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七零女配从古代穿回来了/作者:暮见春深』 『状态:已完结』 『内容简介: 陈曼曼前世死亡后穿越到古代,从小官之女到皇子妃再到当朝皇后,与皇帝是少年夫妻、盛宠无二,当皇后第三年宫中有了新后人选,陈曼曼毒发死亡并完成任务。系统问她:“你有两个选择,一是让你复活身体健康,继续当皇后辅佐明君名垂千古,二是回到自己的时代。...   』 ------章节内容开始------- 第1章第1章   1978年夏安原市   副食品厂家属院是红砖筒子楼建筑,各家门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中间是做饭用的是公共厨房,过道堆积着邻居们搭建的简易灶台和煤球、自行车、学步车各种杂物,U字形的五层楼房用长廊连在一起,放眼看去各家廊前晒着花色不一床单被罩迎风飘扬。   星期天都在热热闹闹洗衣服,但今天筒子楼最显眼的还是二楼陈家进进出出的人群,以及门楣和窗户上贴着的双喜。   楼下停着一辆小货车等拉嫁妆,众人将五斗柜、大衣柜合力抬上去,八条各色被褥搭好,鞭炮一响,嫁妆车走了,留下一地红色鞭炮碎屑。   接下来就是等新郎官上门接新娘子。   陈家人忙的脚不沾地,尤其是新娘子的父母朱银萍和陈广明,来人忙着给帮忙的亲戚邻居散喜烟喜糖,喜气洋洋应付各种吉祥话。   “曼曼女婿干什么的?怎么之前没听说过这就结婚啦?”   “曼曼今年才十九吧,啧,你也舍得!”   “他们家来提亲的时候我见过,啧,那叫什么……一表人才!一家子都是干部,曼曼嫁到好人家享福去了!”   邻居孩子则含着手指头眼巴巴望向朱银萍口袋,小孩儿都贼精,知道家里办喜事有糖吃。   朱银萍肉疼的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糖递过去,抿嘴谦虚笑道:“什么享福啊,都是一般人家,他们俩相亲看对眼了,小骆就来家里提亲我就答应了,那边他爷爷病了想看孙子结婚,这不就赶紧办了么。我没别的要求就想曼曼过得好,再说这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我也指望她留家给我挣钱,早点出门子最好!”   “就是,咱养闺女的不图人家有多少钱,只要对咱闺女好!”   有个女人凑过来搭话:“可不么,人家家大业大的闺女受了委屈咱都没胆子上门说理去,要是一胎生了闺女又被婆家嫌弃——”   朱银萍忿忿给这女人塞了一颗糖,心道我嫁闺女你来说这风凉话,咋不噎死你!   周围都是和朱银萍年岁差不多的中年妇女,不算人精也知晓人情世故,并不附和这女人的话,谁不知道这女人和朱银萍不对付的妯娌关系好,这是故意添堵呢。   “走,咱去看看新娘子打扮好了没,曼曼打小就比一般姑娘白净,那小脸别提多惹人爱了!”   闺房原本关着门,女人们一窝蜂过来起哄,朱银萍的大儿媳妇钱卫红笑眯眯将门拉开,她一让开,女人们正好看到坐在床上的陈曼曼。   陈曼曼穿了一条红裙子,头发梳起来挽在脑后整整齐齐,只在发髻上簪了朵红花,杏眼樱桃嘴,小小一张鹅蛋脸,白皙脸颊泛着粉意,抿嘴一笑弯弯柳叶眉都透着风情,真真是个漂亮新娘子。   “曼曼,站起来让我看看裙子。”   陈曼曼知道她们是要看这条红裙子,相当配合地从床上下来,床下是一双红色高跟鞋,她穿好鞋子在地上站定。   如今供应比几年前强一些但布料还是白灰蓝居多,拿着布票都不一定能抢到红棉布,陈曼曼这条裙子是的确良的,没什么花色胜在红色正,而且鸡心领收腰的款式衬得前凸后翘小腰不盈一握,再搭上红高跟更亭亭玉立,特喜庆。   与陈曼曼年岁相当的年轻姑娘们无不羡慕的望着她这身打扮,若是自己出门子时能有这么漂亮就好了,不晓得日后结婚能不能跟曼曼借来这套裙子穿。   “啧,这头发盘的也好看,油光水滑的,一看就不缺营养!”   “曼曼,头发是你自己盘的吧?将来我家枣花结婚你也帮忙收拾收拾!”   甭管真假玩笑陈曼曼先一一答应了。   正热闹着呢,楼下不知道是谁喊:“新郎官来了!”   陈曼曼站的位置离窗子近,下意识探头看了看,心道她真的又要结婚了,而他竟然也真的来了,随之反应过来红着脸回床上坐着。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看热闹的奶奶大姨大娘嫂子们都笑成了一团。   “跑不了,人马上就上来!曼曼,咱可得端住了不能轻易和他走!”   陈曼曼这会儿只一个劲的抿嘴笑,她坐在房间里看不到外面的景象,只听到外面一浪接一浪的欢呼声,新郎也越来越近了。   人群簇拥着新郎官来到陈曼曼房门口,陈曼曼一抬头正对上他的眼睛,男人板寸收拾的利落精神,凤眼高鼻梁眉如墨描,灰色中山装白衬衣干净合体皮鞋擦锃亮,他身量高,陈曼曼房间门框矮,他要地点头才能安全进来。 第2章第2章   即便是七十年代婚礼简办也没有宴请多少宾客,结婚依然是一件累人的事情,上午到骆家和骆致成被人看猴一样围观,被拉去和不大熟悉的亲戚拍合照留念,拍全家福,拍夫妻合照,再去饭店吃喜宴,好不容易回到家里又被邻居按规矩请走说话。   傍晚前骆致成将陈曼曼接回来吃了晚饭,他的朋友邻居来闹洞房,逗俩人吃了几回合的苹果,讲讲恋爱经历,天黑之后就散了。   新婚洞房夜正式开始。   因为骆致成洗漱还没回来,房门只是虚掩,陈曼曼站在正中央打量未来的居所,不同于副食品厂家属院筒子楼的狭小,骆家这处院子是祖宅,多年前盖成的青砖大瓦房饱经风水雨打依然屹立不倒,三间堂屋是长辈在住,定亲时骆家长辈说他们住的这间朝东大厢房是一年前建成的二十来平大开间,填上家具一分为三。   进门正对小客厅有木质长沙发两把椅子,贴墙放的是陈曼曼陪嫁的组合条几柜子,客厅北间是靠窗放的书桌,墙边是成排的书架博古架,南间则是卧室放了床、大衣柜、床头写字台,因为卧室和客厅没有砌墙只在中间挂了两面素色棉布吊帘做隔断,吊帘和房梁同高、距地面只有七八公分放下来就形成单独卧室空间。   陈曼曼探头看婚床,卧室挂了喜庆的彩色拉花,上午她和骆致成就是坐在这里被众人围观,她缩回脑袋望着茶几上的红双喜茶盘发呆,无他,茶盘里面放的是今天结婚礼钱。   这里头有陈曼曼要还礼的份子钱,她整理翻出记账本点好钱,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抬头就看到骆致成踱步进来,他头发上还带着湿气,擦好后将毛巾搭在门后的脸盆架上,走到门后插上插销。   大开间立刻变成密闭空间,只有南卧室和北书桌的窗户开着,陈曼曼莫名觉得呼吸困难,转念一想她早穿回来了,谁怕谁?   “我的钱我拿走了。”他们约定协议里说好的,账务独立。   骆致成神色很淡:“随你。”   陈曼曼将剩余的钱往他方向推了推,然后环视一周装作刚看清布局的模样,想开口说话又怕有人听墙角,压低声音问:“我好累,先去睡了。”   也不等骆致成反应,陈曼曼绕过他用香皂洗了手,走去卧室时随手放下吊帘开了台灯,吊帘瞬间映出她的身影,但她大概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随意脱掉外衣换上睡衣,身姿曼妙,接着躺倒在床溢出一声低低的舒服叹息。   骆致成在她看到吊帘机巧前坐到沙发上,漫不经心看了眼记账册。   房间里很安静,骆致成咳了声听到外面隐约有嬉笑声,他关了客厅灯撩开吊帘走进卧室。   卧室东北角背对吊帘靠窗口的是大衣柜,窗帘早放下来遮的严严实实,窗下一台缝纫机,婚床在西南角贴墙放置,床边是写字台,台灯莹莹亮光,夏天天气炎热,但自家造的房子足够阴凉,陈曼曼裹着一条毛巾被背对他躺在床里侧空出半张床,两只枕头相隔遥远。   骆致成双手握拳青筋暴起,靠近床时明显看到陈曼曼瑟缩了一下,他拿起枕头关了台灯,室内一片漆黑。   床晃了晃,他躺到空出来的半床上,同床但并非共枕,一人睡一头,互不干扰。   陈曼曼松口气,她还真没准备好再经历一次初那个夜,两人相亲时只约定两年内不要孩子,并未规定其他,这位性格高傲,表现的抗拒一些绝不会强人所难,如果真要,顶多是累点,前世和身边这位的第一次简直不堪回首,两个纯新手的碰撞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陈曼曼裹紧毛巾被没有预兆的打了个喷嚏,然后又打了一个。   是谁骂她?   陈红兰吧? 第3章第3章   陈曼曼在新婚大床上睡的无比安稳,梦里回想起穿越回来和骆致成相亲的经过。   她一梦回到家中见到阔别数年的父母欣喜若狂之余就是思考怎么甩掉这门狗屁婚事,最好一点边都不要沾!   陈曼曼第一时间让大哥陈国庆去找和商建平、陈红兰在同一个地方的回城知青,美其名曰打听商建平近况,有个人和陈家沾亲是朱银萍娘家亲戚,不会向着陈红兰一家,他说早见到商建平和陈红兰同进同出、日落黄昏约会做饭,俩人还对外说早就定有婚事。   当初陈商两家定亲的事知道的人不多,毕竟给七八岁孩子定娃娃亲说起来也算封建糟粕不适宜太过张扬,但商家家境好,陈家不想失了这门好婚事,私下的确将商家当正经亲戚对待,每年都要走动,陈广明知道这件事第一反应是去找大哥陈广柱讨个公道。   父母对他们兄弟俩偏心就算了,各自结婚成家还想一辈传一辈欺负他的儿女,没门儿!   可这样一来势必重演闹剧,陈曼曼预感这一世陈红兰还是重生的,她没死,陈红兰必定想将商建平甩回来把她当废品回收站,陈曼曼稀罕他?到时候更扯不清,给自己添堵。   劝住父亲不要冲动之后,母亲就有主意了,既然商建平不知好歹移情别恋了,那他们也给陈曼曼找个好对象,早早嫁人,反正知道这桩婚事的人也少,看谁抢先呗。   陈曼曼不得不承认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气势不能输嘛,何况家里大哥大嫂虽然分到了厂里的福利房,但是双职工工作繁忙,孩子只能交给母亲朱银萍照顾,两口子也时不时回来,二哥陈永庆下乡待七年养了一身游手好闲的毛病,他今年二十三了,回城只找了个临时工工作,结婚没房子必定被人挑剔,新媳妇婚后和公婆一起住还好说,多个小姑子呢?   房子就那么点儿大,人口越来越多,陈曼曼早晚都要出嫁结婚。   虽然对结婚没想法,但厂里组织和市里其他厂子联谊相亲时,陈曼曼还是去了,与其等父母媒人安排相亲,不如主动出击。   副食品厂效益不错,职工买些油盐酱醋午餐肉都比外人便宜,厂里未婚姑娘们很受欢迎,但比起机械厂、客车修配厂的技术工人稍显逊色,听领导说这里头有三个四级工,两个五级工,还有一个六级工,这些人工资一级比一级高,是相亲市场上最吃香的。   尤其那位六级工,离工人阶级终极梦想八级工只有两步之遥,那眼光得高成什么样,同时,陈曼曼想,工资级别这么高还没结婚,他应该年纪不小了,很挑剔或者长相难看。   所以进入联谊礼堂一眼看到那张鹤立鸡群的脸时,陈曼曼吓的魂不附体。   最先想到的是她和系统对话时皇帝面无表情盯着她的神色,陈曼曼有个错觉,下一刻这群人都要跪下山呼万岁了,毕竟陈曼曼见识过新帝刚登基时的狠厉,知晓这只狼狗咬人有多痛,或者皱眉。   那一年,新帝还不是成皇子,陈曼曼回娘家省亲,路上耽搁了点时间,回府正好遇到他要出门,两人在二门相遇,他皱着个眉头像要讨债。   陈曼曼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联谊会上想起这件事。   有那么一瞬间,陈曼曼好奇他会不会认出自己,至于是不是一个长得像的陌生人,陈曼曼相信她的直觉。   可是都没有,联谊众人自我介绍打招呼,他表现如常,根本没察觉到陈曼曼这个人。   或许是认错了,就在陈曼曼自我安慰的时候他也消失了,再一扭头,陈曼曼看到他给领导写毛笔字,原来联谊会贴的字掉了,临时让他补一份。   字挂上去,陈曼曼那点庆幸也消失不见,她对这笔字再熟悉不过,她古代父亲是个七品小官,养出的儿女也没多少墨水,成婚后他曾给过她一本字帖临摹,临的就是他的字。   成皇子的字端正古朴,这笔字多了些圆融,可能是登上帝位有了变化,但依然保持着早年风骨。   那七级工也是他了?   陈曼曼用瞻仰七级工风采的借口到他面前晃了一圈,陈曼曼两世长相有三四分相似,但晃完发现骆致成没认出她,或者说不认识她。   认不出也好。   随后陈曼曼从旁人口中知道了他的名字叫骆致成,他大概和‘成’字有缘,不知道庙号有没有这个字,等等,陈曼曼想起她看到的陈红兰的未来里丈夫也姓骆,骆姓少,那个男人有个孩子与陈红兰关系不好,后来孩子被独身不婚的大伯领走,跟大伯学成了个老古板,仍然不认陈红兰这个继母。   那孩子的大伯就是骆致成。   陈曼曼有主意了,这不是现成的结婚对象么!虽然骆致成没认出她,她了解他就行,虽然有点膈应皇后死了之后皇帝必定大选美人,但正常人家妻子死了也能续娶,眼不见为净,何况这辈子的骆致成注定独身,他那个闷性子不会想沾花惹草,以后她喜欢上了别人或者他改变想法另有所爱,结了也能离。   反正陈曼曼不能想象在陈红兰回城之前和另一个陌生男人结婚的情形。   就他了,睡习惯了。   联谊散场前骆致成就消失了,陈曼曼在角落见到了他在抽烟,他烟瘾应该不大,只夹着烟盯车轮胎,大概在思考什么技术难题。   陈曼曼主动上前:“同志,你是来相对象的吗?”   骆致成回头,眸中闪过明显的讶异,表情还是特别的冷淡。   “嗯。”   “你家里有介绍对象吗?”   “没有。”   “你有什么要求吗?”   “我爷爷生病了,想让我尽快结婚。”骆致成掸了掸烟灰,按在墙上熄灭:“你相中我了?”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 _8_0. c_o_m   陈曼曼笑容灿烂的点头:“是啊,我们互相说下家庭条件吧?我先说。”   十九岁,父母双职工家庭吃饱穿暖的水平,普通嫁妆,她个人初中毕业就走家里人情到副食品厂食堂工作了,每月工资二十八块,粮食供应三十六斤。   骆致成也说了自己的条件,二十四岁,两代干部家庭,本人大学机械专业毕业、七级工,月工资九十八,粮食供应四十四斤,与爷奶同住且老人都有退休金,父母在本市另有房子。   陈曼曼发酸,皇帝真是命好呢,到哪儿都是高起点,不过她也不怯。   “骆同志,你觉得我怎么样?我不贪你家钱,以后过日子各花各的。”再挣呗,她多活那么些年,又从陈红兰记忆里看到了未来发展,陈曼曼不相信自己和家人还能成为炮灰。   骆致成凤眼和前世如出一辙,眸子漆黑,他冷淡的颔首:“可以,但是得尽快结婚。”   “好啊。”   约定第二天见面时间,陈曼曼和骆致成细谈了一些内容,主要是回家如何跟家人交代,他话少她早就习惯了,陈曼曼将预备好的内容教给他,各自汇报父母。   到了星期天休息,骆致成拎了两样礼上门拜访,随之陈曼曼跟他到医院见骆家老爷子。   又一个星期天,骆致成、骆奶奶以及媒人上门提亲,二人正式定下婚事和结婚日期,再一个星期天两人领证,与此同时,朱银萍急急忙忙套新被子,跟人换布票、工业券准备嫁闺女的用品,紧赶慢赶到今天婚礼。   结婚真累啊。   不过可以开始看戏了,梦里陈曼曼忍不住笑了,笑声轻轻地,闭眼假寐的男人听的清清楚楚。   骆致成眼前浮现太宁二年冬,椒房殿内的情景。   御前太监慌慌张张来报发妻陈皇后晕厥呼吸微弱,太医院太医悉数赶去正在医治,他预感不妙急急回了椒房殿,只见到她平躺在绣床之上,面色平静带笑,只是不再睁眼看他。   “曼娘!”呼喊不应。   太医们俯首告罪,冷汗涔涔。   恍惚间,他看到她的影子飘忽在床前,正欲上前时听到一道古怪死板的声音:“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死亡,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让你复活身体健康,继续当皇后辅佐明君名垂千古,二是回到自己的时代。”   她毫不犹豫:“我要回去。”   说完,他怀里的人呼吸随风而散,他追上去只见到她跨过椒房殿的门槛融入橘黄色夕阳,化为一缕青烟。   他的发妻,他的皇后,头也没回的走了。   上穷碧落下黄泉,死生不复相见。   不,现在他们见到了,可这一生,又会是谁抛弃谁?   骆致成睁开眼睛。   天亮了。   陈曼曼舒服地翻了个身,不过身下这架三边床只有一米五宽不比绣床阔大,陈曼曼后知后觉腿搭在了别人身上,好像还碰到了什么东西,动了动。   陈曼曼意识到她的脚……她抬起脚裹着毛巾被再次面对墙壁。   罪过,罪过。   前世他们新婚起床是什么样子来着,他早早去练剑了,她……疼。   不觉得罪过了。   过了两三分钟,那头有了动静,坐起身下床,收走被陈曼曼压在腿下的半条毛巾被,叠好放到枕头边。   陈曼曼挠挠脸坐起身:“几点了?”   骆致成就站在床边整理了下枕巾,瞥向写字台上方的挂表:“六点二十。”   “家里几点吃饭?”   “七点半。”   “噢,那我得起床了,才第二天不能懒。”   “嗯。”   骆致成拿上今天要穿的衣服撩开吊帘出去了,听动静是在北间书桌那儿换衣服,陈曼曼迅速下床挑选行头,昨天那条红裙子指定不能穿,但刚结婚要喜庆,她迅速套上一条荷叶领的红格子裙站到大衣柜前照穿衣镜。   这一照不得了,陈曼曼发现脸颊上多了一个红点点,碰一下还发痒,再一看手上也被咬了个包。   “这蚊子怎么不听话。”不是说了人家的血甜嘛。   陈曼曼梳着头发拉开吊帘看向北间:“那个,有万金油吗?”   东西还没完全收拾好,陈曼曼完全不知道自己常用的塞到了哪个嫁妆箱子,只能问他,也没想好怎么称呼他。   骆致成坐在书桌前,黑裤白衣素淡如水墨画,水墨画打开抽屉拿出个小圆盒,陈曼曼走上前接过来。   “谢谢,下午把蚊帐吊起来吧,蚊子太多了。”昨天旁观婚礼的人逗他们坐床看热闹,稍不留意就弄坏了,昨晚太忙,今天绝对不能留给蚊子机会了。   当过皇帝的人的血都不吸,不知道珍惜的臭蚊子。   骆致成莫名被瞥了一眼,低声应:“好。”   收拾停当,厢房门打开,这道门也是粉刷一新的,门板及腰,上面是菱花格嵌透明玻璃,里面挂了面碎花帘子。   陈曼曼忽然想起,这两面窗户窗帘、门帘、吊帘都是碎花,他好像是素净清雅的审美。   不管,她觉得好看。   屋外朝阳初升阳光撒遍大地,院子里昨天待客的桌椅都送回去了,堂屋和厢房门前用青砖铺路在院中间交叉,路向东延伸到厨房向南到厕所,被分割的空地做花坛种了花草,西面墙角是成排的小菜,院子里很静,爷爷奶奶还没起床。   洗脸刷牙,两人站在院子里也不说话,陈曼曼转过去欣赏骆奶奶种的牡丹花,嗯,过季了,那看月季。   骆致成接了水三两下洗完脸回新房拿毛巾,陈曼曼嘟嘟嘴,这才转过身重新接水洗脸。   “早饭吃什么?”   “随便。”   陈曼曼盯着他不吭声。   骆致成默了片刻:“先看厨房有什么。”   “一起去吧。”陈曼曼想知道他是否保持了封建帝制养出来的一身毛病。   厨房在厢房对面,骆家大门朝东,陈曼曼刚准备走向厨房时堂屋门打开了,爷爷奶奶起床了,她正准备招呼,大门也被人拍响了。   “开门。”   声音熟悉。   陈曼曼正在想这是谁时,骆致成已经去开了门,门打开进来一家子,打头的人陈曼曼昨天刚喊过妈。   哦,婆婆来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晚上九点正常更新 第4章第4章   大清早六点半,公婆小姑子都来了。   从公婆家住的市委大院赶到这儿得十来分钟,那不到六点就起床了啊,真舍本。   小姑子骆致妍从公公骆宏申车座后跳下来,眼风都没扫陈曼曼一下,径直朝堂屋去,娇声喊爷爷奶奶。   “奶奶,做饭了嘛!”   骆宏申冲新儿媳妇点头示意,略带些歉意道:“妍妍不懂事,你别介意。”   “爸,妈,早上好。”陈曼曼言笑晏晏:“都是一家人不客气才好呢,妍妍应该是饿急了,我和致成正说早上做点什么呢。”   “噢,不忙不忙。”骆宏申人很文气个子高,架着一副眼睛十足学究做派,他当人公公不好再说什么,将自行车交给骆致成停好,向后看了眼妻子林琴华。   林琴华是机关干部的打扮,米色短衬衣土黄色西裤,一身衣服熨的连一丝褶子都没有,她是齐耳短发,两边头发用黑卡子别着,人冷冷淡淡:“进去吧,别都站着了。”   陈曼曼依然微笑,面上挑不出半点毛病,撞上骆致成的目光依然不气馁朝厨房扬扬下巴。   堂屋门打开,骆老爷子和骆老太太都出来了,二人刚睡醒脸都没洗,尤其老爷子大病初愈人动作稍慢显得虚弱。   骆老太太正拿着梳子梳头,从镜子里瞥一眼儿媳妇,笑问:“妍妍,怎么来这么早?”   骆致妍揪了朵月季拿在手里转着玩,眼角斜睨陈曼曼,嘴上满不在乎:“早点来好啊,我们来看新媳妇呢,昨天都没好好说话。”   陈曼曼正在忙。   “爷爷,您别忘井边儿去,那儿水还没干,太滑了。”她说着将洗脸盆的水泼出去重新涮涮打好水放到洗脸台上。   骆老爷子欸了声相当客气:“谢谢曼曼,你别忙,我自己来。”   陈曼曼只是笑到水井边洗洗手,支着双手往厨房走:“爷爷奶奶想吃什么,我来做早饭。”   “不行不行,哪儿能让新媳妇动手,我马上梳好头发咱们就做饭。”骆老太太讲规矩,一听这话手上动作都忙了起来。   “奶奶没事的,做早饭又累不着。”陈曼曼说着拿过别在厨房钢筋窗棂上的镰刀交给骆致成:“爸妈还要上班,咱们赶紧做点方便吃的吧?奶奶,我看小菜园里的韭菜长得蛮好,我叫致成割点韭菜好咱们吃煎饼好嘛?”   骆老太太忙不迭答应:“好好好,我正想吃呢,昨天来客人夸我的韭菜好我都没舍得给他们。”   陈曼曼嫣然一笑:“奶奶是不是留着韭菜给我吃呢?”   嘴甜勤快的孙媳妇哪能不讨人喜欢,骆老太太笑盈盈称是,见孙子真的拿上镰刀割韭菜笑意深深,又听陈曼曼声音清脆的朝林雪琴问话就故作不经意的瞟了眼。   陈曼曼笑容不断又看不出讨好之意:“爸妈,你们早饭习惯吃什么?咱们要熬粥吗?”   林雪琴还是眉眼冷淡:“吃什么都行。”   但是骆宏申给补了句:“老爷子得喝粥养胃,熬点粥吧。”   “好嘞。”陈曼曼不多问也没看扬着脖子等她问的骆致妍,到厨房看了一圈,只看到油盐酱醋摆放的位置没看到粮食,回头要问,骆致成双手掐着一大束韭菜进来了。   陈曼曼嘴角抽了抽,这么多韭菜都够包顿饺子了,不知道老太太会不会心疼菜啊。   他站在门口问:“找什么?”   “啊?”陈曼曼抓个话音:“米,爷爷吃小米粥吗?”   之前陈曼曼生病就喜欢吃点小米粥怀旧养胃,等等,她那是王府皇宫,老爷子当年小米加□□,现在还能爱吃小米么?   骆致成咳了声:“大米小米掺着煮,再加点瘦肉丝和葱花。”   果然,陈曼曼慢悠悠抓米淘系,余光看骆致成拿掉煤炉封口掏灰换煤加煤,动作还算熟练,在家没有养尊处优,等新煤烧着的功夫骆致成对着案板上的韭菜有片刻迟疑,哼,也不知道用多少了吧。   投桃报李,陈曼曼用手比划了一下:“先择这么多就行了,剩下的问奶奶怎么做。”   “好。”   人拿着韭菜出去了,林雪琴皱了皱眉。   骆老太太路过瞧了眼忍着笑进到厨房不由分说夺过陈曼曼手里的砂锅,严肃的说:“今儿可真不能让你做饭,传出去让人笑话呢,你爱吃什么也跟我说说,回头我跟张婶说,她好做你的饭。”   张婶是照顾两位老人的保姆,负责中晚餐、买菜和日常扫洒。   陈曼曼顺从地让老太太忙活,顺手理了下厨房昨天来不及收拾整齐的碗盘,语调乖巧:“奶奶,我不挑食,什么都能吃不用麻烦的。”   整好碗盘拿了两棵小葱剥皮。   骆老太太象征性的问了几句昨晚睡得可好,有没有想家之类的话,而厨房外面传来林雪琴和骆致成的对话。   “韭菜哪能这么择,我来吧。”   手就要拉骆致成衣服让他站起来,也不再掩饰眉宇间的烦躁,真有意思,才进门第二天就这么会支使人。   骆致成不习惯地躲开她手:“要怎么择?”   林雪琴被问住了,然后特别不耐烦的说:“男人就不适合干这些活,我来择吧。” 第5章第5章   蚊帐是粉红色,陈曼曼从大衣柜深处找出它,此时骆致成手上已经抱了一些冬季衣服充当衣架,她抱上蚊帐让出大衣柜,示意他把那些衣服放回去。   他沉默无言,还是把衣服放回去了。   趁这点时间陈曼曼好奇的打听:“结婚的事,你妈妈不同意吗?”   婚前双方家长只见过两面,一应流程都是骆致成决定,他手里有钱也不和父母住,骆家爷爷奶奶也不反对他结婚人选,陈曼曼看得出林雪琴可能不满意她,但没想到会表现这么明显。   骆致成抬眸:“她不会插手我的事。”   陈曼曼眨眨眼,林雪琴今早可不是不插手的意思,给她一把椅子坐下直接能扮太后,其实这份的不满不算什么,就像他说的,如果婆婆真能下决定就不会有他们这桩婚事。   “噢,我明白了。”那就随机应变,反正他们凑合着说不定啥时候就离了。   陈曼曼抱上蚊帐出门,蚊帐买回来就洗了一遍,她总觉得挂上之前再在外面晒一遍才安心。   窗口路过她纤细的身影,骆致成余光扫见,胸口微微起伏,先前那抹恼怒不经意膨大,诶诶的喊他,还打算想走就走?   骆致成将衣服叠好放回去,关上大衣柜门时表情已经看不出任何异样。   外面,保姆张婶来上班了,笑眯眯和陈曼曼这个新媳妇打招呼还帮她搭蚊帐,不多会儿,院里又多了两位看新媳妇的邻居,陈曼曼坐在骆老太太身边陪她们说话,笑声阵阵。   “致成呢?不会上班去了吧?这孩子太爱工作,可刚结婚不能陪新媳妇吧?”   “没有,在家里忙呢。”   骆老太太喊了一声,骆致成从厢房出去,高大俊朗的模样让几位老太太眼前一亮,又陈曼曼长相靓丽,那点感叹也没了,也不怪人捷足先登,主要是她们之前也想将这样的好孩子介绍给自己的人缘,奈何人家根本没结婚的意思。   陈曼曼看他站在那儿任由大娘大婶打趣,心想他从前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啊,也不对,他们大婚后去宫中谢恩,宫妃也打趣过他们,那时的他和现在一样,笑意不达眼底,外表看起来温和有礼,其实心思全不在应酬上,若是现在问他大娘们聊了什么,他保证什么都不知道。   邻居来得快散的也快,就是图个新鲜好奇。   人走后,骆致妍才从堂屋出来,手里拿着个桃子小声嘟囔:“你刚才怎么不让我哥回房间啊,他不喜欢落啰啰嗦嗦的场合。”   