被吓了一跳,黑色长发面容秀丽的女孩子两眼含泪,极为夸张地瑟缩了一瞬,反应竟然在某个时候和友人的那个金毛败犬师弟有某些重合,导致夜斗不由得幻视了一下,然后才意识到这里是什么地方。 哎……这隐隐沾染了黄泉因果的味道,环绕了方圆所有建筑的微妙恶心感,和追逐他名讳逼得他不得不潜藏进吉原的那个人类教会怎么这么像呢? 分明已经筛选避让了那些另有所图呼唤他名讳的家伙,为什么听到的这种焦急澄澈呼唤竟然还是从这种地方传来的,该说幸好吗,这里是一间封闭的房间,不然被那些追逐着神明的家伙发现,可是很容易出现什么不好解决的麻烦的。 就算是心大如夜斗,也不由得沉默了一瞬,然后仍旧很有职业操守地开口:“这里是为您分忧解难的夜斗神,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拜托我来做,劳务费只收取五钱——那个,这位小姐,请问这里是……” “呜呜呜呜呜鸨母婆婆果然没有骗我!”须磨第一反应是先大哭了两声,随后才抹干净眼泪,指着被上了锁的房门,以及窗外隐隐能见到的来往行色匆匆的女人,这才欲盖弥彰地压低了声音: “这里是一个邪·教!是神明大人的话一定知道吧?超级可怕!这里的教主是一只吃人的鬼,而且脑子还有问题的样子,把我抓过来也不吃掉我,甚至还让我改名字叫琴叶,又说过几天要带过来一个婴儿让我照顾……超级过分!我和天元大人都没有孩子呢!” 夜斗的脑子里立刻狂飙过一系列强取豪夺替身情缘白月光与米饭粒,露出了同仇敌忾的表情:“真的好过分!这不是在玩替身把戏吗?真是个绝世大渣男——所以这位小姐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请带我逃走,去找天元大人!”须磨郑重拜托道:“我有很重要的情报要传递给鬼杀队,拜托了!无论是五钱还是五十钱,就算是五万钱我也会付的!” …… 所谓的“天元大人”夜斗不知道是谁,但是“鬼杀队”这个名字倒是熟悉得很,毕竟狯岳就是在给鬼杀队打工,他不认得“天元大人”,狯岳总会认识吧? 虽说是和鬼杀队有关的人在请求他的帮助,但说实在的,一旦掺和进了鬼与人的争斗,说不准就会在某个因果中触碰到危险的界限,那些名声久远的神明都会因此换代,如果换做他这种无名小神,直接死在因果的碾压中也说不定。 所以,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避免正面接触,他刚好还有个踩在活人与彼岸界限上的友人,拜托帮个忙也没关系吧? 抱着这种想法,夜斗决定直接带着这位委托人前往京极屋——而种种的阴差阳错,也就刚好导致了这样一种结果。 “我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呢……” 神明的移动速度自然飞快,吉原说到底也并非面积过于辽阔的城市,从万世极乐教救人出来,过不了多久,吉原最有派头的店铺便能够遥遥望见,但本该看见的灯火辉煌却毫无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四散逃离的游女。 越是向前,房屋越是空荡荡毫无人影,仿佛本该在其中寻欢作乐的客人与游女早已全部逃走,中途还路过了个深坑,里面密密麻麻堆叠着白骨尸骸,以及作为决定性依据的,只有夜斗能看见的,翻卷而上的暗紫色烟云,和骤然腾起的无色屏障。 浓烈的妖魔气息这才仿佛顺着碎裂的蛋壳溢出一般,先是一丝一丝弥散在空气中,紧接着犹如破口扩大,汹涌的妖气毫不掩饰地四外扩散开来,像是在像整个吉原的彼岸存在宣告挑衅,有黄泉的妖魔出世了。 怪不得在吉原根本见不到几个妖怪,夜斗本以为是毗沙门天先前将吉原扫荡过一波,却从兆麻口中得到了相反的答案,当初便隐隐有些不妙的预感,如今也只能算是不祥成真——吉原,的确潜藏了一只强大的妖魔。 而此刻与妖魔对峙的,能够画出澄澈界限,分割阻挡住黄泉气息侵蚀的人选……八成也是熟人。 夜斗默默加快了速度。 彼岸事宜本就应该由彼岸来管,更何况是这种在黄泉也罕见的邪魔,退治妖邪更是属于神明的活计,虽说他目前没有神器协助战斗,但是…… 咳,这不马上就有了吗。 第88章 为什么这么多名字 虽然提起来很奇怪, 但是宇髄天元的确对于所谓“神明”有那么星星点点的了解。 主要还是与主公有关,因产屋敷家的诅咒使得绵延血脉异常困难,所以在经由神主指点后, 代代会娶神道世家神官的女儿, 为了延长血脉而做过很多努力, 而相应的,侍奉神明的家族自然也对神明有着比起常人更多的了解。 神明不能插手鬼与人的恩怨纠葛, 否则自身也会受其影响,据天音夫人语焉不详说过,最初示意神主告知产屋敷一族的那位神明,不晓得是不是掺入了独属于此岸的因果, 如今已经“换代”了。 神明的换代, 近乎于死亡, 所以, 神明不会给予鬼杀队帮助,而相应的,妖魔也不会站在恶鬼那一方,这正是鬼杀队多年以来面对的家境遇……但眼前的情况又是从何而来? 宇髄天元凝重地看向对面虽看似踩在屋顶,但实际脚底与砖瓦并无接触,实则立足于空气中的,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都格外古怪的上弦之贰, 随后又将目光挪回到自己的继子身上。 神明的……仆从? …… “这名字可真难听。” 狯岳嗤了一声。 “还主人……很久都不兴这一套了,最多也就是合伙工作的程度,分明是个妖魔, 怎么好像对彼岸的了解都不如活人, 在黄泉待傻了吗, 也太窝囊废了一点吧?” 澄澈的界限将黄泉的气息阻拦在外, 但也只有划出了“一线”的他才清楚,神器的屏障是有时效的,同样也是会被打碎的,即便他划出的屏障能稍微坚固那么一点,但也没办法阻挡真正的妖魔。 犹如附骨之疽的暗紫色烟雾已经在慢吞吞腐蚀“一线”,狯岳眯起青瞳,难得在这种大敌当前的情况下略微有点走神,透露出点若有所思的意思。 彼岸不参与此岸,这是神明与妖魔的共识,但目前看来,上弦之贰是混杂了此岸与黄泉的妖魔,这恰恰代表了恶鬼一方已经出现了彼岸的助力。 ……好吧,鬼杀队有他,他还是半个神器,不提实力也能算扯平,但是其中透露出来的意义可就不止于此了。 神明不能主动对鬼动手,会牵扯入因果,但神明可以对妖魔动手,因为这正属于神明的本质。 如果彼岸对鬼的融入悄无声息……那是不是代表,鬼杀队也可以获得神明的协助? 心思瞬间转过无数道弯路,狯岳眯起青瞳,警戒盯住对面上弦之鬼的眼神也微不可察地变了。 如果说,真的会出现这种状况的话……那这家伙,可是代表了一个很了不得的开始啊。 “啊,原来是如此吗?” 眼眸中刻着上弦贰的妖魔丝毫没有动怒,反而装作惊奇地抬了下眼睛,一副好学的模样虚心点头: “原来神明与神器并非主仆,看来我所了解的东西还是太少,需要解答啊。” ——要不要先留着这个神器不吃呢?等问出来神明世界的具体情况,再吃掉如何? 童磨有些迟疑了。 他对于神明可谓是非常感兴趣(并且垂涎),同样的,食欲自然也空前强烈,不仅仅是神明,他连神器也很想尝尝味道,但碍于野生能碰到的神明神器实在是找不到,他头一回当妖魔,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才能抓到这两者……所以骤然遇到鬼杀队中的神器,实在是有点纠结啊。 “这还真会令我困扰。” 于是童磨叹息起来,丝毫没有“自己可能抓不到这个神器”的打算,兀自用扇边抵了抵眉心,随后眉头舒展开来。 “那不如,我让这几名鬼杀队的剑士活下去,而由你来告诉我藏匿在吉原的神明究竟身在何处,如何?” 童磨真心实意地建议道。 “虽不能引渡他们前往极乐,令我格外悲痛,不过若是能亲眼见一见神明,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虽然看起来像是在谈判提议,但暗色的黄泉气息却丝毫不慢,仍旧汹涌扑在一线的屏障上,努力腐蚀渗透着薄薄的结界,直看得狯岳又沉着脸补了一道,但仍没罢休。 这么说着,童磨也没在乎对方的回答,甚至丝毫不在意对方的一言不发,自顾自兴高采烈合拢金扇敲了敲手心: “我记得,哪位神明的名讳为……” “——天元大人!!!” 还没等童磨说完,他就被突如其来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听起来还格外耳熟,还没等狯岳反应过来这个声音属于谁,远处的房顶就猛地窜出道影子,就着月光看清是个蓝瞳人影背着个黑色长发的女性,宇髄天元猛地上前两步,神情第一回 波动起来:“须磨!” 那道人影动作轻巧迅速,两步就背着人跳过来,动作干脆把别人的老婆往过一递,然后对着自己比起大拇指: “夜斗神配送服务,绝对优良,为您分忧解难,记得给好评哦!” 话音刚一落下,夜斗的表情就突然冷淡下来,原本吊儿郎当不着调的模样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属于祸津神的冰冷与杀意,冰蓝色的瞳孔斜斜往对面一扫,露出了厌恶的神色: “为什么黄泉的东西会出现在这里?” “我怎么知道。” 狯岳面无表情: “反正,这东西你可以管吧?” …… “可以倒是可以……” 夜斗的反应却有点奇怪,他两颊泛起诡异的羞涩,露出扭扭捏捏的表情,腾出一只手在自己的衣衫内襟里掏来掏去,最后掏出来一张叠起来皱巴巴的白纸,边缘甚至还带着点因为经常翻开拿在手里所以染上的汗渍,大概是想起来狯岳有洁癖,所以颇为不好意思地偏过头递了过来。 “那个……既然这么问我了,也就是代表你同意了吧?我很尊重你的意愿的,挑一个吧,狯岳。” “……你在搞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对面的妖魔正冲着这里流口水,铆足了劲要用黄泉气息腐蚀他的界限,虽然没直说,不过特殊情况客串打工也不是不行……夜斗这家伙还磨蹭什么呢? 狯岳纳闷地皱着眉头接过来,强忍着想把这经过了夜斗汗手的纸张扔掉的打算,指尖捻着明显不怎么新的边缘展开,目光在上面一扫,随后表情就凝固了。 厉音、雷音、鸣音、风音、叶音、缘音……等等一大堆,密密麻麻的,字迹工整的,字迹潦草的,水笔写的,碳笔写的,已经有点褪色的,和明显刚写上不久的……全部都是神器的名字。 狯岳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嘴角。 ——这他妈怎么这么多名字? ——这家伙干嘛要想那么多名字? 意识到了某件事,狯岳额角鼓起一枚青筋,而那头的夜斗还没意识到友人的怒火爆棚,仍旧满脸暗爽,还扭扭捏捏点着手指试图解释: “就是吧,那个,选个名字怎么样,怎么说我们也是老朋友了,就算狯岳你先前不愿意给我打工,但是咱们不还是遇到了特殊情况吗,我只是比较有先见之明,免得到时候起名困难症……咳咳,而且早晚都能用得上,实在不行就等你死了呗……” 活人的寿命才几十年,他等得起,能力这么出众的神器搁谁谁不惦记,就算狯岳活着的时候不愿意打工,但是等死了那还不好说?就守着和地狱抢人呗,魂一出来就火速收为神器,到时候就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了……他们可是好朋友,好朋友缺神器用,这不得有个近水楼台? 听懂了的狯岳:“……” 你妈的,夜斗这混账,之前说得好好的不再盯着他这个神器,结果还是贼心不死,惦记着这件事究竟有多久了?最开头的笔迹都已经泛黄褪色了,这他妈根本就是从认识就开始暗搓搓惦记着吧?!! 如果不是情况紧急,谁愿意给你这手汗祸津神当神器啊? 狯岳火冒三丈地把这张写满了名字的纸攥成团,一把扔在了祸津神脸上,没好气地呛了声“随便”,随后用手肘捅了一下莫名一言不发的我妻善逸: “废物,交给你个任务。” “……什么任务?” “如果‘一线’破了,就带着他们退后到不会受污染的地方。”狯岳说:“你现在应该能看得见这些东西吧?” 这废物的灵性本来就挺高的,先前又斩杀过妖怪,和彼岸结缘不浅,现在这一波几乎把彼岸怼脸上了,估计之前忘掉的东西也要全都记起来……他的苦心算是白费了,但是最起码现在能排上点用场,至少上弦贰吹过来的黄泉气息该看得见吧? “……” 我妻善逸没立刻回答,眼睛仍旧紧闭着,只是看不出心情地用脸面对着他,额角淌下的血渍已经干涸,凝固成粗糙的颗粒挂在脸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气氛倒是有点莫名其妙的压抑。 “……我知道了。” 顿了顿,我妻善逸才慢了半拍点了点头,表情仍旧看不出喜怒,声音也格外平静,就是不知为何,好像有点秋后算账的意思。 另一头,夜斗颇为狼狈地接住从脸上掉下来的纸团,抓在手心里定睛一看,皱皱巴巴正对着他的一面恰好露出个完整的名字。 “虽说也是很不错的名字,不过作为神器名来说似乎应当避开不祥……” 冰蓝色眼瞳的神明蹙了下眉,随后舒展开来: “算了,左右也只是无缘由的臆测预兆,缘浅于此,又没什么关系。” 调动属于神明的规则,以言语为训,以命名为诫,不着调的语气归为冷静庄重,蓝瞳中赫然燃烧起纯净强大的神性,在无人可见的虚空中锁定困在躯体里的魂魄。 注*“获持讳名,留其于此。易名更姓,为吾仆从。以训为名,以音为器。谨听吾命,化吾神器。” 并指于空中,缓缓勾勒出字迹,笔锋冷硬犹带杀意,凝聚成一枚淡红色的文字。 【椿】 “名为椿,器为椿——来吧,椿器!” 虽说以花名为神器名稍微有些婉转,不够刚硬,不过无论怎么来说,用其他名字称呼友人都有些没来由的古怪,只有椿字在刚刚闯入眼帘,也算是有所结缘。 而至于夜斗刚刚为什么蹙了下眉……按理来说,这个名字其实不该纳入备选,只不过当初不知为何没有在意,又或许是冥冥中有什么预兆,总之已经尘埃落定,也不需要再纠结那些其实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 椿花,娇艳美丽,寓意却常常与死亡相伴,椿花落地如人头落地……椿花,又名断头花。 第89章 两种心虚 早在先前, 狯岳其实就对于“给别的神做神器”这件事不是一般的抵触。 已知会处于弱势,神明与神器虽说没有曾经平安时期那般近乎于“主仆”,亦或是持有者与所有物, 但碍于神器通常的共性,绝大部分神器的确要仰仗神明的力量才能拥有人类形态, 并且没什么攻击力。界限也不是谁都能学会的,一旦在有妖怪出没的地方无法获得神明庇佑, 那多半还是要死于非命。 不过他始终是踩在一个很特殊的点上,作为半人半神器, 吸引恶鬼的能力比不得活人, 吸引妖怪的气息也没普通神器浓厚,但界限倒是强横到堪比神社外神器合力才能划出的结界,除了人类身份外的所有记忆都没有, 说是抵触彼岸, 倒不如说是抵触只因为存在常识,而不懂得可信任存在而导致对未知的排斥。 神器得知生前名姓会瞬间堕妖, 他已是半个神器,再次赐名又会出现什么情况?神器均为死去灵魂所化,他的身体还活得好好的, 甚至还穿了女装,骤然化作神器, 他的身体又会怎么办? 这些问题才是狯岳最关注的顾虑,虽说现在仍旧对彼岸的抵触不遑多让,不过毕竟情况紧急,他也不是那种一根筋拗死不转弯的家伙, 如果人选可信, 并且确实再没有其他办法……那他客串一把也不是不行。 毕竟, 要说敌人是黄泉的妖魔,却明晃晃眼睛里刻着上弦贰,神明可以对妖魔动手没错,但沾染了人与鬼的因果,谁也不清楚夜斗会有什么后果,所以最稳妥的做法只有他也掺入进去,利用半人半神器的特殊身份,也算是把各类因果的浑水搅得更混一点。 只是不知道,有他捏着鼻子作为神器助力,夜斗究竟能不能打得过带有浓厚黄泉气息的恶鬼了。 在半空中被勾勒完整的字迹划完最后一笔,变化作一道刺眼的白光,钻入狯岳的身体,腰腹处原本烙印模糊红痕的位置开始发热,下一刻,画了艳丽红色眼妆的青瞳突然一闭,似乎是灵魂被抽离,又或者是突兀昏迷一般,站在原地的“鬼姬”毫无征兆地栽了下去。 看不见黄泉气息,也看不见赐名赋字,从上弦之贰出现后一直都感到格外茫然懵逼的炭治郎大惊失色:“?!师兄他怎么了?” 我妻善逸眼睛都没睁,抬手稳稳接住,随后把软倒没有灵魂的躯壳往肩上一靠,确认了身体还是温的,呼吸也仍旧平稳后,才语气莫名冷静地回答: “大概是灵魂出窍,去给别人当神器去了吧。” 炭治郎:“?” 每个字他都能听懂,但是合起来怎么就不清楚是什么意思呢? 灶门炭治郎听不懂,但是宇髄天元却猜出了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大家族本就对神明之类的秘事有所耳闻,甚至他曾经的忍者本家也供奉过所谓神明,和神官的女儿天音夫人还有些能聊一聊的知识重合,更何况自身已经在这人类无法插手的混乱战场上,界限的模糊也仅仅是一瞬间,神明与妖怪也不再是会被动忘记的无缘。 似乎有什么无形的屏障轰然破碎,隐隐约约中,他也似乎看见了一点白光冲天而起,落进了所谓的“神明”手里。 * 耀眼的白光褪去,露出一振无鞘的华丽野太刀,冰冷锋利的刀刃,弧度平直,纹路清晰,刀锋漂亮到宛如扳直的新月,几乎如镜面般能倒映出人脸,刀镡是花朵形状,形似落椿,分明精致华丽如同艺术品,却隐隐透着一股冰冷的血腥气——这无疑是最适合进攻的锋利武器,拿在祸津神手里简直无往不利,就算是天照大神也能砍一砍的感觉。 夜斗的眼泪哗啦一下就下来了:“呜呜呜这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神器,我还生怕你变个神衣耳钉什么的,没有攻击能力,没想到居然是刀!不愧是你——” 太合适了,简直太合适了,这么完美的神器到手,夜斗觉得自己就算是和高天原再刚一波都不带虚的,完全就是那种武士得到好刀的狂喜,要知道武士可是将刀剑视为灵魂,一振好刀可是能作为传家宝祖祖辈辈传承下去的,不愧是狯岳,不愧是狯岳啊! 根本不枉自己眼馋了那么久,多亏了狯岳一直躲着神走,换成别的神明发现,说不定为了抢这么强的神器要把狗脑子都打出来,仅仅是握在手心就能感受到堪比祝器的强度,如果真的能一直给自己打工,那该多爽?! 狯岳:“……” 随便夜斗怎么激动到痛哭流涕,狯岳压根就没理这个没神器愿意跟的穷酸祸津神,兀自在意识空间里拽着领子左摸摸右摸摸,感觉哪里都很不对劲。 ——作为神器的感觉很奇怪。 狯岳微妙地这么想着。 能清楚认识到灵魂化为了器具的外形,被神明持在手中,但意识却格外清晰,觉得自己仍旧有手有脚,甚至还待在一片空白宛如梦境的意识空间里——要怎样形容呢,大概是玩了一个假装自己是器具的vr游戏的感觉吧? 与神明的联系倒是清晰起来,也没有出现他担忧的诸如“堕妖”的情况,甚至感觉业务熟练,好像曾经千百次都被神明持在手中,斩杀妖魔一样。 “闭嘴吧。”狯岳冷酷无情道,“快点把那个妖魔解决掉,我可不想在你手里多待哪怕一秒钟。” 难受,鸡皮疙瘩要起来了,怪不得夜斗这家伙一直没有神器,就算是比他更穷酸的小神也有神器追随,根本是没有神器能容忍这家伙的手汗!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污染了!!! 仅仅是化为神器被握着,狯岳就觉得自己的忍耐快要到了极限,这简直是对一个洁癖来讲最难挨的一阵子了,他恨不得现在就立刻把那个妖魔上弦贰解决掉,随后赶快解除赐名,好让他洗个澡,他真的好想洗澡啊!!! 