陈曼曼恍若未闻,等骆致妍盯着她看才恍然大悟的样子。   “妍妍跟我说话呢?我没反应过来。”陈曼曼给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抿着嘴笑:“这种时候也不常有吧,邻居图个热闹,下次再让他躲起来吧。”   骆老太太也笑:“妍妍,你嫂子和你一般大你也得喊嫂子,下次再让我听到你这样,我就跟你爸说了。”   骆致妍不满地撇撇嘴,还是爱答不理的,她留在这儿是奉林雪琴的命令盯着新媳妇有哪里不好,可陈曼曼对她不讨好不亲近,她总不能上赶着到新房找茬,半天下来,骆致妍不耐烦呆了,拿了骆老爷子给的零花钱出门玩。   陈曼曼又回去收拾嫁妆了,下午把蚊帐收回来叫上骆致成一起挂上,红色木质三边床加上粉色蚊帐,她满意地拍拍手。   “刚结婚我妈不让我买白色蚊帐,你不会不喜欢这个颜色吧?”   骆致成正朝北间书房走:“随你。”   陈曼曼心想,也不知道他什么情况下会蹦出一长串句子,她掖好蚊帐观察屋里还有没有蚊子,不过奶奶在院子里养了许多花,恐怕不能避免有蚊子,她想去问奶奶有没有驱蚊的东西又忍住了,明天直接买蚊香吧。   左右没事干,陈曼曼坐到窗台缝纫机前摸索,结婚时不用女方开口,男方就把三转一响给配上了,还给二百块钱的彩礼,这也是父母尤其满意骆家的一点,识趣不高傲,往年他们和商建平家里来往,商家老爷子还好,他父母爱端架子,惹得父母总是担心陈曼曼陪嫁不够会被看不起。   陈曼曼找了点碎布片练习用缝纫机,她是家里老幺,朱银萍宠她又爱惜布料和缝纫机,基本不让她做针线活,但穿越到古代之后陈曼曼倒是练了十来年的针线活打发时间,也给北间那位做过不少内外衣裳,所以弄懂缝纫机工作原理之后就打算做点什么。   缝纫机转了两圈,陈曼曼嗅到一点熏香味,仔细一闻,是蚊香,她探头看了看,蚊香就放在博古架上。   “还有蚊香吗?”   卧室也得熏一熏呀。   陈曼曼问完就发现蚊香就放在书桌边,骆致成伏案看书,似乎没有拿给她的意思,她要上前一步,人又拿了蚊香递过来。   “对了,咱们这间屋子有竹门帘吗?熏完挂上门帘就进不来多少蚊子了。”   “有。”   算了,让他惜字如金吧,陈曼曼心里燥也不愿意哄他多说话,现在可不是那时候了,嫁过去就得仰他鼻息,一行一动都得小心。   蚊香点完,竹门帘果然挂上了。   吃过晚饭骆老太太早早赶他们回房间休息,明天三朝回门,后天就得上班工作了,意思让他们珍惜新婚相处时间,只可惜他们注定要辜负老人好心。   同床第二夜相安无事,因为陈曼曼再次深刻认识到床上多了个人睡觉没那么肆无忌惮。   早上醒来,骆老太太拿出准备好的回门礼催他们早点出门,看骆致成推着自行车到门外陈曼曼才意识到她得坐在他的后车座,就连领证的时候他们都是各自骑车啊。   好在陈曼曼还有个新媳妇的身份做幌子,等骆致成推好自行车才坐上去,也没抓他衣裳,抓着车架保证自己不会掉下去。   骆家住的这片多是自建房,从胡同中间到大路口有二百来米,路南边才有一家厂子福利房,陈曼曼忽然想到从陈红兰未来发展里看到的拆迁,也就是说骆家这套房子将来会拆迁?她大胆的做了个梦,如果自己能在安原市买块地建房子,那将来也有拆迁赔偿吧?   陈曼曼张口想问,又咽了回去,多说多错,别让人以为贪图他们家房子。   骆致成只听到她欸了半声就没音了,脚下自行车蹬快了一些,市里的柏油马路坑坑洼洼,陈曼曼在后座颠的屁股发麻。   到副食品厂家属院下来,总觉得半边屁股没了,脚踏在实地上立刻离他自行车远远地。   不过从过去到现在,陈曼曼在外面都和他保持距离,免得被人打趣,进了家属院邻居只会觉得是新婚小夫妻不好意思走在一起,离自家近了,就得不停的打招呼。   “哟,曼曼回门啦!这么早啊!”   “婶子吃饭了没?”   “曼曼回来啦,哟,瞅着比前儿还好看呢,你女婿也耐看。”   “婶子吃饭了没?”   陈曼曼也不回应这些打趣,说些日常应付的话就到自家楼下了,往二楼看了一眼正好碰上朱银萍探头往路上看,显然是在等闺女,开始朱银萍还没看到他们,陈曼曼喊了一声妈朱银萍喜的拍了下大腿,转身蹭蹭下楼。   和朱银萍汇合的功夫,陈曼曼扭头瞥了眼沉默寡言的这位同志。   “致成,我——”   陈曼曼话没说完,就见骆致成冲从楼梯上下来的朱银萍颔首致意:“妈,您怎么下来了。”   朱银萍喜笑颜开:“就这两步路,来来,我帮你们拿东西。”   骆老太太给准备的回门礼相当够面子,点心罐头两只鸡还有两瓶茅台,陈曼曼和朱银萍提了这些,骆致成负责将自行车提到二楼,免得放在楼下让人放了气也有丢的。   “致成走前面,我在后头帮你提着点。”   “没事妈,我能提起来。”   二八大杠重量不轻,骆致成轻松提起上楼梯,只是楼梯转弯太狭窄卡了一会儿,他脸上倒没有急切神色,只有陈曼曼没忍住笑了一声。   声音不大不小。   朱银萍拍了闺女一下:“有啥好笑的。”   真是亲妈,你要是不说他也不一定能听到,陈曼曼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对骆致成粲然一笑,他敛眸,沉默地提车子上楼,不像是生气。   朱银萍看姑娘没心没肺的模样,心里琢磨,这俩人倒是般配,女婿应该只是看着严肃而已。   楼上陈广明、陈国庆和钱卫红两口子以及陈永庆都在等他们两口子回来,陈永庆看到两瓶茅台眼睛都直了。   陈曼曼冷哼,中午吃饭就把茅台开了,二哥想拿走孝敬老丈人?门都没有!   不对,这茅台谁出钱?她晚上还是问问多少钱好了,均分才公平。   回了家陈曼曼更自在,陪父母哥嫂聊天眉眼灵动,骆致成时不时答一两句,朱银萍两口子只看骆致成与陈曼曼有商有量的样子就放心了。   闺女回门是大事,朱银萍早备好了硬菜,和儿媳妇钱卫红到厨房忙活时也把陈曼曼带上了。   陈曼曼迫不及待的问:“妈,我前天看到陈红兰和商建平回来了?”   朱银萍与她同时开口:“致成对你还好吧?疼不疼?”   能忽略后一个问题吗?或许是从前养成的内敛习惯,那位也不喜欢她将事情告知娘家,陈曼曼抹不开面子和亲妈嫂子讨论这种事,但顶着四只眼睛,她还是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再迟疑的点点头。   幸好,朱银萍懂了,老脸一红就忿忿转移了话题:“哼,陈红兰还好意思到咱家来问呢!” 第6章第6章   公共厨房还没邻居来做饭,朱银萍也不怕家丑外扬,低声讲述了描述陈红兰回来那天特意到家里像个包打听一样询问陈曼曼和新女婿几时相亲几时订婚,为什么结婚这么匆忙。   陈曼曼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刚要说些什么听外面传来陈老太的嚷嚷声。   “曼曼不是今天回门,人呢?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请我过来,我好歹是她奶奶!”   陈曼曼探头一看,陈红兰挽着陈老太的手站在陈家门外,二人没注意到她们在公共厨房,她先站在暗处先观察。   家里是陈广明带着俩儿子招待新女婿,他一听到陈老太声音面上就难以自制的皱了皱眉,碍于骆致成在这儿只能摆出笑脸。   “妈,曼曼和致成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去叫你呢。”陈广明起身迎接陈老太进来,他想的是不能当场撕破脸。   陈老太露出个这才对的笑容,拉上陈红兰一起到小客厅坐下,这点时间已经将客厅扫了一遍,当然没有错过骆致成带来的厚礼,浑浊老眼顿时涌上贪婪神色。   外面,陈曼曼悄悄靠近陈家,站在门外偷听,示意钱卫红拉住已然进入战斗状态的朱银萍往后靠。   门边动静没有刻意掩饰,还是会有轻轻的脚步声,骆致成朝瞟了一眼看到一闪而逝的影子,收回目光又是波澜不惊的模样。   陈红兰看清楚骆致成的气质容貌后心头一震,看眼前这个人就知道怨不得陈曼曼那么快移情别恋,原来是找到了好人家,结果就把这烫手山芋扔到了自己手里,这陈曼曼还不如像前世那样直接死了呢。   再者说了,前世陈曼曼为商建平而死,如果没死,巴不得和商建平在一起呢,她的新婚丈夫必定不知道这事吧。   虽然想不通陈曼曼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另外找对象,但是陈红兰觉得自己既然能重生那就是天命之人,一些事不能闷头吃亏,这婚事原本就是陈漫漫的,她前世被渣男骗了,如今好心好意让事情重回正轨,就算陈曼曼另外结了婚,定过的婚也不是说不算数就不算数的。   回过神陈老太正在唠叨她陈曼曼婚事怎么怎么忙活的整夜睡不着觉:“你们兄弟两个儿子闺女哪个不是我操心,曼曼一声招呼不打就结婚我也认了,当初要不是我给她走人情她能到咱厂里上班……”   陈广明听烦了,老娘不提他还不愿意想起父母的偏心事,提了他心里犯堵:“妈,女婿还在这儿呢,你唠叨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干啥?”   陈红兰微微一笑:“小叔,奶奶年纪大了爱唠叨吧,她老人家其实关心曼曼,再说曼曼结婚太突然我还是回来才知道,她当年不是——”   她刻意意味深长的看向俊朗的新郎官,这人还不知道自己头上的帽子是什么颜色吧。   陈广明立刻慌了,可不能让女婿误会了,立刻大声斥责:“红兰,你胡说啥呢!”   “小叔我——”   陈曼曼一看这不能藏了,后面朱银萍差点举着刀进来砍陈红兰,万一父母一着急弄巧成拙就更不好了,直接走进客厅打断陈红兰的话:“奶奶,红兰姐!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骆致成也抬眸看她,见陈曼曼淡定自若,他垂下眼睑继续当个初来乍到的新女婿。   陈红兰知青下乡多年,当年一时冲动去了乡下没多长时间一腔热情都化为乌有,约好和她一起下乡的堂妹陈曼曼也不见踪影,她在乡下回不来,陈曼曼却通过奶奶的人情拿到副食品厂食堂的工作,后来偶遇商建平,两人运作一番改为在同一个大队做知青,一来二去这才走到一起。   如果陈曼曼也下乡,她至于看得上商建平?   陈曼曼不知道陈红兰在想什么,但她知道堂姐性格争强好胜,这会儿肯定不甘心商建平烂在手里,想方设法给她罗列罪名呢。   “姐,那天上午在花车上还赶着去男方家里不方便和你打招呼,你没生气吧?”陈曼曼做出十分好奇的模样:“我还看到你后头跟着个男同志挺眼熟的,是你对象吧?”   陈红兰暗暗咬牙,好你个陈曼曼,直接把商建平推给我了,那也别怪她不帮陈曼曼留情面:“曼曼,你别胡说了,那怎么可能是我对象,你不认识他了?那是商建平啊!”   “他是谁?”为显真实,陈曼曼还眨了眨满是求知欲的眼睛。   “他是——小叔当年不是救过他的命,咱爷爷还和商家老爷子说过要给你们俩订婚,你不记得了?”陈红兰心里预感不好,没敢直接说老爷子为两家订过婚。   陈曼曼笑眯眯地看向骆致成,很是无奈的两手一摊:“姐,我现在都结婚了,你还拿老人家当年开的玩笑当真事呢,当初你爸还说婚事应该定给你呢,我看你俩现在不是挺那啥的……”   她暧昧地挤挤眼睛。 第7章第7章   回门宴鸡鸭鱼肉准备了个齐全,有好菜就要配好酒。   陈广明原本舍不得动女婿送的茅台想喝称的散酒,但陈曼曼手快,见陈永庆眼睛粘在茅台上不挪窝,直接眼疾手快开了一瓶,然后将开口的瓶子递过去。   陈永庆肉疼,接过来就嘱咐:“那瓶放起来吧,别放在哪儿被人碰掉了。”留起来一瓶他照样可以孝敬老丈人。   陈曼曼嗯了声,抱着那瓶茅台转身的功夫又给拧开然后无辜的说:“哎呀我不小心打开啦。”   “啥?!”陈永庆腾地站起来,见大家都盯着他看又嘟囔着解释:“我这不是怕两瓶喝不完太可惜了么。”   朱银萍不以为意:“你爸那散酒就没封上过,曼曼打开就打开呗,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其他人纷纷点头,陈国庆酒量一般不爱喝酒他今天在这儿就是个陪客,桌上也就新女婿骆致成时不时敬一下陈广明,陈永庆怕自己少喝,也一个劲给妹夫灌酒。   陈曼曼看了看骆致成脸色,他酒量不错也从不上脸,喝醉了也看不出任何异常,不过用不着她开口阻拦朱银萍就先看不过去,挥手拍走儿子让他爱喝自己喝去。   “回门喝多了回家怎么交代,永庆你少发疯!”   骆致成眼神清明含笑:“二哥高兴多喝点也没关系,只是我回去还得骑车载着曼曼,不能把她摔了,要不然我——”   陈曼曼微怔:“那就让二哥送我们回去吧,不然我们就留下不走了。”   朱银萍嗔怪:“傻话,回门怎么能不回去,待会儿你们得早点走。”   “妈,那你还是教训我二哥吧。”   陈永庆怪叫:“怎么还是算在我头上?!”   “是二哥先要灌我酒啊。”骆致成话音一落,大家都笑。   也就这时才觉得女婿没那么难以接近,当初陈曼曼刚把人领回来的时候他们都不能适应和这样的干部子弟做亲戚,他家,虽然不知道具体做什么的,但肯定比商建平家厉害多了,陈广明和朱银萍都是一片慈爱之心,只想捧着女婿怕女儿在婆家受委屈。   午饭吃的差不多,陈曼曼和朱银萍还有钱卫红先离席了,朱银萍是忙里忙外的收拾,陈曼曼是不想听陈永庆酒气熏熏的吹牛,吹他在乡下做知青多么威风的经历。   “妹夫没做过知青吧?真应该出去看看咱们的大好河山!”   可是陈永庆话锋一转就是诉苦:“可是我们为祖国建设做完了贡献,嗝,现在回到自己家里找不到工作了,就弄个水泥厂临时工的活儿整天扛麻袋,哎——”   陈广明皱眉:“永庆,你又喝醉了,少胡说!”   “我没胡说!我就是看着大哥小妹都有正式工作,心里头委屈!”陈永庆揉着眼睛就像是要哭,偷偷瞧了眼骆致成的脸色,他可知道妹夫是六级工,又是客车修配厂这样的吃香单位,说不准动动手指头就能把他带进去。   骆致成语调客气:“二哥不用着急,据我所知市里有四家厂子正在招工,组织上也在尽力解决知青回城就业的难题——”   陈曼曼嗑着瓜子重新落座打断他的话:“哥,招工单位那么多你去参加考试呗,你之前在乡下不还打算考大学还让家里给你寄了书,以你的文化水平应该没问题吧?”   她说着微微摇头,知道骆致成正在看她,但又避开了父母暂时不让他们察觉,前世骆致成从来不用面对这样的场面,她的父母兄长见到他恨不得一直跪在地上,哪儿敢要求什么,不过身为皇子妃的娘家,即便什么都没有走出去也不敢让人得罪,现在陈曼曼并不关心两个哥哥是否成材,她目前的目标就是不希望父母难过。   但是这话惹恼了陈永庆:“我们男人说话你别插嘴!”   陈曼曼不怒反笑:“二哥,这话你再重说一遍我听听?”   后面朱银萍拿着鸡毛掸子就过来了,陈永庆顿时怂了,直接往骆致成身后躲,似真似假的抱怨说陈曼曼怎么脾气越来越不好,看起来像是玩笑,但陈曼曼看到分明,陈永庆眼里没有丝毫羞耻和兄妹之情。   “好了,老实坐着!”陈广明半是恼怒半是羞愧:“你妈马上就要退休了,你等着接班,别想东想西的!”   即便不甘心,陈永庆还是忍下来了。   陈曼曼看他还甩脸子,于是换了一个话题:“我出门子之前二哥还说先成家再立业,怎么还不见你把二嫂带回来?”   这问到关键地方了,陈永庆的对象会是陈红兰表姐,还是大伯母介绍的,陈永庆对人一见钟情但直到现在也不敢告诉朱银萍,怕她不同意这门婚事。   陈永庆彻底蔫儿了,暗恨妹妹不如之前乖。   午饭之后再家留了没多长时间朱银萍就催他们回骆家,说是刚结婚不好空着新房,最好赶在日落之前回去,陈曼曼看着高高挂着的太阳最终没有反驳,反正骆致成在这儿父母很难放松,改天她自己过来。   父母送他们到楼下就差跟到家属院大门口,最后在邻居调侃声中目送他们远去。   陈曼曼望着骆致成挺拔的后背认真分析他应该是没有喝醉,车子在走直线,便沉默的坐在车子后头,她想起前两个骆致成工作都很忙。   “你下午有事忙吗,我自己回去也行。” 第8章第8章   陈曼曼也想起了第一次给他做衣裳的情形,从选秀入宫、出宫待嫁再到大婚后三朝回门,父母其实并不能教她多少东西,只是一味的叮嘱,不要违逆成皇子,陈家上下一族所有人的荣辱都寄在陈曼曼一人身上。   回门那天成皇子格外和蔼,不管他是为名声还是真的人善,陈曼曼琢磨,总该找点事情做,磕磕巴巴问成皇子可要一身衣裳。   陈曼曼见过父母相处的情形,都是母亲做好了衣裳直接拿给父亲穿,哪有直接问的,如果人家客气一下,那就不做了?这不是假客气?   但成皇子微微一笑,说好。   陈曼曼找到了事情做,在皇子府就没那么惊慌了。   今天呢。   陈曼曼扬起软尺:“出门儿之前我妈买了一些布料让我给你做衣裳,不过我不知道你的尺寸,量一下吧?”   但是相似的人做出了不同的反应。   骆致成很客气:“不用,我还有衣服穿,不必浪费布料。”给封建糟粕。   “怎么会浪费布料,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嘛。”陈曼曼指指堂屋方向:“今天的回门礼虽然是奶奶准备的,但应该是你掏的钱吧,如果我把钱给你,你收么?”   她是这么问,其实清楚他根本不会收钱。   骆致成不言等于默认。   陈曼曼自顾自掰着手指头算:“虽然衣服没茅台贵,给家里人各做一件也算我一点心意吧。”   这一次骆致成又出乎意料的反驳了:“过日子不用分的那么清楚。”   “可以有来有往啊,就这么办吧。”   陈曼曼根本不听骆致成的直接决定,举起软尺走近给他做了个站起来的动作,骆致成僵持一秒站起身走到小客厅中间张开双臂,其实靠近之后陈曼曼又后悔了,他的身量和前世没有差别,几尺几寸她烂熟于心,何必装模作样量一遍呢?   还靠那么近。   淡淡烟草气息混合着酒气,不算呛人,陈曼曼指腹贴在他胳膊、脊背以及腰腹,近距离感受肌肉结实的同时也对靠近的温热极其敏感,总容易想起绣帐里赤膊的神情,以及愈加靠近的呼吸。   说起来他们成婚七年有余,有六年都在守孝,她为什么对这种事印象深刻?   以前可能会羞,现在陈曼曼淡然自若的抱了他的腰量尺寸,绝对看不出脑子里在想什么不宜宣传的画面。   骆致成目光落在她脸上,她举止干脆利落且不容拒绝,随意地指挥他张开手、转身,命令随意,不同于印象里的循规蹈矩和第一次给他量身时手都在抖,好似很享受现在的生活。   如果她需要结婚,随便挑一个男人也是现在这样与对方生活?   终于量完陈曼曼松了口气,对方只淡淡的到了声谢又回书桌前坐着了,谁惹他了?他以前不是喜怒无形?   陈曼曼腹诽着将布料摊开放到桌上,直接下剪子裁剪,她打算第一件练练手给骆致成,做的好了再给爷爷奶奶,他们俩将来不定怎么样呢,但吃住在老人这里,就算交了粮食和钱也还是占人便宜,总得将衣服做的好点,手上忙起来连刚才的疑问也抛之脑后。   裁他的衣服料子实在轻车熟路,外面传来爷爷奶奶回来的动静时陈曼曼已经裁好布料准备上缝纫机了,但还是先起身出去和老人打声招呼。   到小客厅碰到骆致成也要出去,陈曼曼在他前面也没停顿施施然走了出去。   “曼曼,怎么回来这么早?”   “我妈嫌我在那儿呆着碍事就把我们撵回来了,再说致成喝了点酒刚好回来休息。”   骆老太太也不多问,笑眯眯和陈曼曼商量晚上吃什么闲聊了两句,陈曼曼正好拉她到厢房来量尺寸,再请老太太给老爷子量一量。   “您看这款式料子行吗?给你这块布料有点碎花,还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骆老太太满口答应说好:“这不能让你掏钱,奶奶有退休金呢,我那儿还有两块好料子待会儿你拿来做衣服。”   陈曼曼捂脸:“奶奶,我这衣服还没送出去又赚了两块料子在呢么好意思,您还是留着妍妍做衣服吧,我结婚做的新衣服还穿不过来呢。”   就这一句让骆老太太说了实话。   “咱们一家子客气什么,我不怕你生气,先前致成说要跟你结婚我心里没底,他在我们俩跟前长大比儿子还强,我担心他眼光不好还打算替他操心,没想到这小子眼光不错。”于骆老太太来说她不挑剔孙媳妇的家世长相,只关心人品能否配得上骆致成,从订婚就存着观望的心思,但是见过新媳妇不软不硬和儿媳妇顶就知道这是个有脾气有立场的且进退有度,做事有章法嘴也甜,她认了这孙媳妇。   陈曼曼虽然没担心骆家人是否接纳自己,可多个人认可总是好的,她挽着老太太开玩笑:“您之前不会还想把我赶出去吧?”   骆老太太哈哈笑:“那不能,再说致成也不答应啊,致成呢?”   “他怕您笑话他,没在屋里呢。”   两人有说有笑量好尺寸,陈曼曼顺口打听婆婆林雪琴喜欢什么颜色,骆老太太说不上来糊弄了过去,陈曼曼没追问。   “等爸妈过来了我再问他们吧。”反正婆婆肯定看不上,婆婆不要,公公也不会收,她暂时没打算给他们做,是真的要假客气面子活。   晚饭后,陈曼曼就给骆致成这件短上衣做好了,她还没买扣子,只让他穿上试试大小。   骆致成望了她一眼,骨节分明的手指就去解扣子,露出里头的白背心和露出行迹的肌肉,陈曼曼心无旁骛一扫而过,迫不及待让他换上衣服试穿,心里想如果手艺过关是不是能开发一条挣钱的路子。   因为新衣服没缝扣子,陈曼曼要看效果只能让骆致成抓住衣襟,又嫌他抓的不够配合只好自己上手,手背无意碰到他手掌一滑而过,骆致成喉结微耸,任她抓着衣襟打量。   “行了吗?”   “刚刚好。”   陈曼曼随口自夸:“第一次做就这么棒,我真是个天才。”   抬头对上骆致成难以置信的目光,她眨眨眼,无声的问夸错了吗?   骆致成移开视线,听到她得意的笑声。   睡前陈曼曼洗漱干净躲进蚊帐里头算账,骆致成从北间进来放下吊帘,他在蚊帐外走动隔着一层纱看不真切,直到他将一沓钱和票放到桌上。   “我妈做衣服比较挑剔,这些布票你收着吧,有备无患不用客气。”他不会让她为生计发愁。   陈曼曼心说还真是乐观,就算她做,林雪琴也不会要啊,也没太推辞。   灯灭了,人坐到床的另一头要躺下,就听那头疑惑地问:“蚊帐掩上了吗?”   他顿了顿坐起身掩蚊帐。   陈曼曼无声笑的幸灾乐祸,皇帝来到这里享受七十年代的便利也是要付出代价滴,她可不再把他当皇帝。   第二天早上,陈曼曼被骆致成起床的动静惊醒,猛然想起今天要去副食品厂上班也坐起来看时间,挂表现实六点钟,她收拾打扮再帮骆老太太做个早饭时间正好。   今天上班陈曼曼骑的是骆家准备的三转一响里的自行车,和骆致成一前一后出门时忍不住盯着他背影想,他结这个婚好像挺亏的,也不知道图什么。   回来两个月陈曼曼已经很习惯上班了,副食品厂食堂女员工居多,掌勺有大师傅,她们每天的工作就是洗菜切菜备菜,陈老太太当初走的人情就是后勤科刘科长,听说这位刘科长小时候老生病留不住就人了陈老太太这个干娘,后来刘科长家越过越好,陈老太太很是得意有这个干儿子,经常对外宣扬她为干儿子如何挡灾,刘科长一家在外对她非常客气。   当初陈曼曼刚初中毕业,为了顺利工作陈广明和朱银萍各掏了两个月的工资孝敬陈老太太让她甘心走这个人情,陈曼曼从十六岁到现在上班三年,前两年的工资也要有一半分给老太太做养老费。   但是陈红兰一回城,陈老太毫不犹豫用了这个人情,也让陈红兰到厂里上班。   陈曼曼在食堂后厨见到陈红兰时一点都不意外,老老实实干自己的工作,今天择的是菠菜,她一边择一边想将来的出路。   邻居枣花和陈曼曼一起长大也被老娘塞到食堂,两人上班时形影不离,她小声跟陈曼曼说陈红兰今天来上班时是被陈老太送来的。   “你奶奶真偏心,我还看见她给陈红兰塞钱呢。”   陈曼曼一笑置之:“她老人家有钱愿意给谁给谁。”但她这份工作掏过钱付出了代价,老太太再想让她让给陈红兰是门都没有。   枣花只是随口抱怨了一句,两人很快换了个话题。   过一会儿食堂来了个漂亮姑娘特意来找陈曼曼,刘科长一见人就笑眯眯让陈曼曼停了手里的活跟人说话,还介绍说这是厂长的千金。   厂长千金姓宋,叫宋红娟,她见到陈曼曼先上下打量一番,见她不同于那些动不动就脸红羞怯的年轻女职工不一样,也不会以为她厂长爹的关系毕恭毕敬,心里有点好感。   宋红娟直来直往:“我也没啥事就是想问你一点小事,你结婚那天的头发还有妆是怎么梳,或者谁给你梳的?”   陈曼曼眼睛一亮,微微笑着指指胸口:“我自己啊,怎么啦?” 第9章第9章   宋红娟仔细审视陈曼曼的衣着打扮,这时代人们衣服大部分颜色都是沉闷的灰绿蓝,夏季还好,女人上衣能有点花样,但也大多是碎花,衣服如此,脸上的俏丽更没什么花头了,女人一生最鲜艳明媚也不过出嫁那一天,其他多数时间都挂着为生计奔波的茫然。   陈曼曼和一般女人不太一样,兴许是新婚正甜蜜漂亮,她穿了件款式简单的白色的确良短上衣,浅灰色裤子,一双米色布鞋,扎在大爷大妈居多的食堂里很是显眼,就算放在外面,她那张脸也是不俗的,肤色白里透红红润有光泽,一双眼睛含笑温柔可亲,眉毛细长妩媚,唇色鲜红。   不比出嫁那天的盛装打扮逊色,宋红娟也住在副食品厂家属院,亲眼见过陈曼曼上花车的模样,她被拖去看结婚时不情不愿,但目睹陈曼曼出嫁的盛况也对自己的婚礼有了想象。   “你自己,行吗?”宋红娟以为陈家有什么人脉,比如在照相馆工作,现下流行去照相馆拍结婚照时请摄影师描眉扑粉,自己私下打扮没有那个效果。   陈曼曼依然笑眯眯:“我结婚那天扑了点粉再画画眉,自己修了修眉毛,没什么特别,不过我修眉很在行,你想试试?”   淡妆也有画龙点睛的效果,陈曼曼可不愿意这样重要的日子灰头土脸,即便结婚是权宜之计。   宋红娟既然是来找人了就想达成改变,她脸有些方眉毛杂乱,英气却不够婉约柔美,小时候还被当做男孩子养,她心里一直遗憾或自卑,生怕陈曼曼吹牛贸贸然让自己出丑。   “我……”她犹豫极了。   枣花在旁听着两人对话按捺不住兴奋地过来问:“曼曼,你怎么不给我修修眉,先在我脸上试?”   她妈还说等她出门让曼曼过来帮忙打扮,还想接曼曼那条红裙子呢,可惜那腰身太细她不一定能穿上。   陈曼曼一笑:“也行,红娟姐你看看?”   “行。”只要不在自己脸上动。   三人约好午饭之后在厂里找个僻静地方再修眉毛,宋红娟走后不断有人好奇地问她来做什么,枣花张口要说,陈曼曼给了个眼神笑着说是来问她一件衣服在哪里做的。   谁愿意让人知道自己在容貌方面不自信?   陈曼曼无意大肆宣扬,对同在食堂上班的陈红兰的探究视若无睹,刚才刘科长宣布陈红兰来食堂帮工,陈老太还和在食堂工作多年的老姐妹打招呼让她们照顾陈红兰,信誓旦旦的样子仿佛陈红兰很快就能成为正式职工。   对于食堂同事的好奇看热闹,陈曼曼一概不予理会,匆匆吃了午饭带上枣花和宋红娟汇合,宋红娟按陈曼曼要求带来了刮胡刀刀片,还带来一个年轻女工,显然急迫的想看陈曼曼到底有多少手艺。   枣花眉毛粗黑隐约有点柳叶眉的样子,和宋红娟眉毛类似,但枣花人实诚,两条眉毛莫名显得憨气,陈曼曼早拿刮胡刀刀片练出了手艺,按着枣花不让动之后按照心中设想刮出眉峰,修了眉头和眉尾,又拿出一根在厨房顺手烧出来的细小炭笔削尖,英气有型的眉毛逐渐成型,枣花人也显得精神伶俐了一些。   宋红娟蹙紧的眉头渐渐松开,甚至高兴起来,她知道陈曼曼没说谎,推推好友也坐下让陈曼曼修眉,叫秦育红的女工气质羸弱,人也瘦,陈曼曼根据她脸型气质修了个远山眉,让略显忧郁的眉宇韵味十足。   她们俩随身带了小镜子,让秦育红对镜自照,她也欣喜这样的变化,不停追问陈曼曼该怎么画眉。   陈曼曼也不藏私:“眉毛定时修一修,学一学画眉的事,很简单,你要是拿不准再来问我呗。”   原本宋红娟没打算当场让陈曼曼画眉,亲眼见到两个成品之后也心动了,小心翼翼嘱咐陈曼曼不要刮掉过多眉毛之后闭上眼睛让她动手。   陈曼曼轻车熟路,知道宋红娟婚期将近秀眉格外谨慎,她眉尾疏淡,用碳笔简单描补,轻声提醒宋红娟睁开眼睛。   镜子里的自己还是那个人,宋红娟靠近镜子仔细打量自己,不像她偷偷躲在房间里画的两条黑色毛毛虫,镜子里的她眉毛还是带点英气,根根分明之余也显得大气。   陈曼曼知她心中所想:“化妆就是这样,不要遮盖你原先的美,要让画出来的效果和你的脸相得益彰。”   她又讲了宋红娟适合的眉形,一样说不会了可以再来找自己。   宋红娟犹豫了一下又问:“你能帮我试试我结婚适合啥样、怎么化妆吗?”   “行啊,你说个时间我先帮你试验一下,我还会盘头发呢。”   宋红娟知道她爹是厂长,厂里巴结她的人不少,她心里想着如果结婚化妆化得好,陈曼曼借机提个要求她也不是不能帮忙说情,但等了一会儿陈曼曼都没提这茬事,还兴致勃勃说起怎么用可以染色的红纸抹口红。   “麻烦你了。”   “嗐,我又不费什么事。”   陈曼曼对工作暂时没什么想法,食堂工作轻松还可以盯着陈红兰知己知彼,她暂时没打算挪窝,尽心尽力帮宋红娟也只是为了对方的姐妹圈,爱美是天性,宋红娟这个年龄必定认识许多适婚女孩子,兴许她可以借助这个机会开辟小圈子挣点外快。   毕竟老人、女人、孩子的都好挣,婚姻大事更是烧钱的时候,日后还会流行婚庆一条龙服务,从化妆到摄影都是门道,陈曼曼于描眉抹粉一事格外热心也有天分,前世她身边还有两个精于此道的丫鬟教她,那些年里又见惯各色美人,对在脸上做文章扬长避短的门道再清楚不过。   回食堂之后枣花欲言又止。   陈曼曼大包大揽的保证:“等你出门儿想怎么收拾都跟我说。”   “好嘞!”枣花又瞟一眼陈红兰拍胸脯:“我绝对不会告诉她!”   陈曼曼只是笑。   宋红娟很心急,第二天还没下班就把陈曼曼拉到了家里,她早早洗干净头发,陈曼曼用了点桂花头油帮她梳顺头发盘了个简单低调的发髻,这时代结婚头发上也没多少装饰,只有一两株粉红或红色的假花,带点鲜艳颜色就是新娘子了。   陈曼曼盘好头发之后用宋红娟预备的粉饼、眉笔给她画了个全套的淡妆,顺口打听她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   “我表姐在市剧团工作,他们演出用这些容易买到。”   陈曼曼笑笑,留意这个来路之后静心帮她化妆,宋红娟皮肤不太白,用了粉饼稍下重手就会显得太白,与脖子颜色对比显得滑稽,陈曼曼只能尽力避免这样的窘境,扑过粉又画眉毛和口红,口红描的仔细,红艳艳的人也有了颜色。   宋红娟羞涩的望着镜子里的一点点变化,终于忍不住羞意露出个笑容,很有准新娘的模样了,她急迫的问:“曼曼,等我出门子你来帮我化妆吧,就今天这样就行,我不会让你白忙活的!”   “好啊,红娟姐你别这么客气,这就是一小事,我也是觉得好玩躲在家里偷偷研究的,咱们姑娘家谁不想漂漂亮亮出嫁呢,你放心吧。”   陈曼曼说着也望着镜子出神:“我也就结婚敢画一次,到婆家更不敢碰这些东西了,怕人家背后说道,其实我可想找机会练练手了。”   宋红娟心里一动,也不将感谢挂在嘴上,她有了更好的感谢方式。   陈曼曼也高兴,她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从宋家出来,陈曼曼嘴里含着一颗糖口袋里装了四五颗,这是宋红娟硬要塞给她的,她想着既然到了副食品厂家属院就去一趟娘家,但是到门口就碰到了朱银萍,亲妈高兴之余忙不迭把她往回赶。   “前儿才来过今天又过来干啥,别让你婆家人说你刚结婚天天往娘家跑。”   “妈,你还不要你闺女啦?”   朱银萍顿时心软:“过几天再回来。”   陈曼曼撇撇嘴只好走了,路过供销社拿票买了一些纽扣,把扣子放到口袋里的时候想起来忘了把糖塞给朱银萍吃。   到骆家时院门大开,里头停了三辆自行车,陈曼曼眼皮一跳,推车子进去就听到张婶在厨房忙活着炒菜,骆致成正站在院中,见她回来才收回视线。   “今天下班晚?”   陈曼曼摇摇头:“我去买扣子,路上耽误了一会儿,爸妈来啦?”   公婆就在堂屋她还是别提回娘家家属院的事惹是非。   “嗯。”骆致成掀开堂屋竹门帘声音轻淡:“进来吃西瓜。”   堂屋茶盘上摆了一盘红红的沙瓤西瓜,骆家二老和公婆手上各拿一块正在吃,桌上没有吃完的瓜皮,可见公婆刚过来不久。   骆老太太招呼她:“曼曼吃瓜,挺甜的。”   还没说完就见骆致成拿了一块给陈曼曼,她笑眯眯的显得很欣慰。   公公骆宏申坐在沙发上往里挪位置,本意是给坐板凳的林雪琴腾出位置,这样陈曼曼可以坐板凳,他还招呼陈曼曼坐。   林雪琴倒是让出板凳,只是在陈曼曼靠近的时候往一旁避了避,仿佛闻到了什么不喜欢的味道。   她神情淡淡的:“一身葱花味,曼曼,你当初怎么去了食堂上班?”   “我爸妈安排的,在食堂干活饿不着。”陈曼曼大大咧咧回答的同时嗅嗅自己肩上衣服,一脸无辜的看向骆致成:“味道很重吗?”   她今天没切葱没出汗也没靠近炒锅,食堂大师傅根本不会给其余人偷师的机会,有点饭菜味她信,哪里有新鲜葱花味?   不如问骆致成,他鼻子灵。   骆致成摇头:“没有。”   这话打了林雪琴的脸,陈曼曼没给他们反应的功夫笑着说起要给公婆做衣服,问:“妈,你喜欢什么款式,我试试会不会做?”   林雪琴很不高兴:“不用,我衣服够穿。”   骆宏申则客气地表示不用忙。   陈曼曼如愿以偿不用费工夫做衣服,并不在意林雪琴的鄙夷,前世今生都不和公婆同住已经够好了,但令她没想到的是骆致成忽然开口。   “妈,你刚才不是说同事想问曼曼结婚那天的妆是谁化的?” 第10章第10章   林雪琴同事的女儿咨询陈曼曼结婚时谁给化的妆?   陈曼曼不记仇,谦虚表示是自己给自己化的妆,其实结婚当天那么忙,她没想过适当的打扮会引起这一连串连锁反应。   至于林雪琴的同事需不需要帮忙化妆,陈曼曼也没上赶着追问,婆婆只是随便提了一句,有需要再说呗。   晚饭过后公婆就回家了。   陈曼曼洗澡之后又烧了点水洗头发,此时堂屋的灯已经灭了,爷爷奶奶睡得早,她最后轻手轻脚端了盆水回厢房泡脚,骆致成洗澡回来掀帘就看到她泡在水盆里的白皙双足。   陈曼曼莫名:“厨房还有热水。”   “嗯。”他在客厅站了站又返回厨房端了盆水。   两人坐在沙发两头默默泡脚,陈曼曼摆弄今天买回来的新扣子,也把兜里的糖放到了桌上,想起这事她又想起林雪琴。   “我厂里的姑娘让我帮忙化妆,我答应了,你妈那个同事,有需要的话再说吧。”陈曼曼着重点明:“我化的不太好,妈和人家可能看不上,你要是怕丢人可以给我推了。”   陈曼曼也不想敌视婆婆,但林雪琴一开始的态度太傲,她又没打算伏低做小恭维婆婆,两人只能明里暗里的互怼,只要骆致成不傻有基本的智商,总该知道这事怎么办,至少帮忙打听一下需要帮忙的人家的人品,她才好应对。   骆致成又嗯了一声,听起来像是懂了。   这是支使他做事?   陡然想起她刚嫁过来的第二个月,他们照例进宫给生母请安,那是她大婚后第二次入宫,他被一同入宫的兄弟叫走片刻,回来她像只鹌鹑样在生母面前听训,听到他回来的动静悄悄抬头,那双灵动眼睛暴露太多情绪,迫切地表达了一句‘快来帮帮我。’   之后又被生母训了,说她眼睛不安分,她彻底鹌鹑,后面再进宫就垂着脑袋,看似乖巧听话其实生母说了什么她左耳进右耳出,也没再和他求救,后来他给她派了个嬷嬷。   现在不一样了。   骆致成微微蹙眉:“你同事找你化妆?”   陈曼曼学他嗯了一声,说了今天帮宋红娟试妆的事,更多的挣钱计划她没说,事还没办成不宜对外嚷嚷,容易夭折。   他却说了件事:“我从这个月开始拿七级工工资,涨了十三块钱。”   此时陈曼曼正嫌泡脚水热,试图将脚搁在盆沿上,闻言差点一只脚踩偏把洗脚水踹翻,所以他二十四岁离工人阶级的梦想只有一步之遥了?   陈曼曼表情复杂,嫉妒里面掺杂着难以严明的羡慕,可是她穿越前也只读到了初中而已,后来看了不少书也习字,可都是他经手教出来的,在他面前显摆不起来不说还要被碾压,现在恢复高考了,她能考试拿个文凭吗?   想要的可真多,陈曼曼暗暗叹气摇头,但是转念一想有什么好叹气的,她才十九岁呢,就算是二十九岁,现在没有被困在后宫方寸之间,只要努力就有无限可能。   “恭喜哦。”   骆致成目睹她所有表情变化,眸底复杂。   “你几岁读大学?”   “十四岁。”   “啊?”   “当时有个少年班,我参加了考试。”   “喔。”参加工作六年做七级工,牛啊。   陈曼曼坚决表示不羡慕,她当初没能读高中一是工农兵大学生名额稀少,二是父母着急让她有份工作上班,二哥就是念着高中听从召唤下了乡想回回不来,朱银萍耳提面命她不能这么干,为了避免她脑袋一热直接报名下乡做知青直接塞到副食品厂盯着她,现在呢课本知识早忘的差不多了。   “你有可以给我看的书吗?”陈曼曼怕他误会:“我做好衣服以后晚上闲着没事做。”   他点头,侧脸轮廓比往常柔和。   泡完脚倒掉水刚八点钟,陈曼曼在南间卧室给衣服缝扣子,骆致成在北间看书,听到他往这边走来的脚步声时陈曼曼刚把扣子缝好伸了个懒腰。   他将五六本书放到写字台上,陈曼曼将衣服递过去,有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味道。   “你穿上试试看。”   这回他自己套上扣扣子,陈曼曼让他转个圈,确定衣服没有漏洞就放心地打了个哈欠睡觉。   一夜无话。 第11章第11章   结婚照片拿回厢房也得找个稳妥地方放起来,相框是有的,只是怎么放呢,陈曼曼环视一周最后决定写字台放一张两人合照一张她的单人照,客厅放全家福,另一张合照交给骆致成让他放到书桌,其余照片拼到大相框里面挂起来。   骆致成没有异议,将照片放到书桌上出洗澡。   陈曼曼在灯下忙活给骆老太太的衣服收尾,那天见过老太太穿旗袍的模样她忍不住手痒,以后形势越来越好了,她也想做一件刺绣旗袍自己穿,不过既然要刺绣了,摆在面前的第一问题就是布料,她打定主意将这事记在心里慢慢来。   一心二用的情况下,陈曼曼还是迅速剪掉最后一根线,抖了抖衣服,和预想的不差什么。   骆致成洗完澡了,陈曼曼听到动静拿上换洗衣服去浴室洗澡,回来继续给衣服缝扣子,直到他从北间走过来,吊帘放下,卧室寂静极了。   陈曼曼也缝好了最后一颗扣子,回到床上靠着枕头没躺下。   “有件事和你说一下。”   骆致成坐到另一头,蚊帐里头光线稍暗,他上身穿了件背心露出双臂紧实的肌肉,抬眸时视线扫过披头散发的陈曼曼,毫无反应。   陈曼曼将她和照相馆老板谈好的条件说给他听,她下班要去照相馆化妆,晚上肯定赶不回来一起吃饭,他没意见也好和爷爷奶奶交代。   说起规划,陈曼曼兴致勃勃,如果赶上旺季她给人化妆收入指定比工资高。   听她说完骆致成才点头:“好,我和他们说。”   “谢谢。”陈曼曼粲然一笑,关掉台灯老老实实躺在属于床里侧。   蚊帐里渐渐响起平稳的呼吸声。   骆致成明明疲惫却毫无睡意,舍弃母仪天下的皇后之尊就是为了这些?他闭上眼睛,以免胸腔中的熊熊烈火冲出来。   早上醒来骆致成就和爷爷奶奶说了这事,老人对多挣钱的事没意见,只是不同意陈曼曼不回来吃饭,只说让张婶早点做晚饭,陈曼曼回家先吃了饭再去照相馆,再说从副食品厂去照相馆要经过骆家。   陈曼曼没理由反驳,下班回来果然见张婶准备了简单的晚饭,她吃完直奔照相馆正有两个待嫁姑娘等待试妆,她和方坤约好,试合作期间直接联系她的客户照做,合作愉快的话再转到照相馆共享客源。   准新娘很满意陈曼曼化的妆容,她们见过的妆容不多,多数是按照化妆师意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确实变漂亮了很难提出更多要求,当然陈曼曼也尽全力去完成每一个新娘子的梦。   忙完陈曼曼抬头看了眼照相馆的挂表,已经是晚上八点,她正准备去推车子,出门一抬头看到骆致成就站在门外,惊讶的愣在原地。   “离得也不远,你怎么来了?”   “奶奶让我接你。”   他没骑车,陈曼曼让出自行车坐到后座,有段路路灯坏了,她就帮忙打手电筒,手从他腰后绕过来,几乎是抱着他腰的姿势。   骆致成身体微僵,想起她躺在身下抱着他腰的情形,下一刻又甩走那些念头,眼神清明。   陈曼曼预估的没错,她果然赶上了婚庆高峰,一连七天她每天都要到照相馆给人化妆,加上厂里和宋红娟等人介绍的小姐妹,她平均每天就有两块多的收入,照相馆客源有越来越旺的架势,进了八月好日子,她估计会忙昏头,也会数钞票数到手软。   虽然都是小票子。   令陈曼曼不安又意外的一点,骆致成每天都会来接她,她说过今天大概给多少人化妆,他赶过来时,基本上她刚好忙完。   每次都是他骑车载她。   回家又是洗漱上床陈曼曼沾枕就睡,明天是星期天不用上班,她可以睡个懒觉,可是计划的很美好,天一亮还是自然而然的醒了,随之发现睡姿不太安分,腿伸过界了,她小心翼翼收回来之后往那头一看才知道人早就起了。   陈曼曼看时间还早就没着急,换好衣服听到院子里的动静,拉开窗帘探头一看就见骆致成正陪老爷子打太极,他一直有早起运动的习惯,有一次起床晚了就在她的正院练剑,她起床后躲在窗户后面偷偷看了一会儿,那次他起床时她还没醒,他随便束发,衣裳也敷衍,但舞剑的动作姿势丝毫不掺水分。   那天有雾,白衣公子体魄健硕剑气如虹,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怎一个勾人了得。   “曼曼?怎么不出来?”   骆老太太一声喊打断了陈曼曼所有思绪,她才意识到自己傻,躲在纱窗后面可不是一览无余,怪不得老太太笑的见牙不见眼。   骆致成揽雀尾的动作有瞬间凝滞,余光掠过她悄然从窗后闪过的身影也想起曾经有过似曾相识的画面。   陈曼曼‘羞答答’出去的时候祖孙俩已经打完了太极,她帮老太太做早饭时没少被打趣,脸红的同时也想,至少别人不会怀疑他们这桩婚事的真假吧,她这是牺牲。   上午陈曼曼换了被单洗了衣服,忙到十点钟准备回一趟娘家时,公婆和小姑子来了还有之前提起的骆致明,他人长得帅气,但和骆致成内敛的气质不怎么像,他更魁梧,比骆致成还像哥哥。   今天公婆没找茬,而是和二老说起骆致明的婚事,他订婚比骆致成早,女方家也是干部家庭,原本没定婚期,现在不行了。   林雪琴脸上的喜气都快溢出来了,悄声说:“怀孕了,都快两个月了,瞧致明办的什么事!”   陈曼曼听了一耳朵,婆婆真的不是在夸骆致明吗?   横竖这件事和陈曼曼无关,她只等着掏份子钱,就连听到骆致明要给人送四百块钱的彩礼也没反应,两个月前她才要了二百块钱彩礼!   骆老太太惊讶又满意,林雪琴防备陈曼曼有意见,见她无所谓心里又不高兴了。   “我说——”林雪琴刚起了个头。   骆致成面无表情的插话:“定在什么时候?需要我帮忙吗?”   这次轮到陈曼曼满意,他们没白做七年夫妻,好歹清楚骆致成不是愚孝的性格,在他看来媳妇尊重婆婆是应当的,他可以容忍之前的小打小闹,但是婆婆不能无理取闹太过分,现在林雪琴挑剔陈曼曼就是连他一起看低了,就是亲娘,他也不会继续忍耐了。   话题转到骆致明婚礼筹备上,女方怀孕就得尽快婚礼,免得大肚子被人看出来,这时候还很少有人未婚先孕。   婚礼就定在十天后,婚宴招待和骆致成结婚时一样都在国营饭店招待,林雪琴早就为这桩婚事准备着,虽然急急忙忙提前婚礼但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对了,曼曼,小岚听说你会化妆,我看你就去帮她化一下得了。”   上回林雪琴提过一嘴同事问她化妆的事就没音了,这回变成弟媳妇了,陈曼曼倒是没意见,只是她还没见过弟妹,什么都不了解,怎么化?   陈曼曼茫然的等待,但林雪琴吩咐了一声就没话了。   骆致成踢了一脚骆致明的凳子,骆致明从当爸爸的兴奋中回过神一叠声和嫂子道谢,听说要前一天化妆在家坐一晚上就欲言又止的。   “如果提前试了妆,当天过去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也能行。”只是这样一来陈曼曼要早起。   骆致明连连道谢还要掏钱,陈曼曼当然不能要,让他和骆致成来回推让了。   事情这么定下来陈曼曼就没再操心,她和照相馆的生意越来越忙,老板方坤现在有些迫不及待想和陈曼曼签订正式的合作合同,因为安原市像陈曼曼这样的化妆是不多,就算有人刻意培养,可比不上陈曼曼手艺精湛,审美也高级。   “我听说有个化妆师给人新娘子划了个血盆大口,脸白的吓死人,夏天还爱出汗,啧啧,结婚当天新娘子脸都冒绿色,结完婚就去砸场子了!”   陈曼曼想一想那种场面,同情新娘子的时候也忍不住笑。   今天给五个新娘子化妆,陈曼曼忙完收拾了东西才觉得时间太晚了,探头没看到骆致成,想起他这几天也忙得很就以为人没来。   方坤见状提出送她回去:“你一个人太危险了,现在回城的知青越来越多,经常在城里胡闹。”   两人走的是反方向。   陈曼曼婉拒:“我家离得近,附近也都是认识的邻居,没事。”   她笑盈盈,月光仿佛给她脸上披上一层柔光,美丽无双,方坤有瞬间看呆了,心里头默念人家已经结婚了的同时心虚的四处看。   好巧不巧,路前方就有一个男人正看着他们。   陈曼曼莫名的心一跳也看到了骆致成,还没推着车子走过去,人就走到了面前且彬彬有礼的谢过方坤的关心。   方坤讪讪的:“我也是担心嫂子一个人不安全,这照相馆就指着嫂子帮我挣钱呢!”艹,怎么越说越乱。   他飞快走了。   骆致成接过车把跨上车子,陈曼曼默默坐上去,一言不发。 第12章第12章   骆致成根本没提为什么刚开始没出现在照相馆,一夜无话,陈曼曼累得很,夜里睡得很熟。   直到被人推了推。   陈曼曼不愿意睁开眼睛,她潜意识里记得今天不用去上班要去参加一场婚礼,翻个身抱住那只手哼哼:“殿下走好。”   早年刚结婚时成皇子需要卯时到上书房念书,后来能给皇帝做事就改成卯时入宫上朝议事,陈曼曼每天都要睡至少十个小时,他起床时她会迷迷糊糊跟着起来伺候穿衣梳发,人走了,她再睡个回笼觉,偶尔会撒个娇在床上送一声。   不对,现在不一样啊,她回来了……   陈曼曼感觉到怀里那只手僵硬着,猛地睁开眼对上他不辨喜怒的面孔,然后飞快把他手扔出去。   “咳,睡迷糊了。”   骆致成站在她床头,要走时又转回身背对着台灯灯光,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低声问:“梦到什么了?”   陈曼曼佯装淡定:“我说梦话了?”   他似乎是在回想:“嗯。”   “说什么了?”   “好像是让谁走好,梦话听不清楚。”   “应该是梦到什么人走了。”陈曼曼松口气,意识到他是叫她起床,今天是骆致明婚礼,她得去给新娘子化妆,于是语气轻松的问:“你送我过去啊?”   但是骆致成并没打算放过这个话题。   “你刚说,什么人走了?”   走了有时候也有别的意思,陈曼曼信口胡诌:“梦到我爷爷了。”爷爷半年前刚去世。   骆致成不问了。   陈曼曼摸摸胸口,好像他刚才的表情不太开心?可能是弟弟要结婚她却梦见丧事不大开心吧?   天色不早了,陈曼曼火速起床准备去童家,新娘子姓童,前两天特意到照相馆试过妆,人爱笑嘴也甜,看起来挺好相处,不过不好相处也不要紧,他们不住在一起。   但是陈曼曼还是为穿什么衣服犹豫了两三分钟,红的白的都不能穿,她今天不止是化妆师还是二嫂,还会见骆家其他亲戚,人们难免将先后进门的两位新娘子作比较,她得保证不跌份也不砸场子。   最后选定一条黄色格子裙,简洁大方有朝气,二老还没起床,陈曼曼找不到参考人只能问骆致成。   “怎么样?”   骆致成再给自行车打气,刚从‘走了’的怒火中缓过来:“可以。”   他随意瞟了一眼,却见蒙蒙亮的晨光下她灵动俏丽的样子。   陈曼曼心情大好没注意到他的神情:“走吧。”   从骆家到童家又不远的距离,天还没亮,早上没什么人,陈曼曼打了个哈欠后知后觉回想她梦话到底说了什么,然后盯着他的脊背出神,直到车子停下。   “到了。”   陈曼曼跳下车凭着童云岚说的地址找单元楼号,骆致成送她到楼下,他是男方亲戚,现在上门还要让童家招待,不太合适。   临分开时陈曼曼回头跟他确认:“我大概不到一小时下来,要不你先去爸妈那边帮忙?”   “不用,我到楼后等你。”免得被童家人看到还要招待他。   陈曼曼心中大定:“好。”   如果他这样走了就意味着她要一个人去骆家,还没了人力车夫。   上楼时陈曼曼就注意到楼上童家人来人往了,按说这个时间点,只有本家亲戚在,旁人不会来这么早啊,她心里嘀咕着就到了童家门前,迎面一个中年妇女问她是谁。   陈曼曼表明身份后就被人以格外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比当初婆婆林雪琴的嫌弃还要明显。   “原来是亲家啊,进来吧。”中年妇女并不自我介绍,随手拿起一个红脸盆塞给陈曼曼:“我们小岚睡那屋,她刚起来你快去帮她化妆吧。”   红脸盆里有洗脸水,陈曼曼迟疑了一两秒没去接,她是帮忙化妆不是给人当丫环的。   中年妇女笑容一滞,旁边男人抢过洗脸盆:“我送去,云岚她嫂子是吧,你这边请。”   陈曼曼朝中年妇女颔首示意,跟去了童云岚卧室,进门一看,人刚换好衣服坐在床上打哈欠,陡然见到陈曼曼不好意思的笑笑。   “嫂子,你来啦。” 第13章第13章   陈曼曼看到骆致成逗小侄子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大嫂生了儿子,弟妹有孕在身,就她一个光杆司令啊。   刚一想到这个问题就有亲戚来问了,林雪琴娘家嫂子。   “曼曼,你和致成什么时候有好消息,舅妈还等着明年给你们的孩子发压岁钱呢。”   陈曼曼看骆致成,他正和舅舅聊天没注意到这边,她只能装傻微笑,脸颊一红就没人为难她了。   舅妈也笑:“这孩子怎么还这么容易害羞,舅妈说的话你可得上心,致成也不小了,人家和他这么大的孩子都会打酱油啦。”   这怎么应付?   陈曼曼面上带笑,正准备敷衍过去的时候大嫂楚玉嫱出其不意的开口了。   “舅妈属喜鹊的问谁谁就有好消息,我看他们也快了,人家小两口恩爱着呢。”楚玉嫱话锋一转:“表妹今天怎么没来?我听说她准备复读呢?”   说起自家不好的事,舅妈就没那么大的谈性了,说了三两句转到同辈中年人堆里聊天。   陈曼曼连忙笑:“谢谢大嫂。”   楚玉嫱还是淡淡的,但是站在陈曼曼身边没走,帮忙挡了一下亲戚们对陈曼曼的发问,陈曼曼明白了,大嫂长嫂风范非常有责任心,不管相处如何走出来都是一家子,即将进门的童云岚也是有说有笑的性格,她心里松了一口气,妯娌好相处省一桩麻烦。   倒是骆致妍在一旁听她们聊天不耐烦了,把陈曼曼拽到自己房间那意思很明显也想捯饬捯饬。   陈曼曼修掉她多余的眉毛浅浅扑层粉又拿眉笔描了描,最后挑了个低调的红色口红略微涂了一下,看着比往常精致了些。   骆致妍对镜子看了许久,喜滋滋道谢:“二嫂你真厉害,你能教我怎么化妆吗?”   见陈曼曼没第一时间点头就撒娇:“上回在奶奶家是我不对,都是我妈让我试试你的脾气,你可别生我气,以后我都向着你!”   憨姑娘,这就把亲娘卖了?   陈曼曼笑着摇头:“我可啥都没听见,教你不费什么事,我就是怕妈不同意你小小年纪化妆。”   “妈肯定同意!嫂子,你就教我吧!”   “好好好。”   陈曼曼被缠的没办法,楚玉嫱敲了敲门说新娘子就快到了,她们不能再躲在房间里,等骆致妍羞答答出来问楚玉嫱好不好看时她愣了一愣。   “真漂亮!曼曼手也巧。”   楚玉嫱一个不拉都夸了,三人结伴去接新娘子,骆致妍要给童云岚端洗脸水拿红包,陈曼曼和楚玉嫱是嫂子就负责帮一帮小事,引新娘子顺利进门。   “新娘子来啦!兄弟们准备!”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声,骆致明几个年轻朋友准备闹新郎官,手里还拿了支毛笔,可是林雪琴拦着不让他们动手。   “不能闹,得小心点!”   年轻朋友根本没听懂什么意思,你推我搡的往后退了一步,陈曼曼刚走到他们后面想躲闪,脚下没有站稳就要往后仰,就在她懊恼今天要出丑的刹那腰后被人揽住扶了一把,她顺势向后抓住这人衣服,站稳才发现是骆致成。   “谢谢。”   骆致成没有表示,这场合也不适合他们俩说什么,陈曼曼赶紧到前面帮忙去了,看骆致明这帮朋友的架势不闹肯定不罢休,童云岚还怀着孕呢。   果然预料的没错,童云岚刚下车那一群年轻人就蜂拥而上戏弄骆致明,陈曼曼和楚玉嫱护着童云岚不被波及匆匆往楼上走,还有人伸手想拉她们,刚伸过来手要碰到陈曼曼胳膊就被她拍开了,那人抬头,讪讪一笑。   有人故意说:“人家是上个月进门的新媳妇,可不能闹了!”   这不明摆着挑衅?   闹婚的几人打算一起下手,刚伸手的年轻男人还要趁势捣乱,还没动作就被骆致成拽住后领子,他一回头,人顿时蔫了。   不同骆致明的豪爽大气到处是朋友,骆致成打小冷清严肃,他们这些朋友都不敢犯到骆致成手上。   “二哥,我们错了,错了。”   骆致明早上梳好的油光水滑的大背头早经被人弄乱了,趁机喊救命:“二哥,救我!”   他脸上沾了墨水,板正的衣服也已脏乱。   