下次再给夜斗当神器,他就是傻逼! 这头的夜斗仍旧不知道刚到手几秒钟的神器已经在惦记着解除赐名了,仍旧留着两条宽面泪,无比感动地甩了个剑花,假装自己对一旁存在感十足死死盯着他这只手的那个金毛毫无所觉,笔直地将刀尖指向了周身黄泉气息涌动的妖魔。 连武士得到一把好刀之后都会惦记着试刀,更何况本质杀意盎然的祸津神,骤然到手了这么趁手的神器,夜斗现在连眼神都变了,看向童磨的目光不再是厌恶,而是令人脊背发毛的,犹如看到了一块上好猪肉一般的……灼热与蠢蠢欲动。 原本悠哉悠哉,突然危机感攀升,就算是童磨,面上无忧无虑的微笑也有点挂不住了——怎么回事这是?这个神明的眼睛不是蓝的吗,现在怎么看起来绿油油的? 想吃神明的是他吧?这个神明怎么一点被惦记的排斥都没有,反而绿着眼珠子一副恨不得把他活吞了一样,谁才是鬼啊,谁才是妖魔啊? 在饿狼一般的祸津神面前,就算童磨,面上的微笑看起来也没有那么真切了。 虽说他也是第一次当妖魔,但实力强劲的妖魔评估双方实力也是本能,即便他天赋异禀,化为妖魔后的实力直接就跨进大妖魔的行列,但似乎本人的幸运值不太高……一共只见到两次神明,却都是全部神明中武力值第一梯队的一批。 毗沙门天是堂堂正正的武神福神,童磨惹不起七福神之一,这才把主意打到了没什么实力的小神上,结果就连他也没想到,小神无名神无数,偏偏被他盯上了连高天原也忌惮不已的夜斗——虽说夜斗神没名气没信仰,但战斗力却从未被高天原所小觑过。 在先前那名金色长发的女神攻击下他都不得不暂且败退,而拥有神器的夜斗的实力……就算是由毗沙门天亲自评判,也是要面色凝重,给予足够警惕与尊重的对手。 而亲眼见到仅仅是刀锋随手划出的剑气,就将溢过去的黄泉气息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童磨也意识到了自己八成踢到了硬茬子。 他对神明拥有强烈的食欲,强烈到快被妖魔吞噬的本能支配的程度,但是从来不代表他傻,控制住万世极乐教的人数就是属于他的智慧,百年来也鲜少被鬼杀队发现不对,衡量强弱他同样格外擅长,就像他换位血战只发动到猗窝座,却稳下心神许久没有盯上黑死牟一样,他对生倒是没有过于强烈的执念,但是能活着他也会自然规避死亡好吧? 眼眸微微一眯,表情看似没什么变动,但童磨的心里倒是已经转过了几个弯,眼看着虎视眈眈的神明不再僵持,冰蓝色的瞳仁中浮着冷眼俯视的神性,动作利索提着神器就向他斩来。 近乎于恐怖的威势凝聚在刀锋上,神明的力量清除黄泉之气又宛如天敌,童磨毫不迟疑,金扇展开,猛然扇出晶莹剔透的冰雾与冰莲,随之紧接着浮现出冰质的少女,血鬼术不要钱一样往出放,但似乎完全挡不住势如破竹的神明。 能够杀死“柱”的血鬼术甚至挡不住手持神器的神明两秒钟,祸津神的速度丝毫不减,砍瓜切菜一般斩下了他放出的所有血鬼术,神器在面对妖魔时的属性压制甚至比起赫刀对鬼都过之不及。 眼看刀锋直奔脖颈而来,就算童磨自忖他仍就算鬼,也不敢包票被神器砍头不会死,当即果断腾起黄泉之气,巨大的冰莲菩萨混着污浊的黄泉气息成型,透着森冷寒气,稳稳挡住了所有视线。 刀锋一出便无坚不摧,甚至舍弃防御专注斩杀,夜斗斩杀妖怪无数,也曾与神、与人交手无数,黄泉中的妖魔也不是第一次杀,这点阻碍对他来说也仅仅是专注点的一刀而已。 锋锐的刀刃毫不避让地斩向了巨大冰佛的头顶,刀刃的长度与冰佛的大小对比极其悬殊,但却势如破竹,气势宏大的冰佛在挟裹了神力的斩击下也没有气到多一点的防御作用,毫无悬念地被从头一斩裂开到脚,稳稳分成了两半,轰隆隆向着两侧沉了下去,并且缓缓破碎为冰粉与暗紫色烟气。 但在这后面,却丝毫没看到手持金扇的妖魔的踪影,似乎就是在这烟尘腾起阻碍视线的几秒钟内,七彩眼眸的上弦妖魔就无影无踪了。 “……” 夜斗沉默了一瞬间,随后缓缓开口:“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会逃跑的妖魔。” 妖怪杀了无数,妖魔也不是没杀过,不过所有这种邪物可都是一根筋,满脑子吃吃吃,只会嘟囔着神明好香冲上来的弱智,这种有战术有智慧甚至脑子很聪明的打不过就跑的妖魔……夜斗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狯岳:“……” 被妖魔逃掉其实挺有问题的,但是似乎被上弦贰逃掉……也不能全是坏事。 真的造成“鬼有妖魔协助”的情况,那鬼杀队八成也可以请神明助阵了。 妖魔都在黄泉,一共能跑出来几只?神明可是有都是,随便进个城市都有神社……估计鬼杀队的主公也会有所想法。 狯岳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了声“算了”,顺理成章从刀剑形态脱离,回复人形后迅速划了几道一线,将剩余的黄泉气息牢牢禁锢在一小块地界里,只等自然消散后再接触,业务熟练到不可思议,分明是记忆中第一次作为神器,但却熟门熟路,仿佛千百次这样做过一样。 神器业务熟练,受益的其实是神明,毕竟神明能发挥出的实力要与神器有很大的关联,而实力强大的神器也可以说是所有神明都会追寻的,就算没杀死选定目标,但是能握着这么好用的神器杀敌,夜斗简直喜极而泣。 “椿音,呜呜呜,能不能打个商量——” “别叫这个恶心的名字!”狯岳的额角跳了一瞬。 ——椿音你个头啊?随便起名字也不用起这么没气势的名吧? “那我还是叫你狯岳。”夜斗果断改口,滑跪的速度比谁都快,对自己的脸皮丝毫没有在乎的打算,腆着脸说“就是,那个,有赐名之后你也不用担心别的神明再盯上你了,而且你看我们也很合拍,咱们能不能多搭伙一阵子……” ——你做梦,手汗的家伙别想碰到我第二次。 狯岳眯起青瞳,正打算这么回绝,然而还没等他冷酷无情开口说话,身后幽幽传来了一句嗓音。 “不能。” 两人同时僵住,各自有着各自不同的心虚,一神一神器干巴巴地回过头,正好看到扛着狯岳不省人事身体的某个金毛败犬。 “……” 我妻善逸面无表情,头上还顶着两只可笑的小辫子,额头的血迹已经干涸,双目紧闭,冲着他们微微歪了歪头,说出口的是询问的话,但却用的陈述的语气: “暂时没有必要的话,可以把狯岳还给我吗。” 第90章 拱了猪一踉跄的白菜 梦游时候的我妻善逸实在是气场太诡异气息太有存在感, 平静语气与以往的反差也令人格外不适应,不仅仅是夜斗心虚到没敢再提“我们多搭伙一阵”,连狯岳也没恼怒反驳“敢替我做决定真是胆大包天”。 面面相觑一会儿,祸津神没跑路, 还在怒斥下不得不含泪解除了赐名, 目送着还没捂热乎就不在属于自己的神器默默钻回了不省人事的身体, 洒下了两行热泪。 而顺理成章的,接下来立刻就面对了宇髄天元的轰炸式提问, 从神明到妖魔问了个遍,其中还夹杂了若干“华丽”“逊”“老土”之类的感叹。 既然已经见证到了彼岸,那想瞒着也没多大可能性, 狯岳心想, 毕竟宇髄天元可是脑子转动飞快的柱, 又不是一年前从梦游醒来就丢失记忆的我妻善逸,与其打算着蒙混过关,还不如把他想知道的东西都说出来,反正这家伙也肯定要回去和其他柱谨慎讨论一波。 至于这种“结缘”会不会被彼岸此岸的界限自动模糊掉……那就要看鬼杀队究竟有没有机会触碰到彼岸的支援了。 “多半会有。” 虽然别的指望不上,不过这种事情夜斗还是能说上两句,猜不透究竟诞生了多久的祸津神难得正色, 语气正经地说道: “此岸的鬼触碰到了妖魔的力量的话, 那么你们鬼杀队应当也可以获得神明的援助,我只需要五钱香火, 其他神明就不清楚了。” 虽然没明说,但这也就算是很直白默认了有需要会帮忙吧。 于是目前最为麻烦的事情就算暂且搁置了,他们说到底也没有打起来多久, 打扫战场的“隐”姗姗来迟, 中途还接了消息让支援到半路的蛇柱一行人打道回府, 宇髄天元一脸凝重地洋洋洒洒写了几大张白纸,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蝇头小字,拜托他的鎹鸦带回总部,随后才空出时间来给几个人休整。 休整的地方就在附近没有受到太大波及的店铺,里面的游女和客人早已经在屋顶上打起来的时候逃走,事后还需要大批“隐”队员收拾残局,目前也没有外人,空荡荡的屋子刚好能让几个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的人包扎伤口,又或者是换身衣服。 前者指的是吸入冰雾后感到肺部不适的宇髄天元与灶门炭治郎,上弦贰扇出的雾气不仅带毒,还带着不容忽视的彼岸污浊,于是不得不扔给夜斗五钱拜托他去神社里取点水来,给这两个砍下了上弦六脑袋的家伙灌了个肚饱,嘴平伊之助倒是仍旧精神十足,磨刀霍霍惦记着见势不妙果断逃走的上弦之贰。 我妻善逸的梦游状态似乎并没有持续多久,闭着眼睛没一会儿,很快就整个人晃悠一下,下一秒猛一个抬头,满脸茫然地询问“发生了什么我在哪儿”,随后紧接着察觉到四肢百骸的感受,毫无意外地大声尖叫起来。 “好痛!我的腿怎么这么痛啊?感觉都快抽筋了!血,脸上为什么会有血?啊啊啊师兄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多亏这家伙清醒的时候没有梦游的记忆,要不然还真的很难应付这废物了解赐名后的大吵大闹,狯岳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随后熟练地怒吼回去:“闭嘴吧你!吵什么吵,这点伤包起来不就好了?” 这废物额头撞得不轻,但也仅限于流点血,双腿似乎是因为中途猛然爆发一次超快的速度,导致肌肉有点拉伤,别的地方都还好,属于轻伤的一批,伤得最重的可还在边上灌水呢。 宇髄天元和灶门炭治郎都已经喝到了满脸想吐的表情,但一旁监工的夜斗仍旧不松口的狂催“快快快再多喝点,不然活人染上安无就出大问题了”——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这家伙也没敢提他们喝的水其实是神社里通常用来净手的。 神社的水能洗掉安无没错,不过通常还是用作倾倒武器上以杀死妖怪,这种用途来使用神社的水当然也不碍什么事,毕竟谁能想到这股气息会被吸到肚子里去啊…… 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狯岳的心思纠结了一瞬,也还是默默移开了视线。 ——算了,反正这水也挺干净的,舀水出来又不会倒回去,类似卫生间水龙头与厨房水龙头放出的直饮水的区别,只是名头听起来古怪一点而已。 “我先去把衣服换掉。” 狯岳也没受什么伤,偶有划破的也只是表皮,简简单单包两圈绷带就结束了,甚至都不用专门包扎,随意扫了眼乱糟糟但是都在忙的其他人后,找“隐”要了一套衣服,就选了个空房间钻了进去——穿女装是任务需要没错,现在任务都结束了,他也没有什么让一群人围观自己女装的爱好,果断就准备换回去。 “啊,等下,狯岳,你的头发里面还有密梳和夹子,强行扯下来会拽坏,还是我给你拆吧。” 另一头注意到他的夜斗也跟着站起身,心疼他自掏腰包的伪装道具,生怕狯岳一个手重把他的东西拽坏,叮嘱灌水的两个倒霉蛋“再多喝一点”后,匆匆忙忙也挤进了门缝。 然而就算神明与神器的关系确实很单纯,但因为各种场景特殊以及含糊对话,在别人看来……可能就有点微妙。 眼看着自己·明恋追求中·虽然亲过嘴·但还没睡到手的师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和别的男人共处一室,还把他关在门外,亲眼见到隔音很不好的木质拉门在眼前关上,我妻善逸原本的表情开始渐渐消失。 ——哈啊?师兄,等等?认真的吗,他还坐在这里看着,他都没进去,你就让别的男人进去了?你是要换衣服的啊!!! 而且这个混蛋他记得啊!那个分明没见过两次却表现得和师兄多熟一样的家伙,那个能让师兄揍人的家伙,危机感爆棚了啊! 酸气汹涌,我妻善逸的表情扭曲起来,身后浮起了浓厚的怨气,连给他包扎的“隐”都被吓了一跳,火速缠完绷带立刻远离,然而我妻善逸却丝毫没有注意到,此刻他满脑子都是这扇门,以及脑补的门里的场景,耳朵还能听见里面传出隐隐约约的似乎不太对劲的声音。 “喂,你能不能动作快点,磨磨蹭蹭的。” “啊?太快了痛的是你吧?” “直接拽下去不就好了。” “哎,别乱动,弄坏了怎么办。” “烦死了。” …… 越听越不对劲,连双手都颤抖起来,我妻善逸的双目瞬间瞪圆,两眼几乎爆出了血丝,耳边似乎听见了晴天霹雳,紧接着是心碎的声音——啊啊啊啊啊!你们两个究竟在里面干什么啊啊啊?!! 完全忍不了!还能听下去就不是男人,我妻善逸表情恐怖地“腾”一下站起来,后背的怨气几乎浓重成实质,带着强烈的委屈以及慌张,怒火中烧地一把拉开了那扇门:“喂!你在对我师兄做什——么……?” “……” 拆头发里延长头发的发梳发夹拆到心累的夜斗&因为头发和假发缠在一起被拽的头皮生疼的狯岳:“……” 一片尴尬的寂静中,夜斗迟疑地抬手打了个招呼:“呃,师弟,你也来换衣服?” ——谁是你师弟啊?! 发梳本就拆了差不多,狯岳也没注意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尴尬气氛,皱着眉头拽了把后脑的密梳,在夜斗“喂你轻点别给我拽坏很贵的”大惊小怪中成功拽下了最后一截,随后利索地把东西往他怀里一扔,“没别的东西了吧?” 夜斗:“……没有了。” “那没你的事了。” 狯岳扫了一眼门口,颇有些奇怪自家的废物干嘛一动不动石化在那,眉毛一挑:“废物,你进来干嘛?” 我妻善逸:“……嗯……那个……这个……” 总不能说因为听到奇怪的对话所以担心自己老婆被野男人拐跑了吧……其实仔细想想也能猜出具体情况,啊,我妻善逸!师兄都已经给亲给搂给贴贴了,你怎么还老是是胡思乱想,太没用了,盯得太紧的男人不会受欢迎,而且这样绝对会被师兄揍成猪头的! 眼看着门口的废物还在冒冷汗,金褐色的眼睛也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他,浑身还在以超高频率的赫兹抖动,回想起这废物在没清醒时候犹带酸气的回绝,以及刚刚那莫名其妙的质问,狯岳逐渐品味出了点东西,青眸一眯,首先看向了旁边傻站着的某祸津神,眼睛里浮上了嫌弃。 苍白修长的食指立起,在空中画了一个冷酷无情的弧度,最后直直指向了门外,意味自然很明显——你还在这待着干嘛,嫌弃自己不够亮,还不快滚? 夜斗:“……” ——是他猜错了,这哪里是金毛败犬,这分明是被白菜拱了一踉跄的金猪! 夜斗识相地滚了,走之前还不忘把傻站在门口的我妻善逸往里推一把,随后贴心关好门,满脸唏嘘地回去继续盯着两个倒霉蛋喝水——呜呜呜,这世道对单身狗太过无情,什么好朋友,哪里有男朋友重要,见色忘友的家伙,呵忒。 而门里,纠结半天的我妻善逸终于也终于憋出了细如蚊鸣的询问,嗫喏地揪着袖角,迟疑半天才问出了声。 “……师兄,我睡着的时候,虽然记不太清,隐约也有一点记忆。” 我妻善逸咬着下唇,心底的酸意也并非全是来源于“师兄没告诉过我的朋友”,小声开口: “‘赐名’之后……师兄就要归属于神明了吗?”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光是听起来就亲密得不行的联系啊?师兄最亲密的人该是他才对,一直以来和师兄一同修行的人是他,追逐着师兄的人是他,凭什么最后师兄还要被打上神明的记号,成为神明的武器啊? 就好像,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敌不过神明的一个记号,他们之间的关系再亲密,师兄也很容易就会被抢走了一样。 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心底揪紧了一样很不舒服,嘴巴里也又酸又苦,就算是努力睁着眼睛紧盯地面,也能控制不住出现“啪嗒啪嗒”落到榻榻米上的水珠,就算老是在师兄面前大哭大闹,但是因为这种事嫉妒不安,也太丢人了吧? “……只记得一半,还不如你干脆什么都记不住。” 按捺下想揪着这废物领子怒吼“你怎么不记点有用的东西”的冲动,狯岳耐着性子回答道: “已经解除了。” “……哎?” “哎什么哎?你耳朵聋了吗?” 狯岳顶着一脑门的十字路口,咬牙切齿道: “你的废物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我说赐名已经解除了,蠢货!只记得一半有什么用?白长了耳朵,蠢死了,白痴!!!” 还真以为他想给手汗神打工吗,夜斗可是连饭都吃不起,要他救济的穷神!况且他当人当的好好的,客串一把神器也不能代表他以后就这个身份了,这废物在这酸个什么鬼啊?! 忐忑的心里突然就踏实下来,我妻善逸呆愣地傻站在那里,脸上凝固的表情异常可笑,不过大概是吵闹太多次的条件反射,本能就开始反驳起来:“哎?干嘛要骂这么凶啊,明明都说了只记得一部分,这也不是我的原因吧?嗯……好吧,不全是我的原因吧?” “哈?那你还想说是谁的错?”狯岳怒气冲冲地反问。 “……无论换成谁都会不开心吧。”被师兄一副准备揍人的模样吓到,我妻善逸缩了缩身子,小声嘀咕起来:“自己喜欢的人突然被神明赐名了,被打上了神明的记号,听上去就好危险,总觉得会被神隐,或者像被抢走了一样……” “只有作为神器的时候会在身上浮出神明的赐名,解除赐名之后当然什么也没有了,只有那一阵子,你在这胡思乱想什么,果然是欠揍了吧?” 狯岳隔着衣服下意识摸了把左肋,随后冷哼了一声: “只是你蠢,就算是神明和神器也没有那种老土的情况,神器不配合的话神明也没有办法,怎么可能是你以为的就成为从属关系了,除了一个名字会作为记号,其他的事情神可管不着。” “但那也是有记号啊!”我妻善逸终于揪紧了自己的袖角,满脸委屈,酸溜溜地吐出了自己真正纠结的、满心不平、且超级在意的那句话: “——连我都没有给师兄打上记号过!” 亲亲也不许亲太久,还不让动手动脚,睡觉也只允许纯睡觉,结果他还没成功下手,师兄就被别人打上记号了——他甚至都没啃一口师兄,打上属于他的记号,凭什么被别人抢先了?就算只是暂时的,他也好嫉妒啊! …… “……原来你是这个打算。” 狯岳微微眯起青瞳,目光透出审视,把看似弱势委委屈屈缩在门口的废物从头打量到脚。 身上还穿着可笑的游女服饰,头顶两个蠢到家的小辫子倒是拆下去了,换过来的是包了好几圈的纱布,看上去反而更蠢更好欺负……结果其实全都是伪装,这废物装弱装到他自己都坚信不疑,偏偏还不忘透出攻击性,真是看上去就让人火大。 真是胆子肥了,胆大包天到惦记着给他打记号?吵吵嚷嚷还以为这家伙多委屈,亏他在这耐着性子解释了半天,结果分明是跃跃欲试想要冲着他露出獠牙——他才是师兄,是前辈,这废物究竟有没有点多尊敬点他的自觉? “你可真烦人啊。” 狯岳嫌弃地啧了一声,随后拽了拽一侧的领口,偏了偏头,冲着我妻善逸露出苍白的颈侧,大发慈悲道: “咬吧,废物。” 第91章 咬完就滚 苍白的皮肤, 脆弱的脖颈,隐隐透出的血管与脉络青筋,肉眼可见勃发的生命力, 就这么毫无防备地、甚至是格外纵容地露出这样一副邀请姿态,无比宽容地赦免容许了他的冒犯。 ——师兄都让他咬了, 他要是再无动于衷, 那就不用再被叫做“我妻剑士”了, 都对不起他每天削尖了脑袋都想钻进师兄被窝里的那股积极劲头, 干脆叫他“我妻方丈”或者“我妻大师”,当个和尚算了。 在这句代表了纵容甚至于邀请的话音刚刚落地的时候,我妻善逸脸上浮出好像被什么大奖砸到头的表情, 神色甚至还透出一股迷茫和不可思议,直到白皙的颈侧就这么毫不设防对他露出来,才近乎本能反射一般, 舌根下开始下意识分泌出更多的涎水,喉结滚动,“咕咚”一声吞下一口口水。 只在一开始允许亲了两口, 之后就一直被迫茹素, 清心寡欲, 能搂不能摸,给抱不给吃,现在终于放松警戒线,允许他稍微啃两口了吗? “……师兄,同意了可不许反悔。” 这么含糊地急促嘟囔了一句,甚至等不及到话说完, 我妻善逸就像一头饿了三天的狼一样, 两眼放光, 就差“嗷呜”一嗓子,以近似于猛兽扑食的姿态扑了过去。 这一扑甚至用上了属于雷之呼吸的速度,原地都看不到残影,狯岳大概是也没想到这家伙反应居然这么激烈,被这超出想象的热情震到愣了一下,随即眼前一花,肩膀突然传来巨大的推力,仿佛真的被猎食中的猛兽捕获一般,完全没反应过来,毫无悬念地被一把按倒了榻榻米上。 后背重重砸向身下的榻榻米,虽然本能卸了下力道,但后脑勺仍旧撞得他眼前发花,从心底浮现出似乎有点不妙的预感,狯岳心头泛起了点没来由的慌张和怒意,一只手肘撑地,另一只手准备推开头上的废物,试图翻身坐起: “喂?!废物!又没允许你干别的?!” ——干什么这混蛋?咬一口用不着把他按倒吧,脑补成别的东西了吗?只允许你咬一口而已,外面可是还有好多人呢?!! “知道了,不会干别的……不过师兄说了可以咬的,对吧。” ——可不能反悔啊。 阴影投下来的家伙含糊嘀咕了一句,随后一把钳住他试图推拒的那只手,力道大到不可思议,甚至于刷新了狯岳对于自己废物师弟力气的认知,攥住自家师兄手腕的五指犹如铁钳,纹丝不动,几乎是压制一般阻拦了试图起身的动作,重新抬手攥住肩膀,把人按死在了地面上。 紧接着,力气莫名其妙暴涨的废物毫不避讳地当着他的面磨了磨犬齿,金瞳明亮犹如流淌的黄金,俯视的表情有一瞬间带上了恐怖的侵略性,恍惚间与梦游时的那张脸重合,又在被看清的下一刻果断低头,毫不客气就冲着苍白的颈项埋了过去。 先是毛茸茸的金发蹭得他脖颈发痒,随后是热气喷吐在皮肤上,接着颈侧毫无预兆传来一阵突如其来的痛楚,疼得狯岳猛抽一口气——混蛋!这废物下口也太狠了!想咬下来一块肉吗?! 剩余没被抓住的那只手迅速抬起,一把揪住了埋在他脖子上这混蛋的头发,努力向后拉扯,指尖捏得发白,试图用力把这废物的脑袋拽起来,结果也不清楚是不是头皮被拽疼了导致这废物凶性大发,脖颈上啃进来的牙齿又往里报复性地陷了陷,狯岳一边疼得“咝咝”吸气,一边咬牙切齿地怒骂: “你他妈的混账——属狗的吗?!垃圾,废物!喂,够了,已经可以了……你咬完了没有,快给我松口!” 这废物怎么回事?突然梦游了,还是野兽附身了?有种被大型猛兽叼住喉管的错觉,甚至已经开始有点后悔——这个容许好像打开了什么了不得的开关。 允许这废物咬一口似乎是个错误的决定,谁能想到这废物的反应这么大,一副咬死不松口的模样,仿佛真的打算把他字面意义上地啃噬吃掉一样……这种大型猛兽一般的压迫感,威胁性简直要爆棚! 齿尖抵住汩汩的动脉,犬齿缓慢地往里陷,舌尖尝到香甜的血丝,我妻善逸恍惚中想着,最脆弱的脖颈被送到口下,能感受到血管的搏动,勃勃的生命力……简直就是在送上门来邀请“把我吃掉吧”一样。 这种脆弱的地方,这种能掌控生命的地方,被毫不设防送到他嘴边,允许他打上自己的标记,师兄应该清楚这对他意味着什么吗? 牙齿陷进皮肉里,口中充满甜腥味,一想到“师兄这就算打上了我的记号”,脑袋就满足到晕乎乎的地步,咬在苍白颈侧的牙齿恋恋不舍,如果不是师兄已经开始一边怒骂一边狠拽他的头发,甚至脚也不老实地在踢他,我妻善逸甚至还想就这么啃着多温存一会儿——这可是师兄允许他咬的哎,师出有名,绝不理亏。 恋恋不舍地松开口,再将渗出的一圈血珠舔干净,直到后脑的头发被拽得头皮疼到龇牙咧嘴,我妻善逸才不情不愿地从散发着白桃清香的温暖脖颈抬起头,满意地欣赏这饱满又深刻的一圈齿印,甚至还回味一般舔了舔齿尖。 哎嘿,不愧是他咬的印子,真漂亮,印在师兄脖子上更漂亮了,这个位置还这么显眼,可以向所有看到的人宣告“有主”,比那什么赐名好看无数倍! “混蛋,想挨揍吗!” 成功把我妻善逸拽起来之后,狯岳颇为后怕地向后退了一小截,抬手捂住脖子上深深的牙印,又警戒又惊疑不定地审视起一脸幸福甚至后背还在飞小花花的废物师弟: “……喂,你刚才睡着了吗?”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间,但是那种压迫感和威胁性可不太像这废物清醒时候的模样……力气和反应也是,按照正常的情况,这废物就算被允许咬一口,也应该是在他的宽容大度下浅啃一下结束吧,就当做是看这废物患得患失稍微心情不错的纵容……哪里想过会像现在这样,恨不得直接啃下来一口肉啊? 早知道这废物反应这么大,他肯定一句话不提,直接把人踹出门去好吧?! “欸,没有啊?”我妻善逸满脸无辜:“这么重要的时候,怎么可以睡过去。” 最多也就是因为过度激动导致下嘴力气有点没轻没重而已……主要是师兄松口的机会简直太难得了,这可是格外罕见的,因为先前一直瞒着他好多事情,现在被提起来才会有点心虚的师兄哎,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许可,如果不趁机结结实实啃上一口,他能后悔一个月! “……” 再一抬眼又只能看见无比正常的蠢货脸,无论怎么看都是那个又蠢又唯唯诺诺的废物,先前突如其来的侵略性仿佛昙花一现,狯岳的额角突突跳了两下,才勉强压下想把这家伙就地胖揍一顿的打算。 ——好想打人,但是这又的确是自己松口同意的,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脚的憋屈,也许根本就不应该给这混账什么允许,分明是个容易得意忘形的家伙,尤其擅长得寸进尺……他妈的,这废物下口真狠,脖子好疼。 于是狯岳毫不犹豫翻脸撵人:“给你咬完了,可以滚了吧。” 分明先前还大发慈悲让咬,结果咬完嫌疼又果断翻脸,我妻善逸哼哼唧唧地不想挪地方——去外面和那群家伙待在一起有什么意思,呆在这还能看师兄换衣服呢,完全不想走。 而死皮赖脸不想动弹的后果,就是当着门外所有人的面,被一脚踹出门,在地上轱辘了好几圈后,只吃到了暴躁摔门的一鼻子灰。 但即便如此,仰面躺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胸腹印着一个结结实实的脚印,很显然是被自己师兄一脚踹出来的家伙仍旧格外古怪,甚至在炭治郎询问他“没事吧”之后,完全没有先前挨骂了都要哭闹回去的模样,格外敷衍地回答没事,之后还诡异地“嘿嘿嘿”笑了几声,令人不寒而栗。 伊之助盯着他看了两眼,随后嫌弃地从野猪头里喷出两股气。 “一股发/情雄性的感觉。” * 夜斗虽然整天一副不着调的模样,收费也惨淡令人怜悯,但他的业务其实还挺忙,不大一会儿就信誓旦旦自称“有信徒在呼唤我的名字”,在不明内情的人敬畏的目光中原地消失,说是回应信徒,但狯岳猜测估计是又被叫走干五钱的杂活了。 吉原与上弦的战斗尽管波及位置不小,甚至还出现了坍塌的地下空间,但由于一开始发出信号格外迅速,他们又牢牢拉住了鬼的仇恨,游女与游客逃走也比较顺利,受伤者数目不多,后勤的“隐”也很快将普通人送走就医。 参与战斗的几人受伤最严重的两个也没有失去行动能力,甚至还因为夜斗离开之前的叮嘱,在被宇髄天元三个貌美如花的老婆盯着一脸痛苦往肚子里灌水,喝得面如土色。 “好了,好了……暂时真的喝不下了,须磨,你先去休息吧。” 满脸菜色地把哭哭啼啼担忧自己的老婆劝走,宇髄天元强撑着想要呕吐的欲/望,带着一肚子晃荡的水去找了自己的继子。 “须磨被上弦贰掳去万世极乐教,也不知道是那家伙完全没有避着她的打算,还是故意被她听到,探听到了鬼舞辻无惨也接触了那一边的人,消息传回了总部,天音夫人紧急启程回本家与神官沟通。” 宇髄天元说道: “主公打算再次召开柱合会议,另外,因为你知道的东西比较多,所以这次回去需要见见你。” “哦。” 狯岳倒是觉得无所谓,如果鬼杀队真的能拉来神明当后台,那估计也用不到他提供什么消息,况且他也确实不知道太多东西,区区一点彼岸常识,天音夫人问问神官就都懂了吧? “那就没事了,告诉你也是免得你多想,鬼杀队还不至于对你的身份有打算——叫做‘神器’对吧,似乎是那边一种挺被动的身份,一点也不华丽,记得自己小心藏好,免得不华丽地被什么老土的神明抓走,不然就太逊了。” “这还用得着你说。”狯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他可是一直把身份藏得好好的,如果不是这次情况特殊直接撞到妖魔,也根本不可能暴露出来,而且都这么久了,也只有找神器时视力堪比八倍镜的夜斗发现了这回事,其它的神也不是没见过,所以多半是夜斗眼神太好的锅,自己隐藏绝对没什么问题。 宇髄天元环起胸,对继子的自信感到还挺满意,因为若是狯岳自己无法解决,他也不知道怎么帮忙——毕竟他虽然自称“祭典之神”,但还是个纯种的人类,对于所谓的彼岸,连天音夫人懂得都比他多得多,还得多亏这小子自己足够机灵。 这么想着,他颇为随意地垂眸扫了自己的继子一眼,目光只是很自然略过了发顶衣领和肩头,但刚往外挪了一小截,就猛然一个回头,视线迅速拉扯回来,连表情都没绷住,露出了格外不华丽的满脸震惊,死死盯住了一个地方。 “……喂,稻玉,你——” …… 肩膀上披回了熟悉的青紫色羽织,领口照例敞着两枚扣子,立领的设计在平视的角度倒是能将颈侧挡得严严实实,但是一旦处于俯视,又或者是低头仰头,总会从缝隙中露出那么一小截苍白的脖颈。 而从宇髄天元这个高度,以及这个角度,刚刚好能看到鬼杀队制服的立领内侧……印着一枚深深的牙印。 第92章 废物还会和别人打架? 吉原毕竟还是游女们的地方, 即便因为先前发生了与上弦的激战,而使得这一片区域的普通人全部逃走避难,但是鬼杀队也不可能占据暂且空置下来的屋子休息太久, 伤员全部包扎利索之后需要启程赶回总部, 毕竟蝶屋的医疗和照顾才是最细致的,以及另一方面很尴尬的问题, 未被官方承认的组织就是不敢太过光明正大。 宇髄天元和狯岳聊了两句之后就莫名其妙神色古怪了起来, 一副格外微妙的表情, 最后扭过头去叹了口气。 狯岳:“……你有病吗。” 这口气叹得狯岳都快起鸡皮疙瘩了,毫不客气骂了一句, 如果说按照以往的情况, 宇髄天元肯定要狠抓痛点威胁“敢骂我就把你打哭”, 只不过这一次似乎情况特殊,宇髄天元什么也没说, 兀自纠结地环起胸,皱着眉头盯了他一会儿,随即转身离开了。 狯岳:“……” ——真是莫名其妙。 在吉原的休整甚至都没有过夜, 天色亮起来之前, 他们一行人中转到了距离花街还算近的一家紫藤花屋暂作歇脚,“隐”的队员提早离开,同时还带走了一批吉原内受到波及的伤员, 而他们要在休整后赶回总部, 之后似乎还有很多需要临时下决定的要事, 不过那种东西暂时还用不到继子来操心,目前似乎是他们最为空闲的阶段了。 空闲到连纯洁的灶门家长男也发现自己的小伙伴有点不太对劲的程度。 亲眼看着自己的小伙伴对师兄黏黏糊糊的劲头, 这倒是还可以理解为同门的亲近, 但有些时候的情况, 令灶门炭治郎也难得感到了费解。 “善逸,你要去哪里?” 紫藤花纹之家,铺好的三床被褥,分明夜已经深到应该沾枕头就睡着的程度,但在紫藤花屋主人为他们准备好各自休息的房间后,甚至伊之助已经打起了呼噜,我妻善逸却莫名其妙地捡起枕头往胳膊下一夹,满脸兴奋地拉开门,一只脚跨了出去。 炭治郎困惑地询问:“你不打算睡觉吗?” “怎么会,我一定要睡觉的啊。” 一直在散发“期待”“兴奋”气味的同伴漫不经心回答:“不过炭治郎和伊之助可能不理解吧,毕竟是没有谈过恋爱的家伙。” 炭治郎:“……?那你出去干嘛?” 我妻善逸整个人已经彻底迈出了门外,闻言才转过头,金褐色的瞳仁怜悯地看过来,胳膊下夹着枕头,露出了说不出是叹息还是春风得意的表情: “果然,没有过恋爱经历的炭治郎好可怜,连这都不懂吗?我要去和师兄一起睡觉了。” 话音落下,他就急不可待把门一关,夹着枕头兴冲冲溜进了隔着两间房的那间屋子,留下灶门炭治郎守着打呼噜的伊之助目瞪口呆,隐约还能听见不远处被木板墙间隔模糊的两声吵闹。 废物你又过来干嘛? 呜呜呜想和师兄一起睡嘛。 不行,滚。 欸,人家带了枕头来的,分半床被子嘛师兄。 给我滚——你他妈还钻被窝? 随后就没了人声,乱糟糟响起来一些乍一听像是厮打的动静,接着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炭治郎:“……” * 从鬼杀队开始试图接触神明开始,很快便陆陆续续得到了一些消息,天音夫人本家侍奉的神明立刻给予了回应,并且连已经重病缠身的鬼杀队主公都一并叫了过去,似乎是有什么更深层次的打算,除此之外,鬼杀队也开始逐渐收到了格外诡异的情报。 食人恶鬼的活动频率骤降,仿佛被下令不要惹眼一般,收集情报的“隐”遇见多次记不清脸的陌生人突然叫住自己并对话,而一旦不迅速记录下内容很快就会忘却的情况,甚至还有人声称自己见到了奇形怪状的“怪物”——似乎一切都开始向着诡异的方向发展。 一直到夜斗神出鬼没又冒了头,狯岳才从彼岸那头得到了更为准确的情报。 “也不知道哪个头铁的去招惹了那个痴女,差点吃了她一个神器,那女人现在暴跳如雷,似乎是也准备插手了。” 夜斗幸灾乐祸道: “七福神的消息传递飞快,现在已经有很多等着清缴业障争抢信仰的武神惦记上鬼了,毕竟镇压风穴可要难得多,此岸的怪物亲自沾染彼岸试图被同化,这简直是送上门的业绩……你们鬼杀队有没有什么打算,说不定能拉到前所未有的援助,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堪比妖怪这种人人喊打的情况。” 狯岳:“应该有。” ——或者说,肯定会有,如果真的能借助神明的力量来消灭恶鬼,那鬼杀队也从来不是什么不懂变通梗着脖子一定要亲自砍掉鬼头才罢休的愣头青,毕竟人与鬼的作战条件相差太多,与只有太阳和日轮刀两个弱点的恶鬼作战,每一次杀鬼都是在拿命去填。 前几日开始,宇髄天元就忙到了不见人影的程度,总部也开始频繁见到各位应该在自己辖区值守的“柱”,每次都来去匆匆,甚至连蝴蝶忍都忙得把蝶屋事宜交给了神崎葵(虫柱继子实在不擅长除战斗以外的事务)。 总部开始三天两头各柱聚集开会,随后除了个别不善交际的柱留守本部准备筹划给剑士集训之外,其余社交没什么问题的柱全部被打包带走,狯岳猜测,这多半是要与彼岸进行交涉了。 鎹鸦近日也开始满天飞,分散各地的各级别剑士一个个都被召回,原本没什么人的总部一时间格外拥挤吵闹,各种级别的队士待在一起,摩擦频繁,也闹出了好几次动手的事故,甚至连我妻善逸都和高级别的队士闹出了矛盾。 狯岳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属实震惊了一瞬。 “那废物还会和别人打架?” 虽说不愿意承认,不过很显然,无论从性格上还是讲话交流上来判断,他们两个之间更容易和人起矛盾的那个都是狯岳,我妻善逸就算人又吵又烦人,但是也多半只会“被讨厌”,主动和别人起了冲突,甚至演变为会动手的冲突……可能性确实不大。 “确实是这样,我们得知消息过去拉架的时候,善逸身上全都是愤怒的气味,表情也很气愤,就算现在也还在闷闷不乐。” 灶门炭治郎苦恼地说: “和更高级别的前辈起了冲突,而且似乎对方很生气,不打算罢休的样子,所以想来询问师兄有没有什么办法——” “在哪。”狯岳打断了他。 炭治郎:“什么?” “我说那废物现在是在哪儿。” “额,在蝶屋。”察觉到似乎有不太对劲气息的炭治郎小心翼翼道:“善逸的脸被打伤了,小葵在给他上药,师兄你要去看看他吗?” “看看他死没死。” 狯岳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冷笑,接下来什么也没说。 总之是要好好问问这废物干嘛这时候惹麻烦,他现在已经够忙了,宇髄天元在“很会社交”那一批柱里被带走,所以很多需要处理的事情干脆一股脑扔给了他…… 和所有人都清楚不会说话的富冈义勇不同,那个憨憨只需要控制好自己辖区就没别的要事,而宇髄天元这种各方面都没问题的人还要负责处理一些鬼杀队的事务,甚至留守的蛇柱筹划要对所有队士集结训练,都要他也跟着跑前跑后——因为同样留守的霞柱比水柱说话都难让人理解,完全指望不上处理世俗琐事。 ——所以这废物究竟因为什么才要和其他队员打架?理由不够说服他的话就等着被胖揍一顿吧! …… 蝶屋。 “因为听到那群家伙在说很难听的坏话。” 脸上贴着一块冰毛巾,痛得龇牙咧嘴的我妻善逸含糊解释道: “什么‘性格古怪凭运气才当上继子’,‘说不准什么时候会死掉’之类的话……听到了就感到很气愤,反应过来的时候,拳头已经挥过去了。” “那群没本事的垃圾说话你也要听,你很闲吗废物?” 听到理由之后脸色仍旧黑成锅底,但此刻这种情绪似乎针对的是别人,狯岳难得稍微和缓了下语气,环胸在只剩下两人的病房说道: “被当面骂了肯定要打回去,还算你没有太窝囊……不过你这脸又是怎么搞的,喂,废物,你赢了还是输了?” ——听起来应该是有挑事的家伙当面说这废物的坏话,结果这废物耳朵太灵所以逮到了……这种理由的话还算可以接受,如果这废物被别人骂了还不敢动手,他肯定要先把这没用的废物揍上一顿,然后再把胡乱说话的家伙打到妈不认。 狯岳心想。 这废物他骂可以,别人骂不行。 “因为回过神来已经狠狠打了对方好几拳,可能是太生气所以一不小心梦游了吧,应该算打赢了。” 我妻善逸回答道,脸上仍旧敷着冰毛巾,略有些肿胀的右脸看起来有点可笑,不过虽然面部因为痛楚有些扭曲,但仍旧能看出难得严肃下来的神色。 “而且并不是在骂我……因为听到那些家伙在说师兄的坏话,所以才很生气的。” …… 空气似乎停滞了一刻,狯岳的神色也有点没来由的奇怪,而我妻善逸趁着自己师兄似乎愣住那一瞬间,强行腆着脸往过去蹭了蹭,手指捏起青紫色羽织的衣角,放软语气道: “虽然也打赢了,但是脸还是好痛啊,师兄。” “……” ——所以说,并不是他以为的“废物懂得挨骂之后打回去”的某种成长,而其实是在维护他吗?虽说也不是没有被维护过,但是被废物维护……就是、总觉得有点不自在。 狯岳沉默了好一会儿,没说些什么其它的,而是莫名表情古怪地低头盯着金灿灿的发顶,好半天才干巴巴开口。 “这也用不到你多管闲事,以为我会因为这种蠢事有什么想法吗?” “欸——干嘛要这样说话,好过分!”我妻善逸当即大惊小怪起来,嚷嚷道:“听起来心脏都要痛了,也太冷漠了一点吧……而且真的没有感动吗?说谎会被我听出来的,师兄。” “吵死了!闭嘴!那你还想怎么办?!” 见好就收,虽说师兄软硬都吃,而且尤其吃软,不过撒娇也过犹不及,在师兄彻底恼羞成怒之前,我妻善逸很识时务住了嘴,也听懂了算是默认他讨要好处的让步,随后目光很诚实缓慢滑过对方的脖颈,顺着蓝色的细绳向下挪,掠过金色的勾玉,溜进了鬼杀队制服立领的空隙中。 “师兄,你看……记号都变淡了。” 第93章 收了你的神通吧 分明是过来蝶屋兴师问罪的, 结果也不知道究竟怎样才变成了现在这一结果,昏头昏脑被这废物把思维带着跑,甚至脖子上又挨了一口…… 直到又一次被按着猛啃脖子上那一块肉, 要被咬断喉管的危机感也梅开二度,狯岳才猛然意识到, 自己好像是被牵着鼻子走了。 分明这废物的一切行动都应该是在他默许下, 也应该由他作为主导才对, 结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掌握主动的那个人变成了本该唯唯诺诺的家伙,虽然人肯定是到手了, 但是还是有点微妙的憋屈啊, 明明就只是个废物…… 最后狯岳捂着脖颈迈出蝶屋的步伐都是沉重的, 和废物那两个智障队友撞见的时候神情还有点恍惚,那个灶门简直纯洁到单蠢的地步, 满脸紧张地冲上来就问“师兄和善逸不会打架了吧你身上有血腥味”,嗓门中气十足, 传播力惊人,差点把蝶屋一群年龄不到两位数的小女孩给引过来。 狯岳:“……” 灶门炭治郎, 可收了你的神通吧,干嘛盯着他身上这点血腥味不放, 这可是不能往出说的东西。 好歹也是和废物差不多大的年纪, 这家伙纯洁得像张白纸,那个废物怎么就满脑子黄色废料啊? 不得不捏着鼻子强调没事,就算脖颈上的牙印仍旧在隐隐作痛,甚至还有点发麻, 狯岳也只字不提“究竟有没有受伤”, 黑着脸步履匆匆离开, 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旁边那个野猪头似乎有点欲言又止。 伊之助:纹逸这家伙……也太有精神了吧。 —— 也没有再过几天,出门后不知所踪的柱也都陆陆续续回到了总部,鬼杀队主公和夫人不清楚停留在什么地方,消息不会透露给除“柱”以外的人选,似乎是与彼岸的交涉仍旧未完,而除此之外,能够影响到普通队员的一件事也只有蛇柱筹备的鬼杀队剑士特训了。 每一名队士都要接受“柱”的训练,如果换做被炎柱收为继子之前的我妻善逸,他肯定要尖叫居然要被那么恐怖的人训练,这绝对是地狱一般的场景,不过在已经确确实实经历了一番“地狱”之后,我妻善逸他…… 可能是变态了。 “嗬嗬嗬,以为炼狱大哥的训练很轻松吗,地狱在向你们敞开啊渣滓们!我受到过的地狱特训一定要让所有人都尝尝才对,这才叫做公平啊混蛋!” 得知所有人都要体验一把自己曾经训到吐血的炎柱特训之后,我妻善逸露出了“那就大家一起感受痛苦吧”的扭曲表情,身后腾起阴森森的黑气,看得炭治郎与伊之助都不敢靠近,只有狯岳面无表情冲着他的后脑勺呼了一巴掌,拍出了清脆的一个响。 “闭嘴,吵死了。” 第一轮的训练在炎柱的宅邸,全体“柱”级以下的队员都要参与,包括继子,所以狯岳也不得不收拾东西出发,把宇髄天元先前扔给他的一堆待处理事务重新神清气爽扔了回去。 因为鬼杀队总部距离虫柱与炎柱的宅邸最近,所以最先特训也会从这里开始,而虫柱因为格外擅长社交,且专精的制毒方向无法短期习得,于是并不在本次特训的指导行列,经常性失踪处理其他事宜,所以打头的第一棒,就交给了永远精力十足热情如火的炎柱炼狱杏寿郎。 “师兄,是炼狱大哥的特训的话,我们应该会很快通过,我和炭治郎他们早就训练过好多次了,师兄的话也绝对没问题。” 先前就在这里进行过炎柱的继子特训,所以我妻善逸对于炎柱宅邸熟悉得很,兴冲冲拽着自己师兄去看自己之前住过的房间: “炼狱大哥家里的房间很多,大叔不喜欢看我们训练,所以住在另一侧,我们和千寿郎住的房间在这里,而且是每人一间哦!很多队员都来特训,所以房间肯定不够,师兄到时候刚好可以和我睡在一起——” 这么说着,我妻善逸就忍不住心神荡漾了起来——这是一种什么突破?既合理又正当的理由,完全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而且还能从“睡师兄的被窝”进化为“让师兄睡我的被窝”,堪比从去暗恋对象家过夜转变成把喜欢的人拐上床的象征变化,四舍五入可不就是他把师兄给睡了吗,再四舍五入都已经结婚了! 就算现在的真实情况其实还任重而道远,进展仍旧碍于某些不可抗力因素而极其缓慢,但是他有梦想啊,万一呢? 然而紧接着,在我妻善逸一把拉开自己曾经居住过的温馨房间之后,所谓的梦想彻底离他远去,我妻善逸的表情也渐渐消失,随后开始扭曲,逐渐凝固为褪色的呐喊模样。 熙熙攘攘,热热闹闹,人影攒动,他的安静小屋好像突然变成了菜市场,多出了数个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 啊啊啊啊啊!他的房间!他的“让师兄睡我被窝”!他的二人世界!!!全都泡汤了!!! 只有六叠大小的榻榻米房间,此时已经闹哄哄人挤人放满了一大半的被褥,好几个不认识的男性队员一边兴奋彼此交流“明天炎柱大人会训练什么”,一边不修边幅把脏兮兮的包裹往墙角一堆,看见门口多出来两个人后还露出了宛如东道主一般的热情神色: “又有新人来了,把被褥放那边吧,刚好还剩下两个空位,需要我们帮你们铺被褥吗?” 我妻善逸:“……” 狯岳这才忍不住嗤笑一声:“你的房间?这么多人都要来训练,怎么可能还会有单独房间,看废物犯蠢真是有趣,从来不分场合,脑子都不会转的。” 炼狱宅再大能多出多少个房间?又不是什么庄园,一百多号剑士陆陆续续要过来进行特训,每天的留宿人数都要超过几十,说不定连炎柱本人的房间里都要睡进去几个幸运儿,这废物居然以为自己的房间还能保住……连他都不认为下一试炼的音柱宅邸还能给他来个单间待遇,特殊时期都是要住集体宿舍的。 我妻善逸仍旧不信邪,来来回回往隔壁跑了好多遍,炭治郎那里也好多人,伊之助的房间人更多,甚至千寿郎都要和几名队士一起睡,直到确认了连最小四叠半的杂物间也住满了人后,才如遭雷击地接受了事实,颓唐回到了最开始被留下的“两个位置”。 安慰自己,好歹还是靠墙的位置呢,师兄可以睡在最边上,他作为最坚固的屏障,挡住其他所有臭男人和师兄出现接触的可能性——师兄旁边的床位,只有他能睡,师兄香喷喷的被窝,也只有他能钻! 我妻善逸燃起了熊熊的斗志,只不过他的斗志也没持续多久,很快就被高压训练给榨干了精力,毕竟他已经熟悉了炎柱安排的训练是一回事,但会在训练中累到吐血又是另一回事,毫不相干,两不冲突。 期间的特训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容易被关注的地方,只是很普通地很累很累,每时每刻都在压榨身体里潜藏的每一分力气与潜力,甚至还会有些并不被人欢迎的“惊喜”,比如说通过上一个柱的考核,接下来撞到了脾气不怎么样的柱手里(点名蛇柱与风柱),那可能除了身体上的疲惫,还要遭受精神上的摧残。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岩柱的特训。 对比所有“柱”的特训,如果说最令人痛苦的训练属于要被风柱提着木刀狂风骤雨一样猛抽,那么最困难的训练,大概就要属于岩柱对于体魄力气的单纯要求,这一点所需身体的先天条件占据了很大一部分比重。 能够完成岩柱特训的队员数目很少,但是下山的队员却格外频繁,只因为岩柱并不强制队员一定要完成特训,如果感受到自己到达了极限,或者是身体原因并不足够强壮,导致任务无法完成,都可以直接辞行,他并不阻拦。 “那我们可以过两天就走吗?”这是我妻善逸在得知岩柱的宽松要求之后的第一反应。 “你个废物能不能有点出息?” 狯岳气地猛踹了他好几脚: “好歹也是炎柱的继子,普通队员完不成下山就算了,你还打算对自己放宽要求吗?就算是个废物,也要比那群连废物都称不上的家伙强一点吧?再敢提下山的事,我就打断你的腿!” 岩柱的宅邸在山里,说是宅邸,不如说是寺庙,据说岩柱在入鬼杀队之前的身份为寺庙住持,曾经收留了很多无家可归的孩子,多年过去,那些小孩也有很多加入了鬼杀队,少部分成为剑士,更多则是作为“隐”,毕竟成为剑士的天赋并非人人都有,能够面对恶鬼仍旧握紧刀柄压下恐惧的心态也不多见,至少像神崎葵这般终究败给畏惧的剑士也数目不少,这也是鬼杀队剑士数目一直格外紧凑的原因之一。 寺庙坐落于深山中,想要见到村庄或者可交易的集市,需要从山头向下走很久,按照成年人的脚程也需要大半天的时间,上山的路途更是格外崎岖隐蔽,甚至为了前来修行的剑士不迷路,岩柱教导的徒弟不死川玄弥还不得不每天都下一次山,将那些无头苍蝇般乱撞的队员引到正确的道路上。 “听说这里原本并不会令人迷路的。” 不死川玄弥和灶门炭治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成为的朋友,人看上去格外前卫且凶神恶煞,但聊天的时候态度倒是格外和善,遇到相熟的队员(特指他们同一批的灶门几人),还会简单介绍一下山中的情况,虽说因为外形问题,那副模样简直要比狯岳板着脸的时候都要不好惹就是了。 “师父说这座山里原本有鬼,但是寺庙受到了神明的保佑,山中鬼每当想要吃人,都会被山神困在山里……说法是这样的,但听说自从受到山神保佑之后,只有寺庙里的人才可以畅通无阻,导致想要上山的人也会迷路,不知不觉就离开这座山。” 不死川玄弥说道: “一直到师父加入鬼杀队之后,杀死了山中的鬼,神明撤掉了迷惑鬼和人的障眼法,这座山才能容许外人通过,不过还是很容易迷路,只不过这次是地形复杂的原因。” 狯岳一直一言不发听着,直到不死川玄弥提到这一点,才抬眼扫了扫周围的树林,挪回了若有所思的目光。 ——话是这么说,但这座山的地形也没有多复杂,山中容易迷路更多是因为这里的确存在容易迷惑人的彼岸气息,感觉倒是不污浊,多半是真的曾有神明庇佑吧。 庇佑了被鬼窥伺的寺庙,却碍于彼岸的身份无法杀死鬼,只能在山中设下近似于迷惑生者神隐的气息,引导危险的远离…… 一听就是很亲近人类的神明,按照前阶段各柱频繁出行,说不定已经进行交涉,拉进了鬼杀队的战车里。 第94章 黑死牟的想法 无限城已经是第二次召集上弦了。 第一回 是因为上弦叁猗窝座死于三名鬼杀队柱的围剿, 硬生生被耗到了太阳升起,导致鬼舞辻无惨手下得力员工的缺失,而这一回, 虽同样有着上弦六死亡的起因,但最终的缘由似乎也另有其它。 上弦之贰,童磨,不知在什么时候, 竟然一脚踏进了彼岸的门槛,化为了半鬼半妖魔的存在。 与彼岸扯上关系的鬼,童磨并不是第一位, 但是真正实现了一脚踏入彼岸的界限, 踩在彼岸彼岸交界处,无论哪一方都会将其接纳的鬼, 这千百年来也只有童磨一个而已。 如果说鬼舞辻无惨在千年多的时间里不知道神明的存在, 那根本是无稽之谈, 倒不如说,正因为鬼舞辻无惨也会像责令避免手下的鬼袭击那些达官显贵,以免在暗处食人的恶鬼暴露于整个日本的目光下那样避免手下的鬼袭击神社, 才是证明了他对于彼岸也同样有着相当程度的了解。 这么长的时间过去,恶鬼虽然始终仅被局限于此岸的范围内活动,但无论是想办法成为神明, 亦或是干脆试图化为妖魔,鬼舞辻无惨都有考虑过——这二者都能够让他摆脱鬼畏惧阳光的弱点,即便是化为充斥黄泉气息的妖魔, 也能够在日出之后在太阳下光明正大的行走。 不过一旦如此, 他也要面对大批庇护人类的善神的敌视, 以及作为不死的鬼就不会有所接触的地狱的审判。在此岸, 继国缘一死后,就再没有人会对他产生威胁,但如果真的踏入彼岸…… 别的不说,光地狱的阎魔辅佐官,就能提着狼牙棒把他锤成手打牛肉丸。 是在此岸继续兴风作浪,看着一群神明对他虽然看不惯但也管不了的气结,还是向着彼岸迈出试探的步伐,等着一堆虎视眈眈的武神摩拳擦掌,这无论换谁都能做出正确答案吧? 比起打彼岸的主意,还是青色彼岸花来得更安全一点,就是有点难找。 但奈何鬼舞辻无惨自己对彼岸敬谢不敏,也本本分分不去触碰界限,却也没想到,他都不敢招惹的黑/恶势力,他员工替他先招惹上了。 该死的童磨……因为这家伙的脑子里实在老是想一些莫名其妙没用的恶心东西,所以鬼舞辻无惨也懒得窥探,他嫌弃翻看童磨的思想会污染他的眼睛,但是也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童磨这家伙竟然就送给他这么大一份礼——不仅直接跨过彼岸的界限,使得原本对他视而不见的神明蠢蠢欲动起来不说,这混蛋居然还直接招惹上了七福神之一的毗沙门天! 一旦鬼与彼岸进行融合,那就会被视为彼岸居民,神明动手也将不再受到限制,这对于鬼舞辻无惨来说无异于大难临头——光是毗沙门天他就已经惹不太起了,更何况还有与毗沙门天交好的其它神明,况且谁知道继国缘一死了之后在地狱还是在黄泉啊?被找上来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是直接通过能够控制童磨体内自己血液细胞的能力,将尚未完全转化为妖魔的童磨直接杀死,这样便可以直接切断与彼岸的联系,重新恢复之前的稳妥情况,但连之前的珠世都能够找到办法脱离他的掌控,此刻已经半身化为妖魔的童磨,也自然而然不再受他的控制。 鬼舞辻无惨在无限城气得七窍生烟,偏偏还憋着不敢出门,生怕一踏出无限城就要面对神明组团刷经验,不得不命令所有活跃的鬼都尽量蛰伏起来,并且同时不惜一切代价寻找童磨的踪迹。 此刻,连鬼杀队的主公产屋敷都要被排在后位,毕竟鬼杀队这么多年对他而言也只是小打小闹,有点烦人而已,但童磨可是直接害他容易没命的家伙——鬼舞辻无惨对于害他陷入这种境地的童磨才恨之入骨。 所以,这又一次的上弦集合,目的只有一个。 “给我找到童磨,所有的鬼都去找,一定要在他惹出更多乱子之前杀死他。” 鬼舞辻无惨阴恻恻地说: “至于你们……上弦目前出现了三个空缺,这是千百年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黑死牟,我给你更多的血,你去为我制造更多的鬼,强大的鬼,能派的上用场的鬼,然后不惜一切代价,去寻找童磨!” “……是,无惨大人。” 面生六眼的上弦低头应道。 上弦目前听命于无惨的人手也只剩下了那么几个,指望除黑死牟以外的那几个能派上用场,鬼舞辻无惨还不如指望童磨浪过劲自己先浪死,对比之下,唯一靠谱的也只有上弦一,稳重,做事有条理(同行衬托),实力强大,还沉稳听话靠得住。 在他不敢出无限城的现在,也只有把扩充人手的任务交给黑死牟,鬼舞辻无惨才勉强称得上放心。 但鬼舞辻无惨大概也没有考虑过,在黑死牟心中,能够转化为强大且派的上用场的,有潜力的鬼,究竟要从什么范围内寻找。 …… 转化为鬼后,要有潜力、强大,且能派得上用场,这才是无惨大人所需要的鬼。 黑死牟心想。 所以,他需要寻找的人选,要身体强健,追求力量,最好在转化为鬼之前,就已经拥有足够的实力——联想到自己变成鬼后的强大,无惨大人所需要的人选,不就是要在鬼杀队的剑士进行搜寻吗? 确定好人选范围,那一切就好解决了,寻找鬼杀队剑士目前扎堆的地方,然后过去,把太弱的杀掉,留下追求实力的人选,威胁“不变成鬼就去死”,再将其转化为鬼,这就完成了。 于是,黑死牟果断先去找了鸣女,利用鸣女的血鬼术,找到了鬼杀队剑士目前的聚集地。 …… “……神明庇佑的深山。”黑死牟喃喃了一声。 无惨大人要求避免与神明出现任何有可能的接触,所以这座号称有神庇护的山,他还不能就这么进去——那么就只剩下了唯一的选择。 ……在山下寻找是否有下山的队员,然后再挑选转化为鬼的人选好了。 * 在岩柱处的修行无比枯燥,并且也称得上丝毫不输给风柱训练的那种,堪称暴风般狂轰滥炸攻击对练的痛苦的程度。 在风柱那里特训的时候,好歹只是身体上的痛苦与疲乏,但是在岩柱处修行,除了每天榨干体力的疲惫之外,还要面对修行成果没什么成效的事实——岩柱的修行对身体素质要求太高,一连好多天修行见不到成效,先不说身体已经到了极限,精神也会受到成吨的打击。 狯岳通过前几个柱的训练都要更快一些,但在这种彻底比拼硬件的情况下,也硬生生在这里卡了半个多月……甚至我妻善逸比他还晚来好几天,但是光凭身体的潜力发掘,就已经隐隐有压他一头的趋势了。 意识到这一点,狯岳也不由得有点恼火。 而且这废物不仅四肢开始发达,还有余力惦记着自创雷之呼吸的新型,甚至已经有模有样……雷之呼吸这么多年也只有六个型被创造出来,每个能够创新剑技的剑士都是惊才绝艳的天才,他倒是没有妄想学不会一之型的自己可以自创剑技,但也没想到只能学会一之型的废物可以做到这件事啊?! 越想越觉得气不顺,导致连看这废物一张蠢兮兮的蠢脸都气不打一处来,连剑技都可以自创了,还每天哭着喊着“我不行我做不到要死了”之类的丧气话,这副模样简直碍眼得很,光是看着就让人火气上涌,气到狯岳这段时间揍人的频率又高了起来。 经常能看到雷呼一门的师兄弟咋咋呼呼吵起来,你来我往地打嘴架,师兄会怒气冲冲率先动手,发展为雷呼师兄弟打架互殴,最后的结果通常为师兄把一头金毛的师弟追着揍到满山跑。 单是看上去,好像这同门师兄弟的关系似乎差到了极致,但除此之外,修行的队员们还老是能见到这两个人一直待在一起(准确的说是我妻善逸老是粘着自己师兄),两人相处之间的氛围别人还插不进去……这就有些令人感到困惑,所以这究竟是关系差还是关系好啊,雷呼都这么奇怪吗? 但“奇怪的雷呼”也通常并不在意别人究竟怎么看,不仅是狯岳将其他队员视为无物,就连我妻善逸都没有分出过多关注,看那群脏兮兮的臭男人有什么好?有师兄好看吗? 至于老是挨揍……反正也习惯了,打是亲骂是爱,四舍五入不就是师兄爱他爱到无法自拔了嘛! 我妻善逸乐颠颠地想着,等特训结束就写信回桃山告诉爷爷,让爷爷事先做做心理准备,避免等他把师兄搞到手回老家结婚的时候给爷爷太大惊吓,老人年纪大了心脏比较脆弱,万一吓出心脏病就不好了,所以最好事先打个预防针,至于回去后会被爷爷气得用拐杖猛打脑壳……咳,爷爷总会接受的,这不也改变不了事实了吗。 我妻善逸的梦想暂且没谁在意,就连狯岳也没想到这满脑子废料的家伙已经连怎么对付师父都打好了腹稿,此刻最为困扰他的还是岩柱特训,老是不见成效,就连他自忖心思冷静(部分冷静),也不由得感到焦躁。 这股焦躁一直持续到岩柱告诉他,他已经完成了训练,可以下山了。 “……” 就像是绝大部分队员都无法达成岩柱的训练目标一样,狯岳也属于这个“绝大部分”。 岩柱的训练并不强制要求,除了那些毅力不足心浮气躁选择自己离开的家伙,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属于与狯岳相同的情况,短时间内,已经达到了身体强壮的极限,但仍旧无法达成目标,本身在身体素质上并不占太大优势的一批人。 类似于虫柱在力气上的绝对弱势,岩柱的训练只有在身体潜力与肌肉强度上拥有绝对优势的人才能达成目标,而大部分人都不在这个范畴内。事实上,就连同为柱的伊黑小芭内与时透无一郎,也完全达不到岩柱对于力量的要求。 这好歹也算个安慰……于是狯岳不得不平复下心态,随后果断收拾东西走人——也不知道在修行的这段时间,鬼杀队和彼岸的交涉究竟到了什么地步,他还急着回总部去问问宇髄天元。 而狯岳的心情平稳下来,我妻善逸反而陷入了低谷,没有师兄陪伴训练,真的会感到精神的枯燥无味,虽说有师兄陪伴经常挨揍,会在肉/体上感到痛楚吧…… 而我妻善逸的低谷期也没有持续太久,因为过了没两天,他就收到了啾太郎送来的一封信。 第95章 小心被咬到手 狯岳觉得自己简直倒霉到家了。 