骆致成瞥见陈曼曼和新娘子进单元门上楼安全了,又气又笑道:“好了,你们给致明一个面子不要闹了,不然你们结婚他可不会收手。”   有他这句话,骆致明算是得救上楼。   林雪琴皱着眉头:“热闹一点也没什么,人家婚礼都是这样子,你结婚的时候我还嫌冷清呢。”   骆致成恍若未闻。   到了楼上就是新郎新娘坐床吃苹果的戏码,再到国营饭店吃饭,一直到骆致明婚礼完成,也没怎么闹了。   送走大部分宾客剩下的都是较为亲近的亲戚在骆家聊天,童云岚和娘家人道别后直接红了眼眶,骆致明被灌醉了人还在沙发躺着,公婆小姑子在外面招待亲戚,只能是陈曼曼和楚玉嫱轮流劝她放宽心。   好在童云岚很快稳住情绪:“我就是舍不得我妈,今天真是谢谢两位嫂子了,不然我这……”   她不太好意思提到未婚先孕。   “这有什么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楚玉嫱语调温柔。   这时多多揉着眼睛过来找妈妈,楚玉嫱就抱着孩子哄睡和妯娌说话,陈曼曼见童云岚妆容有些花了就低声提醒了一下。   童云岚照着镜子有些遗憾和茫然,陈曼曼很快懂了她的心理,哪个新娘子都想从头美到尾啊,她问要不要补妆。   “谢谢嫂子。”童云岚如释重负:“我有点不好意思说,今早上嫂子走得急都没留你们吃饭。”   陈曼曼一心二用说了句好听话:“我和致成在外面吃的,都一样,大嫂刚说过咱们一家人计较这些干什么。”   结果童云岚和楚玉嫱对视都笑了。   “我知道了,幸好我没耽误你和二哥单独吃饭!”   陈曼曼一愣也笑:“今天你是新娘子,新婚三天无大小,你不会是想我闹洞房吧?”   童云岚忙喊嫂子饶命。   楚玉嫱被逗的大笑,差点把怀里的儿子吵醒,这一笑连那点疏离也消失不见了,二弟妹虽然家世不显眼,但也不像婆婆说的那么上不得台面,性格很讨喜啊。   三人有说有笑,陈曼曼帮忙补好妆,童云岚死活要塞钱,她绝对不能要,最后拗不过说改天让他们两口子请吃饭。   新房里动静不小,林雪琴装作无意的路过正好看到妯娌三人和谐相处的一幕,心头不喜:“云岚今天没累着吧?多多睡着啦?来把孩子给我,我把他放到我那屋床上睡,你这样抱着太累了。”   一口气问候了两个儿媳妇,独独漏了陈曼曼。   可惜这个下马威被亲闺女打断了,骆致妍一看时机正好奔过来抱着陈曼曼胳膊跟林雪琴撒娇。   “妈,我要跟二嫂学化妆打扮漂亮点,你支援我一点钱呗得买化妆品呢!”   林雪琴一愣,陈曼曼不有现成的化妆品?   陈曼曼装不懂,她不是不能给小姑子化妆品,只是婆婆太理所当然了,她还是不当软柿子。 ㈧_ ○_電_芓_書_W_ w_ ω_.Τ_Χ_t_捌_0. c_c   骆致妍得亲娘真传哪能不动她的意思,她没想过跟陈曼曼要,一是家里不差这个钱,二是陈曼曼应该没多少钱,找她要就是跟二哥要,那可不得了了。   索性直接撒泼:“妈,你不会舍不得吧?二嫂都能学化妆,你居然不让我学,我学好了也能给你挣钱啊!”   “行,给你!”林雪琴也摆明了宠闺女,正好仨嫂子都在让她们掂量好对待骆致妍的态度。   妯娌三人不约而同的微笑,没有表露任何情绪。   家里那么大点地方,新房谈话也传到了客厅,骆老爷子宠孙女也要掏钱,到最后变成都有份,陈曼曼也沾光拿了五块钱零花。   终于热闹完毕各回各家,骆家二老没让儿子送而是走回了家,陈曼曼和骆致成陪同。   走出一里地,陈曼曼发现哪里不太对劲,骆致成脚步虚晃,她回想起今天席上他帮骆致明挡酒的情形终于确定这个八风不动的男人是真的喝醉了。   陈曼曼怕骆致成推着自行车?到路中间被撞了,夺过车把说:“我来推吧。”   骆致成眸子幽深,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将自行车交给她,自己走在一侧,陈曼曼想让他走里面,说了一声他没听。   大马路上也没多少小汽车,陈曼曼就没坚持,一路到家,骆家二老都累的去休息了,骆致成坐在客厅发愣,张婶今天不上班,家里只有晒在太阳下的两盆温水,陈曼曼烧了点热水和晒的温水掺和到一起做洗澡用。   她洗完回来,推推发呆的骆致成。   “嗯?”   “去洗澡。”他身上的酒味不算难闻,从前喝醉的次数也不多,陈曼曼还是不太喜欢。   骆致成听话的去了。   天色稍暗,今天又吃了席,陈曼曼问了爷爷奶奶都没胃口就煮了一锅南瓜大米小米粥,弄了点煎饼。   骆老太太从来都客气:“曼曼回你们屋里吃吧,吃完就休息,碗筷放着明天张婶刷。”   陈曼曼应了,她端着小菜煎饼和粥到厢房门前正愁怎么掀开门帘,骆致成回来了,酒劲上来身形也有些晃,伸手掀帘时没抓稳,第二次才掀开。   陈曼曼心里暗笑,脸上如常的招呼他吃饭。   这两样饭很符合骆致成的胃口,从前也不爱大鱼大肉,晚饭没吃多少但吃得很香,碗盘送到厨房洗了回来,陈曼曼发现人已经到北间看书了。   陈曼曼太累,整理收拾了自己的化妆箱就睡了,半梦半醒翻个身的功夫发现床上没人,眯着眼睛看挂表是晚上十点半了,往常骆致成都会睡了。   北间没什么动静,台灯还亮着,她迟疑了片刻掀开蚊帐下床,悄声走过去就见骆致成趴在书桌上,空气中浮动着淡淡酒气。   “喂、致、致成,醒醒。”   骆致成没睡死,一推就醒了,凤眼茫然。   陈曼曼笑着说:“回床上睡了。”   他起身还是晃荡,脸红,额头还有一层汗,陈曼曼只好搀着他回卧室,躺下时差点撞到他脑袋,他似乎很不舒服,脑袋在枕上动了动眉头紧蹙。   陈曼曼在床边站了一瞬,走到洗脸架将毛巾打湿拧了拧,他爱洁,喜欢在酒后擦脸。   骆致成安静地闭眼,陈曼曼莫名叹了声气,擦完脸转身要走他忽然睁开眼睛抓住她手腕,她瞬间紧张起来。   可骆致成长久凝视着她没有说话。   “怎么了?”   “她们欺负你,你怎么想?”原本她可以端坐正堂接受妯娌三跪九叩。 第14章第14章   皇帝为防外戚,选秀时明令禁止各地三品大员千金参选,给儿子选老婆都挑小官之女,陈曼曼娘家父亲官职是诸位皇子妃中最小的,尤其不显眼,成皇子是成婚四年后才登基为帝,在这四年里陈曼曼其实没少听妯娌们的嘲讽为难。   成皇子为贵妃养子,早年或许可以借这个名头得人高看,但贵妃失宠了,娘家也早早送了同族妹妹入宫为妃,且生有皇子隆宠正盛,因此贵妃娘家也不认他这个外甥,他生母位分低又有其他子女,之后贵妃薨逝,皇帝又命他们成亲三个月的小夫妻如民间子女一般为贵妃守孝三年,这更让人觉得皇帝不待见成皇子。   四年里,陈曼曼和成皇子一样沉默,虽然府里只有她一个皇子妃,但是守丧的日子不好过,成皇子又是个闷葫芦,她不能穿鲜艳衣裳也没孩子,每次难得出门交际都要看妯娌华丽万千的衣裙,听她们说孩子如何变化。   那时陈曼曼和成皇子成婚一年半,五皇子办差得皇帝夸奖风光无限,逢五皇嫂生了儿子庆贺满月,宴上五皇嫂让陈曼曼抱一抱侄子,软乎乎的婴儿在怀中挣扎,陈曼曼不敢用力又怕他挣脱襁褓掉下去,因为姿势不舒服,婴儿哇哇大哭。   五皇嫂匆忙让奶娘抱走孩子,一脸嫌弃玩味道:“嗨,算了,我知道你不吉利这会儿也怀不上孩子还让你抱他,真是对不住啊。”   其余妯娌或大笑或掩面。   五皇嫂又说是玩笑话别介意,好赖话都让她说了,陈曼曼脸色赤红,后来还有人利用陈曼曼处境拉拢示好,示意她劝说成皇子向哪位兄弟靠拢,当人家的探子。   新帝登基半年,五皇子联合老臣谋逆,念及兄弟情义,新帝处置时留了情面。   “你们二人太不吉利,便去给父皇守陵吧。”   五皇子夫妻无诏不得回京,嫡长子留在京中为质。   陈曼曼在椒房殿听到新帝这句断词陡然想起当年满月宴的情形,他曾经受过兄弟不少明枪暗箭,登基后仍然宽仁示人,第一次出手竟然用了句她都不太记得的话报复。   曾经那些妯娌早年头昂的多高,后来就要和鹌鹑比老实,看向陈曼曼的眼神再无半分不满嘲弄,个个捧着真心和放下脸面希望她能给一分笑意。   因为新帝独宠皇后,偌大后宫只有皇后一人。   成王败寇,大权在握生杀予夺的滋味确实让人舒爽迷恋。   可是现在不一样啊,楚玉嫱是长嫂风范面面俱到,童云岚不争不抢说话好听,最重要的是,骆家又没皇位要继承,日久见人心,就算合不来也就是各过各的日子。   “我说了我不在意啊,还能怎么想?”陈曼曼眨眨眼,语调轻柔掺了蜜:“我没有说你不行的意思,但是你越厉害对我越好的话你们家人应该不会欺负我。”   就像爷爷奶奶直接接受骆致成的选择,而林雪琴目前只限于言语不满,她本身就偏心连骆致成都不太待见,所以这份挑剔可以忽略不计。   陈曼曼这么说是希望骆致成尽快放开她的手腕,她想继续睡觉。   但是骆致成仍然保持着这个姿势,拇指扣在她手腕内侧微微收紧力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我能升官挣钱,就和我好好过日子?”   以前他将女人至尊的皇后之位送到她手里,她不还是弃如敝履?   陈曼曼想了想:“是啊。”就她自己也想着挣钱呢。   “不过我之前说过我不图你的钱,我自己也可以挣钱,你已经非常优秀了不用逼迫自己。”前世他要赢得先帝赞赏要当好心底,直到她走他都一直绷着弦,好容易来到现代不如先享受生活?   骆致成攥着她手腕往身前拉,仰视她背对台灯的面容:“所以过不过日子无所谓?”   “……不是啊,我这是体贴你。”陈曼曼不知道怎么和醉鬼说清楚这件事其实没那么重要,她自己也可以生活,不用靠他。   “你为什么嫁给我?”   “因为你合适啊。”陈曼曼又思考了他的处境,当时他说老爷子生病希望他尽快结婚,现在老爷子恢复的蛮硬朗,难道他觉得不合适了?或者看她还是个怂包,没心思再调/教一遍了?   “你是不是对我们这桩婚事还有别的要求?”   骆致成眸底幽深:“对。”   陈曼曼从善如流:“你说,我们本来就是本着双方自愿的条件走到一起的,我能满足你的一定不会拒绝。”   “是么?”   “对啊。”   骆致成忽然用力将陈曼曼往前拉,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稍一用力就把人抱到了身上,随之翻身压上来,温热呼吸洒在脸上,陈曼曼愣了愣。   他还问:“可以么?这是夫妻义务。”   陈曼曼屏住的呼吸乍然放松,犹豫了一会儿问:“结婚那天你睡这边我以为就这样了,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她大眼睛里流露出一个意思,总不能让她主动吧?   从一开始她也没有抗拒这种事吧? 第15章第15章   夜间值班医生为骆老爷子查了血压,老爷子逐渐苏醒,值班医生又问了一些问题,喊他们进去看望老爷子。   “病人血压正常暂时没事,但是还没查出来晕倒原因是什么,你们看是继续医院检查还是?”   骆老太太一叠声:“住院!我们住院!”   “那好,先给老人做一次心电图检查,你们出个人去缴费。”   老人晕倒多数是血压和心脏方面的毛病,不能掉以轻心,骆老太太怕老伴出事,谢过医生就去病床边陪老爷子说话了。   骆致成望了他们一眼,下意识摸衣兜看向陈曼曼,他当时着急去堂屋看老爷子状况,吩咐她拿了钱。   陈曼曼没忘,将十来张大团结悉数递给他主动说:“我在这儿帮奶奶的忙,你先去缴费。”   “好。”   他转身往外走。   陈曼曼收回目光准备安慰骆老太太又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扭回头看到骆致成走路姿势,迅速跟上追他。   到门外才小声问:“你脚怎么了?”   骆致成一顿,回头看她充满关切的双眸,平淡的交代:“刚背爷爷过来崴了一下,没事。”   是么?陈曼曼想起来的路上有段坑洼手电筒没照到,他背着老爷子确实闪了一下,老爷子比骆致成还重,当时他说没事,她走上前提了提他裤管露出明显已经肿了一圈的脚踝,抬头无声地努努嘴巴,这就是没事?   可是骆致成并不愿意示弱,转身还要走,陈曼曼拉住他夺过钱。   “还是我去吧,你先坐在这儿休息,万一严重了爷爷奶奶更担心。”陈曼曼没给他反驳的时间,拿着钱小跑离开,夜晚起床临时挽的发髻落下来两缕头发在风中轻摆。   骆致成站在原地,目送她在转角消失。   办住院手续缴费再开做心电图的单子,陈曼曼有条不紊的办完,回来骆致成仍在病房外,陈曼曼在急诊室门外悄悄看了一眼,老爷子眯着眼睛低声安慰老太太,给老妻抹眼泪,她不好意思再看收回脑袋。   “我刚给爸妈打了个电话。”   骆致成微怔,点点头。   陈曼曼觉得他们毕竟是孙辈,再体贴也该让儿子儿媳妇尽孝心,万一老爷子有个好歹,回头他们铁定落埋怨,再说骆致成脚都这样了,她和骆老太太照顾不过来。   将心电图单子和收费单都交给他,陈曼曼示意他去给老太太,暂时不能让老太太发现他脚扭伤,之后送老爷子去做心电图,等老爷子刚送回病房,骆宏申和林雪琴赶到,两人步履匆匆面色疲惫,衣服都是胡乱穿的。   “老爷子怎么样?”   “在做心电图。”   骆宏申又细问当时的情况,骆致成一一作答,陈曼曼见他没有提脚踝扭伤的意思还一直若无其事的站着,只能出面提醒。   “爸,妈,你们进病房看看爷爷吧,我陪致成看医生,他脚扭伤了。”依骆致成的性格,他宁愿默默去处置也不会大张旗鼓的说出来。   骆宏申和林雪琴都愣了愣,匆忙关心原因,催促他们尽快去。   骆致成转身走路时还一切如常,陈曼曼撇撇嘴,扶着他一边胳膊当个助力。   林雪琴皱着眉头。   骆宏申进病房看妻子没跟上来,不解的问:“怎么了?”   “致成这媳妇爱出风头,不好。”这么点事急吼吼把他们喊过来,难道不知道今天是致明大喜的日子,跟着添堵!   骆宏申还以为她看不惯小两口挽手,啼笑皆非:“人家关心你儿子才说致成脚扭伤了,这还不好?”   也不等她再说什么就推开了病房门。   前面陈曼曼没听到公婆的议论,她也不在乎,专注观察值班医生给骆致成检查扭伤的严重程度,他是第一次崴脚又是急性扭伤,外表看不出骨头受伤的痕迹,医生怕检查不到位留下后患因此格外的仔细,这导致检查格外的……疼。   骆致成额头冒出一层虚汗,双手青筋暴起,可连哼都没哼一声。   值班医生惊讶的夸赞:“小伙子够能忍!”   陈曼曼心道可不是,他从前挨过一次皇帝老子赏的板子,屁股打的血肉模糊,也死犟着不求饶,抬回府里时人都快昏过去了还强撑着。   想起他那时的样子,陈曼曼叹了一声,双手握住他肩膀,像是怕他因为疼痛弹起来。   值班医生没说什么只是笑,骆致成垂着眼睛神色晦暗不明。   检查结果还不错,没伤到骨头,医生让找冰块先给他冷敷,等天亮了拍片子最后确定没伤到骨头再做包扎,可医院现在没冰袋,大夏天的去哪儿找冰?   “对了,家里冰箱有冰吗?”   骆致成哑声摇头:“没有。” 第16章第16章   脚受伤的人怎么走动?   拐杖?轮椅?   医院不卖拐杖,轮椅么,是抢手货,病人借走就难还回来。   陈曼曼思考的时间骆致成已经从病床上下来了,朝她看了一眼,那意思很明显,需要她暂时当拐杖。   老人父母都在休息,他们先去解决生理问题,陈曼曼陪他到护士站借了拐杖,男厕所附近,还有十米远他就主动放开了陈曼曼,她知道他好强就没阻止。   骆致成把受伤左脚轻轻落地,慢吞吞往前挪。   陈曼曼在后面看完戏去了一趟女厕所,出来就见骆致成已经出来了,四处看了看,仿佛正在找她,她挥挥手莞尔一笑。   “回去吧?”   骆致成绷紧的线条稍微放松:“嗯。”   回去就要忙起来了。   骆宏申买来早饭让五人先吃了,再去拿老爷子的检查报告,陈曼曼陪骆致成到骨科检查,她还得跟厂里请假,家里一下子两个病人,她至少得多留几天照顾照顾,幸好都是好结果,老爷子是轻微的心源性晕厥日后得注重心脏方面的养护,骆致成没伤到骨头,只是跟腱损伤得打绷带多养两天。   “冰敷的效果不是特别好,十点就有冰袋了,我给你们开个条子再去敷一会儿再来打绷带。”   骆老太太心疼的不得了:“怎么不告诉我,家里冰箱有冰块啊!还是致成给我弄的模具冻起来的!”   骆致成恍然:“我忘了,没什么事,医生说最多一周就能好,您别太担心。”   林雪琴不满意:“那你们也可以和我们说一声,你爸去弄点冰来不是小事一桩么?曼曼怎么不说?”   “我——”陈曼曼哪能想到引火烧身。   骆致成攒眉:“她忙前忙后,我们都忘了,再说当时爷爷情况不稳定,我心里有数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最后是骆宏申打圆场说孩子一片孝心。   骆老爷子还得住院观察两三天,骆致成打上绷带就能回家了,老太太不让陈曼曼陪在医院叫他们先回家,留骆宏申两口子在医院帮忙,再晚点老两口其他儿女也会过来。   骆宏申叫来一辆车把他们送到家门口,司机体贴的递过来一副拐杖,也是骆宏申吩咐他办的。   陈曼曼先下的车,见状将双拐立好放到他面前期待的说:“你用上试试?”   前世他受伤了走哪儿都是一张竹榻抬着,从没露出过狼狈形状,现在嘛,她可不用再当拐杖了,才十九岁呢,怕被他压的不长个儿了。   骆致成看了看她,拿过一支拐杖放到腋下利落地下车走进骆家大门。   好戏没了,陈曼曼嘟嘟嘴巴跟上去关了大门,确定骆致成安全进了厢房就去打了盆井水洗手洗脸,又到厨房和张婶商量中午的饭菜。   可张婶说只会做家常饭菜,两个病人怎么都得做点滋补饭菜吧?   陈曼曼回了厢房,卧室没见人影,扭头一看人专注地坐在北间书房桌前画图纸,她敲敲门板:“我去副食品商店看能不能买到鸡或者鱼,你要买什么吗?”   “张婶呢?”   “她在做饭。”   “我没什么要买的,辛苦了。”   骆致成就要拿钱和票,陈曼曼也没扭捏,她推上自行车出了院门,厢房窗前看的清清楚楚,他缓缓靠回椅子上。   陈曼曼运气不错,排队买到了鸡和鱼,鸡用三七炖,鱼熬了汤送到医院老爷子吃了不少。   回来时骆致成在院里乘凉:“曼曼,爷爷最喜欢鱼汤,下午你再辛苦一次,回头爷爷奶奶一定会好好谢你。”   “噢。”   陈曼曼还没转身呢,张婶殷勤地来问她鸡汤鱼汤做法,傍晚熬汤做饭都是她一手包揽,原来张婶也有小心思,说不会做饭是不想接受新媳妇的指派,免得以后给自己揽活,可自己用处不多别说涨工资说不定还会被辞退。   睡前陈曼曼想到这事朝那头说了声谢,骆致成没有动静,大概是觉得她差点被保姆欺负了很不中用吧。   陈曼曼很困了,可闭上眼睛想睡睡不着,她和骆致成各睡一头,这就导致她的脚到骆致成胸口,骆致成的脚差几工分就能到她肩膀下的枕头,他脚踝抹了跌打药油,丝丝缕缕清凉药味直往鼻子里?,蚊帐不怎么透风,药味愈演愈烈。   她翻了几次身还是没能培养出睡意,索性直接跪坐起来在一片黑暗中盯着‘熟睡’的骆致成。   骆致成动了动:“怎么?”   “你能到床这头睡吗?”陈曼曼话脱口而出就后悔了,这像什么样,连忙改口:“药油熏的我睡不着,我没有赶你的意思,就是想这个味儿离我远点。” 第17章第17章   陈曼曼悬在心口的恐惧在听到骆致成声音的刹那落回肚子里,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是天神下凡那么好,她差点脱口而出旧日的称呼,在舌尖绕了一圈又收回来抓着他胳膊平复激动。   “刚才窜过去一只老鼠吓死我了!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   他还拄着拐杖,从胡同阴影里走出来四下看过平淡地答:“今天有点晚,奶奶不放心你。”   是吗?   陈曼曼想起在医院那晚也是他说家里冰箱没有冰,当时的情况来看只有她能回家取冰,他记忆力一流又知道她不敢走夜路,不可能像应付老太太说的那样忘了。   但她没有再问,而是静静拽着骆致成左手手腕走进胡同。   此时已是初秋,安原晚风大,吹在胡同里刮起枯叶塑料袋发出窸窣声响,胡同里几乎看不到前方变化,陈曼曼抱着手电筒贴近骆致成,还是怕黑暗里会冲出什么东西来害她。   骆致成忽然停住,陈曼曼不解,又往他身边缩了缩,不会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了吧?听说往西两三里地一百多年前是砍头的菜市口——   啪嗒。   胡同里忽然亮了,陈曼曼不可置信的扭头看向骆致成握在右手的手电筒。   “你带了手电筒?”   “今天去买了一个。”   他淡然自若,陈曼曼却觉得白白遭受一场惊吓,瞥见他唇边淡淡笑意才明白过来:“你故意的!”   骆致成不置可否反而问:“你刚才以为来的是谁?鬼吗?”   “不然呢?”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笑意减弱。   陈曼曼没注意,她才没做过亏心事,撒开他手腕不再靠近。   回到骆家发现爷爷奶奶已经休息了,骆致成老神在在去北间看书,陈曼曼也没问到底是让他去接人的了,也草草洗漱睡觉。   半小时后刚酝酿出睡意,骆致成从书房走进卧室,脱衣上床,身上药油味由远及近,他关掉台灯躺在陈曼曼身旁,陈曼曼已经习惯了他身上多余的这股味道,翻个身背对他也就睡着了,心想着等他脚好了找什么借口让他回那头睡,不然她晚上睡觉不老实,准会滚到他身边去。   这是前世养成的习惯,也有个特别的原因。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陈曼曼梦回前世她出嫁一年多后回娘家祭拜去世祖父一事,因为她嫁给成皇子,家里办事比以往繁琐,也有不少客人要应酬求见她,娘家父母应付不过来,她耽误了回府的时间,那时是秋末太阳落得早,父母送她到府门外刚巧被纸钱灰烬迷了眼睛,忽然连声说看到祖父就站在府门外,陈曼曼顺着看去刚巧看到一抹黑影一闪而过,有下人说老祖父放心不下当皇子妃的孙女这才回魂。   陈曼曼本就怕黑,自己又是带着魂穿来的,越是害怕越是想象祖父在某个角落盯着自己,像出嫁前那样两眼放光地嘱咐她光宗耀祖带陈家发达的模样就心慌不安,再加上回程路上天就黑了大半,整个人吓的头皮发麻,半途碰到挨过板子身体刚刚恢复的成皇子骑马来接,看到了救星,她差点没哭出来。   成皇子问发生了何事,陈曼曼一一道来,他啼笑皆非,安慰他在这儿守着,祖父也不敢冒犯。   因为守孝的缘故两人晚上不能同房,陈曼曼得用的丫环生了病,她不想让别的丫环守夜就一人躲在帐子里许久没睡着,深夜听到有人轻轻叩门,难道是祖父的鬼魂?   陈曼曼刚冒出这个念头就听外面的人低声说:“曼娘,是我。”   成皇子?不会是鬼魂假冒的吧?陈曼曼默念伟人各种箴言慢慢挪下床透过窗纸看到来人提着灯笼,有影子,她开门扑到来人怀里,体温也是温热的。   他漏夜而来,昏暗烛光下眉目如画,俊美无俦,含笑抱陈曼曼回帐子里。   那晚气氛极好,天还没亮他又走了,陈曼曼怀里塞着他的枕头,来去匆匆只是为了陪她。   陈曼曼睡梦里翻个身,下意识用了抱枕头的姿势,手脚并用地箍着‘枕头’,左手在枕头上摸了摸攥住一样东西握着没放,然后,她渐渐清醒。   好像身边是真的睡了个人,这人也不用避免被下人看到大早上偷溜,她抱的也不是枕头,而是个大活人。   陈曼曼缓缓睁开眼睛发现正趴在人家肩窝,‘枕头’同志睁着眼睛看她,目光不可思议至极,愤怒谴责即将喷薄而出。   “早?”   骆致成面红耳赤:“你终于醒了。”   陈曼曼轻咳一声没改变姿势,上下动了动手,被他抓住手腕,她睁大眼睛:“你是不说夫妻义务,我还没谢你昨天特意接我呢。”   说完抖开他的手,眸底尽是单纯与大胆。   骆致成无意识屏住呼吸,可就在关键时刻陈曼曼弃车收手,飞快撩开蚊帐从他身上跳下床,回头嫣然一笑:“谁让你昨天吓我的?” 第18章第18章   父母留陈曼曼吃饭,她出嫁后就没在娘家吃过晚饭,陈国庆和钱卫红夫妻两个也过来报告了怀孕的好消息,朱银萍高兴极了特意做了拿手好菜,饭到尾声又说起陈永庆的婚事,陈永庆给大哥大嫂使眼色示意,可是于事无补,朱银萍仍然不松口。   陈曼曼明知故问:“哥,你和我二嫂惹到咱妈了?”   “没有——”   陈永庆心虚又委屈,刚想辩解就被朱银萍瞪了一眼,她没好气的交代:“曼曼别乱喊,向明丽还不是你二嫂!她不是好人,你大娘没安好心,哼,想让她娘家绝户头的外甥女嫁到咱家来,做咱家的主,想都别想!”   公婆偏心老大家,朱银萍和大嫂王雅芬是死敌,一直被人压一头,怎么可能再答应敌人的亲戚嫁过来,那家里别想安宁了!   陈曼曼知晓朱银萍不是挑事欺负儿媳妇的性格,她和大儿媳钱卫红相处不似亲母女也亲密的很,刚这话碍于婆婆架子不好明说是担忧将来被妯娌和小儿媳妇联手欺负罢了,但陈永庆不理解这份担忧,明的不行就开始耍横。   “向明丽是服装厂正式职工,拿的工资比我高,人也不差,妈你要不愿意我就给人当上门女婿去!”   向明丽父母没有儿子只生姊妹三个。   陈曼曼蹙眉,大娘这招挑拨离间真是高明,朱银萍同意则要捏鼻子同意向明丽进门,不同意呢陈永庆会和家里离心给人倒插门,赔个鸡飞蛋打。   这话一出朱银萍气的脑袋嗡嗡响:“是不是王雅芬这么教的你?!”   陈永庆翻个白眼耷拉着脑袋不吭声,陈广明也脸色通红,他们都是老思想,家里有吃有喝让儿子倒插门还不被人笑死?   陈曼曼一边劝父母冷静一边问:“二哥,你在云宁这么多年就没交往过女朋友?”   “没有!”陈永庆迅速反驳,眼底心虚一闪而过然后特别大声地抱怨:“你知道我在云宁过的什么日子吗?要吃没吃要喝没喝,我哪有心思谈恋爱?”   “可是我记得有一年你写信回来提起一个姑娘,后来和你返程的知青也说过你在那里有个女朋友。”这是陈曼曼努力从尘封记忆里找到的片段,陈永庆做事没那么周全,当时热恋提过一两次姑娘的存在,但是当时家里都没当回事。   陈曼曼是想确认陈永庆有没有和那姑娘复合的可能,她那小侄子也能有父母疼爱。   陈永庆像是被踩到了尾巴腾的站起来:“曼曼,你别以为嫁得好了就能对我指指点点,你要是真有本事先给哥哥找份正式工作再来问我这些年为啥还混成这个样子!”   “你——”无耻!   “你这混球!”陈广明生气到极点直接站起身扇了陈永庆一巴掌。   家里顷刻闹成一团,陈永庆捂着脸眼神愤恨,陈广明看他这样子还想再打,陈国庆忙着拉架,朱银萍和陈曼曼把钱卫红拉到一旁,免得惊动孕妇。   陈永庆撂话:“我不管,反正我要娶向明丽你们爱答应不答应!”   “你给我滚!”   “滚就滚!”   陈永庆刚走到门口就被拦住了。   