他好端端下了山, 走在平坦的路上,结果就在这“有神明庇佑”的山脚下, 端端正正走过来一个长了六只眼睛的鬼,中间那对眼睛里写着“上弦一”,定定看了汗毛倒竖的他两眼,随后一言不发,毫不犹豫提刀就砍了过来。 没走出一招,甚至都没让他反应过来,实力差距过大的他就被一刀串了个透心凉, 上弦中最强的鬼踩着一滩淌出很远的血, 面无表情低头问他:“你想活下来吗?” 狯岳咳着血沫, 觉得这只鬼简直就是在问废话——哪个活着的人一心想死, 见到这只鬼眼睛里刻着上弦一, 他顿时就心凉了半截,自己才在此岸活了多少年, 就要果断彻底转变为彼岸居民了吗? 不被逼到什么程度, 他是真的不太想放弃此岸活人的身份, 不过真的到了这份上, 似乎也没了什么别的办法,只不过还没等狯岳自己考虑一下究竟是去地狱还是继续当神器, 提刀的上弦一就攥住了手掌, 尖锐的指尖刺破手心, 淅淅沥沥捏出一滩颜色更浓稠的血液, 滴进了狯岳的伤口里。 “你拥有潜力,渴望实力, 也想要活下去。” 自顾自的上弦一理所当然地这么说: “那就变成鬼吧。” …… 于是狯岳就变成鬼了。 准确来说, 此岸的身份并没有失去, 只不过从原本的半人半神器,变为了更为尴尬的半鬼半神器,并且还托了作为神器那半边的福,鬼血的侵蚀不够完整,他并没有属于鬼的恢复速度,同时也并不受鬼之始祖的控制,这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但与此同时,也要面对一个格外刁钻的问题——他能否回去鬼杀队。 如果是寻常,有人被变为了鬼,那么即便因为身体虚弱从未吃过人,鬼杀队的剑士也会坚持将其杀死,只因鬼的本性难以抑制,此时不吃人,以后也会吃人,甚至就连狯岳也不是没砍过这种可悲的鬼的脑袋,但当自己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原本理所当然的认知就变得令人头疼了起来。 遇到上弦鬼这件事被自己的鎹鸦目睹,肯定会传回总部,如果之后以这种姿态活动被发现,那桃山的老师和还在修行的废物八成都要切腹谢罪,甚至就连宇髄天元的处境都要危险起来……那么如果回到鬼杀队呢? 鬼杀队……也不是没有接纳过鬼。 于是狯岳思索了良久,纠结地写了密密麻麻两大张信纸,由鎹鸦传了回去,随后不过半天,他就等到了格外“盛大”的迎接仪式。 黑着脸的宇髄天元,笑眯眯的蝴蝶忍,面无表情的富冈义勇,整整三个柱来把他提溜回了蝴蝶屋,甚至连远在桃山的桑岛老师都被一封信叫了过来,整整四名前任现任的柱蹲守蝶屋,判断他是否对人类有威胁,又每天被逮着抽血,直到蝴蝶忍捏着一叠报告敲定他是“无害”的,这种豪华盯梢阵容才算得上是放松下来。 “虽然外貌出现了部分转变,不过特殊的身份对于鬼的部分拥有相当程度的压制,应当还是可以信赖的同伴。” 虫柱评价道: “和祢豆子有一定程度上的相似,抽取血液会被定义为消耗,如果消耗过度,就会更换为更省力的幼儿外形……而且神智和思维都很清醒,大概要比祢豆子的情况还要乐观一些。” * 灶门炭治郎发现,他的小伙伴我妻善逸,最近突然变得沉默且拼命了起来。 平时格外有精力的吵闹彻底化为了安静的压抑,习惯了训练时候响在耳边的大声抱怨之后,骤然变成现在这种冷淡沉稳的状况,令他甚至感觉到些许不适应……善逸究竟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最近会这么沉默,连整个人的气味也带上了不可忽视的焦躁和紧张,甚至连训练过度昏睡过去,而变为沉稳可靠状态的次数都变少了。 但这并不代表善逸更多时候是熟悉的吵吵闹闹,相反,善逸在清醒的时候也越来越趋向于昏睡时的状态,虽说在偶尔和他以及伊之助讲话的时候也会强撑着精力试图活跃起来,但这反而更令人担忧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会改变他想法的困难。 就连对情绪感知最不在乎的伊之助,这几天也频频紧皱眉头地对沉下表情拼命训练的善逸盯着看。 性格的改变需要长时间的潜移默化,短期内的性情大变,多半也伴随着遭遇巨变,炭治郎倒是很担心他去询问会不会触碰到朋友的伤心事,直到仔细确认了同伴身上带着的浮躁气味中多半为担忧与急迫,并不存在痛苦和悲伤,这才犹豫地前去询问。 “……我收到了爷爷的信。” 在同伴的关心下,我妻善逸这才仿佛泄了一口气一般颓废地坐在了地上,肩膀松垮垮地塌下来,脊背微驼着,黯淡了不少的金色脑袋埋进膝盖里,低声回答道: “爷爷叫我努力修行,尽快完成岩柱的特训,然后回总部去找他和师兄……爷爷在信里说,师兄独自一人的时候遇到了上弦一,很幸运没有死掉,但是却出现了更麻烦的一种情况。” 究竟是什么样的“麻烦”,爷爷在信里并没有告诉他,措辞也比较语焉不详,多半是不希望他在训练的时候会受影响吧,但这种遮遮掩掩含糊其辞的解释,反而让他更担忧师兄究竟出现了什么情况。 究竟有多“麻烦”?师兄究竟发生了什么?是重伤在救治,是昏迷未醒来,还是留下了不可治愈的伤残?上弦的鬼那么恐怖那么强大,单单是面对上弦六,就需要他们很多人一起合作才能斩下头颅,而师兄却在独自一人的时候,遇到了上弦中最强的鬼。 没有死于上弦之手已经是万幸了,我妻善逸在看见这行字后才后知后觉喘出了一口气,在刚刚读到爷爷信里写到师兄遇到上弦一时,他几乎都忘记了人类本能的呼吸,好似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凝固在了他的肺腔,脑袋里轰隆隆一片空白,根本无法考虑“如果师兄死掉了”这一可能性——虽说万幸,师兄也没有死。 但爷爷在信里也提到,不仅仅是他被从桃山叫到了鬼杀队的总部,就连其他的“柱”,也格外关注这件事,甚至因为师兄的“麻烦”而又一次召开了次人员并不齐的众柱会议……能够令这么多柱都格外关注,师兄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因为有着这样一件要紧事在身后追着,我妻善逸甚至都抛弃了叫苦叫累哭泣的权利,以拼命的架势开始努力训练,终于在眼下已经泛起青灰色的时候,成功完成了岩柱一开始定下的目标。 随后便是马不停蹄地,几乎在赶路时都用上了雷呼,火速赶回了鬼杀队的总部。 …… 回信后被叫去了蝶屋,我妻善逸风尘仆仆赶到熟悉的建筑,被捏着两管粗粗抽血针筒的神崎葵欲言又止领到了其中一间病房。 “稻玉先生他们都在里面……希望我妻先生做好心理准备吧,虽然也有着同样境遇的同伴,不过同门变成这副模样,还是很难接受的,我先去给忍小姐送血液样本了。” 我妻善逸诚惶诚恐地目送着神崎葵离开,掌心里都捏了一把汗——究竟是什么情况才能让小葵都露出这样一副表情啊?看起来好古怪,而且什么又叫做“同样境遇的同伴”,总觉得心里越来越慌张,难道推开门之后要面对头带野猪头套的师兄吗,不要吧,这的确有点接受不了。 忐忑不安地这么想着,我妻善逸颤颤巍巍推开了病房的木门。 —— 的确和信中所说的一样,连爷爷都从桃山赶了过来,此时正拄着拐杖和音柱一起面色凝重说着什么,看到他进来,才熟稔地招了招手,也没准备上演一场感人的爷孙痛哭,而是顿了顿拐杖,露出了满面的愁容: “善逸啊,你师兄他……” 宇髄天元捏着一本粗线装订的记录本,眼神往最里面病床上鼓起的一个小包上瞥:“他非常不华丽地被变成了鬼,不过有灶门的妹妹在先,他的状态也确实特殊,所以也就特殊对待了。” 鬼杀队的剑士中出了鬼,甚至还是柱教导的继子成为了鬼,本应当是要清理门户并且有人切腹谢罪的情况,但如果能保证稻玉不会吃人,所谓的“特例”开第二次也就顺理成章,毕竟这一次的特殊,甚至还要更有商量余地一点——稻玉的转化并不完全,不清楚是不是因为与彼岸相关的特殊身份,目前大概也只能算得上不至于太过令人警惕的“半鬼”吧。 神智仍旧清醒,观察了好几天也没发现有进食的需求,总体来说,也能称得上一句“稳定”。 我妻善逸仍旧表情呆愣,如鹦鹉学舌一般重复道:“变成鬼?” 没有受很严重的伤,没有昏迷不醒,而是变成了……鬼? “他遇到了上弦一,差点被杀掉,说是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变成鬼了,所以情况就是目前这样。” 宇髄天元把本子一合,似乎也懒得再解释什么,冲着最里面的病床扬了扬下巴,“你自己去看吧。” 我妻善逸这才反应过来神崎葵刚刚提到的“同样境遇的同伴”究竟指的是谁,脑海里也浮现出了炭治郎背着的木箱,和祢豆子妹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的模样——咳,如果真是那样,似乎还挺可爱的? 我妻善逸回头看了看爷爷的脸色,发现桑岛慈悟郎拄着拐杖叹了口气,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满面愁容中似乎掺杂了一丝微妙的慈爱,随后清了清嗓子,捋着胡须慢吞吞开口:“去看看你师兄吧,他的心情不太好,也不太愿意和我们说话,天天缩在被子里不肯出来,似乎有点怕人。” 宇髄天元赞同地点了点头,补充道:“记得掀被子的时候注意点,这小子变成鬼之后暴躁得很,小心被咬到手。” 我妻善逸:“……” 为什么爷爷和音柱的说法越听越奇怪呢,提醒小心被咬到手是做什么,这真的是在形容师兄吗? 大概也是被宇髄天元这种描述给气到了,病床上鼓起的一小团抖了抖,随后怒气冲冲自己顶开了头上的被子,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黑着脸冲着抹黑自己的家伙龇了龇牙:“你那究竟是什么恶心的说辞!” 一天被抽十管血,换谁谁不暴躁?而且这家伙说的什么话,还小心被咬到手,逗猫呢?怎么不把你手指头直接咬掉? 紧接着,在我妻善逸呆滞的目光下,又从被窝里钻出来个一整个超小号的师兄,身体已经退化为孩童的大小,耳朵尖尖的,脸上浮着黑色的虎纹,睁着一双黑底的青瞳冲着宇髄天元怒目而视,随后又转过头来瞪了一眼表情梦游的我妻善逸:“看什么看?你这废物怎么过来了,不是在岩柱那里特训吗?” 我妻善逸用几乎漂移的语气下意识回答道:“因为特训完成了,说起来,师兄你变得好小啊……” 好小啊,真的好小啊!感觉和祢豆子妹妹差不多大了,难道变成鬼之后都会变小吗?感觉都来不及对师兄变成鬼这件事提起一点悲痛,满脑子都是站在床上叉着腰气哼哼的师兄,怪不得觉得爷爷的表情有点奇怪,这也太……太萌了一点吧?!! 手短脚短,只有眼睛是圆溜溜的,大号衣服格外拖沓的勉强挂在身上,原本是上装外套的羽织此时直接拖地,彻彻底底是一副小孩儿偷穿大人衣服的模样,偏偏还一副暴躁易怒随时准备发飙的表情,以前的师兄露出这种表情超级恐怖,能把我妻善逸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感觉空气都泛着火星味,但是现在看起来…… 师兄这么小一只,手短脚也短,脸蛋可爱到令人捂住心脏,就算面上还有着古怪的虎纹,牙齿也尖尖的,还是觉得发起飙来很像猫猫……还怪、怪可爱的。 “哈?你这废物故意惹我生气吗?” 一提到这件事,师兄反而看起来更愤怒了,也不清楚是不是变小后也会影响到一些性格,我妻善逸几乎是神情恍惚地看着小小一只的师兄怒气冲冲跳下床,迈着短腿蹭蹭两步跑过来,然后抬起脚狠狠踢了他的小腿——因为目前个子太矮,只能踢到他的小腿。 小腿传来一阵剧痛,痛到面目不由自主扭曲了一瞬,不过此时此刻根本无法顾及,奇怪,分明以前的师兄也会怒气冲冲踹他屁股,但是同样的行为,现在的师兄做出来,怎么就这么……萌呢? “……” 下一秒,我妻善逸捂住胸口,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露出满脸安详的表情,毫不犹豫地一头向后仰了过去。 变小的师兄太可爱,啊我死了。 第96章 今晚和谁睡 雷一门向来雷厉风行, 直率干脆,相较于大部分师徒关系中等级分明尊崇谨慎的身份区分,例如师兄对师弟属于森严的前辈阶级, 师父对徒弟又拥有理所当然的斥责权利,对比之下的雷呼其实要更加的……不拘小节。 理解为没大没小也不是不行。 就像我妻善逸会直接管师父叫“爷爷”, 也会扯着嗓子爷孙二人互飙高音,而狯岳坚持称呼桑岛慈悟郞为老师, 也一直都坚持恭敬对话, 已经是雷一门里最重视这种近似上下阶级的表现了, 不过一旦脱离他真心尊敬的老师,面对鬼杀队中货真价实的以“前辈”自居的部分剑士, 他其实也没少开嘲讽, 在队中人缘普通的原因也由其占了大头。 于是,就在这么不太区分上下尊卑, 没大没小的雷呼一门中, 我妻善逸和桑岛慈悟郞这对师徒兼爷孙,为了争夺师兄/大徒弟今天晚上和谁睡的权利, 吵了个不可开交。 “你师兄现在需要人看护!都变成这么大点儿一只了,怎么能放心他自己待着,自然应该由师父来照顾!” 桑岛慈悟郎“笃笃”地用拐杖末尾敲着地面,冲着自己的小徒弟吹胡子瞪眼: “需要照顾的小孩儿和长辈待在一起, 这可是天经地义!” “不行!师兄晚上要和我一起睡!!!” 我妻善逸当即一声惨叫, 死死扑过去搂住了面无表情又跑回病床上的黑色豆丁, 两腿拖着跪在地上,汹涌的眼泪一瞬间就喷了出来, 湿漉漉的脸狠命去蹭神色开始不太妙的小不点鬼的胸前布料, 只有音量只增不减, 在耳边尖锐地飙起来: “就算是爷爷也别想抢走师兄!师兄一定要和我一起睡的!一直也和我一起睡的!这么小的师兄我可是从来没见过,也没有吸过,所以只有这个绝对不可以让给爷爷!!!” “善逸!你怎么照顾得好你师兄,我可是清楚你半夜睡觉喜欢翻身磨牙说梦话,还梦游,万一把你师兄吓到怎么办!你半夜翻身幅度太大,把你师兄压到又怎么办?”重点是一不小心压死了怎么办? “呜呜呜师兄才不会被吓到!又不是没睡过,师兄只会把我踹醒让我去角落睡,爷爷的说法很奇怪吧?师兄很聪明的,自己也不会被压到!” 爷孙两个热火朝天吵了起来,完美发挥了雷呼一门的大嗓门,震得宇髄天元都不得不暂避锋芒,表情古怪看了狯岳一眼后果断推门走人,留下他自己在这……被争夺“抚养权”。 狯岳:“……” 他只是因为抽血抽太多所以变成了更为省电的幼童形态,又不代表他真的是幼童,老师和废物究竟在吵些什么鬼东西,居然还要陪他睡觉……这两个人以为他连智商都一起跟着退化了吗? 而且,什么叫“这么大点一只”,什么叫被吓到,什么又叫废物翻身会把他压到,“没吸过”又是什么恶心的意思,他有那么脆弱吗? 变成鬼之后的身体强度可是比起之前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就连虫柱给他抽血的针头都戳不进去,需要事先用日轮刀划个小口子,才能采到他的血样……他们两个吵的内容乍一听像在看护什么动物幼崽一样,完全忽略了他其实是个很靠谱的成年人吧? 看在老师的面子上,狯岳耐着性子听了两句,结果越听越离谱,争吵内容甚至已经扯到谁来给他喂饭谁来帮他洗澡上,听得狯岳太阳穴突突直跳,最后实在忍无可忍,黑着脸一脚踹飞了死黏着他不放的金色不明物。 “好歹也搞清楚,我是变成了鬼,不是变成了婴儿吧?” 在我妻善逸连吭都没吭出来一声,就毫无征兆犹如炮/弹一般砸进病房的墙里的背景下,狯岳格外恼火地“啧”了一声。 “鬼又不能吃人类的食物,这点也应该很清楚对吧?” 还要给他喂饭,喂哪门子的饭?你们两个割肉饲鬼吗?他可好不容易压抑住鬼血对人类的渴望,这是打算让他功亏一篑吗? 眼看着自己的大徒弟准备发飙,桑岛慈悟郞立刻开始长吁短叹,拄着拐杖假模假样地装作咳嗽:“咳咳咳咳,唉,老夫现在也没别的愿望了,就是希望能抱抱小娃娃——”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另一头的狯岳面无表情恢复了原本的体型,手脚生长拉长,飞速长高,肩膀撑起原本松松垮垮的衣服,面部轮廓也锋利起来,原本小小一只黑团子时看起来像可爱猫猫脸的虎纹也彻底转换为了妖异危险的模样,衬着一张不耐烦的俊脸,当真如同妖鬼在世,随时准备啖活人血肉一般。 桑岛慈悟郎:“……” 师门不幸,师门不幸啊!他桑岛慈悟郎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抱到可爱的人类幼崽,两个徒弟也不争气,他想抱孙子啊! 桑岛慈悟郎气得直吹胡子,最后还是唉声叹气地顿了顿拐杖,带着自己已经破碎的“抱孙子代餐愿望”,落寞地离开了这间病房。 最后的“赢家”终于把自己从墙里抠出来,揉着自己脸上格外明显的一只小脚印,傻笑着凑了过去。 “师兄,那今天晚上和我睡?” 然后就被揍了。 …… 实际上,鬼属于不会感受到疲惫的物种,大概是更为熟悉的鬼也只有灶门炭治郎的妹妹,所以也就给了我妻善逸一种错觉,他师兄也是需要睡觉的。 不过用睡眠来弥补抽血造成的大量消耗也不是不行,毕竟鬼如果不吃人,那就势必要通过一点别的途径来获取能量,就连神器和神也是要吃饭的,鬼终究还是没有脱离出此岸生物的范畴,同样拥有比较麻烦的困扰。 而对于狯岳来说,目前最为麻烦的困扰……大概就是也有点搞不清我妻善逸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了。 “废物,你在干嘛呢?” 重新恢复成了更加省电的幼童形态,狯岳爬上桌子,颇为纳闷地看着这个废物难得专心致志握着一根木条在刻着什么,原本毛躁的边缘已经被打磨光滑,不见一根毛刺,现在看上去倒是越来越像个短点的擀面杖…… 挺奇怪的,按照狯岳对他的理解,我妻善逸应该没什么耐心坐下来干这么细致的活,就连这废物会遍花环,也只是因为他手速太快……所以这废物现在是太闲了吗? 其实不止废物闲,他也挺闲的,鬼杀队这一阵子和接触的神明打的火热,似乎马上就要商量出来“猎鬼行动”要怎么分配,根据夜斗偷偷给他的小道消息,鬼舞辻无惨已经被一系列光是听上去就让人心惊胆战的神明给盯上了。 因为有很多被鬼吃掉的人类死后转化为神器的缘故,即便神器不能得知自己死前的记忆,但是神明可是全部将其接纳,以前因为不能跨越界限才视而不见,现在所谓的“鬼”这一群体居然自找死路踏上彼岸的门槛……那随随便便动下手,对闲出蘑菇的神明来说也是个不错的消遣。 包括但不限于打酱油的夜斗,暴怒的毗沙门天,甚至就连学问之神菅原道真,七福神中的惠比寿,年长者更爱供奉的寿老人,以及听说很喜欢小孩子的荒吐神,都打算过来掺和上一脚,队伍阵容极其豪华,甚至如果这幅阵仗放话要打高天原,都能将端坐云端不肯下来那群神给吓个够呛。 连神都挡不住的阵容,更别提鬼了,鬼舞辻无惨的死期大概只能拖延到他被发现的那个时候,如果不是鬼之始祖实在行踪隐蔽太能苟,估计早就有一队神明兴冲冲杀过去攒业绩了。 这么一想,还真的多亏了那只化为妖魔的上弦之贰,为鬼杀队的毕生愿望出了这么大一份力,真是一只好鬼啊。 “你如果没事干,就去找老师训练。” 狯岳沉着脸环起胸往桌子上一坐,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目前的大小乍一看上去好像个专门用来卖萌的摆件,青瞳一眯,挑剔地扫了眼被很专心磨去木刺的棍状物:“或者我也可以给你制定训练计划,在这磨什么木头。” “师兄,这可不是普通的木头。” 我妻善逸故作深沉地回答道,话音刚一落下,就兴冲冲地举起这根小木棍,递到了桌上“吉祥物”的眼前,跃跃欲试问道: “师兄,你喜欢空心的还是实心的?其实我觉得空心的口感更好点,但是总是很担心太容易被咬坏,牙齿一定很尖吧。”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做成筒状,只是因为祢豆子妹妹咬的就是竹筒,所以下意识开始考虑筒的形状……感觉球状也可以啊!说不定还可以做成镂空,就是总觉得这样做出来有点怪怪的,可能会被师兄打成猪头…… 狯岳:“?” “对了,还有箱子。”我妻善逸又自顾自嘟囔了一句,随后两眼直放光,继续问:“师兄,你喜欢多大的箱子,祢豆子妹妹那么大的行吗?” 同样都是鬼,同样会变成小不点,祢豆子妹妹有的,师兄也要有!他我妻善逸一定要把师兄背在身上,可以这样每天都背着老婆,就算训练也不觉得疲惫了! 背老婆,嘿嘿,背老婆! 狯岳:“???” 这下子,就算是完全没有什么考虑的狯岳也能猜出我妻善逸究竟是什么打算了,直接气得他开始“咯噔咯噔”磨牙——我还没揍你,你就想把我装箱? 下一秒,幼童大小的鬼面无表情抓住了我妻善逸伸过去的手,揪着手指往自己面前拽了拽,随后毫不犹豫张开口,露出属于鬼的尖锐利齿,恶狠狠一口啃了上去。 “……” 只听见很痛的“嘎嘣”一声,随后便腾起了响彻云霄的尖叫。 “痛——痛痛痛痛痛痛啊!!!!!” 第97章 你没咬过我吗 鬼的尖牙咬合力惊人, 如果真的下狠口,直接把我妻善逸的手指咬断也轻而易举,只是在这上面留下了一圈清晰可见的牙印, 其实已经是狯岳“宽容”的结果了。 但我妻善逸似乎并不这么想, 端着自己缠了两圈纱布的手开始抱怨的絮絮叨叨。 “好痛啊!师兄你做什么啊, 突然就咬过来, 给你做木筒就是为了防止你咬人,结果现在把我的手咬伤了, 都没有办法继续给你做木筒了。” 幼童大小的鬼环着胸嗤笑一声:“想给我带那种东西, 做梦吧。” 没把你手指头咬下来已经足够宽宏大量了,这废物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自己的打算有多冒犯吗? 现在就想让他咬木头,还想把他装箱,以后已经能预感到这废物一边做着过分的事一边没诚意道歉了, 这要是继续下去, 还不得上天? 哼, 活该。 “不喜欢也可以说嘛,别咬我啊,很痛的!” “为什么不能咬你?”狯岳挑了下眉:“废物很金贵?还是说你没咬过我吗?” “额……” 这句话一问出来,我妻善逸顿时语塞, 想起了之前埋在人家脖子上猛啃的心虚, 语气也一下子放弱: “那不是师兄也同意了吗……而且师兄咬得也太狠了点吧……” 十指连心啊,师兄这一口简直像是凶猛地啃在了他心脏上, 被揍也没有这么痛过,师兄变成鬼之后的牙齿真的太尖锐了点吧?感觉稍微一冷笑都能感觉到森森的冷光…… “你咬我的时候难道就只是做做样子?” 狯岳的反应则是毫不客气地讽刺回去: “分明恨不得咬掉一块肉, 现在指望我温柔一点, 真是笑死人了。” “……” 我妻善逸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啊, 该怎么说,虽说是经过同意了的,但这件事的确也是他理亏,因为当初他咬师兄的时候心潮澎湃,也没想过给自己留点余地什么的,如果是正常的人类师兄也就懒得和他计较,但是师兄变成鬼之后很明显更加记仇幼稚一点,也不知道是不是变成鬼会导致性格中的恶质更加明显,现在的师兄,他完全占不到一丁点便宜啊! 糟糕,这样下去该怎么更进一步啊?他还有点特殊想法呢,对这么小一只的师兄有想法实在是不应该,不过师兄也不是不能变大,所以在这么闲的这段时间里,稍微更进一步也是理所当然吧? 我妻善逸痛苦地捂住了脸。 他有想法啊,他真的很有想法啊!他可是热血上头的年纪,满脑子想些世俗的事情很正常的吧?倒不如说师兄才不正常,清心寡欲到恐怖的程度,而且总觉得师兄变成鬼之后,性格里更直接暴躁的那一部分简直不能再明显,连亲亲都不敢提,提了肯定要挨揍。 没挨揍也很担心会不会故意使坏,比如说亲亲的时候故意咬他舌头之类的……感觉现在的师兄完全做得出这样的事情啊! 怎么办,在最有机会的时候,却什么都做不了吗?他心痛到无法呼吸! “不过箱子倒是有点用处。” 狯岳倒是完全没在乎废物露出了一种什么样的痛心神情,兀自深思熟虑地捏住了自己的下巴,黑底青瞳的眸子定定看向厚厚窗帘遮住的窗户,不太情愿地说道: “白天也不能一直缩在屋子里,也需要你这废物带我出去,虽说打伞也可以,不过还是避免可能发生的意外吧。” 虽然不能更进一步,也不同意咬木筒,不过愿意钻进箱子里被他背着就已经是足够的让步了,也算得上被打击过后的补偿,只不过我妻善逸达成了“背老婆”的夙愿,却仍旧没有精神多大一会儿,还是很快就萎靡不振了起来。 ——背在箱子里的师兄很可爱没错,但是更想要的果然还是可以亲亲抱抱的师兄,对童贞来讲,可爱在性感面前一无是处,他真的好怀念师兄软乎乎的怀抱,甜滋滋的亲吻,还有咬上去就不想松口的脖颈,现在小小一只看起来很可爱没错,但搂着睡觉总有种莫名的罪恶感…… 爷爷只想抱孙子,但是他想要抱老婆啊! 狯岳看他仍旧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抱着“关心一下代步工具”的心理,纳闷地问了一句:“你又叹什么气,欠揍了?” “并不是。”我妻善逸恹恹地回答:“只是感觉看不到师兄变大的模样,感觉很遗憾。” 先前因为小小一只的师兄看上去太可爱,所以也没有太多关于“师兄变成鬼”这件事的实感,毕竟师兄也没有吃人,他和爷爷也不用面对突兀师兄变为敌人立场的境遇,除了需要注意避光之外,也没有太多要改变的“糟糕”的情况,但是当这一股心潮澎湃过了之后,非常强烈的“想要师兄变回人”的想法也终于压抑不住,从心底冒了头。 “真的很希望师兄变回原来的样子。” 我妻善逸低迷地垂着头,灿烂的金发也黯淡下来,语气失落道: “如果师兄能变回人类就好了。” 如果鬼舞辻无惨被打败,不再有人因为恶鬼食人而遭遇苦难,就好了。 炭治郎可以和家人一起生活,伊之助高高兴兴做他的山大王,爷爷的腿也不会丢掉一截,他和师兄可以一直生活在桃山,世界上因为鬼而生的悲伤与哭泣消失不见——如果现实可以这么美好,就好了。 “那就等鬼舞辻无惨被杀死的时候吧。” 狯岳难得没有冷嘲热讽,而是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又一次看向了厚重的窗帘,目光仿佛能够穿透这沉重的布料,一直看到窗外灿烂的阳光中去。 当恶鬼的始祖被地狱审判,世界上名为“鬼”的物种不再存在时,究竟是他身体内的鬼血自动消减,变回人类呢,还是会因为肉/体作为鬼而随着一起烟消云散,只留下最后停滞彼岸成为神器的这条路呢? 无论哪一种,似乎都是只能祈祷的未知,或许还有一条可以人为干涉的道路,但这条路似乎更为困难——虫柱与浅草一位医生在研究将鬼变回人类的药物,抽了他和灶门妹妹的很多血,如果药物真的能够研发成功,或许才算皆大欢喜。 不然的话,无论是他,还是灶门的妹妹,在鬼舞辻无惨被投入地狱的那一刻,最有可能面对的,或许不是鬼血的蒸发,而是随着鬼之始祖的死亡,他们一同化作飞灰,消散在此岸的土地上。 不过,这种可能性,就不用告诉废物了吧? * 虽然想法很冷静,冷静到悲观的程度,但事实上狯岳也没这么想多久,虫柱那边就突然传来一个消息——将鬼变回人类的药物似乎有着落了。 原因是前一阵子,因为筹备着与神明合作应对鬼舞辻无惨的缘故,所有日轮刀有磨损的剑士都要去锻刀人的村子进行刀具修缮,灶门炭治郎的日轮刀多灾多难,虽说上一次面对上弦六没被打断,但仍旧有了细小的磨损,所以就带着他的妹妹跟着同样前去修理刀剑的霞柱与恋柱一同去了锻刀村。 然后回来的时候,带回了杀死两只上弦的消息,顺便灶门祢豆子还突破了畏惧阳光这一弱点——这样一来,灶门祢豆子的血液便对于研究将鬼变回人类的药物有了极大的促进作用。 这短短几句话中透露出了格外重大的消息,但除此之外,一直因为社交灵敏而负责与神明交流的宇髄天元也传回了一条不亚于其重要性的情报。 上弦之贰似乎在主动接触彼岸,并且同时还试图与鬼杀队进行信息传递。 化为妖鬼的上弦之贰,自从之前在吉原于夜斗手下逃脱之后便杳无音讯,鬼杀队也没有有关鬼的内部情报,所以并不清楚连鬼也在搜捕其的踪迹,只以为这是鬼舞辻无惨的授意,放任食人鬼祸乱此岸千年的鬼之始祖终于对于彼岸的世界有了打算。 所以,对于鬼之始祖的一切判断都是按照最不乐观并且严肃的方向来揣测,倒是没有人意识到,如果这次鬼与彼岸的融合其实是在鬼舞辻无惨没有做出准备的情况下发生……那该是多么有利的情况。 鬼杀队对彼岸规则最了解的人自然是狯岳,即便已经与神明达成合作,但大多数神明在面对人类时仍旧是高高在上的审视态度,并不愿与人类进行情报共享,也并不怎么在乎鬼杀队提供的消息,所以宇髄天元也毫不犹豫直接将得到的所有情报传给了自己因为太倒霉被变成鬼的继子,而后得到了一个似乎在意料之中振奋人心的推测。 “高天原不会接纳妖魔,地狱要按规矩进行审判,半妖魔能停留的地方只有此岸与黄泉。” 黄泉被伊邪那美掌控,堕入黄泉便永远也逃不出来,所以很多妖魔宁可接受地狱的审判,受刑个几百年,也不愿意被伊邪那美抓去做玩物,如果那个化为妖魔的上弦贰了解到有关黄泉的这点消息,那他剩下的选择只有一个。 ——他想停留此岸。 “妖魔没有藏匿在鬼的阵营中,而是主动接触鬼杀队,那多半只有一个可能性。” 狯岳看向宇髄天元,神色莫名起来。 “鬼舞辻无惨……或许并不愿意接纳妖魔。” …… 这样的话,当前鬼杀队与神明所面对的最大问题——找不到鬼舞辻无惨的踪迹,或许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鬼不愿接纳妖魔,就证明其并不想与彼岸扯上干系,而能与彼岸撇干净的唯一办法,就是将鬼这一群体中踏入彼岸界限的那只鬼杀掉。 所以,根据现在上弦之贰的做法,这个鬼舞辻无惨的十佳好员工,主动联系鬼杀队……多半是想要背刺他的老板一刀。 第98章 决战之前 具体的商议自然是由柱来, 虽说狯岳作为宇髄天元的继子,鬼杀队也知根知底,但目前这幅鬼之身躯仍旧有很多的负面影响, 但凡一露面, 被留意到鬼的味道,会被没什么耐心听解释的神给顺手劈了也说不定。 或者再干脆点, 毗沙门天如果知道他曾经给夜斗当过神器,两人关系还不错,那在一同干掉鬼舞辻无惨之前, 神明内部八成就要出现内讧了。 “灶门和霞柱恋柱他们在锻刀村发现那两个上弦, 是因为锻刀村失踪了几位身强体壮的锻刀人, 那附近的村庄也出现了新被制造出且试图藏匿起来的鬼,所以如果不出意外,鬼舞辻无惨是想要在暗处为自己增加大批战力, 他也清楚自己被盯上了。” 狯岳皱着眉头在灯光下看着宇髄天元写给他的信,冷调的光线洒在头顶, 虽然没有阳光带来的温暖, 但这已经是他目前所能够接触到的唯一的光亮——灶门祢豆子能够触碰阳光, 虽说同样情况特殊的他也不是没可能,但狯岳还是不打算去冒这么一个没太大意义的险。 毕竟更稳妥的方法是等待虫柱与浅草的医生研发解药, 叫他去尝试自己能不能克服阳光,那简直就是让一个大活人试试砍掉头还能不能活着,成功了自然皆大欢喜, 但他和灶门祢豆子的情况也不同, 如果没有那万中无一的几率, 岂不是白白去送死? 然而狯岳的慎重思绪讲出来也没被听懂, 我妻善逸一脑袋问号, 小心翼翼地在旁边询问:“……额,师兄,这究竟是怎样的过渡,才能从有人失踪猜测到鬼舞辻无惨呢……” 狯岳:“闭嘴吧,你要蠢死了。” 一想到这废物的脑子他就来气,分明也是老师的弟子,结果智商应该加的属性点最后全都点在耳朵的听力以及对某种颜色事情上的热衷上了,真是表里如一,够黄色的。 哦,或许四肢发达也算这家伙最后的优势吧?这废物脑子不好用,但是就像那种慢吞吞起飞的笨鸟,在被他奚落的时候飞快且不知疲倦地扇动翅膀,不知不觉已经变成只看得见背影的实力,以“火雷神”命名的雷之呼吸一型变种真的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就像曾经偷听到老师对这废物的评价——“善逸是有才能的”。 曾经的嫉妒和愤怒大概都随着一道令他昏头涨脑的紫雷烟消云散了,但现在亲眼见到这废物的实力犹如磕了药一般噌噌向上飙,也不能说他的心情很平静,毕竟自己就算那么努力,实力进展仍旧缓慢无比,唯一的安慰大概也只有在分析局势上还算占据一点优势(宇髄天元的教导没有藏私),就是技能点大概有点偏…… “为什么要骂我蠢啊,超级过分!就算是炭治郎也想不到原因吧,更别提伊之助,明明我还算个智力担当的!” 不服气的废物立刻提起音量抱怨起来,说的话简直要让狯岳嗤笑出声。 “就你,搞笑担当吧。” 三傻凑在一堆还想分出个智力担当,想矮个子里拔高个也得看看基本盘,肌肉发达的家伙还是负责听命令打仗就好了。 “哈?!!才不是——” “——闭嘴,再敢制造噪音我就把你踢出去。” 熟练且果断地跳起来踢了一脚废物的膝盖,把这家伙即将出口的大声反驳堵了回去,随后狯岳捏着宇髄的信纸满脸严肃在面积不大的屋子里转了几圈,眉毛紧紧地拧成了一团。 鬼杀队虽然与神明合作,但神明的傲慢也是刻在灵魂里,就连经常性摆烂的夜斗都懒得和此岸之人结缘,更别提那些货真价实的神明——会与鬼杀队提一句情报就已经不错了,人家忙得很,愿意出手打个鬼还要在人家处理妖怪的空闲,指望神明帮忙分析妖魔的具体打算,还不如让对彼岸更熟的狯岳来推测。 宇髄天元的信就是讲情报一股脑告知,狯岳看了之后只觉得,上弦之贰的妖魔传递来的消息……也太奇怪了点吧? 因为鬼之始祖容不下他导致的彼岸同化,所以想要反杀自己原本的老板,这倒也算得上顺理成章,但其提出的短暂合作方式以及所谓“诚意”,就听起来格外古怪了起来。 没有试图以帮助提供鬼舞辻无惨地点来要挟神明取消对他的追杀,甚至都没有打算旁观前老板被偷家做个渔翁,而是看似很诚恳,仿佛和鬼舞辻无惨有仇一样,只提出希望能让他也对鬼舞辻无惨出手攻击……他就不怕神明干掉业障深重的此岸之鬼后,顺手把他这个看不顺眼的半妖魔也给一锅端了吗? 这家伙能有些什么依仗? 狯岳飞速思索起来。 化为妖魔之躯的鬼虽说已经不能算完整的鬼,但躯体中毕竟还流淌着一半恶鬼之血,如果鬼舞辻无惨被杀死,他体内的一半鬼血也会随之蒸发,就算不死,实力也要被砍去大半,会被神明顺手“清理”的可能性高到不可思议,而能果断从夜斗手下逃走的家伙自然也不可能有自毁倾向,所以这中间一定有能让上弦贰受益的步骤,甚至还要是能令其至少短暂不惧怕神明追捕的益处…… 而鬼舞辻无惨,除了那一身能令其它鬼实力大增的鬼血,还有什么能被上弦贰图谋的? 这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上弦之贰想要吞噬鬼舞辻无惨。 想到这里,狯岳立刻停止了思考的转圈圈,表情凝重地攥紧这张信纸,最后也没选择叫鎹鸦来送信,而是又踹了一脚我妻善逸的小腿,严肃着一张幼童脸开口: “废物,去把你那个破箱子带过来。” “啊,师兄你想干嘛?” 我妻善逸立刻满脸警觉: “我可是好不容易做出来的,就算师兄不喜欢也不要破坏掉吧,先前送你的木筒都被咬坏掉了!” 他努力打磨了那么久的木筒呢!原本还觉得如果能让师兄咬着一定很养眼,还惦记着搞点花样的,结果师兄完全不给他一丁点机会,白白尖尖的牙齿看上去倒是很像幼童的乳牙,结果分明是能一口啃断钢铁的大杀器!上次咬他的手,一口下去就是一圈血点子,痛到飙泪,这次他废了那么久才做出来的木箱肯定不可以再被破坏了,再这样就没办法把师兄背出去了! “蠢货,当然是要用!” 狯岳气得青筋暴起,狂踹这家伙的小腿肚,把我妻善逸踹得吱哇乱叫。 “那破木头我咬烂怎么了,你还想让我老老实实带着不成?做梦去吧!我要去找宇髄,征用你当车夫了,现在没有闲心去打烂你的破箱子!!!” …… 没有叫鎹鸦传递消息的原因,其实也并不是不信任安全性,而是另外的一点,比方说间接传递消息或许就会因为鎹鸦的复述而出现什么意义上的差池,宇髄天元算个(除审美外的)全才,在柱中也算是难得的缜密和细心,所以这一阵子简直忙到飞起,甚至还扔了很多情报让继子帮忙整理,不亲自说明重要性的话,这家伙说不准就会因为不会分/身术而遗漏掉什么东西。 而在箱子里狂踹箱壁,以此作为动力,把满脸苦瓜相的“车夫”逼到音柱总部偏宅后,一大一小的柱和继子便立即陷入了工作狂的交流状态,果断把叫嚷着“师兄怎么用完就扔”忿忿不平的我妻善逸扔出了门,徒留这家伙独自在艳阳高照的门外酸溜溜咬自己的袖角。 ——过分!用得上师弟的时候也不肯好声好气,而是暴躁怒斥,虽然说乖乖钻进箱子里的模样很可爱,在看到的那一瞬间控制不住露出怪怪的笑容……但还是无法原谅师兄的果断忽视啊! 为什么师兄就变成了小不点儿鬼呢,分明态度已经软化了,但凡能保持成年的姿态,在这段闲到长草的时间他都可以让进展飞奔,突破防线,结果眼看着柱的气氛越来越紧张,显而易见就快到和鬼舞辻无惨的大决战了,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从鬼的始祖手中活下来,如果连死前都是脑子不清纯的被迫童贞,那也实在太可悲了吧? ——都怪鬼舞辻无惨,让师兄变成了鬼。 最后我妻善逸成功为自己悲痛的看得着吃不着找了一个不出错背锅的罪魁祸首,苦大仇深地开始努力训练,天天狰狞着一张脸化悲愤为力量,苦大仇深加入了同样从柱训练中结束的小伙伴的新一轮特训。 除了我妻善逸的训练理由太过奇葩,其他人都在为与鬼舞辻无惨的最终决战而努力训练着,与此同时,虫柱与浅草的医生也利用灶门祢豆子的血液,成功研制出了能令鬼变回人类的解药。 而同样是紧凑衔接的消息,上弦之贰在鬼的追捕下正式露面,引起了鬼舞辻无惨乃至于神明和鬼杀队的多方关注,虽说这般吸引眼球或许是不明智的选择,不过若是按照这家伙想要背刺老板一刀的想法…… 鬼舞辻无惨,大概也会上钩吧。 第99章 前夕 鬼这一群体, 可能是由于顶头上司的脑子就没有太过灵光,所以至今为止在与鬼杀队的敌对中之所以能够占据优势,多半都是依靠的鬼舞辻不停无惨勤勤恳恳创造新鬼, 以及上弦几个面对“柱”所拥有的近乎碾压性质的实力。 也就是说, 脑子比较好用的鬼寥寥无几, 甚至上弦中大概算得上智力巅峰的童磨都果断叛变, 留下他脑子其实没有太好用的前老板,以及还不如脑子没有太好用的前老板的得力手下,只专注于自己执念的黑死牟。 至于鸣女……她大概属于老板很喜欢那一类型的员工,说什么做什么,指哪儿打哪儿,极为省心,但这种省心通常也代表着另一件颇为尴尬的情况——鸣女做任何事都要通过老板鬼舞辻无惨的指示,不怎么擅长自己独立思考。 这样一来,将鬼的这些仅剩中坚力量归拢起来,得出的结论似乎还算比较乐观,因为如果是这样, 在与鬼的决战中最为棘手的情况,也只有□□凡胎在与鬼作战时会处于下风的实力, 甚至在目前,这一弱势还已经被格外饱和地弥补了。 身为凡人之躯更为弱势的鬼杀队一方, 对于自己实力的评估自然会显得格外冷静客观——如果能有强大的神明协助, 鬼杀队自然是举双手欢迎,就算自己有可能被排除在对抗鬼舞辻无惨的主力之外也没什么关系,毕竟大家极为迫切的是令这世界上的恶鬼消失, 而不是一定要所谓的“亲手报仇”, 这可是要拿无数人命去堆的。 