骆致成一把拽住二舅哥胳膊挡住其他邻居看热闹的眼神把他往里推:“二哥,有什么事可以和爸妈慢慢说,到底是一家人,别伤了和气。”   他看了陈曼曼一眼,她顺势劝陈广明坐下来消消气,暗地里皱了皱眉。   陈永庆变脸比翻书还快,仿佛刚被打的人不是他,拉着骆致成到饭桌前添了把凳子嬉皮笑脸的问:“妹夫,我听说你升七级工了,这么大的喜事怎么没和我们说一声请哥哥吃顿饭?”   “我本来有这个打算,可这不是扭到了脚。”骆致成扭头喊了爸妈,将手里提的一网兜瓜果递给陈曼曼,拄着拐杖坐下来和陈家兄弟聊的热闹,陈广明见状也敛去火气,恢复如常。   陈国庆不愿意家丑外扬:“曼曼今儿在咱家吃饭是不是没跟妹夫打招呼,他脚不方便还赶过来接人呢!”   钱卫红也打趣起来,朱银萍会心一笑,对这女婿再满意没有了。   随后,骆致成给了陈家人一个惊喜:“炼钢厂最近招男工人,体力活比较锻炼人待遇也好,我跟那边的主任是同学就打了声招呼,二哥三天后记得去考试,合格了人家才收。”   陈永庆满脸惊喜,简直把骆致成当亲兄弟般热情,父母更不用说。   具体表现为陈曼曼二人回家时直接送到了胡同口,朱银萍塞给一块压箱底的的确良布料让陈曼曼给骆致成做衣服又耳语了一些话,目送两人骑上自行车离开还没回家。   “小妹眼光真不错,咱这院里谁家女婿天不黑就颠颠儿来接人的!”   这声夸赞飘出老远。   陈曼曼扭头看并肩骑车的这个男人,他将拐杖搭在自行车上,受伤的左脚照常蹬脚蹬,潇洒自如。   “你什么时候给二哥留意工作的?”   “前几天,本来打算和你一起过来再告诉他们。”   陈曼曼叹气:“谢谢。”   前世都没劳动他亲自动手给舅兄安排官职,兄弟顶多借一借皇子妃娘家兄长名头,现在却……还有她的工作。   “今天我妈说她给你调了工作,因为没办成就没提前说,你知道了吗?” 第19章第19章   天青色旗袍素净优雅,裁剪收腰朴实无华,衣服还有压箱底多年的折痕,尺寸刚刚好,陈曼曼骨架小皮肤白,这旗袍颜色格外衬她,半袖下是两截白皙莹润的手臂垂在胸口盘扣处,犹如两块白玉,她描了眉唇色嫣红,在素雅之外多了三分绮丽。   骆致成一扫而过:“奶奶的旗袍?”   陈曼曼扣好最后一颗盘扣点了点头,陡然想起那年她试穿府里针线房送来的新衣也碰到他来看,衣裳不能艳丽便在刺绣上下功夫,她尤为喜欢其中一件天青色对襟褙子,在卧房穿好还未转身就听丫环行礼问安。   成皇子也如眼前一般,从和煦阳光里走出来,由远及近,扶着她的肩转了个圈,笑意盈盈地赞她‘卿如美玉。’   陈曼曼在阳光下转了个圈,看向骆致成时微微抬起下巴。   “好看吗?”   他莞尔,目光一如从前染上温和笑意:“卿如美玉。”   此时此刻竟恍如隔世。   陈曼曼含笑抚平旗袍折痕,但折痕经年累月,手指移开又依然故我,她瞧见骆致成手里托着几本书,终于从奇怪的氛围中走出来:“你不是去厂里了?”   “事情办完领导让我回来休息,顺路去新华书店帮你挑了四本书。”   “谢谢。”   他颔首,将书放到北间的书架。   两人一起出厢房,陈曼曼注意到他没用拐杖且脚步正常,仔细一看他脚踝绷带已拆:“你脚好了?”   骆致成含笑:“医生说不用再绑绷带,短期内不做重活就没问题了。”   将这消息说给老太太,她最高兴,后注意到骆致妍撅着嘴巴,手悄悄扯身上的真丝旗袍,老大不自在。   骆老太太再看陈曼曼穿出来的效果哪有不明白的,虽然真丝旗袍华贵大气但骆致妍的年纪气质都不大能驾驭,她从小娇惯,上头三个哥哥结婚有了嫂子也得让着她,可老太太不打算惯她的毛病,直接将天青色旗袍送给陈曼曼。   “这料子不错,过几年再穿也没妨碍。”现在还不能穿旗袍出门。   骆致妍泫然欲泣,更难过了。   陈曼曼试探:“要不然我换下来你试试这件?”   “……不要。”   “嗯?”   骆致妍扭过头不去解释,她听过妈妈抱怨过二哥对二嫂的维护才知道他们刚结婚那天听妈妈教唆为难二嫂的行为有多蠢,这次可不想在二哥面前欺负他老婆,不然以二哥脾气肯定不会饶了她,从小她就不敢跟二哥调皮,每次试图挑战他都会落个灰头土脸的下场,二哥的性格说好听是护短,说难听是睚眦必报,不论亲疏远近。   妈妈可说了,二哥结了婚就不跟她亲了,二嫂才是他最亲的人,虽然妈妈是嫉妒不平,但骆致妍对二哥没什么占有欲,不想惹他两口子。   换了旗袍,骆致妍和陈曼曼窃窃私语,终于忍不住问:“嫂子,你怕我哥吗?”   “你怕他?”   骆致妍不愿意承认,看陈曼曼笑眯眯,在二哥和爷爷奶奶相处中都游刃有余又忍不住嫉妒起来,凭什么嫂子就能被特殊对待,于是刻意说了些小时候的事。   “二哥特别记仇!刚开始二哥不和我们住在一起,我以为他不是我们家孩子就欺负他,问他爸爸妈妈是谁,后来他看出我改试卷上的考试分数还跟爸妈告状!他学习太好每次拿奖就是我和三哥挨吵的时候,他还不准我动他东西,动了就要罚我写大字,还会打架,我见过他和高两个年级的俩学生打架,他次次都能赢!那几个人被打的很惨,谁惹他他都不客气!”   就不信嫂子不怕?   陈曼曼不懂骆致妍在期待什么,她说的是骆致成一惯性格,可以隐忍,但还击时清醒果断不留情面,能一劳永逸的就不会留后患,没看骆致妍现在那么乖?   从前成皇子那对同母弟妹也是这样,开始那对弟妹讨厌这个巴结贵妃养母不在生母身边长大的哥哥,成皇子夺位期间这对弟妹一心向其他兄弟靠拢,后来成皇子登基,二人又摆上新帝同母弟妹的谱儿,陈曼曼没怎么见过小叔子,但常见公主小姑子,公主耀武扬威的同时还总有一种成皇子亏欠他们以及生母的傲慢,后来他终于腾出手算总账,小叔子在京中领了个清闲繁琐没油水的差事,当众申斥公主小姑子纵容奴仆侵占百姓土地、逼良为奴,封了公主小而偏远的封地,令她和驸马长居于此,年节才能回京拜见。   虽然今时不同往日,骆致成和骆致妍矛盾不多,但他还是那个他。   “嫂子,你吓到啦?怎么不说话?”   陈曼曼顺着这话点头正常音量问:“你说的我怪害怕的,要是以后我和你哥打架了你帮我不?”   骆致妍又亲亲热热抱着嫂子胳膊:“帮,我一定帮你!”   话刚落音就被骆老太太拍了一巴掌,骆致妍也明白过来哪有盼着哥哥嫂嫂打架的?她心虚的看一眼骆致成,逃避性的抓着陈曼曼继续学习画眉,这时来了一位邻居咨询陈曼曼,想让她帮忙给女儿画个新娘妆。   陈曼曼照规矩来先试妆,根据新娘子脸型发型来设计妆容,对方满意了,结婚当日就用这套妆容,偶尔也会遇到挑剔的客人,会让多试妆容或发型。   今天这位邻居也是墨迹性格,一套发型梳好她又觉得不够美,指挥换了一套,新娘子又不满意,折腾第三回之后他们又说要第一次的发型,让再梳一遍给他们最后确定。   末了还来一句:“不麻烦吧?”   骆老太太也在一旁坐着,面色为难纠结,终究抹不过老邻居的面子没吭声,骆致妍努鼻子瞪眼给陈曼曼示意。   陈曼曼客气笑道:“不麻烦,您和奶奶是老邻居,我当然得保证办的漂漂亮亮的,您也别客气,按规矩我给人试多套妆容都要加钱,给您和您闺女就纯粹沾一份喜气,到日子得请我奶奶吃糖啊!”   这下子打算砍价的老邻居指定张不开口,试完妆高高兴兴走了。   骆老太太摇着扇子消火:“咱们这片就她抠,曼曼,少的钱我补给你!”   “奶奶你和还跟我客气啊,我又没亏!”这是避不开的人情往来,人人都觉得化妆只费点材料,不就是动动手的事么,陈曼曼就当是积攒经验留着以后对付难缠的客人。   骆致妍气的不得了:“嫂子不生气吗?你给她化的够好看了!看她挑三拣四的样子,明明是自己长得一般!”   陈曼曼失笑:“姑娘出嫁可能一辈子就一次,人家谨慎点没什么,我正打算改变收费方法呢。”   “可这和伺候人的小丫鬟有什么区别啊,我还是只给自己化吧,不缺这份钱!”   “妍妍!”骆老太太绷着脸瞪眼睛。   骆致妍后悔的咬住下唇,下意识往厢房看了看,刚才邻居母女俩一来骆致成就回去看书了,他在厢房肯定能听到她们说话。   “嫂子对不起,我不是说你,我说那家人态度太差了。”   陈曼曼摇摇头:“你为我抱不平嘛,我明白的,再说我可比以前的小丫环自由多了,新娘妆明码标价公平交易而已。”   这事很快圆过去,骆致妍也没再学习的兴致,拿上骆老太太给她预备的好吃的回家去了,到走跟骆致成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回了厢房,骆致成没径直去北间书房而是在小客厅泡茶,指节如竹手法悠闲,赏心悦目。   茶分到两个杯子里。   陈曼曼指指自己:“我也有?”   他颔首。   风扇缓缓送来清凉,窗外蝉鸣嘶哑夏末的时光,两人对坐品茶惬意自在。   陈曼曼喝了这茶竟然睡了个舒服的午觉,起来时房间里静悄悄,她想起朱银萍塞给他那块布让给骆致成做衣服,但骆致成上午给她买了书,在做衣服和看书之间犹豫片刻,她走出卧室。   书架上的四本书不见了,陈曼曼逡巡一圈也没见到它们去了哪里,北间空无一人,厢房门半掩,骆致成应该是出去了。   陈曼曼习惯性不进他的书房,在客厅站了站打算回卧室做衣服,还未转身,骆致成推门进来。   “怎么了?”   “没。”   骆致成将房门完全推开,凉风透过竹门帘吹进来赶走残留的燥热,陈曼曼探头一看才知道变天了,外面狂风大作,是下雨的征兆。   “我的衣服——”   “还没干,张婶收起来挂在洗澡间了。”骆致成说着走到书桌前坐下,桌上是一张宽大的汽车图纸,他每天都在忙这些。   陈曼曼打个哈欠彻底清醒决定主动问:“你给我买的书呢?”   他恍然,拿起图纸露出盖在下面的四本书:“我本来打算给你画一下重点章节,爷爷忽然喊我去下棋就放在这儿了。”   “这么早就下完了?”   “隔壁李爷爷来了,爷爷就让我回来了。”   陈曼曼噗嗤笑了,伸手跟他要书。   骆致成扬扬下巴:“你搬张椅子过来在这儿看吧,书桌够大。”   “……好啊。”   重点虽然画了,但陈曼曼一时半会儿看不进去,终是扭头看这个人的侧脸,他敏锐地感知到,也扭过头。   “怎么了?”   “我今天听妍妍说你记仇,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因为我没得罪过你呀?”   作者有话说:   和编辑商议明天V(24号周日),这章发出去三小时后零点更新,三更合一,会有红包掉落哦,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正版,爱你们。 第20章第20章   窗外阴沉黑暗,闪电瞬间照亮整个世界,轰隆一声闷雷。   大雨倾盆。   北间书房台灯微微亮光映在陈曼曼清澈双眸中,她眼神玩味好奇,仿佛真的只是知道了他的一点性情随口发问。   骆致成神色不变,继而挑眉:“你确定没得罪过我?”   “没有!”   “那天早上你扔下我,不算么?”   陈曼曼斩钉截铁:“你也用过我的枕巾了呀!做人不能太小气吧?”   骆致成欣然接受她的建议般点了点头:“行吧,你我夫妻不用计较那么清楚,最多把你的人赔给我。”   陈曼曼下意识反驳:“才不!”   “新社会新法律,买卖妇女是违法行为!”她反应极快,两句话相隔不到三秒钟。   骆致成眸底闪过一丝暗芒:“我不会犯法,你放心。”   “那就好。”以前法律是他说了算,现在指定不能了。   哪知骆致成出乎意料的发问:“你不知道我性格就选择和我结婚,为什么?”   陈曼曼眼睛都没眨:“你合适啊,而且你好看。”   两两对视,陈曼曼只见到他眸色漆黑沉静内敛,没有外露任何多余情绪,她心里提着的一口气缓缓放下变成一声叹,成皇子年轻时候养气功夫便十分了得,大约因为她是枕边人,还能分得清他的喜怒,而眼前的骆致成不知道是成皇子活到什么时候穿来的,她已然分辨不出他真正的喜怒,尤其此刻,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穿来的,他到底知道多少……   算了,早晚会知道。   陈曼曼垂下肩拿了他的纸笔写写画画,打算给新娘妆重新定价设计方案,不同价位可以提供不同的试妆服务,准新娘想尝试美的类型可以自由选择,她个人时间精力有限,既要学习现代社会的文化知识又要挣钱,但是贪多嚼不烂,定价高了就要走中高端路线必然筛选掉一部分客人,将来可以和照相馆商量招一位化妆师或者收个徒弟来服务这部分客人。   刚刚的话题就如同外面的闪电,一闪而过,陈曼曼沉浸在挣钱大计中,定价时犹豫了,三块太低,四块不吉利,结婚办喜事都忌讳这个数,五六块偏高,她犹豫。   “你说三套试妆怎么收费呢?”她将自己的定价计划嘟囔了一遍,他也在认真看书没执着于那部分话题。   骆致成听完抬手过来,顺畅地在她纸上写下6.6,再加个乘号0.88,收回手时手背碰到陈曼曼翘起的指腹,并抬了抬眉。   什么意思?   考试啊?   陈曼曼穿越那么多年确实把初中知识忘了差不多,但基本加减乘除日常生活也要用,她当年也是管过皇子府和后宫财政的人,这点算数完全难不倒她!   “五块八?会不会嫌贵啊?”   骆致成娓娓道来:“你要记住你得拿大头,照相馆完全凭借你的手艺抽成,价钱让他们和客人说,你让他那边提供一些嫁娶需要的头花,首饰或者租借衣服,服务项目多了自然会觉得划算,就算划价也不会低于五块,如果日后物价上涨,你有这个价格基础涨价了也不会引起反感,说到底大多数客人是一次性的生意。”   陈曼曼绕过来弯了,她只是脸皮薄不好意思要价太高。   “姜还是老的辣嘛。”   他蹙眉:“你说什么?”   雨声太大应该遮过去了,陈曼曼趴在桌上冲他笑:“没什么。”   随之她给一套妆两套妆都设置了相应价格,两种都不便宜,看起来三套妆是最划算的选择,更具体的细节需要和照相馆方坤讨论之后决定,方案给骆致成看过他也点头。   陈曼曼自信地将纸张折起来夹到书里,完成这桩大事,她信心十足准备看书。   骆致成也收起图纸,随意地问:“你知道妍妍为什么要和你学化妆挣钱?”   “啊?”   他又重复一遍问题。   陈曼曼想起上午骆致妍气咻咻的抱怨,开始她以为骆致妍是觉得爱美好玩,后来家伙事准备齐全还特意留在老院,俨然是要大干一场,陈曼曼并不在意是否会培养出一个跟自己抢生意的人,哪一行的钱都是挣不完的,做新娘妆的人多了也会带动这一行发展,婚丧嫁娶人生大事,生意只会多不会少。   但是听骆致成的意思,骆致妍并没有打算跟她抢生意挣钱,而是经人点拨才想到的?只不过骆致妍是自小娇养的大小姐脾气,家里不缺钱不能吃苦,随时能放弃了。   陈曼曼心里冒出三个人选,从前成皇子教她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不愿意深思是觉得离开了古代的勾心斗角,现在只想舒舒服服过日子,可本能还在,脑袋里过一遍三人性格以及骆致成的立场,很快排除婆婆林雪琴,她亦是高傲性格,宁愿让女儿毕业老老实实进单位工作也不会让她做个体户生意。   那就剩两个妯娌,可是无论是谁,这次计划失败了。   事情在心里过一遍再决定要不要说,说了是何种后果,少说多做也是成皇子的处事规则,陈曼曼想清楚了,摇摇头。   “不管为什么,早晚会知道的。”   按下葫芦浮起瓢,有人看她不顺眼就不会只背后挑唆一次。   骆致成微怔:“看来嫩姜也不弱。”   “你刚听到了?” 第21章第21章   由俭入奢易,从前陈曼曼和成皇子同床共枕的时光不过一年左右,晚间若有房事,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但现在不一样,一星期有六天上班,其中三四天晚上都要去照相馆加班给人化新娘妆,骆致成俨然出于刚开荤的年轻气盛阶段,不做是不做,做了基本要两次才会收场,耽误夜晚睡眠时间那么早起上班就变成一种格外艰难的考验。   陈曼曼还担心一件事,她月事不太准确,第一次做时离她上月月时的日子只有四天,现在延迟了六天,每每想到某个可能就坐立不安。   晚上陈曼曼忽然惊醒,身下涌出的濡湿无比熟悉,她腾地坐起身,也惊到了另一头的人。   陈曼曼打开灯,从大衣柜里翻出早已备好的卫生巾,抬头他正坐在床边,眉间带着疑惑不解,她拿出角落的痰盂背对他。   “不要看!”   大红牡丹痰盂是她的陪嫁,院里厕所离得远陈曼曼怕犄角旮旯有虫蛇不敢半夜出去,大家也都是这么用的,她换好卫生巾又将痰盂塞回角落盖上,这样不会有异味。   可站起身发现骆致成眼睛盯着她,根本没听话。   “看什么?”她名正言顺表达羞愤,从前盯着她看不能抗议,只会脸红,多亏啊。   骆致成抿抿唇:“你用的什么?”   “月事来了。”   陈曼曼没有为他解答疑问,将新做的月事小褥子铺上避免月事太多弄脏床褥,他对月事知之甚少,偶然见过一次陈曼曼血染中衣的场景满眼震惊,以前规矩重,月事来的日子夫妻不能同睡,认为女人经血不吉利,甚至还要劝丈夫去宠爱别的女人。   她虽然是小门小户胆小怕事,但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既然成为皇子妃也得为未来生存考虑,他没有侧妃侍妾之流,那么地位没稳固前她也不会让成皇子有别的选择,新婚时的懦弱也有部分刻意的惹人怜,后来贵妃去世,二人守孝倒能慢慢培养感情了。   关了灯室内陷入黑暗,陈曼曼小腹不舒服但人依然犯困,睡睡醒醒不敢翻身,比以往老实的多。   凌晨三点钟,陈曼曼醒来换卫生巾,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小腹抽痛太明显,骆致成坐起身开了灯。   陈曼曼不等他问便提出要求:“我想喝热水,加点糖。”   “嗯。”   厢房有热水但糖在厨房,他开门动静惊醒了堂屋的老人,老人隔窗问了两句,不多时他端回来一碗冲好的红糖水,细嗅有老姜辣味。   陈曼曼垂着眼睛小口小口喝了,额头冒出一层冷汗,他又默默端来一杯温水漱口用。   红糖姜茶似乎有作用,这次陈曼曼睡到天亮,醒来第一反应是摸屁股下面是否漏了,虽然没能幸免,但比以前用的月事带方便多了。   穿越前朱银萍教陈曼曼用折起来的长条卫生纸,时不时会有侧漏情况发生,现在陈曼曼买得起卫生巾了,她决定以后每个月都要用卫生巾!   早起后陈曼曼渐渐恢复元气,她以为痛经毛病没了,上班到中午才知道想法太天真,痛的她伏在办公桌上不想动弹。   宋红娟同情又诧异的问:“没想到你这么娇气,不方便的时候在食堂怎么上班啊?”   陈曼曼认真回想:“之前好像没那么严重。”   她两世都是这样,刚来月事不痛不痒,长到十八/九岁会逐渐严重,从前有太医开具良方调养,现在么,熬着?   傍晚下班在厂里遇见朱银萍,她见陈曼曼脸色苍白也惊住:“是不是受寒了?去医院瞧瞧吧,别对身体有什么妨碍。”   陈曼曼知道亲妈在担心什么,怕影响生育,不过还是跟朱银萍去了一趟医院,临近下班医生不大耐烦,听诊之后说没什么毛病,哪个女人都是这样,疼的受不了再过来。   朱银萍说回去就帮忙打听偏方,陈曼曼想她还是回去喝姜汤红茶吧。   老院里,童云岚不死心又来了,就算骆致妍不能把陈曼曼拉去和婆婆同住,但陈曼曼普通人家出身就不对婆婆手里的存货好奇?   陈曼曼没精神应付她,连骆老太太都看出她不对劲。   “致成刚回来了让他带你去找王医生把把脉,那是位老中医,医术不错。”   人在厢房听到这话就出来了,陈曼曼去了趟厕所坐到他后车座走了,车子出门转弯猝不及防对上童云岚鄙夷轻视的目光,陈曼曼对她露出一抹了然冷漠的神情,童云岚愣住了。   老中医离骆家不远,他前些年受过不公正待遇最近刚平反罪名,开了家小诊所精神矍铄,把脉之后说了一堆晦涩难懂的名词。   陈曼曼听到熟悉的八个字“气血瘀滞、先天体弱”,老中医提笔开了张龙凤飞舞的药方再配合针灸,骆致成看过从上衣口袋拿出一张纸。   “老先生,这是家里翻找出来的方子,和您的方子有相似之处,您看看我爱人是否适用。”   老中医也没恼,扶了扶眼睛仔细打量后冒出一缕喜色:“好方子!比我的方子好许多!只是药材贵上一些,见效快能滋补,你们吃这个吧,诊金就不必给了,这方子能否让我研究一二?你放心,我不会给别人用!”   若是家里不传之秘,此时也不会拿给他看。   骆致成点点头:“老先生医者仁心本就是为了造福大众,有适合的病人遇上您也是福气,只是我爱人的情况请您多费心。”   陈曼曼全程没有发表意见,看到那张似曾相识的药方后想起来从前她的脉案都是交给他看的。 第22章第22章   商建平原本恼怒陈曼曼讥讽他报救命之恩先磕三个响头的话,但是爷爷死板地认为商家欠人情,开始他不敢让爷爷知道和陈红兰在一起的事,后来坦白也被爷爷抓着拐棍揍了一顿,说陈家人果然没说假话。   那时他才知道原来陈曼曼出嫁前就找爷爷说明缘由,二人口头婚事就此作罢。既然作罢,他和陈红兰名正言顺,知晓骆家背景后他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向前看,凭着连襟关系和骆致成交好不是难事,今天陈永庆婚礼,陈红兰邀他过来,他咬咬牙掏份份子钱果然遇到骆致成。   “妹夫,待会儿咱们坐一桌好好喝——”   骆致成没应这声妹夫,而是问陈国庆:“大哥,商同志已经送过彩礼跟堂姐订婚了?”   陈国庆摇头:“没有啊。”   “那商同志这么早喊我妹夫是不是太着急了?”骆致成开了个玩笑。   在场闲聊大多是陈家年轻男人,闻言将商建平当成新女婿捉弄让他给买大伙儿买烟抽:“我们红兰还没答应你呢你倒是想占便宜,我们这些哥哥弟弟不能放过你!”   商建平连声求饶还是没躲过被人掏兜的命运,他口袋里放了十几块钱都被拿走了,商建平着急了,心头大骂都是些见钱眼开的穷亲戚,以后娶了陈红兰也不能任由他们吸血。   这时,骆致成拿出一盒大前门解救了商建平的困境,他又让人将钱还给商建平,得了烟的大小伙子们高高兴兴还了钱,本就是个闹新女婿的玩笑,他们又不会真要商建平的钱,心里头对这两位女婿的高下也做了评判。   但经过这一次捉弄,商建平愈加觉得骆致成是位君子人品也好,他不是陈家正经亲戚又不请自来,坐桌吃饭时不好安排他的位置,又是骆致成安排他同座,桌上还是那些年轻小伙子。   骆致成表情和煦:“放心,他们不会再闹你了,毕竟你不是真正的新女婿。”   话说的没错,大小伙子们开始闹骆致成,骆致成咳嗽了两声说最近不舒服,不能陪喝太多酒,但爽快掏钱给大家买烟。   陈曼曼今天也是客,男客女客不同桌,她坐在另一边桌子也能看到骆致成那桌的情形,蹙了蹙眉没有阻止什么。   坐她旁边的枣花奇怪问:“曼曼,怎么皱着眉头不吃饭?”   “没什么,还不饿。”   “那也得吃哦,食堂大师傅比平时做的好吃,不吃就亏了。”   同桌嫂子大笑:“傻枣花,这是曼曼娘家办喜事,她不吃还是给娘家省菜呢。”   六桌酒席走两轮算不上富裕,朱银萍和陈广明没工夫上桌吃饭就在一旁站着,陈曼曼帮忙注意场上宾客,无意间看到陈老太一人占了一条凳子,有邻居家小孩想凑过去吃饭被陈老太撵苍蝇似的赶走了。   “这儿有人。”   陈曼曼招呼孩子到她这儿来吃:“奶奶,你那给谁坐啊?”   陈老太爱答不理:“红兰一会儿还要过来呢!”   可是楼上新房还会有一桌酒席招待新娘子和她娘家人,陈曼曼下楼时陈红兰就在新房陪着向明丽,她正疑惑却看到陈红兰从楼上下来。   两人穿着打扮相似,陈曼曼身上这件黑红格呢子外套是订婚时骆家给采买的四季衣物属于彩礼,夏天不能穿,今天是她第二次穿,她想不通陈红兰能通过相似的衣服作什么幺蛾子。   俩桌挨着,陈曼曼站起来朝朱银萍走去:“妈,你去歇会儿吃点东西垫垫吧,我来帮你盯着。”   太阳大,朱银萍眯着眼睛仔细看:“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陈红兰跟我说话呢,真是忙糊涂了。”   但是怎么都不肯歇着,甭管情不情愿,办完儿女大事两口子少许多心病,一个劲推陈曼曼去吃饭。   陈曼曼没有强求,对陈红兰的打算也有了琢磨,回去宾客那桌坐下时对上骆致成淡然自若的眼神,他微微点了点头。   不知怎么的,觉得有点危险。   陈曼曼扫了一眼他们桌上的客人,略坐了坐从席上离开,枣花问时,她说去厕所。   另一边陈红兰注意到陈曼曼不见了,问枣花,枣花重复陈曼曼的答案。   男客那桌早开始喝酒了,喜宴简薄,酒也是散称的白酒,等新郎新娘下来敬一圈各人杯中白酒也便消耗得差不多了,骆致成这桌倒的都是白水,但人人喝的脸红,凑近一闻酒气熏天。   陈国庆也喝了不少,但谨记今天是弟弟大喜事,他不能倒。   “妹夫,你这……”开始他们桌上白酒两口就没了,众人抱怨不够喝,骆致成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个塑料水壶给大家倒水,喝进去才知道是酒,自家待客有薄有厚说出去肯听不好听,他不知道妹夫为啥要这么做只能顶着压力不让这桌男客声张。   骆致成眼神清明:“大哥,喝点水而已,没事的。”   商建平也觉得陈国庆太谨慎,别人弄来的好东西管那么多做什么,殷勤卖好:“妹夫,你这人真够意思,我们在乡下的时候也喝过差不多的酒,农家自酿的绝活儿,还是比你这差点!”   同桌其余人听商建平又吹‘差不多’开始不耐烦,他们之中又不是没有下乡知青,在乡下过的什么日子谁不知道?商建平就比别人吊? 第23章第23章   发工资的日子最热闹,陈曼曼到厂里就来不及想什么离愁别绪,在财务科帮忙维持队伍,回答工人问题,让领了工资的工人来按手印,工资都是定死的,多数人欢欢喜喜拿走,少数人质疑工资数额,还有人提前来财务支了上个月工资反而装糊涂来问为什么少钱。   忙一天到傍晚口干舌燥。   “曼曼,你对他们态度太好了,理那么多干什么啊!”   陈曼曼无意夺权,在办公室基本没什么存在感,发工资也会帮忙干活,会计和出纳也对她和颜悦色,抽空教她财务的权威。   “住的太近,我拉不下来脸啊。”陈曼曼也不算多么忠诚的为厂里服务,只是尽该尽之责。   “哎算了,小年轻都这样,过两年你自己就悟出来了。”   大家收拾东西准备下班走人,科长忽然出现在办公室把陈曼曼喊到一边,科长对陈曼曼来历一清二楚,有些为难地讲明事由。   “小陈,厂里有同志举报你投机倒把,利用职务之勾结厂里员工谋取私利,拉帮结派,有不正当收入来源,你需要写一份说明交给我,将来如果有什么问题查起来也有个依据。”科长大概觉得说的太严肃了又道:“咱们厂里就是有这个检举信制度,你行得正坐得端,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这就是走个流程,后续有严重问题才会有具体同志约谈你。”   