鬼在这世界上多存活一天, 就会有无辜的人惨遭杀害,鬼杀队的夙愿便是希望世界上不再存在鬼这一食人的生物,为此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几百年间都没有成功杀死过上弦,如今却已经成功将大部分上弦斩于刀下,甚至鬼与彼岸的平衡也已经被打破,鬼的内部同样出现叛变,这正是这些年来最有希望将鬼舞辻无惨消灭的机会,食人恶鬼终究会在他们的时代烟消云散。 —— 在前几日,虫柱便协同浅草一位名为“珠世”的医生制作出了将鬼变回人类的解药,且在之后才传出消息,这位“珠世”医生也是坚持不食人的鬼,身边还跟随一名为“愈史郎”的少年鬼,二者均以少量人血存活,是同样属于敌对鬼舞辻无惨的阵营。 在解药制作出后的第一时间,便将其送到了灶门炭治郎手中,将灶门祢豆子转化回了人类,并且同样协助制造解药的“珠世”与“愈史郎”也在照看下顺利变回人类。 因鬼杀队在得到前所未有助力的情况下并不需要仅有几位作为“鬼”而提升那一点战斗力,所以狯岳也是在第一时间就收到了由虫柱亲自交到他手中的一管药剂,只要顺理成章将其使用,便可以从鬼的躯体变回人类,不会再畏惧阳光,也不会再对人类血肉拥有渴望。 “……但是,还不是时候。” 对比我妻善逸露出一脸的惊喜和期待,狯岳则攥着这短短一管解药在遮住厚厚窗帘的屋内焦躁转了好几圈,黑底的幽幽青瞳死死盯住手心里这管淡淡的液体,齿列上尖锐的犬齿都忍不住探了探,最后恶狠狠磨了磨牙,一把将这管解药揣进了衣衫内襟里。 他自然也希望能变回人类,毕竟如果鬼舞辻无惨一旦很快被一窝蜂涌上的神明杀死,那没有及时变回人类的后果谁也说不准。 可能会因为半个神器的身份只会出现一定程度的衰弱,也可能躯体会随着鬼舞辻无惨一同化为飞灰,只留下灵魂彻底化为神器这一条路——无论是怎么判断,都是快点变回人类为好,但无论是狯岳还是宇髄天元,在认真思索了目前鬼舞辻无惨的处境之后,都不认为狯岳过早使用解药更为稳妥。 鬼舞辻无惨是因为手下出现了踏足彼岸的鬼,才可以被彼岸的神明追杀,而一旦上弦贰的妖魔在鬼舞辻无惨被杀死前死亡,那么无论当时神明的神器是否已经架在鬼舞辻无惨的脖颈上,都要强忍杀意将其挪下来,否则便是触碰到了恐怖的红线,极有可能演变为大批神明的换代。 上弦之贰主动与鬼杀队和神明合作,自然是有所依仗或图谋,但这也并不代表上弦贰不会在此之前死亡,毕竟鬼舞辻无惨怎么说也是祸乱此岸千年的鬼之始祖,手中说不得有什么底牌,一旦他将童磨提前干掉……那维持着半鬼半神器身份的狯岳,就是能够另其仍旧被神明追杀的第二层保险。 “解药还不能用。” 最后不得不黑着脸,不情不愿地“切”了一声,勉强算是解释给急到不行火急火燎的废物听,狯岳幽幽地说道: “只有鬼舞辻无惨被杀死的同时,才是我变回人类的时机。” 或者在鬼舞辻无惨被杀死前几秒钟也行——因为他至少要保证,所有身上带有鬼舞辻无惨血液的鬼中,至少有一个踏足了彼岸。 …… 狯岳的顾虑自然也是鬼杀队能够考虑到的情况,甚至就连宇髄天元也格外赞同自己继子的决定,就算这种做法听起来似乎有点危险,但怎么对比也要比无神明协助单用自己的剑士用人命去堆来得安全,所以便也不会再有什么其他的异议。 于是在得到了神明一方的消息后,为了确保能知晓童磨死没死,以及鬼舞辻无惨被追杀的第一手情报,避免错过喝解药的最佳时机,狯岳不得不又一次捏着鼻子把自己装箱。 “箱子里有一管解药,口袋里也有,炭治郎他们身上也带了,炼狱大哥和音柱他们似乎也带着……忍小姐先前给大家分了很多药剂,放心吧师兄,绝对不会出现解药被打碎所以没得用的情况的!” 我妻善逸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有一种“师兄变回人的重担就压在我肩膀上”的凝重,两手又各自攥着一管解药往怀里塞: “箱子里的碎了还有口袋里,口袋里的碎了还有内襟,还有袖袋,还有腰包,绝对会让师兄有解药变回人类的!” ——小小一只就算再可爱,也没有长大的师兄好啊,只有长大的师兄才能亲热,打完鬼舞辻无惨他可是还要回桃山结婚的,所以绝对要保证师兄可以变回人类!不容许出现任何差错!!! 狯岳:“……” 他自己也才留了一支解药,用得着这么大的架势吗,谨慎到有点可怕的程度了吧?而且解药的原材料不出意外是灶门祢豆子的血液,那个小不点究竟在变回人之前被抽了多少血啊,怪不得这阵子灶门祢豆子一直在睡觉,医生真可怕,总觉得比他一天抽十筒的量都要恐怖是怎么回事…… “算了,废物你开心就好。” 这废物的重视程度简直比他本人都严重,简直恨不得把解药当成眼珠子来看护,好像不确保他随时能从任何地方拿到解药,就会影响他自己后半生幸福一样……虽然这么说大概也不算错,但就是觉得格外别扭,还有点微妙的无语。 最后也只是抽了抽嘴角,狯岳难得做不出什么回应,甚至都没踢我妻善逸的小腿,而是默默钻进了专门为他制作的箱子,缩在漆黑一片的狭小空间里,等来了对所有人而言都格外重要,却并不意外的最后决战。 * 被鬼舞辻无惨“秘密”搜捕的前上弦之贰突然现身,自然而然引来了为老板排忧解难的上弦之一,而面生六目的武士却没能将童磨斩于刀下——因在转化为妖魔之后,身为鬼的实力有被大幅度提升,甚至某种情况下的实力还压了黑死牟一头。 眼看着最得力的手下没办法杀死这个罪魁祸首,即便是缩在无限城不敢出去的鬼舞辻无惨也坐不住了。 童磨一天不死,他就要被神明追杀一天,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如果这次被童磨跑掉,谁能说准下一次还能不能找到这家伙? 他找童磨不容易,神明找他可是没那么多限制,无限城能拖延这么久已经算好运气了,毕竟神明还没有打算从血鬼术创造空间这方面入手,如果不快点杀死童磨,说不定即将死去的,就会是他自己。 于是,就这么顺理成章地,鬼舞辻无惨自然要将童磨拖入无限城,主场作战,亲自杀死这个令自己骤然倒霉被神明追杀的罪魁祸首——只不过,他大概没有注意到,随着童磨一同跌入无限城的,还有着一枚微不可察的小小樱花耳钉。 …… “兆麻已经给我发来了定位。” 金色长发的女性神明“腾”地站起身,紫色的瞳仁中近乎竖着一条瞳线,杀气腾腾甩了一把手里的鞭子,面色冷凝起来。 “原来是异空间,怪不得那只妖魔自信我们需要他的引路……哼,不过他也别想有什么好下场。” 敢对她毗沙门天的神器出手的家伙,千百年来除了夜斗神也只有这一只妖魔,而无论是祸津神还是妖魔,都势必要承受来自毗沙门天的怒火! 第100章 “故人相见,欣喜若狂” 一切的进展似乎都顺理成章。 毗沙门天的祝器跟随上弦之二一同跌入鬼舞辻无惨藏匿的空间, 这便算是有了精准的定位,早已磨刀霍霍很久的一群神明自然毫不犹豫追了过去, 毫不掩饰在属于鬼的血鬼术空间中释放出属于自己的神威, 在鬼舞辻无惨几乎睚眦欲裂的情况下,光明正大地空降无限城。 以毗沙门天与菅原道真为首,即便无限城中潜伏着鬼舞辻无惨召回的无数食人鬼, 但连下弦的水准都达不到的鬼, 甚至连拖延时间都做不到,单单是肉·体凡胎的鬼杀队剑士,都能做到不付出太多代价将其斩于刀下。 夜斗神与毗沙门天有旧怨, 如果真的令他出现在讨伐恶鬼队伍中,恐怕还没等同仇敌忾灭杀业障深重的鬼, 队伍内部就已经自行内讧两败俱伤,所以出现在神明队伍行列中的,是一名虽借用惠比寿福神名号,但实际根源贫乏的穷神惠比寿小福。 惠比寿小福是粉发少女外形的神明, 但即便是姓名不为人知, 甚至是属于神明队列中“籍籍无名”的无名小神, 神器也只有一名, 却莫名隐隐被其他神明所忌惮, 对话中均被恭敬称呼, 根据夜斗先前在我妻善逸瞪电灯泡一样的目光下蹭饭的闲聊,惠比寿小福是一名和他关系还不错的……冤大头贫乏神。 贫乏神的本质便是无法留住财富,几乎不会有人类脑抽去供奉, 但只要贫穷存在的一天, 惠比寿小福就不会消失, 甚至因为代表着“贫穷”的基数实在太过强大, 使得惠比寿小福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即便是毗沙门天等家喻户晓的神明也要忌惮有加。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惠比寿小福能够制造“风穴”。 —— 无限城。 将几乎算的是背叛了鬼舞辻无惨的童磨拖入到鸣女的血鬼术空间之后,鬼舞辻无惨甚至懒得端起曾经高傲厌恶的架子,近乎于暴怒地直接自己动了手,单侧手臂瞬间化为血红粗壮的肢体,其上生长着阴森苍白的獠牙,毫不迟疑向着嘴角噙着无忧无虑微笑的前上弦之二袭去。 然而已经转化为半妖魔的童磨却也不再是鬼舞辻无惨所熟悉的可以拿捏的实力,森凉晦暗的冰气顺着无限城翻转滞空重力无规律的空间缓慢扩散,隐隐浮上一层妖鬼气息的冰佛迅速成型,带着隐晦的腐蚀性紫雾顺着袭来的血肉之鞭席卷而上。 分明前不久还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如今接受了自己血液才获得力量的童磨不仅狠狠给他背刺一刀,甚至不见颓势地反而对他露出吞噬的意图,经由黄泉气息浸染过的上弦已经踏上此岸的另一侧,隐隐透过来的腐朽压抑气息更是让鬼舞辻无惨又惊又怒。 七彩的瞳孔中仍旧镌刻着上弦的字样,但代表了掌控的文字却不能直接将其摧毁,甚至已经彻底失去了对自己细胞的掌控力,仿佛血液真的已经被童磨同化吞噬了一般……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足够鬼舞辻无惨升起浓厚的危机感了,更何况这还代表了不止仅此而已的威胁。 童磨能够擅自踏过彼岸,并且力量显然比起曾经作为上弦之贰的时候强上不止一筹……那其他的上弦呢? 生性多疑的鬼舞辻无惨此刻或许连黑死牟都不愿给予全部信任,如果不是他实在无人可用,了解黑死牟一心追求力量后,便自然不可能不怀疑黑死牟是否会对更加强大的彼岸埋藏什么心思。 只不过还没等他思索是否要卸磨杀驴,等解决完童磨后要不要将上弦之一也一并除之以绝后患,无限城中轰然的震动,以及令他汗毛倒竖一般飞速蔓延开来的霸道神力,就令鬼舞辻无惨心里刷一下凉了半截。 “哎呀,无惨大人,忘记提醒你了。” 童磨这才笑吟吟端坐在巨大冰佛的掌心,虽然抵挡得不算容易,但仍旧神色轻松,不紧不慢用金扇遮住半张脸,语气轻快地说道: “神明大人们可是一直追寻着我的踪迹,就像无惨大人您也关注着我一样,既然您能这么快发现我……多半是他们也找过来了。” 他话音还没落下,一声威严的女性嗓音便顺着气势汹汹且霸道的神力一同涌了过来。 “兆麻!” 童磨身侧不远,跌落的一枚不易察觉的樱花耳钉亮起莹润的光泽,空气中几近于恐怖的力量便直接锁定了过来。 在鬼舞辻无惨快要吐血的杀人目光下,童磨笑眯眯地弯了弯眼角。 “是美丽强大的毗沙门天小姐啊,真是希望能够体会如此纯洁无瑕的神明在舌尖上会绽放出什么样的味道,女人比男人更有营养,女神也一定会是两岸都无可匹敌的珍馐吧?” 哦,虽然打不过,但是幻想一下很好吃,也是可以的吧?毕竟他早就清楚,就算给神明做了一回引路石,也不会被大发慈悲放过,还不如考虑考虑怎样才能在神明手下偷偷吞掉前老板的血液——只要变得更强,说不定早晚能吃得到神明呢? 另一侧,身着西洋骑士裙甲战衣,手提化为斩首大刀神器的金发女神目光灼灼,眼中燃烧着杀意,耳畔荧光微微一闪,原本跌落角落的樱花耳钉便点缀其上,周身挟裹汹涌强大的威势,近乎直接破开无限城由鸣女血鬼术操纵的层层空间,直勾勾盯住了鬼舞辻无惨骤缩的血色瞳孔。 其后,顺着被撕破一条巨大口子的空间裂缝,缓缓踏出跟随巫女服神器的面色肃穆的学问神明,嘴角挂着天真笑容的粉发贫乏神,不修边幅身披蓑衣携带孩童神器的荒吐神,表情冷淡穿着西洋制服饰的惠比寿……一双双凝聚了冰冷神性的眼睛看过来,即便没有高高在云端俯视,甚至连杀气都懒得对他放,但仍旧近乎能将在此岸肆无忌惮了千年鬼之始祖的浑身血液都凝结。 恍惚中,给鬼舞辻无惨留下严重心理阴影的武士身影已经与所有入侵者重合,面对继国缘一留下的花札耳坠都会犯ptsd,更何况此刻面对无数个比继国缘一都要恐怖的神明,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叫嚣着恐惧,鬼舞辻无惨霎时间心底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快逃。 三味线的弦音猛地激烈凄厉起来,无限城中混乱倒置无重力的和室瞬间开始加速移动置换,甚至“轰隆隆”地出现坍塌碰撞之类的事故,空间瞬间拉长拉远,根本没有得到神明一丝眼神的鸣女尽忠职守,皮肤上甚至爆起无数条几乎要绷开的血管青筋,“噔噔噔”飞快地拨奏起控制着无限城的琴声,但却在为老板争取逃跑时间的下一刻皮肉绽裂,跌成一滩血肉模糊的泥。 “噪音。” 面色严肃的惠比寿拽了拽洁白的西洋手套,笔挺的西装不见一丝褶皱,冷淡地瞥了一眼于神明而言其实不值一提延展出的空间距离,随后微微蹙起了眉。 神器离手的微光一闪而逝,其他神明也根本没有在乎在其眼中一文不值的凑数上弦,兀自盯着明显带上退缩之意的鬼之始祖,也只有厌恶野良的学问之神菅原道真瞥了他一眼,唇上的胡须抖了抖,也露出了不怎么待见的神色。 神明更为高傲,内部自然不可能是铁板一块,鬼舞辻无惨会不会注意到这点来逃走尚且不得而知,但童磨可是有准备好好来利用这一点。 嗯……根据双方实力对比,如果能够利用恰好的话,说不定他能有两成逃走的几率呢。 心态优秀的新晋妖魔这么想着,丝毫不慌,甚至不紧不慢分出了一团粘稠的黄泉气息,光明正大扑去鸣女的“身体”上吞噬起残留的鬼王血液来,并且周身气息肉眼可见更向着彼岸迈进了一步。 眼看着童磨又向着彼岸踏近一步,顺着神明撕裂的空间裂缝一同进入无限城的鬼杀队队伍后方,黑发青目的半鬼幽幽眯了眯眼,也没关注很有自知之明四散去清理其他鬼的队员,兀自用指尖摩挲了下手心里冰凉的药剂管外壁,然后用鞋尖轻踢了下我妻善逸的脚后跟。 “废物,你去跟着那边。” 这种时候自然不应该保持孩童体型,所以狯岳一早就拉长为青年形态,为挡住从胸口向上蔓延的黑色鬼纹,还在鬼杀队制服外多穿了一件黑色外袍,从领口勾玉下一丝皮肤也没露出来,倒是脸侧浮着的纹路光明正大露着,除了关系熟悉的柱之外,被带去无限城的其他队员多半都避着他走。 狯岳冲着目标明确燃烧着怒火直奔上弦之二的虫柱那头扬了扬下巴,对着一脸“师兄你要抛弃我吗”的我妻善逸又不耐烦催促了一声: “傻站着干嘛?还不快滚,不然等一会儿被那家伙跑了怎么办?” 鬼舞辻无惨被这么多神明盯上肯定跑不了,童磨可就不好说了,毕竟谁知道妖魔都还有些什么手段?那家伙的气息已经越来越接近于黄泉,趁着神明没注意的时候溜之大吉也不是不可能。 和妖魔结仇的也只有一个毗沙门天,但这位鼎鼎大名的女武神又同样很需要解决此岸毒瘤的一大功绩,在祝器的引导下很分得出轻重缓急,其他神明更是懒得理区区妖魔,只由并不存在彼岸力量的鬼杀队对付妖魔……被跑掉的可能性绝对不低。 惠比寿小福的存在大概就是为了避免这种状况,有着能够开启连接黄泉的风穴的贫乏神存在,即便神明更为关注鬼舞辻无惨,也能够给试图逃走的妖魔打上一层保险,而至于为什么狯岳要把我妻善逸打发去盯着童磨…… 在妖魔准备溜之大吉的时候,能够凭借敏锐的听觉迅速反应过来得到确切消息,避免出现杀死鬼王却放了携带鬼血的漏网之鱼的情况。 但这也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一点则是,当狯岳恢复青年体型,消耗的能量骤增之后,原本能在“省电模式”下压抑住的食欲,也会随之汹涌翻腾而上。 食人鬼转换后多半会首先袭击自己的亲人,或许是因为同出一源的血液,或许是更为熟悉的气息,又或许是感情在头昏脑涨之际更容易被转化为食欲,所以其最为针对的,自然也就是关系更加亲密,时常毫不设防将致命处袒露在他面前的我妻善逸。 “……” 尖锐的犬齿彼此摩擦了一下,舌根动了动,强行将目光落点从鲜活跳动的颈动脉处移开,狯岳心情有点暴躁地扯回关注点,手指扣住药剂管,也没准备上前加入战局,只是远远看着一群神明是如何花式暴打鬼舞辻无惨,这才勉强觉得有点出气。 鬼杀队的柱也不是没有想要一同对付痛恨的鬼王,但实在是那种程度的战局他们无法加入,因有了格外强力靠谱的神明援助,所以也不需要开启斑纹来通过寿命换取实力,目前打打弦月鬼也已经是极限,还能保的全须全尾,至于对付鬼王……那还是交给更厉害的吧。 …… 战局没什么悬念,毕竟如果这么多耳熟能详的神明在场,还被鬼舞辻无惨给逃走,那就实在是太有水分,所以即便鬼之始祖的求生欲再强,也只能在绝望下迎来肉身彻底被摧毁,灵魂要被引入地狱的结局。 甚至因为这一回下地狱的人选很有分量,地狱的阎魔辅佐官都带着副手提着狼牙棒亲自到场,可谓是给足了面子,至于鬼舞辻无惨的灵魂见到束发坠着花札耳饰面生斑纹的辅佐官副手是什么心情……那大概就不得而知了。 可能故人相见,欣喜若狂吧。 狯岳默默收回了视线,假装自己听不到额生鬼角辅佐官念叨的“这个起码能在所有地狱轮流上刑八千年”,兀自冷静地将解药针筒的特制针管扎进脖颈血管,毫不迟疑一推到底。 ——鬼舞辻无惨既然已经解决,那么接下来,就轮到童磨了。 第101章 正文完结 单论实力, 堂堂鬼之始祖定是要比还未完全转化为妖魔的童磨要强,但如果以神明的角度来论难缠程度,那么童磨一定也是远远将鬼舞辻无惨甩在身后, 遥遥领先。 妖魔本身也会带有独属于自己的彼岸特征, 以出现过的大部分妖魔来判断,或许是腐蚀, 或许是同化,而经由食人恶鬼转化为妖魔的童磨,除了自行转化为彼岸能力的血鬼术,似乎要拥有更为上层一些的特性——无论是冰雾还是童磨所携带的黄泉气息, 都具有吞噬的能力。 先后吞噬了被惠比寿随手碾碎的鸣女, 以及被老板命令正面迎上毗沙门天怒火后的黑死牟, 童磨似乎是深得富贵险中求的真理, 胆大包天到在一众神明的眼皮子底下探出几乎凝成实质的雾气,偷偷吞了鬼舞辻无惨尚未彻底化为灰烬的半截躯体,将鬼之始祖遗留下来的那点血液彻底吸收殆尽。 随后完美继承了前老板想要逃走的遗志,毫不犹豫掉头就跑,连被毗沙门天削下去的半截身子都弃之不顾, 在一众神明的眼皮底下拖着残破的半截血肉,头也不回向着坍塌的无限城边缘飞掠而去。 那边察觉到妖魔准备跑路的我妻善逸早早就扯着嗓子飙起了高音,但奈何神明所关注的重点并非斩平后“功绩”寥寥的半妖魔,及时将目光投过来的也只有一个看童磨很不顺眼的毗沙门天而已。 毗沙门天虽为实力强大的武神,庇佑的神器堪比一个家族之多,但这一回因为有着企图吞噬神器神明的妖魔在场, 甚至还是之前就能从她手下逃脱出的古怪妖魔, 所以只带了寥寥几位确认能完好庇护的神器, 即便反应迅速, 但在童磨果断逃离的当下,也只堪堪造成了无论是对仍旧具有食人鬼特性来说不痛不痒的伤势。 鬼之始祖的灵魂被地狱带走,残留的鬼血被童磨吞噬,彻底属于“鬼舞辻无惨”的血液也纷纷开始带着宿主一同化为飞灰,除了即将彻底堕为妖魔的童磨,其它恶鬼均在同一瞬间灰飞烟灭,没有了掺杂在两岸的模糊界限之后,活人也将对彼岸开始逐渐遗忘,所有的交集也会随着逐渐模糊消失……除了童磨。 