陈曼曼一愣,她看不到举报信内容,但听科长所说举报信里关于陈曼曼如何谋取私利的内容说的语焉不详,着重说明陈曼曼吃穿住行远远超出工资标准。   这年头大家工资粮票供应都是死的,能从外面趴活的机会少之又少,有多少收入过什么日子,但陈曼曼有一手和工作无关的化妆手艺,来钱也快,她给人化新娘妆也有四个月了,这四个月又是婚礼旺季,每月收入都比工资高,实行高档路线之后收入飙涨,可这都是市场改革开场允许的嘛,厂里也没规定工人不能发展副业。   科长也清楚这一点,他家亲戚结婚还请陈曼曼去了一趟,人家就收了交给照相馆的成本费,因此他安慰陈曼曼不必多心,时间长了就没人在意了。   “我知道了,谢谢科长。”   陈曼曼第一次写情况声明,莫名找回当年学写作文的纠结,这事儿交给骆致成肯定小菜一碟,办的漂漂亮亮,可关键是人今天刚走啊。   下班骑车回家,陈曼曼有点心不在焉,到家附近的路口看到一位经常来附近卖自家山货的农民大爷拎着两只小肥鸡,出于报复消费心理狠狠买了那只最大的。   吃了肥鸡才有力气才检讨说明!   骆老太太看她精神不佳,笑问:“曼曼怎么了?”   陈曼曼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让老人担心,她猜不中到底是背后写举报信,厂里不乏听风就是雨的闲人,她问心无愧,写份声明又能怎么样,大不了她不在厂里干了,凭本事也能养活自己。   “奶奶我没事。”   可是看在老太太眼里就是另一回事了,小夫妻结婚就没怎么分开过,骆致成一走就是两个月,曼曼肯定不习惯。   “你不用害怕,厢房堂屋离得近,你要是害怕就喊我一声,想回娘家住就回去,咱们家没这些规矩,我和你爷爷都好着呢。”   “奶奶,我知道啦。”   晚上关了厢房门,陈曼曼还真不习惯房间少了一个人,上次是骆致成带邻市出差,走两天就回来了,那时她习惯一个人睡,现在么。   应该是入冬太冷了。   陈曼曼一人占据宽大的书桌这翻翻那看看,现在北间书房已经没了曾经前院书房的神秘感,桌面上的东西她都可以动,看过……放回原位。   这是好习惯。   陈曼曼没动骆致成的书籍图纸,注意到书桌玻璃板下面压着的东西,似乎有两张照片压在全家福下面,她小心翼翼抬起玻璃板,移开全家福,顺利拿到两张单人照,是骆致成十六七岁的照片。   哇,很像十六七岁的成皇子。   早几年人们都爱穿军装,这两张照片也不例外,他很不喜欢看镜头或者说不喜欢照相,目光不自然地严肃紧绷。   陈曼曼多看了两眼,放回去的时候犯了难,她忘记这两张照片原本怎么摆的了,换好几个角度还是觉得别扭,最后干脆决定随便放,反正他两个月后才回来,说不定她还会再看呢。   搞完小动作,陈曼曼打算写完情况说明再看书,三五百字打个草稿,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表示自己坚决用户副食品厂检举信制度,再诚恳说明自己兢兢业业认真工作,陈曼曼自认为说明写的还不错。   写完也不着急交上去,太快心不诚,就像那年成皇子出征后他生母从后宫递出话,让她在家抄佛经为皇帝和成皇子祈福,抄完要呈送宫中一起供奉到佛前,就算她不说陈曼曼也不打算出府瞎跑,皇子府宽阔足够她每天溜达,溜达完了在小书房抄佛经,成皇子送她那位嬷嬷提醒,佛经要诚心认真,陈曼曼领悟到要领,磨蹭到大半个月才将佛经交到婆婆手里,还说抄了四五遍,因字写的不好都烧掉了,这份完美无缺才敢拿给婆婆,交完作业婆婆又下达一项任务,直至大军归来陈曼曼不紧不慢总共完成三项任务。   科长不是婆婆,但想必有异曲同工之妙。   再看了十来页课本,做了两张数学题研究解法,陈曼曼这才上床睡觉,将骆致成那条被子卷起来放到床尾,她睡在大床正中间。   睡前陈曼曼又思考了一番到底是谁写的检举信,笔记看不出任何线索,这人刻意不挑明陈曼曼到底做什么副业挣钱,是装不知道还是真不知道?   翌日下班,朱银萍知道骆致成去了羊城就喊陈曼曼回家住两天,陈曼曼没立刻答应,说回家收拾东西再跟爷爷奶奶说一声。   骆致成的火车今天到达羊城,安顿好之后应该会给家里打通电话报平安,她刚支好自行车就听胡同口公共电话亭喊人。   “骆爷爷,你们家致成打电话来啦!” 第24章第24章   朱银萍和陈广明走的都早,门没锁,敲了是向明丽披头散发应门,她结婚一个月就查出怀孕,因为孕吐严重正在家里养胎。   陈曼曼从前的房间还在,她把衣服放到里面:“嫂子我先上班去了,这里我婆家奶奶让带回来的点心,你喜欢哪个随便吃。”   向明丽要翻不翻的白眼僵住了,捋了下头发点点头。   “行,路上慢点。”她还以为小姑子会把吃的藏起来。   到厂里偶遇朱银萍,她知道陈曼曼回娘家住兴致勃勃筹备买些好菜,下午特意到办公室等陈曼曼一起回家,人流大潮从副食品厂涌出四散开来,买完油米酱菜又回到家属院。   陈曼曼和朱银萍因为买菜谁掏钱来回推让了好一会儿,陈曼曼不想白吃白住,朱银萍觉得家里那么多张嘴,多闺女一个怎么了。   “你再给我钱我恼了!”   可陈曼曼知道父母因为她和陈永庆陆续结婚基本掏干净所有存款,她现在有能力弥补亲爹妈,不能看他们抠抠索索过日子吧?   “妈,这钱是你女婿让我给你的,您不要就太见外了。”   朱银萍一听不要不行,女婿一片孝心呐。   不过,“就这一次啊,别让他们家人知道了,万一误会你怂恿致成给我们钱那就坏了。”   陈曼曼不情不愿答应,两家不可能亲如一家,各有各的成见,父母只要看到她过得好。   肉菜都有了,奈何家里有个孕妇,向明丽闻不得油烟气,饭还没吃呢她先吐了好几次,同样怀孕的钱卫红听说小姑子回娘家也提上东西来了,她怀相好吃喝不愁,对向明丽吐又吐不出来的样子很是同情。   钱卫红好心好意的建议:“要不让妈给你拌个白菜丝,酸酸的能压一压胃里的东西。”   向明丽皱眉捂嘴巴:“别跟我说酸的,我胃里泛酸!”   “那做个辣椒炒肉?”   “不要。”酸儿辣女,向明丽可不想弄个不好的兆头。   陈曼曼对这些东西一无所知也不参与,在走廊和枣花聊了一会儿天又有人找她问新娘妆的安排,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陈曼曼不厌其烦的解释。   外面走廊一片欢声笑语,向明丽抱着痰盂又吐了,这下连钱卫红也不愿意在客厅呆,跟到厨房给朱银萍帮忙。   向明丽一看这情形,抓住陈永庆抱怨:“你看她们都不搭理我,你们家人排外,我还不如回娘家住!”   陈永庆无所谓:“行啊,你娘家要是住的下的话。”   向家夫妻两个和三个女儿总共两间房,向明丽作为最小的女儿出嫁后倒是空出来一间房了,但她父母为了贴补家用将房子租出去了。   “你——”   “你差不多行了,谁怀孕跟你似的那么多毛病。”   “你见过几个人怀孕?你妈伺候我应该的,你们全家都得伺候我!”   陈永庆噎住了。   外面陈曼曼和人谈完了,但这时候不好进去风暴中心,也去了公共厨房,朱银萍不让她动手,她低声说了向明丽的情况能否去医院检查看看原因。   朱银萍也无奈:“你拿过来那一袋子鸡蛋糕、桃罐头她全吃完了,吃这么多甜的又躺着不动,不泛酸才奇怪吧?唉,真是娶回来个祖宗!油瓶倒了都不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呢!”   陈曼曼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说:“我二哥才是罪魁祸首。”   “你以为我不想打他,要是他十岁那时候我保管让你爸拿皮带抽他!”纵使朱银萍再后悔没教好陈永庆,但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好在向明丽吃人嘴短胃里舒服了不再闹腾。   晚上,陈曼曼睡在出嫁前的房间反而有些不大习惯,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才有睡意,隔壁陈永庆和向明丽房间有逐渐放大的说话声,听起来像是吵架。   墙体薄,陈曼曼不想听也听到了。   “你在乡下那个对象,真分干净了?”   “分干净了,说不定人家现在都结婚了,你翻旧账有意思吗?”   “哼,我不管,咱们说好的你要是敢做对不起我的事就给我们家当上门女婿!”   接着就是陈永庆发誓赌咒哄人的话。   陈曼曼思索,听向明丽的意思不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她无聊口渴出去倒水,隐约听到一句让你妹妹给我炒鸡蛋,随之陈永庆出来跟见着救星了似的。   “曼曼,你去公共厨房给你嫂子炒个鸡蛋,她饿了。”   这会儿陈曼曼明白为什么父母房间没有丝毫动静了,她端上茶杯回房间:“我记得二哥会炒鸡蛋,现在正是你发扬父爱的时候。”   她嘭的关上门。   陈永庆碰一鼻子灰,喊朱银萍也没人应,到底抵不住向明丽的折腾去做饭了。   除了这点动静,陈曼曼住在娘家的感觉相当舒服,她吃惯朱银萍做的饭菜,什么也不用操心,定时回骆家看了一趟,又被老太太塞过来半只烧鸡,说他们买了一只吃不完,正好让陈曼曼带回娘家。   陈曼曼还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拿上烧鸡回家加菜。   过了一个路口,陈曼曼看到向明丽和陈红兰就走在一起说话,她猛然想到一件事,大嫂比二嫂怀孕早并且生了个儿子,二嫂担心胎儿性别去医院查B超,知道怀了个女儿一时想不开就去打了胎,可是不巧,向明丽打完胎一两年都没怀上孩子,陈永庆怀疑向明丽不能生于是把下乡生的儿子接过来,整个家闹的天翻地覆。   陈曼曼不知道陈红兰没有重生那一世陈家是如何发展,但陈红兰既然重生,与向明丽是表姐妹关系,她知道向明丽会打胎伤身子吗?这是插手还是没插手的结果?   叮铃铃。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陈红兰和向明丽还以为挡道了,让开回头一看是陈曼曼都有些不自在,谁也没说话,陈曼曼也没吭声,从她们让开的道骑车走了。   向明丽看她自在的模样心里泛酸:“她嫁到骆家还过得那么自在,还不跟公婆一起住,真是同人不同命!”   陈红兰不愿意多提陈曼曼的事,只是尽力弥补在向明丽婚礼上的亏欠,这好容易才和好,她又说了些对表姐有利的事,前世表姐生了个女儿,陈永庆随即把乡下的儿子带到家里,还因为那个女人做生意挣钱跟人和好,她得让向明丽想清楚生下这孩子的代价,借此为自己找个贴心的帮手。   “我妈说了,如果你生完孩子你婆婆照顾不过来她就帮你带。”   向明丽冷哼:“我婆婆给钱卫红带孩子就得给带,她甭想偏心!”   陈红兰无奈的提示:“我听我妈说钱卫红、大嫂娘家嫂子在医院上班,她去医院看病见过钱卫红去照B超,能看清楚男女呢!”   “哟,真的?我也听人说过一耳朵,那照出来咋办啊?”向明丽娘家姊妹三个是永远的心病,要是生个女儿,婆婆肯定更偏心大嫂了。   陈红兰摇头:“打掉再怀吧,更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一想也对,陈红兰还是个没结婚的黄花大闺女,向明丽将B超的事记在心上,满脸犹豫纠结。   陈红兰心里叹气,能帮表姐的她都说了,生个女孩未必幸运,与其未来后悔不迭不如早点做个决定,而她和商建平不会结婚也不会有前世的女儿。   到家属院附近陈红兰就和向明丽分开了。   “小叔小婶本来就对我有意见,你和我走在一起他们会不喜欢,表姐你还是早点回家吧。”   向明丽满不在乎但也没有阻止陈红兰的说辞,她回到陈家,还没进家门听到陈曼曼和朱银萍聊闲话,她长了个心眼躲起来偷听。   陈曼曼正在和朱银萍计算未来一年掏出去的份子钱,婆家娘家各有两个嫂子弟妹怀孕,她作为姑姑婶婶肯定省不掉。   “妈,到时候我拿多少合适啊,要和她们商量吗?”   “都结婚半年了还跟个孩子似的,你不会跟致成商量?”朱银萍嗔怪着还是给出答案:“婆家那看谁先生就跟另一个商量给多少,这边你大嫂二嫂随便你拿多少,两个给一样的数,别让她们私底下对账对你有意见。”   陈曼曼乖乖点头,察觉到外头的动静又问:“我明白啦,妈,你是想要孙子还是想要孙女啊?”   向明丽眼珠一转,背后听到的才是真心话,她也想知道婆婆怎么说。   朱银萍抱着期待哈哈一笑:“生男生女都行,一样稀罕,我又不是你奶奶,咱受过那样的苦不做她那样的人,不论男女都搭把手给他们带大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   “那你也太累了,这么些年都没闲着的时候,二嫂还给您脸色看,陈红兰一家挑拨离间,她整天就知道听陈红兰的话跟您找事,你不用怯她,不过也别当着她的面数叨陈红兰一家不安好心,人家毕竟是姨表亲,咱们越说二嫂越跟他们亲近,反正有事有你姑娘给你做主呢!”   朱银萍心满意足:“我知道,不跟她一般见识也不会让她蹬鼻子上脸。”   “对,她使唤我二哥随便使唤呗,您可别心疼跟着掺和到时候累的是自己——”   向明丽重重咳嗽一声从外面进来,看向陈曼曼时脸色不善,陈曼曼不躲不闪正面对视,作为小姑子不好插手娘家事,她既然知道就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所以故意套朱银萍的话是不想向明丽误会家里重男轻女做出不正确的选择害人害己,另外警告向明丽作为晚辈不要太过分。   事实如此,向明丽不得不忌惮,她听陈红兰说过陈曼曼手段高明一直防备,人家背后还有个骆致成,陈永庆工作是怎么来的她也清楚,可陈曼曼那番话就跟指着她鼻子骂。   “妹妹,这好歹是你娘家将来能给你做主撑腰呢,你别被婆家人欺负了还不知道呢,还想着给人家准备份子钱,也太大意了!”   陈曼曼眯了眯眼睛:“什么意思?”   向明丽头一扭,故意不说回房间了。   假设写举报信的是两位妯娌其中之一,陈曼曼该怀疑谁?或者只是向明丽随口一说呢?   朱银萍担心的问:“咋回事?谁背后欺负你?”   “不用,妈,没人欺负我,只是有人眼气而已。”陈曼曼云淡风轻不想让母亲担心,心里却有些怔然,有人的地方都会有算计。   朱银萍这才察觉好似不知不觉间女儿就长大了,回头一想,好像就是从结婚开始变化,从前是自己养大的孩子,现在认真打量模样还是模样就是有些陌生,好似脱胎换骨,漂亮也更聪明了。   陈曼曼摸摸自己的脸:“妈,怎么了?”   “没,就看你比没结婚还漂亮,觉得你嫁对了。”   “妈你这话留到你女婿回来的时候说,夸人要当面夸。”   “嘿你这孩子,皮的你!”   娘儿俩边说边笑拿上陈曼曼带回来的半只烧鸡去公共厨房做饭,向明丽躲在房间撇撇嘴很是不屑一顾,可心里还是对陈曼曼说的话犯嘀咕,陈红兰今天不会是劝她打胎吧?如果是个女儿她打了胎啥时候能再怀上?那她跟公婆闹架,陈红兰一家不就跟着看热闹了?   向明丽清楚,她和陈红兰再亲再近,现在嫁给陈永庆就和婆家同气连枝,她要在婆家享福也不当别人手里的枪,暗暗决定留个心眼。   *   陈曼曼在娘家住了五天就回来了,骆老太太还问她为什么不多住几天,她就说家属院人多嘴杂,闺女长期住娘家人家背后说道,朱银萍想留又不好留,再说这五天都没看课本,不能落下进度。   老太太大笑:“就算落了进度致成回来还会罚你不成?”   “奶奶到时候你得救我!”   “哎呦我也怕致成生气呢。”   陈曼曼控诉了一番老太太欺软怕硬,笑眯眯回厢房看书,过了一个星期天再到厂里上班的时候将有关举报信的情况说明交给科长,一副担惊受怕诚恳反思的态度。   科长语塞,表情奇怪。   “科长,怎么了?”   “又有一封有关你的举报信。”科长也觉得举报人小题大做,按流程象征性的说:“说的都是同一件事,有这份说明就行了。”   陈曼曼隐晦询问举报信提到的问题,科长提醒与照相馆的合作要低调进行,免得高调引起有心人深究,又安慰她不要多想,组织眼明心亮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同志。   “谢谢科长,麻烦您了。”   科长见陈曼曼还算镇定便没有多说。   下班陈曼曼照常去了照相馆,今天只有一位准新娘需要化妆,照相馆另一位学徒化妆师忙前忙后给陈曼曼打下手,平时上班时间陈曼曼不能过来都是她帮拍照的新人化妆,学习态度认真但技术一般。   方坤旁观摇头叹气,他这照相馆的名声少了陈曼曼可真不行。   “曼曼,你听说了没——”   话还没说完照相馆来了一位客人:“请问哪位是陈曼曼同志?”   陈曼曼和方坤对视一眼,微笑着答:“我就是。”   对方眼睛一亮,随之自我介绍是某某剧组的统筹,想请陈曼曼做剧组化妆师,他们要在安原市拍一部电影,里面有两个新娘妆重要镜头,而安原市只有陈曼曼的新娘妆名声在外。   “陈同志,这是我的名片还有介绍信,绝对不是骗您!”   陈曼曼对电影知之甚少,听对方详细说明拍电影的工作内容之后答应考虑一二:“这事儿我需要和家里商量,厂子那边还需要我请假协调,等一等给您回复行吗?”   统筹欣然答应:“您有决定之后一定尽快联系我。”   人走了。   方坤也认为这是个好机会:“咱们打出名声以后就不愁生意做了,曼姐!”   陈曼曼哭笑不得,方坤比她大好几岁还喊她姐,谁站谁便宜,可对方坤来说生意为大,只要陈曼曼带他挣钱,叫奶奶都不是问题。   “马上又是生意旺季,我刚就想和你说咱们安原又开了一个照相馆,来历不小呢。”   陈曼曼随口问:“什么来历?”   方坤用大拇指往后比了比,意思是后头有人,但具体的他也说不上来,生意对头的事,他能打听出来这么多就不错了。   既然说不出个所以然那只能以静制动,陈曼曼也不操心,横竖是方坤着急,她忙完走人天刚擦黑,国营饭店有烤鸭卖,陈曼曼买了半只烤鸭又在胡同口买了两块烤白薯,还没进门就听院子里有小孩子尖锐的笑声。   陈曼曼进门停好自行车摘了手套:“是多多来了吗?”   多多甜甜应声:“婶婶!”   他在堂屋,看到陈曼曼手里拿了好吃的,艰难越过门槛蹦跶着跑来接她,眨巴着大眼睛含一根手指头一脸想吃又不敢要的样子,回头看妈妈楚玉嫱。   骆老太太逗他:“再叫一声婶婶,就给你啦!”   陈曼曼将烤白薯递到他面前诱惑,多多还是不肯接,直到楚玉嫱点头提示他道谢他小声说了句谢谢婶婶才接过来,到堂屋坐下也是靠在楚玉嫱身边,陈曼曼招手他害羞的挪过来靠在她膝头。   “多多真乖啊。”陈曼曼见过那些被宠坏的小爷,鼻孔朝天动辄打骂,对多多不同寻常的乖巧礼貌很容易产生好感。   多多也是骆家目前唯一的重孙,老太太不吝啬夸赞:“你大嫂教得好,小二也像多多这么乖就省心啦。”   楚玉嫱摸摸肚子笑容谦虚:“多多他爸总说孩子像他。”   “男人就爱吹牛给自己脸上贴金,致彬小时候可是比谁都淘,倒是致成比较乖。”老太太不愿意给陈曼曼生育压力,话题一转:“多多在幼儿园表现怎么样,学得会吗?”   于是几个大人排排坐看多多给大家表演节目,背诗唱歌样样精通,因为有人夸赞,多多高兴的小脸通红,晚饭还要求坐在陈曼曼身边要她喂饭。   楚玉嫱过意不去:“这孩子人来疯,弟妹你别惯他,我喂吧。”   “我看多多自己会吃就帮他夹一下菜耽误不了什么。”陈曼曼低头和多多对视,柔声问:“多多自己会吃是不是?”   多多重重点头。   晚饭其乐融融,饭后多多还和陈曼曼玩小游戏,他模糊晓得这里不是自己家,他们待会儿要回自己家,好奇地拽住陈曼曼小手指。   “婶婶,你家在哪儿?”   众人大笑,陈曼曼抱起他:“婶婶带你去看看,你今晚留在婶婶家不走了吧?”   多多纠结的没答应,转移话题说要去看她的家。   “哪,在那儿,我和你二叔结婚的时候你还来滚床了,记得不?”出了堂屋陈曼曼就觉得多多壮实的小身子仿佛千斤坠,往上掂了掂还是坠手。   楚玉嫱追出来:“弟妹,多多太重了你把他放下来吧。”   正好多多也要求下来,陈曼曼长舒一口气。   厢房灯亮了,多多认出来这是二叔的房间,他白天来过,看完一圈就不稀罕了,既然进来了,陈曼曼也邀请楚玉嫱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   客厅和北间书房之间没有任何遮挡,楚玉嫱看到书桌上摊着的高中课本也没在意,只觉得乱了点,不过她平时也不会到厢房来,不知道书桌正常是什么模样。   楚玉嫱夸了房间装扮有品位,打扫干净爱整洁。   陈曼曼被夸的不好意思,连连否认静等楚玉嫱说明来意,从见面到现在楚玉嫱一直在琢磨事情,总该能说出口了吧。   “弟妹,有件事我不知道合不合适。”楚玉嫱迎着陈曼曼好奇的目光客气解释:“是这样,我朋友是一部电影的编剧,他们剧组就要开机了,现在需要一个化妆师,你有没有意愿?”   陈曼曼眨眨眼:“电影?这么巧?”   楚玉嫱一愣:“巧?”   作者有话说:   明天晚上九点更新,九千~ 第25章第25章   陈曼曼说了剧组统筹找她的事。   “那位同志说他们电影名字叫《一家人的事儿》,要在咱们市里的纺织厂取景拍摄,嫂子说的电影叫啥名字,我记得咱们市里就一家电影制片厂吧?”   楚玉嫱笑容有些勉强和惊讶:“就是这个名字,我也是刚听朋友说起要拍电影,没想到他们先去找你了,我这又多余了。”   “哪儿啊,嫂子帮我留意生意我感谢还来不及呢。”陈曼曼认真道:“统筹忽然来找我,我还不知道真假呢,致成又不在家,我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又怕问爷爷奶奶麻烦他们到处跟人打听。”   话说到这儿了,楚玉嫱将知道的内情和盘托出。   “安原电影制片厂是老牌子,这部电影已经走完所有手续就等开拍了,人家不是拿了带著名片和介绍信去找你,就更不会有假了。”   陈曼曼摸摸胸口心中大定:“听嫂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人家还等着我回信,嫂子,你说我答应不答应啊?”   楚玉嫱笑笑:“这事……没有坏处,不过你上班就够忙的了还要去照相馆给人化妆,要不你跟二弟商量商量。”   “嫂子说的是。”   多多听不懂俩大人在说什么就乖乖在一旁玩,天晚了,他瞌睡,揉着眼睛也没抱怨,陈曼曼摸摸他脑袋,这次鼓足劲给多多抱起来,到堂屋门口被骆致彬接走。   这时天已全黑,一家三口没有久留,陈曼曼提了一句电影剧组找她化妆的事,老两口和骆致彬听说是安原电影制片厂的剧组都是满口赞成。   陈曼曼笑盈盈说:“回头我问问致成的意见,这事不重要,大哥大嫂别耽误时间了,多多一直打哈欠呢。”   他们送人到门外,陈曼曼给拿了一把手电筒,目送三口人骑车走远才回家关门。   回到厢房陈曼曼照常看课本,想起下午在照相馆方坤说过的话扯了一张草稿纸写下三个词,‘举报信’‘电影’‘新照相馆’,三者之间应该有关系,现在隔着一层雾看不清楚,陈曼曼有感觉,只差一点点就能摸到真相了。   骆致成到羊城有十天了,越好是每个星期给家里来一通电话,距离他下次打电话还有四天,陈曼曼犹豫,到底要不要因为一件已经确定的事给他打一通电话呢?   第二天傍晚下班,陈曼曼路过公共电话亭停下自行车,要拨电话时想起来他这时应该还在人家汽车制造厂学习,推上自行车回家打算晚点再来。   老太太也关心这事,和平常给人化新娘妆不同,这可是要上电影上电视的啊,不同寻常了,陈曼曼一到家她就问有没有回复那位统筹同志。   “还没呢,我打算待会儿给致成打个电话。”   “行,致成一定支持你的事业,我记得他有同学在电影厂工作,你问问他人家的联系方式,多个认识的人免得去工作受委屈。”   “我知道啦奶奶。”   等到陈曼曼去打电话要带上老太太时,老太太却推说外面天冷她不想动弹推陈曼曼一个人去了,陈曼曼哪能不知道老人的好意呢,咳,就是让他们俩多聊聊。   电话很顺利的接通了,听到他声音的刹那,陈曼曼又觉得为了一句托词特意给他打电话有点多余了。   “喂,致成,是我。”   开始必定要寒暄问候彼此近况交代爷爷奶奶最近生活,陈曼曼想着不能浪费电话费就说了打算同意剧组邀请的事。   骆致成顿了顿:“好,我大学同学在电影厂工作叫段旭飞,前段时间来参加过我们的婚礼,是制片部的主任,如果你有什么麻烦可以找他,我们关系还可以。”   尽管陈曼曼没有找靠山的意思,但还是说好。   “如果后面我给人化不好怎么办?”在陈曼曼心里,拍电影是一项神秘厉害的事情,她长到现在也就跟着父母看过厂里免费播放的电影,至于电影院是从没去过的,她不了解电影是怎么制作完成的,回来之后看报纸看报道也知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化妆虽然属于幕后工作,但演员却会真切地顶着她化出来的妆容出现在荧幕上。   想一想那个场景,陈曼曼激动兴奋多于忐忑,她可以通过化妆让每一位新娘子带着喜悦骄傲走向新生活,如果有更多人看到这种美丽,她会觉得自己非常厉害,这一切都是靠自己的双手得来的。   骆致成轻笑:“你已经是安原市最好的了,怕什么?真好借此机会考察一下这行业的发展前景。”   “也对,那等电影上映我请你去看。”   “好啊。”   挂了电话要付电话费,陈曼曼后知后觉她还要多花两张票钱呢,亏吗?她轻笑着根本没去想这个问题。   隔天陈曼曼在照相馆等到那位统筹同志,得知她同意做影片中新娘的化妆师还会全力配合剧组拍摄之后非常高兴。   统筹听说陈曼曼名气找到她前并不知道她是副食品厂财务科干事,按照一般公事对接,电影制片厂可以和副食品厂通气两家单位走借调,到时候陈曼曼不用跟副食品厂请假,但陈曼曼被借走不是因为本职财务工作格外出色而是因为副业搞得好,大肆宣扬之下肯定影响不好,不过如果陈曼曼上道,可以借助这个机会调到电影制片厂做专用的化妆师。   否则的话只能以个人名义进入剧组工作。   统筹暗示报酬一般,他将选择权交到陈曼曼手里。   原来昨天骆致成提示的前景是这件事,陈曼曼一点就透,她没考虑进电影制片厂当化妆师,因为她目前主要任务是读书考个文凭,去电影制片厂当化妆师就不仅仅是给演员化新娘妆还要跟剧组到处跑,这超出了陈曼曼的能力范围,她暂时无意挑战,再者以陈曼曼直觉观察,目前电影中需要化妆师发挥的余地很小,多数人物并未化妆,或许日后这一行业发展壮大了才有更好的时机。   