吞噬了鬼之始祖部分血液,却将堕妖的童磨,既不属于此岸人类能自如应对的范畴,又在彼岸被染上浓厚的黄泉气息,最后究竟又会变成什么东西? 这点似乎没有神明关心,除毗沙门天和童磨有旧怨之外,其余神明均对于一个一门心思逃走的妖魔没什么想法。 毕竟在鬼之始祖已经处理完毕的现在,已经再没有能由他们清算的此岸业障,而真正对于杀死童磨有执念的鬼杀队又都是活人,没有什么手段能够抓住脱离此岸的妖魔,即便以虫柱为首与上弦之贰有仇怨的队士均面露怒色,堪称愤恨地死盯住妖魔遁走后遗留下的暗沉雾气,也改变不了似乎真的被童磨逃走的事实。 一直到先前划水的惠比寿小福悠悠直起了后背,挂起了纯真却有点诡异天然黑的微笑。 空气中突兀传来一股不详的黑气,伴随着少女银铃般轻快的笑声,本已经打算离去的神明骤然回头,无比震惊看向手持一振宽沿黑扇的贫乏神,毗沙门天更是大惊失色,直接失口出声:“现在召唤风穴?小福大人,你在做什么?!” “当然是要送妖魔回他自己的家啦。” 大概能猜到贫乏神此刻的做法究竟因为什么,不过还是被震撼到的狯岳堪称目瞪口呆,震惊地看着惠比寿小福兴高采烈地回答道。 惠比寿小福是夜斗的朋友,夜斗之前拍着胸脯打包票说他肯定能安排好解决掉妖魔,了解所有后顾之忧,所以这多半就是夜斗的“安排”……某种意义上也不怎么靠谱的安排。 “风穴联通黄泉,会试图吞没附近所有能够捕捉到的生命,而一旦被拖入黄泉,神明或许还能借由信徒呼唤逃脱,活人则一定会被同化污染——” 狯岳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毫不犹豫,连看都没有看身后的神明打算如何应对突如其来被打开的风穴,果断并指划了一道“一线”,随后转身就跑,顺便鼓着额角的青筋冲着鬼杀队的队员们怒吼了一嗓子。 “一群蠢货,别傻站着了,都给我快跑!跑!!!” 神明被拖进去还有信徒给担着往出捞,鬼杀队的活人被拖进去,那可就是要被伊邪那美留下来做客的节奏。 做客不要紧,要紧的是伊邪那美太过于好客,而一旦因为各种因素吃下了黄泉的“好客食物”,那就将永远无法离开黄泉,甚至地狱的阎魔大王去要人都行不通,或许也只有威慑力比阎魔大王都重些的地狱辅佐官能有些薄面吧。 这招的确能对付沾染浓厚黄泉气息的妖魔,毕竟风穴肯定首先吸引自己人,不过这个贫乏神现在分明是来搅浑水的吧?夜斗把这么一个大杀器排过来干嘛,解决掉遗留的上弦之贰是很重要没错,但是这一个不注意就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操作,代价也太大了吧? 狯岳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开始“突突”直跳,又浮现了一种久违要被气到爆血管的怒意,果断转身跑路的时候还顺便踹了已经火速往他这边凑过来的我妻善逸一脚,直接把人踹了一个趔趄。 “还往这儿凑什么凑?废物!智障!跟着我跑,敢掉队就打断你的腿!” “唉?这种说法有点矛盾了吧师兄,打断腿还怎么跑啊?” “用滚的。” “……该怎么说,不愧是师兄吗,讲话永远这么冷酷无情啊。” 我妻善逸的嘴角抽了一瞬,随后也格外识相地跟着一同往外跑,速度看上去甚至游刃有余,在临近跑到安全范围前,还下意识回过头看了一眼。 被拦在看起来脆弱如风中残烛飘摇的结界另一侧,浓郁的黑紫雾气中已经再也看不清任何人影,只能听见若有若无的神明怒斥,以及从深深地下传来的恐怖幽洞音调,仿佛空洞的随意拨动的三味线,是极其诡异的心声,似乎要有什么不详的东西在试图顺着两岸连接的通道爬出——说起来,虽然的确很恐怖,但是这种声音也有点莫名的耳熟啊。 我妻善逸无意识地放空了一瞬间。 有一种诡异的耳熟,但是在哪里听过呢? …… 紧急的事态并没有留给我妻善逸足够的思索时间,所以他很快便将这一不对劲抛在脑后,在跑出危险范围之后,也颇为紧张地盯着一同向外撤离的队士们,而眼前的一片空地也就彻底成为黑气缭绕鬼哭狼嚎的诡异风穴,透着浓烈的不详。 虽然对于神明仍旧是敬畏又警惕,并且先前面对鬼化形态的同僚也仍旧小心翼翼,但能够走到一同踏入无限城这一步的队士至少全部拥有识时务的眼色,所以刚刚狯岳的一嗓子吼完,所有人都逃也似往外跑,发挥出了十二万分的求生欲。 没有一人掉队,就连面上还没消去怒容的蝴蝶忍也被面无表情的富冈义勇一手拎起,把水呼跑出了雷呼的速度,堪堪在风穴影响扩大之前跑出了黄泉腐蚀气息扩散的距离。 “……” 肉眼可见的黑紫色气流螺旋井喷,几乎要将这一片无限城坍塌后暴露出的地界直接卷成不毛之地,腐蚀性的黄泉雾气将触碰到的一切地面都吸干了生气,污染为寸草不生的灰白色死土,这种威能要比当初在吉原见过的童磨逸散出的雾气恐怖得多,是货真价实犹如附骨之疽的黄泉气息。 这种时候有闲心停留在原地的,也就只剩下了能够自信于自己应付得来的武神,其余全部人都只能远远站在范围外,对造成这种恐怖场景的惠比寿小福投去复杂又敬畏的目光。 “现在的话,大家差不多都可以回去啦。” 惠比寿小福身后半步站着已经恢复为人类形态的灾厄神器,能轻易引发风穴时化的神器同样拥有凶恶的外表,但对于自己所侍奉的女神却是百依百顺,且发自内心的维护,把投过来的畏惧目光挨个都瞪了回去。 “贪吃的妖魔会被留在黄泉,剩下的风穴也可以被小毗沙解决掉,所以这就是皆大欢喜了,完成了小夜斗交给人家的任务哦!” 粉发的少女挂着纯真无邪的笑容,面上看过去倒是毫无城府的傻白甜模样,笑容天真声音娇憨,但做出的事可足够令人畏惧,甚至也称得上心细,幽幽的粉瞳立刻就瞥到了鬼杀队众多剑士身后表情仍旧不怎么对劲的蝴蝶忍,意有所指开口: “被留在黄泉可是比起下地狱要恐怖得多,希望犯下罪孽的家伙受到惩罚的话,还是把他关在黄泉更解气。” 甜美的少女嗓音顿了顿,随后音调骤然降低,原本听上去单纯可爱的嗓音似乎在此时才带上了属于灾神的压抑,慢吞吞补充道: “地狱尚且有刑期,千年万年也会有结束的一天,而黄泉……” 一声轻笑只留下若有若无的气音,即便是似乎更随和的穷神,也并没有和活人有再多交代的打算,惠比寿小福在下一刻就收起刚刚一瞬的黑沉微笑,重新挂上单纯可爱的笑脸,毫不迟疑转身离开。 * “风穴”的退治也并没有耗费太久,黄泉气息随着消隐无踪的童磨一起褪去后,除了战斗遗留下来的满地苍夷,再没有一丝一毫其它气息,仿佛神明、人类、恶鬼、妖魔间短暂的交际只是幻像,神明离开后不出半天,就已经有部分队士出现记忆的片段逐渐模糊的情况了。 “这其实是一件好事。” 虽失明的双目无法复原,但诅咒已经褪去,已然油尽灯枯的身躯重新焕发出活力,了却了自己一族夙愿的产屋敷耀哉说道: “狯岳先前对我说过,彼岸终究不是活人应该窥探的地方,既已如此,在没有了恶鬼需要退治后,没有交集才能让剑士们拥有以后安稳的生活……而我们,也终于不再需要绷紧神经与强大的敌人战斗,也不需要剑士们再去流血牺牲。” 产屋敷一代的诅咒终结于此,前面来肆虐人间的恶鬼,也终于终结于这个时代。 而至于不需斩鬼后,数量不容小觑的剑士们该怎么安排…… 自己有家人的剑士均选择领一笔遣散费后离开,孑然一身了无牵挂的剑士也会有产屋敷家安顿提供工作,连尚且年轻愿意上学的年轻人也被送进了学府。 “柱”们则都有自己想去的地方,比方说家大业大要养老婆的宇髄天元,又比方说自己有座山头有座庙的岩柱,蛇柱与恋柱似乎打算回恋柱的老家结婚,虫柱倒是还打算奋斗,要去读著名医学府,被安排了私塾埋头苦读——还附带了鬼杀队年龄不大的几只。 “炭治郎倒是想带着祢豆子回山里继续砍柴卖炭,但我认为多学一点知识并没有什么坏处。” 直面过惠比寿小福明显切开黑一面的蝴蝶忍似乎学到了什么真谛,笑容越发温柔,背后散发的黑气也越发浓郁,不容置疑将包括香奈乎在内的几人都一同打包带进了私塾,准备带着几个少年人一起考学府。 灶门炭治郎与其妹妹异常努力,虽然学不会,但确实在努力学习,香奈乎虽然交流仍旧有点困难,但学习进度可是甩开了别人一大截,伊之助虽然也学不会,但是被善用激将法的蝴蝶忍治得服服帖帖,鼻孔喷着气努力去学自己根本看不懂的天书,所以痛苦的只有我妻善逸而已。 “为什么啊?!!为什么我要学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啊,看起来就像蚂蚁在我的脑袋里爬来爬去,大脑都要被吃掉了,完全看不懂!可怕!超级可怕!!” 被折磨到双目爆血丝的家伙痛苦地揪住了自己金灿灿的头发。 “我明明可以和师兄回桃山的!明明都能回去结婚了,为什么要在这里学这种恐怖的东西啊?!!” 而且更重要的是,为什么师兄直接就进了学府,不用和他们一起上私塾啊?!! 要不是因为师兄也兴致勃勃进了学府,他才不想继续在私塾忍受痛苦,实在是独守空床太过于寂寞难耐,很想考进师兄的学府重新睡一个被窝罢了……为什么,他连和老婆睡一觉都要这么困难啊?!! 难不成有什么冥冥中的存在不允许他干坏事吗?!太过分了点吧!!! …… “——啊切!” 因为某些诸如造成他半神器身份的特殊原因,所以脑海中多出无数知识,对很多东西无师自通,顺利碾压了私塾老师考进学府的狯岳突然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喷嚏。 “莫名其妙打喷嚏,肯定是废物在心里骂我。” 狯岳毫不犹豫就扣过去了一口锅,并且愉快做出了决定。 “今天晚上过去,把废物揍一顿吧。” 第102章 双鸣柱if 自灶门炭治郎在浅草疑似直面了鬼舞辻无惨, 却不明原因被向来习惯灭口的鬼之始祖放过(或者说因为某些ptsd落荒而逃)后,原本就很会苟的鬼舞辻无惨似乎就又进入了潜伏阶段, 即便鬼杀队不放过蛛丝马迹, 也遍寻不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情报。 换句话说,就是鬼舞辻无惨又开始苟了,苟到天荒地老, 苟到灶门炭治郎重新继承了已经失传的日之呼吸,苟到了年长者卸下重担,新一批的“柱”独当一面。 …… 狯岳刚刚结束鸣柱辖区的巡视工作, 顺手将最近冒头过来的几只鬼送了免费的无痛切除头部手术, 这才提着寒光闪闪的日轮刀,心情不怎么美妙地回了鸣柱宅邸。 按照现在的时间,那个废物好像也快回来了……真烦人, 才刚清净了没有几天,就又要面对那家伙堪比噪音攻击的吵嚷, 外头的那些傻逼鬼就不能有点用,把那废物多溜几天,免得那家伙从完成任务到回来耗费的时间只有脚程, 路途耗时简直清晰可见。 而且更烦人的是,那废物经常舔着脸说自己受伤了, 要他照顾, 结果通常都是一些诸如“指甲断了”之类令他无语的“伤口”, 基本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想要他在床上照顾, 虽说没有必要理, 但是一不理这家伙, 又会开启大吵大闹斥责他冷血无情的开关……烦人得很。 一想到这里, 狯岳便又觉得耳边已经响起了令他想打人的魔音贯耳,太阳穴又抽了抽,表情更加不善起来,把来回路过的队员们吓得够呛,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不敢动,真的不敢动。 ——鸣柱有两位,因为能够使用的招式不同,却又刚刚好能凑齐雷之呼吸的所有招式,主公破格提拔两位大人一同肩负柱的职责。 不过这两位的性格大概有点天差地别,我妻大人比较随和,性格也比较跳脱,虽然有时候会说一些比较奇怪的丧气话,但是靠谱的程度大概也和他的音量成正比,只要是闭嘴的时候,还是很值得信赖的。 而至于稻玉大人…… 不幸路过的队士猛地打了个寒战,脚下步伐开始平移生风,硬生生走出了竞走的架势,恨不得拔腿就跑——不跑不行啊,稻玉大人是各方面的靠谱没错,但是操练队员也是出了名的魔鬼,每次经过稻玉大人的指点,都要看着头上长角提着狼牙棒的男人在自己面前走好几个来回,分明是会□□练到一头栽进三途川的程度! 万幸,狯岳虽然的确有心情不好时“提点”队员的不良习惯,不过此时他倒也懒得关注其他人,心里算着我妻善逸大概还有多久才来折磨他的耳朵,思考起来究竟是准备把这废物直接暴打一顿,还是干脆去花柱栗花落香奈乎那里躲一躲清净。 前者算得上日常,废物实在皮糙肉厚太过抗揍,怎么揍都不痛不痒,后者倒是有很高的可行性,那家伙会在女人面前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虽说仍然称不上“有形象”的形容,但是最起码不会像一只发·情的公狒狒一样舔着脸贴过来……这个评价是兽柱嘴平伊之助给的,狯岳觉得格外贴切。 大概就是那种吧,堪堪迈进“青年”年龄段的家伙满脑子都塞满了黄色的废料,大概是实在不受女人欢迎,以至于不知不觉中就在某方面变态了……不知道谁给得他胆子,竟然敢对自己的师兄下手。 不仅下手,还下嘴,该干的不该干的一样没落下,完全点在了某种黄色技能上的天赋彻底用在了错误的对象身上。 起因似乎比较老套,这废物十八岁生日那天,刚好二人一同晋升鸣柱,虽说一份职务两人继承,狯岳还有些不情不愿,不过老师倒是开心得很,拉着到了饮酒年龄的两个徒弟一起拼酒,结果老头子喝了没几口就回去睡觉了,剩下上头了的狯岳和善逸谁也不服谁,直接拼到断片。 而断片的结果是狯岳倒了大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酒品太好,喝醉之后稳稳当当不凶不吵,甚至因为大脑转动缓慢而本能乖顺一些,才导致这个讨人厌的寒酸家伙竟然敢对他出手……就算第二天是废物跪在床头土下座也无法解他心头之恨! 哈?凭什么那废物这么神清气爽啊,阳光一照感觉那张蠢脸都在反光,看上去就是舒适到不得了的情况,享受的只有那废物一个,凭什么啊?!! 那种蠢货,老是大哭大闹的废物,动不动就大喊自己办不到的垃圾,才应该是三天下不来床的那一个吧??!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场景,气到开始“咯噔咯噔”咬牙,背后腾起的黑气也弥散到令不幸路过的倒霉队员开始两腿发抖的地步,狯岳沉着脸思索了一会儿,最后选择了方案二。 ……就是说,虽然拳拳到肉去揍废物也挺解压的,但是也有一件不太愿意承认的事,比方说他其实实际战斗力比不过一刀999的偏科之王我妻善逸,只不过发展比较均衡(尤其是智商能弥补一下另一个的弱势)……之类的。 毕竟的确要有自己的短板才会二人一同继承一个“柱”的位置,要不然即便霞柱尚未退位,九柱目前仍旧空缺,再分出一个“柱”不是皆大欢喜? 真的打出火来偏偏还打不过,那留在这里等着发·情的狒狒回来为所欲为吗?道歉很大声但手劲也很用力,这种尴尬的事比较私人,又不方便打起来闹到人尽皆知,毕竟也不希望被那些弱鸡队员发现这种事,所以就算性格再暴躁,也要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 于是狯岳果断把羽织一披,日轮刀往怀里一揣,面色严肃地去找了花柱栗花落香奈乎。 呵呵,他找花柱玩泼茶杯去了,自己在家里慢慢撸吧,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垃圾。 …… 于是,在时间踩得很准,几乎就是前后脚,当另一位“鸣柱大人”急匆匆赶回鸣柱宅邸时,只得到了空荡荡没有人气的房子,以及松了一口气告诉他“稻玉大人去花柱大人那边了”的留守队士。 激动的心骤然冷却,飞快解决完任务想要回来和老婆温存的现任鸣柱之一我妻善逸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师兄这就跑了,因为嫌弃他做的太多了吗……虽说大概是事实,这点稍微有点心虚,但这也不能怪他吧,硬是死守着他直到升柱那天才顺理成章酒后乱x,热血上头的少年人可是憋了整整那么久,也不能怪他开荤刹不住车吧? 说起来师兄的确一直都不太热衷,清心寡欲到令他心焦的地步,严重怀疑是不是哪方面存在障碍,比方说有点×冷淡什么的……不过这回也太过分了点,嫌弃他太热衷,那大不了他少做两次就好了,没有必要跑路吧?! 出远门回来,可是急需老婆的亲亲来抚慰他受伤的心灵,就算鬼没伤到他一根汗毛,但是丑到他的眼睛了啊!揍他也没关系,毕竟通常都是揍着揍着发展到榻上,属于痛并快乐着,干嘛要跑路,这个时候没有老婆吸,真的会×求不满的! 所以,他老婆究竟跑哪儿去了?!! —— 原本是打算去花柱那边避避风头,不过半路上鎹鸦送来消息,鸣柱辖区附近发现了疑似弦月鬼的消息——虽说弦月鬼陆陆续续也偶尔会出现,并且成为新任“柱”手下的战绩,但比起普通鬼的出现频率,也还是格外值得关注的一件事。 于是狯岳又不得不捏着鼻子打道回府,进门的时候差点被一大坨金色一头扎进怀里,多亏了他连忙发挥出和废物平日里互殴时的反射速度,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开了这一坨金色的“袭击”。 “滚远点——满身蠢货的味道。” “唉……师兄的反应怎么老是这么快啊。”明显是有预谋的家伙遗憾地嘟囔了一句,随后又开始大声抱怨起来: “而且师兄才很过分吧?又要骂我蠢,骂了很多年了都不改口……这个虽然很习惯啦(小声),而且我回来的时候真的超级期待的,想要和师兄关系更近一些,甚至连杀完鬼连水都没有喝就跑回来了,师兄怎么可以躲着我——” 话还没说完,没心思听废物抱怨的狯岳就面无表情伸手拽了一把他的长马尾,直拽得我妻善逸龇牙咧嘴起来,心里又双叒叕一次后悔起来为什么要留长发:“好痛!别拽我头发啊师兄!” 啊啊啊啊啊!不止一次了! 我妻善逸在心里哀嚎起来,师兄一不想听他说话,或者嫌弃他多嘴的时候就会拽他头发,每一次都拽得他头皮生疼,头发也会被拽掉几根,这么多次也不知道拽掉了多少珍贵的长发,再这么下去他早晚会变成秃子的! 咳,虽然说特殊的时候拽也不是不行,比方说做某些事的时候,看见苍白的指缝里攥紧属于他的颜色,心情也会有点愉悦,连动力都更充足了呢,绝对能让师兄第二天没有精力打人——糟糕,一想到这里就很想做了。 蠢蠢欲动的心从不停歇,双手已经跃跃欲试想搂过去,然而他终究慢了一步,还没等心里开始着火的我妻善逸露出点什么端倪,狯岳就一张信纸糊到了他脸上:“给我收收你的蠢脸,有新任务了。” “……气氛这么好的时候,就不要说这么煞风景的话了吧,师兄。” “哈?你是万年发·情的生物吗?气氛哪里好了?!!” …… 虽然很想做点爱做的事,但有关弦月鬼,兹事重大,就算是满脑子废料(狯岳语)的我妻善逸也不得不暂时收一收自己开始荡漾的心思,面色严肃下来,难得显露出像模像样的属于“柱”的威严,粗粗扫了一眼皱巴巴的信纸。 “如果是十二鬼月,那肯定要关注的,活动范围距离我们更近吗?啊,那就由我们来砍掉鬼的脑袋吧。” 已经从娃娃脸进化为稍微成熟点娃娃脸的我妻善逸翻动着手里的信纸,语气虽然也沉了下来,不过面上似乎带了一丝漫不经心: “隐的消息明天会到,那明天就动身怎么样?这次师兄和我一起走吧,不然被趁机逃走就麻烦了——说起来。” 话刚说了一半,蓄了金色长发的废物突然凑近,表情认真的捏起他垂下的鬓角,在手指尖慢条斯理地捻了捻。 “师兄,你的头发是不是也长了一点?” 可以扎辫子了吧?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