何况陈曼曼与照相馆的合作如鱼得水,她个人也有一点小名声,经营好了,将来一样有机会和制片厂合作。   陈曼曼表示为剧组化妆不用收费,剧组开拍后需要她化妆她就跟厂里请假:“方便的话等电影上映跟您讨两张电影票就好啦。” 第26章第26章   下雪不冷化雪冷,安原市第一场雪声势浩大,化雪的日子也格外难熬。   陈曼曼每天上下班都要裹的严严实实,再涂上厚厚的雪花膏、蛤蜊油保证手脸不会被冷风吹到皴裂,晚上下班回来感觉好一些,家里一直烧着土暖气,但厢房是大开间,暖气源源不断传进来的同时也在飞快流散。   夜深睡觉陈曼曼就要盖上三床被子,沉甸甸的翻身困难,安全感十足。   这时候,陈曼曼不得不听从内心呼唤承认多个人暖床是非常不错的选择,骆致成火力旺,就是个人形暖炉啊。   陈曼曼掰着手指头数骆致成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天气晴的越来越好,一场大雪快化干净了,仍然没有暖和的意思,陈曼曼路过副食品商场买了一条鲈鱼一条花鲢鱼,拎回家交给张婶放到水里,鱼很给面子,到水里慢慢恢复游了起来。   老太太盯着这两条鱼出神:“张婶待会儿给盆盖上,别让猫拉走它们。”   街坊四邻有养猫的人家抓老鼠,晚上窜到家里找吃的,如果厨房没关紧让它闻到腥味还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这两条鱼。   陈曼曼知道老人家心思,骆致成就快从羊城回来了,这两天老太太忙着往家里扒拉好东西,就怕骆致成在羊城吃不好穿不好受了委屈,鸡鸭鱼肉备整齐,堪比过年了。   “奶奶,爷爷想吃酥肉了,今天炸一点吧?”   “不用,等致成回来再做!”扭头却吩咐张婶炖上羊排,一家子喝汤滋补。   陈曼曼深深同情老爷子的待遇,因为那次心源性晕厥他老人家整个冬天都老老实实养生,确实好久没吃酥肉了,她偷偷让张婶提前切好肉腌上,等到饭点倒上油烧热就能炸。   骆老太太闻到味儿:“不能惯着老头子,曼曼你也得多吃点,别都留给他!”   “好,您也帮忙解决。”   老爷子举手表态:“我就吃两口。”   “你就是个馋猫,这么大年纪了还跟小孩儿一样要东西吃,要不是曼曼好心,我才不会给你炸——”   骆老太太唠唠叨叨一抬头就见陈曼曼和骆老爷子都不说话了,只是笑,老太太莫名其妙,随后肩上被人拍了一把。   回头一看心心念念的孙子风尘仆仆站在面前,她以为看错了,骆致成笑着喊奶奶。   “奶奶,我回来了。”   “怎么不说一声去车站接你啊!”   骆致成放下行李袋,喊了爷爷,目光掠过陈曼曼深深看了一眼含笑解释:“太麻烦了,我和几个同事出火车站各自坐公交车,我坐的公交车刚好到咱们这条街。”   陈曼曼认真看他,不知道是穿的单薄还是真的瘦了,人比两个月前稍显单薄,下巴有一层没来得及打理的胡茬,长途火车坐下来整个人落拓又精神。   还是好看的。   陈曼曼到厨房端来刚出锅的酥肉,杀鱼肯定来不及了,他长途奔波之后喜欢吃辣味解乏,冬天难买青椒,陈曼曼剁了两只鸡腿炒肉,和张婶忙了一通总算有顿丰盛的饭菜。   饭菜端上桌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老爷子老太太追着骆致成问了许多有关羊城的事,对那里的汽车制造厂也很好奇,骆致成交代的清清楚楚,两个月学习时间没有浪费,看起来学了不少东西,到收盘,陈曼曼发现那盘辣炒鸡腿肉被骆致成吃掉了大半。   吃饱喝足人精神许多,骆致成打开行李袋将分发礼物,给二老的衣物、营养品,特产分给亲友邻居,张婶也有份。   陈曼曼腹诽,他比以前会做人了,那会儿出征回来她巴巴迎上去以为会有什么新鲜玩意,等了半天也没等到。   不过现在也没有。   骆老太太推推她:“曼曼,你帮致成把行李拿回去收拾收拾,再让他去洗个澡,这一路上肯定累坏了。”   大白天的,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厢房,陈曼曼没提东西,行李袋还在骆致成手中。   房间还是原来的样子,骆致成站在客厅随便扫了两眼,书房书桌上多了一个小花瓶,散乱放了数支梅花迎着窗口的太阳光别有一番意趣。   他身上那套衣服太薄,陈曼曼帮他找换洗衣物,抱在怀里出来就见他低头整理行李,她也没吭声,将衣服放到沙发上回去拿澡票,冬天在家洗澡太冷,家附近有澡堂,办票洗一次几毛钱方便暖和。   “你刚吃过饭,休息一下再去洗澡吧,下午人不多。”   “好。”   骆致成将一个单独的行李袋递过来:“这是你的东西。”   陈曼曼迟疑要不要表现得很惊喜,她刚刚还抱怨人家从前出远门回来不带礼物,结果自己也有份,但是手比脑袋快,她满面笑容打开行李袋,看到内容物之后就是惊叹了。   “这是哪儿来的?!”   骆致成坐在沙发上活动筋骨,语气平淡的解释:“厂里有位工人的妻子有门路弄到香江的东西回羊城卖,我偶然知道就从他们手里买了一些,他们说这是香江流行的全套化妆品,我看做工材质还不错,不知道你能不能用。”   口红粉饼眉笔腮红眼影,还有整套化妆刷,陈曼曼给人化妆用到的化妆品全是方坤通过自己的渠道联络到的,陈曼曼从他口中得知几个不错的品牌,现在它们全数出现在眼前,并且在行李袋最下面发现了一瓶香水。   陈曼曼开心极了,一屁股坐到他旁边忍住没有动手动脚:“可以!你太好了!”   因为这句朴实无华的赞扬,骆致成抿紧的唇角泄露出三分笑意。   “嗯,是吗?” 第27章第27章   腊月二十五,接近凌晨了,夜空中还时不时响起鞭炮声,陈曼曼坐在车后座抱住骆致成的腰不停打哈欠,眼睛几乎睁不开了。   明天腊月二十六结婚的好日子,陈曼曼从今天下午五点钟忙到现在,一直在给排队的新娘子化妆,晚饭随便对付了两口现在饥肠辘辘,但这还是在经过预约筛选的结果,不过想想一晚上能有大半个月的工资收入那些疲惫瞬间飞走了,虽然明后三天还会有人结婚,但人数大大减少,她也能睡个安稳觉。   第二天陈曼曼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钟,她揉着眼睛爬起来,迎面对上老太太的笑脸十分不好意思,嫁过来半年还是第一次睡到这么晚。   老太太把大茶壶从煤炉子上提下来给她倒热热的洗脸水:“咱家不讲究,累了就多睡会儿,奶奶收了你的节礼呢绝对没二话!”   陈曼曼哈哈笑的开心,同时放心了,老人宠爱是一回事,她自己也有分寸。   洗漱完毕从锅里端出仍然热气腾腾的饭菜,其中还有一碗嫩滑的鸡蛋羹,陈曼曼乖巧的全部吃光。   这时骆致成和骆老爷子从副食品商场收获满满的回来了,在陈曼曼和老太太的指挥下开始收拾过年年货,排骨剁块,五花肉剁馅,鱼刮鳞去内脏改花刀,张婶昨天开始放假过年,走之前已经帮他们处理好一批年货,但老太太算来算去不够用,家里添了人口,年景越来越好,下令放开了买好的,也成就眼前爷孙俩忙的团团转。   陈曼曼观察了一下,骆致成随老人一起长大肯定不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类型,厨房小事基本不在话下,一点就通,她安心揣着手和老太太旁观,看来看去在一堆年货里面发现了鞭炮和散炮,顿时心痒痒手痒痒。   老太太问:“曼曼,你敢放炮啊?”   “……不太敢,捻子太急了。”   陈曼曼还是怂,伤到手可不美,最近靠手挣钱吃饭呢。   过一会儿,骆致成和老爷子收拾好了肉类,只剩下剁饺子馅一项,他将东西送到厨房出来时叼了一支点燃的烟,路过陈曼曼身边咬着烟扬了扬下巴,痞气十足。   陈曼曼愣了一下:“给我吸吗?”   现在女人也时兴吸烟,不过除了联谊会那天和订婚结婚的应酬场合,最近都没见他吸过烟。   骆致成差点被口中那点烟气呛着:“你不是要玩炮?”   “喔。”   陈曼曼从他嘴边拿走烟,跃跃欲试想放进嘴里,骆致成忽然回头,她立马挪开讨好一笑,拿上一颗散炮放到地上,远远伸出手用点着的烟去点鞭炮捻子。   可是手打颤,烟头火星还没碰到炮捻就飞快收回手,反复三次,自己把自己吓得不轻。   陈曼曼只听得有一声轻笑,他从身后贴过来握住陈曼曼的手去点炮捻,点着的刹那拉走陈曼曼,然后听得嘭的一声,炮炸开。   回头看到骆致成的笑,有点得意痞气,周身笼了淡淡烟火气。   “自己试试?”   “试试就试试!”   陈曼曼心里没底,但骆致成真去剁饺子馅了,陈曼曼试了两次都没点着,家里来客人了,小侄子多多飞奔过来,嘴里喊着放炮。   过年最属小孩子最高兴,放炮拿压岁钱穿新衣。   “婶婶,给我炮!”   多多后面是楚玉嫱和骆致彬夫妻俩,陈曼曼远远对楚玉嫱一笑,她有些心不在焉也回以微笑,斥责多多不要捣乱。   “弟妹不用惯着多多,这孩子太皮了。”   “没事,我也不敢放的,带他随便玩玩。”   楚玉嫱点点头,却回想起她先进门看到的那一幕,二弟对新婚妻子不是一般的宠爱,还带她玩炮,骆致彬和骆致明都不是这样的性格。   下一刻被多多开心的尖叫惊回神。   骆致成把小家伙扛到肩上,又从陈曼曼指尖夺走那只烟,云淡风轻睨了她一眼,陈曼曼心虚的吐吐舌尖,她只是这支烟要灭了才尝试地放入口中,根本没吸,倒是烟蒂沾了她一点口水,被骆致成恍若未觉的咬在唇上。   骆致成抱着多多放了三四个炮就不玩了,多多不依,他表示烟没了,点不着炮。   多多嘟着嘴巴:“拿!”   “没有了,婶婶放起来了。”   陈曼曼飞来横锅,绞尽脑汁和多多解释:“叔叔一天只能抽一支烟,没有了,等多多挣钱了再买好不好?”   多多扯着陈曼曼的手跟楚玉嫱要钱,楚玉嫱勉强蹲下身哄他转移注意力。   “弟妹,多多放在奶奶这儿麻烦你陪他玩会儿,晚上下班我们来接他。”   “大嫂今天也要上班啊?”   楚玉嫱笑容有些勉强:“是啊。”   “大嫂怎么了?发愁什么?”   “没。”楚玉嫱不自然地将耳边碎发挽到耳后:“单位有点麻烦事需要处理一下。”   陈曼曼知趣地没有多问,等楚玉嫱要站起来时拉了她一把,态度自然亲切。   楚玉嫱看不出异样只能作罢。   骆致彬也是愁眉不展的模样,和骆致成站到一旁低语,他更多的是烦躁,快要过年了,他被单位领导约谈,一个处理不好,这两年功劳苦劳都没了完全白干。 第28章第28章   两妯娌生产前后相差半个多月,楚玉嫱生了个女儿小名叫欢欢,陈曼曼去医院探望都给了一样的份子钱,年前的事渐渐有了定论,骆致彬平级调职后不大高兴,尽管生了女儿,他和楚玉嫱脸上也没有多少喜色,多多一直住在老院,直到楚玉嫱快出月子才将孩子接走。   多多听人家说妈妈生了小妹妹就不要他了,陈曼曼待他不错又和楚玉嫱年纪相仿,走时很不情愿地抱着陈曼曼大腿,陈曼曼哄着他松开手,她待多多不错只是因为他是个孩子,更多的心思就没了,就算她把多多当成亲生儿子照顾,人家也会回到亲妈身边,何况楚玉嫱也不记她的好。   陈曼曼有自己的生活。   看书,做题,考试。   骆致成心黑手狠,下了床是真的严厉,没有半分通融的可能,所以陈曼曼每天生活单纯而又充实。   到楚玉嫱出月子后的星期天和童云岚一起抱着孩子来老院,一大家子人坐在院子里聊天晒太阳,除了婴儿哭声,还有尿布……   童云岚得意地将儿子塞给陈曼曼:“嫂子,人家说抱一抱孩子就能怀得上,你试试。”   陈曼曼摆手拒绝:“小孩子太软了,我不敢抱。”   “嘿,传给你好运气你还不要啊?真是不识好人心!”童云岚等着陈曼曼生气羞愧哭泣。   “弟妹的好运气可不是人人都有的,等儿子半岁正好跟你们夫妻庆祝结婚一周年。”陈曼曼并不鄙视未婚先孕,奈何童云岚先要挑衅,这么欠打不伸巴掌对不起她。   童云岚脸一热,她也知道生完孩子人人质疑她怀孕的时间,可陈曼曼这么说,她还是不甘不愿的瞪了一眼。   陈曼曼轻笑:“弟妹,开个玩笑而已不至于生气吧?”   “哼!”把她预备收场的话说了。   童云岚还要发作,被骆致明扯到一旁,同时歉意笑笑,他直接抱走孩子,童云岚没有道具,想说的话自然而然泄气。   楚玉嫱轻轻蹙眉,陈曼曼真是底气见涨,从前可不敢跟童云岚当面打嘴仗,可现在人家有这个底气,她不由看向骆致成。   如今春光明媚,骆致成衬衣外面套了件毛衣,身材挺拔文质儒雅,刚逢升职虽然看不出得意忘形但人精神稳重,举手投足淡然自若,反观骆致彬,最近工作不顺,家里添了孩子乱糟糟,他整个人透着一股颓唐,还胖了一些。   “二弟,还没恭喜你升职啊。”   童云岚也一僵,她刚才和陈曼曼炫耀儿子,完全忘了骆致成升职一事,她只知道骆致成去年待遇从六级工升七级工,并不知道他还在客车汽配厂担任的具体职务,骆致成很少在家里提及工作,前不久公公高兴的喝酒才知道骆致成是动力车间的副总工程师兼车间副主任,现在升到了副处长。   二十五岁的国营客车汽配厂副处长,还进了党支部,童云岚再不懂这些事也知道骆致成不会仅仅只当一个技术工人,她听骆致明说在大哥平级调职之前的职位也不如骆致成的选择有前途,他是真真正正从底层做上来的大学生,他们都忘了骆致成十四岁那年在上山下乡之前考上了最高学府的少年班。   骆致成谦虚客套:“大嫂何必这么客气,一点小事不值当提。”   话是这么说,可他眼睛里没有丝毫忐忑惭愧,对升职的反应坦然处之,垂着眼睛拿水果刀削苹果,第一个苹果削好之后给老太太,又随手拿了一个削完递给林雪琴,但林雪琴不爱吃苹果,最后落到陈曼曼手中。   楚玉嫱记得,刚才是陈曼曼到厨房拿了水果刀,她想吃苹果,只不过忽然被老太太喊去说了句话,骆致成才拿过水果刀开始削苹果。   先前她以为陈曼曼只是骆致成到了年龄决定结婚的一个合适人选,他要走的更远,必须经历婚姻,选一个小门小户身价清白的姑娘没有后顾之忧,也足以证明骆致成心思缜密,可看他们的相处……   陈曼曼咬了口苹果:“大嫂,大嫂?欢欢哼唧呢,是不是要换尿布了?”   楚玉嫱陡然回神,抱着欢欢去堂屋。   可能小孩子之间都有心灵感应,这个尿了,另一个也握着小拳头哼哼唧唧,努力到小脸通红,陈曼曼和骆致成对视一眼,她率先站起来。   “致成,家里作料没了张婶做饭还要用,你去买吧,顺便给多多带点吃的。”   “好。”   “我去给你拿钱。”   骆致成嗯了一声跟在她身后回厢房。   童云岚撇撇嘴,装的好像有多恩爱似的,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她刚想到这儿怀里儿子哇哇大哭,她不耐烦地喊骆致明检查,林雪琴听到了让她检查孩子襁褓。   “呀,拉了!致明——”   “太臭了!”   两人为谁给孩子换尿布擦屁股争执。   厢房俩人同一心声:幸亏跑得快。   陈曼曼背对窗口咬了口苹果,但其实还是没胃口了,她看看苹果再看看同样骆致成。   “怎么?”   “请你吃苹果。”   骆致成抬眸,她啃苹果很规整,半边吃完才吃另外半边,他没接,奈何陈曼曼直接送到他嘴边,只好被动咬住,瞥她,她眨眨眼睛理直气壮,拿下苹果另一只手捏捏她的脸。   “给我拿钱。”   “好!”   骆致成拿上钱走了,陈曼曼又在房间里躲了一会儿才出去,童云岚不肯放过她。 第29章第29章   前世二人腊月成婚,四月他成婚后第一次生辰正赶上热孝,府里悄无声息,别人不提醒,陈曼曼也不知道,到了月末她生日,他让人送来一柄库房钥匙,还有一座玉石盆景做贺礼,且不说陈曼曼拿到库房钥匙挑礼物的心情如何,在那一刻,陈曼曼反应过来,问身边人成皇子何时生日。   早过了。   陈曼曼只得补做了一身衣物,她进府身无长物,娘家陪嫁大多是宫里赏下来的,只能自己动手,那套衣服她做得格外精心,袍角领口袖口皆有刺绣,他客气的收下。   只是说祝词的时候陈曼曼一时口拙:“祝殿下健康平安,长命百岁。”   成皇子一愣,笑的前仰后合,后又跟她赔礼,并不是笑她,而是高兴,高兴的拉她在屋里玩闹了小半天,出去之后又是寡言沉默的守孝皇子形象。   那之后二人无形亲密了许多,陈曼曼模糊知道,成皇子心里藏着许多事,最重要的是大位,天降三年守孝的名头,于他来说确实棘手,她偶尔做些小事逗他开怀,也算没白白受他庇佑。   第二年生辰就好多了,不像前一年宫里毫无动静,这一年皇帝皇后以及他生母都派人送来赏赐,兄弟姐妹亦有贺礼,陈曼曼没料到这变化,预备的还是四季衣服并一块砚台。   拿不出手了。   成皇子却提前看到那些东西:“这样便好,没什么话说么?”   “祝殿下健康平安,长命百岁。”他应该喜欢听人这么说。   生在皇家什么都不缺,缺的只是四季平凡的生活,联想他平日习惯,不好奢靡,不好排场,陈曼曼便将这个习惯保留下来。   用心就好。   不过。   现在又不一样了,做顿饭吧。   骆老太太老早就念叨今天是骆致成生日,早饭煮了鸡蛋一人一个,轮到寿星要再身上滚一圈转走霉运来好运。   老爷子在一旁抖抖报纸:“这是迷信,致成从来不弄这个你忘了?”   “滚一下也不会脏。”老太太给陈曼曼递个眼色。   陈曼曼拿了个热鸡蛋塞到他手里:“我教你,就这样先从这边滚——”   从这边脚腕滚到头顶再滚到另一边脚腕,动作傻乎乎的,她打小做惯了,一套动作下来非常顺手,骆致成不肯动,她强迫性的拿回鸡蛋弯腰从他脚腕往上滚,到他肩膀再往上就够不着了,戳戳他腰间软肉。   三双眼睛盯着他,骆致成被迫接过鸡蛋,很傻的滚了一圈。   陈曼曼偷笑。   “好啦,剥开吃掉你接下来一年都有好运气!”   骆致成慢条斯理剥了鸡蛋,斯斯文文的一分为二,他这么大年纪了吃饭绝对不用让人操心,老太太高高兴兴扭头数叨老爷子吃饭看报纸、故意拖延时间的行为。   “赶紧吃完跟我出去溜达,医生说你要坚持锻炼,你忘了!”   “我看完这一版,粥太热了,喝不下。”   “你就气我吧,气死我谁管你喝粥不喝粥。”   “行行行,我现在就喝。”   这样的对话几乎每天都会发生,不得不承认,在老太太监督下,老爷子身体状况一直在好转。   陈曼曼含笑离开餐桌,冷不防半个鸡蛋放到面前,刚张口要说话鸡蛋塞了进来,她瞪大眼睛,迎上他报复性的笑容,只得老老实实咽下鸡蛋。   不就是看他一个小笑话,至于记仇么!   但是人家早已经扬长而去,陈曼曼翻白眼也没用,只能找点小咸菜将鸡蛋送下去。   尽管今天是生日还是星期天,但骆致成要加班筹备一个大型连续会议,人吃过早饭就走了,陈曼曼不用上班,张婶休息,她陪老爷子老太太到附近小公园散步就去了副食品商场买菜。   “曼曼今天要掌勺?”   “我试试吧。”   平时陈曼曼还真没多少发挥的余地,做饭是早上夸的海口,当然要说到做到。   从副食品商场回来,一路遇到不少邻居,陈曼曼就听老太太提醒喊奶奶婶婶,嘴甜带笑,对方也会夸回来。   “你们家这孙媳妇真孝顺还陪你们逛街,我们家别说孙媳妇,就连儿媳妇没事也不会露面。”   “我们曼曼性格好耐心好,致成有福气呢。”   陈曼曼听得脸红,尤其是有两位大婶眼睛和探照灯似的,上下打量她身材脸蛋,最后落到肚子上。   “这么好的孙媳妇不得早点让你抱上重孙子?”大婶爱给人做媒:“我去年给人介绍的两个,现在都怀孕了,肚子鼓那么老高,还说生了孩子给我送谢礼呢。”   “哎哟,你这是什么老思想,重孙子我早就抱上了,他们两个有计划呢,不愿意生那么早,这不是响应计划生育号召么。”   都不用陈曼曼开口,老太太直接将各路人马挡了回去,走远了嘟囔着骂人:“有意思么,眼睛就长在人家肚子上了,想生就生,用得着他们管?” 第30章第30章   酒醒之后陈曼曼努力回想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然而于事无补。   陈曼曼面前摞了两套仿真试卷,全部按照高考模式设计,她需要做出来完全吃透,然后这天晚上他下班回家抱回来一堆。   “你从哪里找的?”   “学校。”   尽管陈曼曼明知做题是对的,但是她还是觉得这是那天醉酒得罪了骆致成的结果,他更严厉了,出题角度刁钻,难度升级。   陈曼曼只记得她找他要十七八岁的照片,看完好言安慰他两句就睡了,至于有没有趁醉打他什么的,完全不记得。   他不说,她就乖乖做题。   现在时间宝贵不能浪费,离高考还有两个月,陈曼曼陷入题海之中不可自拔,她清楚自己底子差,一年自学三年的课程,很多知识点不能熟练掌握,只能通过做题反复磨练,所幸其他参加高考的学生也都被那十年耽误了一些时间,如果真的和真刀真枪学了三年的学生比拼,她考上的可能性很小。   不过每次写作文被他点评的时候莫名有一种羞耻感,因为面对面被人剖析心中所想的感觉委实不算美妙,所以刚开始陈曼曼的作文总是不得要领。   骆致成也没料到她作文表现这么差,他自十岁起便会在科考过后私下用同样题目做文章,太傅也会拿考举子们的问题来问他们这些在书房念书的皇子们,登基后亦有殿试遴选栋梁之材,他于制艺一事手到擒来,但教陈曼曼略费了点功夫。   陈曼曼作文作的不好,人也蔫了,老爷子看不过眼指点了两句,她有点豁然开朗的感觉。   “今年是恢复高考第三年,作文题目应该会和时事变化靠拢,你要看清楚题目后面隐藏的深意,把它写出来。”   “我好像懂了。”   骆致成在旁无言,回房间后列了一串作文题目让陈曼曼自行分析后说给他听,也就是列个作文提纲。   陈曼曼逐渐找到感觉,明确作文中心之后着重语言修炼,作文逐渐不能成为难题,不说多出彩,至少不会跑题拉分。   放下一块石头,陈曼曼有心情过生日了,有一点点好奇骆致成会送给她什么生日礼物。   从前出手不是金玉便是珠宝,价值连城,陈曼曼想过如果那些古董文物出现在这里的话,大概一辈子都不用担心吃喝拉撒,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见识过它们的美丽已然满足。   这一次在好奇的同时又有一点猜到的预感,到了生日前一天,陈曼曼预感成真,只见到他带着与他生日第二天下班带回的厚度相差无几的试卷。   “这是给我的?”   骆致成颔首:“不喜欢?”   陈曼曼笑容裂开,这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而是……她只是想体验一下拆礼物的感觉嘛,结果完全没有任何惊喜。   “我晚上决定和这些卷子一起睡了。”   他不为所动:“你这阵子也差不多睡在书山题海了。”   这倒也是,书房的灯基本要到十一点才会熄灭,早上五点钟起来学两个小时再去上班,陈曼曼渴望证明什么,不是父母的安排也不是别人的赏赐,眼前是她只要努力就能抓住想要的未来。   陈曼曼撅着嘴巴抱住礼物往书房走,霸占整张书桌。   “以后不要和我抢地盘,睡你的吧。”   骆致成挑眉,最后什么都没说,拿了一本书坐在客厅沙发慢悠悠看,室内只剩下陈曼曼沙沙的写字声还有他偶尔翻书的窸窣。   夜深,陈曼曼打个哈欠,将错题整理出来呼唤‘帝师’。   骆致成蛮好说话,喊一声就来了,还带了一杯温水,陈曼曼这才意识到渴了,边喝边听他讲解,他应该很小的时候就是他了,也不知道他着一脑袋封建思想怎么接受这些知识的,可能当皇帝的人都聪明?   讲完错题,陈曼曼又打个哈欠。   “几点了?”   “刚刚十二点。”   到了陈曼曼的生日,四目相对,她撇撇嘴伸个懒腰准备回卧室睡觉,整理试卷书籍时,她刚做过的那本习题册里掉出来一枚钥匙。   陈曼曼一愣:“这是什么?”   骆致成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耸耸肩,目光却凝视着她,意识到希冀从她脸上看出恍然大悟或追忆神色,她捏着钥匙起身寻宝。   可是北间书房就这么大,陈曼曼看了一圈都没找到钥匙配对的锁头,古制钥匙不同于时下形状,看大小应该是用在箱笼上,她找到最后在角落看到疑似的箱子,试探地看向骆致成,他端坐在那儿,背对灯光神色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晰。   “是这个吗?”   “你猜。”   陈曼曼怎么舍得责怪送礼物的人呢,嘻嘻笑着凑到他面前,一点点靠近,在骆致成向后仰意图避开的时候猛地亲上他唇角。   “哥哥最好啦,我想看你给我的礼物。”   骆致成愣怔之后轻咳:“不是那个,被你卷子盖住了,笨。”   “啊?” 第31章第31章   七月初还没到三伏天,但是天气已经炎热的要命了,大早上就能听到知了叫声,太阳高高升起刺的人眼睛疼。   陈曼曼要去考试了。   考点乌泱泱各个年龄的学生,陈曼曼无措的望了一圈,紧张的手脚冰凉,先前建立的所有信心像被针扎过的气球,噗嗤一下,啥都没了。她的底子真算不上好,高中没上,还跑到另一个朝代待了好多年,万一考的很差,怎么办?没脸见人了吧。   于是下意识靠在送考家长——骆致成身边。   “我在这等你考完,不用害怕。”   骆致成声音很轻,但带来许多安定人心的力量:“你可是我的学生,不会差的。”   陈曼曼咬咬唇和他道再见,随着人流大步走入校园,纤弱肩膀似乎饱含一往无前的勇气,骆致成站在人群之外望着她走远。   其实,他很不喜欢她永不回头的样子。   陈曼曼走到远处想回头,后面是排队的高考人群,她轻舒一口气,大步向前。   既然选择进入考场那就心无旁骛的参与考试,三天考试陈曼曼两耳不闻窗外事,老太太和老爷子虽然没有对外宣传孙媳妇考试的事,但这三天尽力保持家里的安静氛围,连张婶做事也轻手轻脚。   考完回来,陈曼曼直接躺到床上睡了个昏天暗地,她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舒服的睡一觉了。   骆致妍来找陈曼曼玩,可是吃过早饭还没见到她起床,想推门进去就见骆致成瞥过来一眼,她撇撇嘴,耐心等陈曼曼睡醒小声告状。   “二哥刚才瞪我,嫂子你得给我做主!”   陈曼曼懒洋洋的:“你想让我怎么做主?不怕最后结果是咱俩一起接受教育?”   她连忙改口:“那还是算了吧,嫂子考得怎么样?”   “不知道。”陈曼曼实话说话,她现在脑袋一片空白根本不愿意去想考试写了什么,浪费脑细胞。   但是看在骆致妍眼里就是另一个意思,陈曼曼做了三年多的工人,原本只读到初中,只学这么点时间怎么考得上,只不过是想有个文凭配得上二哥,于是骆致妍小心安慰,考过就不要再想、明年再战之类的话。   “反正我哥可以教你,他讲课凶吗?”   “还好吧。”   人就在家,陈曼曼怎么好当面说人家坏话。   骆致妍托着下巴唉声叹气:“我也想参加高考试一下的,可惜没机会了,嫂子你要是早生两年说不定也可以走工农兵大学生了。”   她是最后一届工农兵大学生,刚读完大二要放暑假,看陈曼曼被考试折腾的蔫哒哒,心中不无庆幸。   陈曼曼笑笑不欲与小姑子继续聊这个话题,就算早生两年她也难拿到工农兵大学生名额。   “找我什么事?”   “我就是过来看看你嘛。”骆致妍自己说着也不信,干脆直接说:“今年暑假我有时间给嫂子打下手啦。”   暑假不比寒假可以通过压岁钱挣零花,骆致妍想挣点小钱给自己弄两件漂亮裙子,想来想去也只能求助陈曼曼。   陈曼曼半真半假道:“给我打下手不准喊苦喊累啊,不然扣你工资。”   “得令!”骆致妍直接立下军令状,保证不耍大小姐脾气。   老太太在一旁看得摇头,她笃定孙女就是想蹭钱花,一蒲扇给人拍远点:“曼曼别和她闲扯了,先来吃早饭,饿过头胃受不了。”   骆致妍嘟着嘴巴:“奶奶,你对我二嫂真好!”   “你住我这儿,我也对你这么好!”   这么一说骆致妍还真有些心动,满口答应说回家说服林雪琴就带行李过来,她托着下巴打量陈曼曼细嚼慢咽的动作,秀气漂亮但不会让人觉得做作,心里暗暗模仿的同时又流露出一些不平衡的情绪。   陈曼曼也知道小姑子被宠的天真没心机:“看我干什么?”   骆致妍眉头紧皱:“嫂子,你怎么吃这么瘦,苦夏吗?怎么才能苦夏,我去年的衣服都有点紧了。”   “……我也不知道。”   陈曼曼也是穿去年的衣裙才发现瘦了一圈,幸好年轻没熬夜熬出黑眼圈和皱纹,只是其中辛酸不足为外人道,干脆留下高深莫测的印象。   吃完饭骆致妍还要缠着陈曼曼说话,但是骆致成拿来一沓报纸和一沓演草纸,骆致妍自动自觉远离,原来是要估分,她看的头大,直奔堂屋看电视。 第32章第32章   爱人送上学?   还真是。   不止爱人还有父母爷爷奶奶,奶奶不是陈老太,是骆家二老。   安原大学八月底开学,陈曼曼带上录取通知书还有各种证件拖家带口到学校报到,不过老人体力不好,到学校附近就让骆致成陪陈曼曼到处办手续,他们四位在学校逛逛。   陈曼曼走在骆致成前面,对一切都是新奇的,年幼时不知道学习的珍贵,如今有再体验一次的机会,她无比珍惜兴奋。   办好档案手续,找到自己的宿舍门牌号,陈曼曼将为数不多的行李放到床板上,她肯定不能住校,但是中午可以回宿舍休息,万一有突发事件也能有地方住,比如和骆致成吵架了,娘家不好回又没有其他地方去的话,宿舍这张小小的单人床在未来四年都专属她一个人。   想到这儿,陈曼曼回头看了看骆致成,他正在新洗脸盆里清洗新毛巾,拧干净水时,双手微微用力,青筋分明。   见陈曼曼看,他递过来毛巾。   陈曼曼就把想说的话憋了回去:“谢谢。”   温言软语、巧笑倩兮,有眼睛就能看出来她今天多么开心。   天气依然炎热,陈曼曼用湿毛巾擦擦脸上的薄汗又递还给他,骆致成随手抹了抹脸将毛巾扔回盆里重新清洗。   只是这么简单的动作,偏偏他生的俊秀,宿舍门口路过的人偶然看见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宿舍门外要进来的新同学还愣了愣。   宿舍一下来两个新人,骆致成挪走洗脸盘放到陈曼曼床下,站在床边帮她递一些东西。   成了舍友,自然要互相打招呼认识。   陈曼曼从没住过宿舍,很新鲜也很热情的自我介绍,她和对床的姑娘都是安原人,另一位稍大的姐姐年龄稍大,在安原邻市的村子里当了六年知青,本身是南方人,但结婚嫁人留到这里,考试也考选了安原大学。   互相问了年龄,陈曼曼居然是三人里最小的那个,对床姑娘比她大两个月叫吴如月,人长得娇俏可爱,因为同乡的缘故,自然而然对陈曼曼亲昵。   知青大姐林芳安排好床铺就匆匆走了:“我爱人在外面陪孩子玩呢,孩子坐火车不舒服估计会闹,咱们有机会再聊。”   陈曼曼道了再见,林芳风风火火走了,脸上挂着满足幸福的笑容。   几乎每个大学生都是这样的阳光笑容。   陈曼曼铺好床铺也打算出去陪老人们转转,对床吴如月父母忙里忙外铺床收拾东西,边收拾边嘀咕宿舍条件一般,怕姑娘在这儿住不惯。   “妈,人家都能住我有什么不能住的,您别说了,别人要看笑话的!”   看得出,吴如月父母很是宠爱她,妈妈根本舍不得让吴如月动手,她不好意思的对陈曼曼笑笑,好奇的看了一眼沉默帮忙的骆致成。   “曼曼,你东西怎么那么少?是不是不在宿舍住?”   陈曼曼点点头:“对,我家离得近,多数不住在这里。”   吴妈妈瞟了一眼训斥女儿:“你看看人家多听话,要不你也回家住得了。”   “我不,好不容易不住在家里了,才不要继续听您和爸爸唠叨呢。”吴如月吐吐舌,小声问:“曼曼,这是你哥哥吗?”   陈曼曼笑笑:“不是,我爱人。”   吴如月的惊讶不加掩饰,在两人之间看来看去。   “你们刚结婚吗?”   “一年多了吧。”   这下吴如月父母都听到了,纷纷打量那气度不凡的男子,他们还以为是谁家子弟,心里对女儿的舍友有了新的评估,吴如月父亲打量着骆致成,掏出烟盒让了一支。   “同志在哪里高就?”   骆致成接了烟平淡道谢:“普通工人。”   吴父不再多问,准备要点烟,但对方歉意笑笑提请这是女生宿舍,吴父蹙了蹙眉,在吴如月埋怨声中收起烟盒。   这年头工人和干部差别不算特别大,但仔细观察细节还能看出一些东西,烟卷不同寻常,出手就是中华,戴着手表,双手干干净净,衣服特意熨过连丝褶皱都没有,尽管表面待人客气平和,但不经意间泄露出丝眼高于顶。   陈曼曼在别处见过类似的人,比如自己的公公婆婆。   宿舍是十二人寝,陈曼曼来得早,收拾好床铺之后又有舍友陆续进来,狭小的宿舍站着学生和送行家长,也有远道而来的同学大包小包摆满地面,陈曼曼给床铺挂上蚊帐就准备走了。 第33章第33章   那年正值夏末秋初,天气干旱燥热,大太阳整天挂在头顶就是不下一滴雨,他为一桩差事心烦,吏部尚书赈灾时侵吞赈灾款,又牵扯出许多要案,但先帝迟没有下令处决,他愈发觉得先帝近来喜怒无常,心下略有不安。   须知皇子也是人,帝王之术耳濡目染,想当皇帝也得需要学习,而这世界最好的学习对象是他们的父亲也是天下的圣上,他知先帝身体不适,若是拿不准,将来是他之外的人登上大位,现今一切都没了意义。   在书房熬到子时才躺下,但躺下还是没有睡意,直至天蒙蒙亮才阖上眼睛。   到了该起的时辰照常睁眼,贴身太监捧上来一套新衣,言称皇子妃亲手所做,用料简洁透气,他换了穿果然比以往舒适,用了早饭又出门办差,宵禁才归,这回在书房点灯到天明。   隔日休沐,在书房琢磨旧事,未到正午,宫中传出一道旨意,吏部尚书流放三千里,接任人选由百官推举,二三皇子得到消息已然进宫求见。   这时前院守门小厮来报,皇子妃求见,他心烦至极:“不见!”   话出口,贴身太监还未出去回禀,他又后悔,他们府中人口简单,可人都有心眼,这些下人最会看人眼色,这些日子他没去正院,也没见到皇子妃,只听闻人乖乖的并不多事,二人守孝不同房,但还能见面,她如今刚适应府中生活,若不得他待见,那些见风使舵的奴才少不得惹是生非。   “请皇子妃先回正院,午饭我到正院用。”   正午时分他回到正院,就见院里空无一人,廊下倒是坐了三两小丫环,见他进来慌忙行礼。   室内大概听到动静,她的贴身丫环来打帘,他进去就见她匆匆抓了披帛来迎,脂粉未施清新自然,红着脸小声解释天热在房中穿的随意,他心情忽然好了许多。   还未传膳时候,二人坐在厅堂内说话,她年纪轻在外要端着主母做派,只剩他们两人便放松亲近他一些,他也乐见这种依赖,她捧了青梅露给他解暑,甜津津的,他向来不爱但也喝完一盅,牵着她的手问她在正院做些什么。   聊了片刻,午膳到了,但菜色却让他吃了一惊,桌上竟然有一碟带壳煮花生、一碟毛豆,三四节山药,另有二人常吃菜色并绿豆汤等物。   她含笑解释:“天气太热了,上午想给殿下送绿豆汤解暑,殿下整日忙碌也要顾惜身体才是。”   他应下,剥了两颗花生喂给她一颗,她再红了脸,好在房内无旁人,才张口吃了。   “我早上不知殿下要来正院吃饭,就吩咐厨房煮了这些,以前在家这个时节就会吃些。”她也剥了几颗花生,只是不喂他。   话说到她年幼随兄弟出门玩耍、到河边摸鱼的闺中小事,偶尔也会随父母到田间收割,她家中买了几亩薄田,姑娘时家里养的娇,但也是下过田的,提起田间野趣,她眸中有明显的追忆怀念神色。   他亦怅然好奇,他这辈子连田间地头都少见,生在皇家,身不由己,但更多的是征服大业的雄心壮志,思及此,烦心事又上来了。   心不在焉吃了几口饭,却还是觉得那些带壳花生、毛豆、山药更可口。   “殿下喜欢的话我再让人煮一些,过季就吃不到了。”她眉间轻愁来得快去得也快,细数这些东西的好处:“明儿我还想让人做花生糕,吃豆腐脑,殿下还喜欢吃山药糕,我让他们少放糖,蒸了给殿下送到书房可好?”   “好。”   她又兴致勃勃的笑了,他随口问为何发笑。   “我是觉得这世界奇妙,人也奇妙,一样东西能变成百样来,可是万变不离其宗,现如今见识到原汁原味的它们才觉得最好最纯粹。”   万变不离其宗。   压抑在心头的事忽然豁然开朗,圣上也怕被壮年儿子拱下皇位,故弄玄虚、挑唆乱局的手段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是他急躁了。   抬头看去,单纯质朴的皇子妃已欣然用膳,吃到满足处眯了眯眼睛,极会享清福的模样。   那些与她身份相当的女人,大概是没什么闲情逸致说出万变不离其宗的话,也不会好奇花生能做成什么东西,金银玉石于她来说只是配饰吧。   他凑过去张嘴:“我还没吃呢。”   她一愣,不太相信且不大情愿的将放到唇边的花生喂给他,他低笑。   午膳吃得好,她赏了厨子,他让贴身太监去库房取出两柄玉如意给她消暑玩耍,她从不掩饰新奇和惊讶,只是把玩片刻,东西又变成了那样东西,从不把身外物看到眼里。   二人喝茶闲聊,正院丫环散漫,她性格宽厚难免被欺,索性提点了两句,她认真记下。   犹豫片刻又小心翼翼的说:“殿下这几日为差事烦心么?” 第34章第34章   陈曼曼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商建平明显脸色一变,男人来往是男人的事,若是多个陈曼曼说不定会背后搅和,他虽然自得陈家两个女人都跟他有关系,他可不敢正大光明的炫耀,陈曼曼说不定会恼羞成怒呢。   商建平迅速道别走人,可那眼神流露的意思莫名让人反感。   “你怎么和他还有来往?”她以为陈永庆婚礼过后两人再没联系了。   骆致成扬扬下巴:“偶然遇见的。”   他不愿意多说,她也就没多问,今天在陈家呆久了,这会儿时间不早,她还得去学校,因为班级周每日晚上都会举行班会,说一下最近安排通知事情,陈曼曼先前不知道这项变化,现在每周日都要在学校留宿了。   “我送你过去吧。”   “啊?我还是回去骑车吧。”明天放学总不能走路回来吧?   骆致成推起车子不容置疑:“我明天和单位同事去你们学校拜访一位老教授,到时候去你宿舍楼下等你,不会让你腿儿回家。”   这样还有什么不乐意的,陈曼曼坐到他车后座抓住衣角,往学校去了。   学校并不禁止校外人士出入,一辆自行车走天下,骆致成直接将陈曼曼送到宿舍楼下方便她回去收拾一番再和同学一起进教室,虽然住宿舍的时间不多,但多点联系也能维持关系,陈曼曼还不想交友范围仅限于教室上课。   离楼下还有几十米,陈曼曼被人叫住,回头一看原来刚才骑车经过宿舍姐妹,她们刚从校外游玩回来。   既然提前汇合,就没什么时间和骆致成话别了,她挥挥手,骆致成冲那些人颔首致意很快留下一道背影骑车走人。   林芳羡慕:“曼曼,你爱人对你真好还特意送你呢。”   陈曼曼了然的回应:“你爱人更好啊,孩子的事一手操办都没让你操心!”   说的也是,林芳毕业后孩子都上小学了,上学工作谁也不耽误谁,陈曼曼现在还处于新婚燕尔阶段,人生规划大不相同。   两人嘴角都挂着相对甜蜜的笑意,但是其他姐妹不干了,吴如月谴责二人不顾一众单身姐妹的炫耀行为。   杨伟红大乐:“你不会是不平衡了吧?”   吴如月瞪眼:“谁不平衡啦!”   要知道杨伟红是宿舍最好脾性的人,被人一瞪立刻道歉,不敢粘着吴如月,悄么声到陈曼曼左侧。   当晚夜聊有关人生大事,未婚单身的姑娘们怂恿五位有家室的讲一讲当年恋爱史。   林芳剪短含蓄:“嗐,就是知青一起干活,孤单寂寞日久生情呗,他人还不错,别人结婚我们也就结婚了。”   另一位透露:“他追了我,我们家对门邻居。”   第二位骄傲:“我当年追的他,他是我们大院最好看的,眼光也挺高,最后还是被我拿下了!”   有人兴趣缺缺:“相亲结婚,我们正在吵架,他去年考上京北的大学,瞧不起我不上进,我们没有孩子,可能过两年就要离婚了吧。”   大家都沉默了。   她笑:“新时代,离婚又有什么,别听悲伤的故事了,现成的甜蜜不在眼前么!曼曼,该你了!”   陈曼曼想,她该怎么对外讲述他们的故事,似乎那个开头都不足以用简单的言语表达,干脆说了部分实话。   “我们是联谊会认识的——”   “啊?!”吴如月惊讶极了:“我还以为你们是自由恋爱呢,你们看起来感情很好啊,一点都不像……”   她说到一半也停了,意思很明显,他们不像是相亲结婚。   陈曼曼想,他们两次相识都和自由恋爱没有半毛钱关系,前世是他老子诏令选秀,今生是她急于解决困境,也有人好奇他们如何相亲熟悉产生感情的,只是问了一些细节,哎呀哎呀的感叹就满足了。   对方还发表感言:“我喜欢这种先结婚再相处的,嗯,有保证书,主席说了嘛,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   大伙儿都笑。   也有人问:“曼曼,你对象看起来挺文气的,他考大学了吗?”   “额。”陈曼曼没有炫耀的意思:“他十四岁考了少年班,早就大学毕业了。”   又是此起彼伏的惊叹。   “曼曼,你真是好福气啊!” 第35章第35章   从家里回学校陈曼曼比往常要忙,她上课参加社团活动之余要跑图书馆查资料,宿舍姑娘们大多是一起行动,吴如月和她同专业在校的时候基本形影不离,这下有些跟不上节奏。   “曼曼,你忙什么呢也太用功了吧。”林芳认为他们考上大学前大多是吃过苦的,现在到轻松环境里最重要是享受。   陈曼曼没有特意隐瞒自己的事:“一点工作需要。”   也巧,宿舍楼里有位姑娘刚结婚,正是陈曼曼给化的新娘妆,她对出嫁当日的妆容非常满意,特意又到宿舍给她们送喜糖,那十一人对陈曼曼也是刮目相看,但都没说什么,质朴的羡慕夸赞。   杨伟红歪着脑袋问:“曼曼,这算不算投机倒把啊?”   “嗯,没人追究这个的。”   她缩了缩脖子拍自己嘴巴:“是我说话没过脑子。”   陈曼曼不知道未来毕业后还会和宿舍姐妹有无联系,也没觉得和谁能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心好友,但她贪心的不愿意错过各种体验,所以忙归忙,还是经常回宿舍跟大家联络感情。   开学一段时间,十二人之中关系有远有近,有家室的是一派,单身姑娘朝夕相处,渐渐会三五成群分开行动,晚上倒还是热闹,吴如月和陈曼曼走得近但经常落单,之后就找杨伟红,等陈曼曼回来了她又甩开杨伟红,杨伟红脾气好没说过什么,偶尔流露出委屈神色,陈曼曼给她吃糖她又很快不计较了。   宿舍是个小江湖的话,话剧团就是个稍大些的江湖,陈曼曼承担化妆师角色,但新生入团还不到一学期都算社团普通成员,明年才会提升为干事,陈曼曼事多,一般会在化好妆后走人,不参与其他活动,她也没有太大诉求比如篡位成为社长,只想利用自己专业技能给演员化化妆再看免费戏就得了,但是有人对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行为不大满意。   陈曼曼直接问:“你想当化妆师的话我可以退团让位。”   “……你可以教给其他人。”   “当我徒弟有门槛,要收费,你不行。”   社长匆忙打圆场,赔礼道歉,陈曼曼觉得直接一点的效果真不错,不过……她暂时不敢用在别的地方。   电影剧组筹备没有听到了陈曼曼的心声,匆匆定在十一月份开拍,陈曼曼筹备充分,和美术组开了几次会一切准备就绪,陈曼曼拿上剧组开的介绍信跟学校请假,顺利拿到了假期,只道让她有时间回来上课,记得参加期末考试。   陈曼曼和宿舍姐妹打过招呼就走了,骆致成骑车载她,晚霞之下,男俊女美,引来不少注目礼。   剧组选在安原市一栋百年建筑内拍摄,剧组成员住在附近的招待所,条件相当艰苦,但剧组成员齐心协力干劲十足,陈曼曼也不拖后腿,和那位做发型的美术组成员不打不相识,时常讨论一些妆造设计。   骆致成常过来探望,就是他不来,老太太也担心陈曼曼在这边的吃住,每次回家都要唠叨又瘦了,他来时必带裹的严严实实的铝饭盒,打开之后还冒着热气,排骨鸡腿鱼肉,每次都不重样。   陈曼曼知道他最近也忙的很,小道消息传客车修配厂自主设计的小汽车即将面世,他是主力,前面半年晚睡都在琢磨这事,图纸摞起来都有书本那么厚了。   “你有时间自己多休息吧,我会照顾好自己。”   “嗯。”   答应是答应了,下次还是会来,陈曼曼就不再说了。   剧组放假的时候陈曼曼就回学校上课,骆致成来就顺道载她过去,大概还和安原大学的老教授有业务往来,总有那么几次可以顺道载陈曼曼回家。   从学校出来还得去照相馆,之前招的小徒弟总算能独当一面了,和方坤的婚期近在眼前,陈曼曼去了依然是以往的待遇,但总有点怪怪的感觉。   照相馆呆不长了……   其实这也不怪方坤,安原照相馆如雨后春笋接连冒出来两家,再加上楚玉嫱弟弟背后操控的那家,个个都不是好惹的,方坤的照相馆就是出头椽子,如果再有挖角不成功的恩怨更得被挤兑,方坤表示还想将照相馆做大跟陈曼曼再三保证待遇。   当然这是因为陈曼曼的招牌,师傅在徒弟上手叫锻炼,没了陈曼曼,徒弟兼老板娘想证明自己也需要时间,现在陈曼曼名气直线上升,这部电影拍完会有接不完的工作,如果她和别的照相馆合作,对方坤的打击更大,方坤不想那么快放弃。   既如此,陈曼曼打算坚持一段时间,同时筹谋自己的后路。   晚上给人化完妆,陈曼曼伸个懒腰就见骆致成推着车子从不远处走来,约好了来接,她坐到后车座,冬天冷风一吹冻手,陈曼曼不用骑车,两手保养的白嫩润滑。   陈曼曼心想,这双手也不是自己一人用,他出点力也是应该的。 第36章第36章   朱银萍和陈广明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骆致成在厂里加班未归,陈曼曼找到宋红娟了解事情经过,陈红兰进入车间后给午餐肉换了新包装,舍弃一直沿用的包装厂家另找了一厂子供应,但是有人反应买回家的午餐肉尝出异味,甚至出现保质期内腐败迹象。   副食品厂自查后发现最近生产的更换包装的午餐肉有五六百件都是这个情况,再一查发现这部分包装和新厂家供应的包装不同,追查之后发现材料厂家的员工偷偷出售给副食品厂一批报废的包装材料,包装材料有明显缺陷,和以往批次不同,但陈永庆身为材料接收人玩忽职守没有检查便在接收单上签字。   材料厂家不愿意赔偿,让副食品厂找那位员工追究责任,副食品厂领导深知那人根本赔不起,和材料厂不战不休的同时也在追究自家工人的责任。   陈永庆是陈红兰手下的人,他说材料是陈红兰检验过让他签收,陈红兰百口莫辩,只能和陈永庆一起接受惩罚,同时陈永庆在接触仓库时两次监守自盗的事也被不知名人士揭穿,没有铁证的事陈永清的打死不认,只挨了一顿批评。   两方僵持的时间不短,材料厂迟迟不给赔偿,副食品厂罚了陈红兰和陈永庆三个月工资以儆效尤,但没有将陈永庆调离仓库,而陈红兰的处罚有些不同,尽管她在革新方面对厂里贡献颇多,这次出现失误也没能避免被分权的下场,厂长借机另派两名员工协助她的工作。   前面有关事件原因出自宋红娟之口,后面的处理结果实际上拖到快过年才下达,陈曼曼从朱银萍那得知陈永庆和陈红兰闹了不少矛盾,就连陈红兰的亲兄弟也不明白为啥她宁愿容忍爱犯错的陈永庆也不帮扶他们。   朱银萍一样:“我有时候真闹不清陈红兰和谁亲。”   这也就是骆致成让陈永庆进入副食品厂的目的了,陈永庆和向明丽到底有什么值得好值得陈红兰容忍至此,让陈永庆提前入局,可以打散陈红兰的谋算,在剧情里,这对夫妻也只是陈红兰的下属而已。   陈曼曼忽然想到,陈永庆做知青时谈过的对象后来是凭本事进城的生意人,和陈红兰一样都是食品行业,有家传秘方,陈永庆要和她抢儿子,在朱银萍死之前那人和陈永庆达成协议带走儿子,离开安原,这些事情在她知道的剧情里一笔带过。   “难道是为了人家的秘方?”   陈红兰是重生的,自然知道哪个人能用哪个人不能用。   骆致成抬眸:“自言自语什么?”   这次轮到陈曼曼不告诉他了,扬着下巴高深莫测。   “陈红兰试过将二哥调离仓库做无关紧要的职位。”骆致成拿出交换信息的诚意:“我找人给按下了,原本厂里打算罚一个月工资,改为罚三个月。”   没掩饰坑了舅兄的事实。   陈曼曼却不好说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内情:“我二哥在乡下有过一段情,陈红兰应该知道什么有后用。”   交换信息完成。   与此同时商建平正在逼婚,他从乡下回来一年多,似他这个年龄的人都结婚生子了,陈红兰还不答应拟定婚期,商家对外怨言颇多,话里话外都在说陈红兰发达了不认商建平,想要攀高枝,而商建平勤劳忠厚对陈红兰一心一意,堪称没缝的鸡蛋。   “你倒是愿意帮商建平。”   骆致成敛眸:“我帮他?”   陈曼曼迟疑了,商建平逼婚等于玩火,陈红兰想让他身败名裂,逼得越紧,陈红兰越要下狠手对付他。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你做这些……”陈曼曼不想问下去了,他连连设套,他的心智她是拍马也赶不上,不是因为她也不会操闲心。   骆致成仿佛没看出她的犹豫纠结:“二哥自由散漫惯了,看人成功就心不定,受几次挫折大概会老实下来。”   人老实了,将来才不会拖陈曼曼后腿。   “嗯。”陈永庆打乱陈红兰计划,为了目的达成,陈红兰也不得不说服陈永庆遵纪守法,调、教他。   这招叫借力打力吧。   春节前客车修配厂自主研发的小客车面市,安原市报纸热热闹闹宣扬了好几天,还有一篇关于骆致成的采访,陈曼曼特意买了两份报纸拿回家,一份给老爷子老太太看,一份自己看完收起来。   年二十九,陈曼曼前一晚忙完凌晨才睡,早上却醒的很早,起床后和骆致成一起按照老太太的吩咐买衣服,他们俩太忙,连过年的新衣还未准备,百货大楼有新进成衣,他们不用到裁缝店排队做衣服,打算直接买成衣。   陈曼曼挑挑选选很快给骆致成选出一套合适的衣服,轮到给自己挑选大衣时犹豫纠结。   看出她的犹豫,骆致成出声:“那件白色还不错。”   “白色过年穿吗?”陈曼曼觉得驼色比较合适,白色可以春天穿,她看看骆致成,人点点头。   行,两件都买!   陈曼曼付钱,骆致成默默接过衣服提在手中,听陈曼曼小声嘀咕今年收入支出,眉眼间都是惬意满足,他望着愈加热闹的百货大楼勾了勾唇。   买完衣服回家前还遇到了熟人,吴如月从远处跑来和陈曼曼打招呼,听闻陈曼曼买了新衣就想一饱眼福,陈曼曼这才意识到东西都被骆致成提着。   展开衣服看了看,吴如月羡慕写在了脸上:“真漂亮,你爱人对你真好,我也要我妈给我买成衣!”   没聊两句,吴妈妈喊吴如月去试衣服,走前吴如月问:“曼曼,我能到你家玩吗?” 第37章第37章   骆致成没说如何保住陈曼曼的头发,但陈曼曼一向相信他的办事能力,放下心事继续开开心心过年走亲戚。   不过陈曼曼过年放假时间不多,她还得回剧组继续做化妆师。   临走前一天老太太做了许多好吃的,喊了大家伙来聚餐,除了骆致明夫妻没出现其他人都来了,公婆抱着骆致明的儿子,骆致妍拉上陈曼曼直奔厢房小客厅,一张小脸皱巴巴的,老大不高兴。   问了才知道和林雪琴闹矛盾了,骆致妍义愤填膺的控诉。   “我才多大,妈居然让我去相亲!”   骆致妍今年读大三还有一年半毕业,相亲是着急了点,陈曼曼这么想当然不会这么说:“你就当提前认识个朋友吧,成不成的爸妈又不会骂你。”   可骆致妍还是嘟着嘴巴不吭声,默了一会儿说:“你和二哥是蜜里调油了,我才不想相亲呢。”   陈曼曼皱皱鼻子,其实她从去年放假骆致妍积极帮忙挣钱积极打扮就猜出来小丫头悄悄谈了对象,不仅如此,对象应该不符合林雪琴的标准,或者是更糟糕的情形。   “你不想就想个好办法过去爸妈那一关嘛。”   “嫂子救我!”   陈曼曼朝外面扬扬下巴:“找你二哥,我没办法。”   这一说,骆致妍缩缩脖子她才不敢让二哥知道真相呢,会死的很难看,哀求陈曼曼拐弯抹角跟骆致成打听解决办法。   “妈知道了会怪我的。”   “有我顶着啊!”   陈曼曼失笑:“不是二嫂说话难听,到时候你自身难保,不让我帮忙顶就不错了,别说大话了啊。”   可是骆致妍不死心,正拉扯间,楚玉嫱在门外喊了一声,陈曼曼正想有个人来分散注意力,匆忙给她开门,接过她怀里的欢欢,逗了两下。   楚玉嫱一脸好奇:“妍妍和你说什么呢,妈刚才在外面还说你们呢。”   一听这个,骆致妍匆忙溜掉,临走继续哀求地看向陈曼曼,看在两人相处还算愉快的份儿上陈曼曼终于点头。   楚玉嫱一点也不介意小姑子打哑谜:“小丫头长大和我有隔阂了,我嫁过来的时候她刚上高中,整天没心没肺,现在也是少女怀春的时候了。”   陈曼曼将欢欢还回去:“等闺女长大了你还会体验这样的心情吧。”   “弟妹,你真会打击我。”   原本陈曼曼以为楚玉嫱只是好奇才到厢房来,其他人都在堂屋,她们不好长时间躲在这里,但楚玉嫱没有起身的意思,陈曼曼也不好赶她。   “昨晚上三弟他俩又闹起来了,三弟脸上被挠了好几道根本没法出门见人,他被挠之后还了一回手,童云岚在家里大哭大闹,孩子也没带就回娘家了,婆婆气得不轻,都想让两个人离婚了。”楚玉嫱摇头叹气。   陈曼曼皱眉,她对骆致明了解不多,不同一般人家的幺儿被娇惯胡作非为,骆致明还算懂事,工作生活全都按部就班,平常人也活泼爱笑,背地里什么性格就不清楚了,平心而论,他和童云岚的矛盾也怪不了一个人。   “希希没闹吧?”希希是骆致明儿子的名字。   楚玉嫱意外,她说了这么多二弟妹却只问希希,也不知道是真不在乎还是心机深沉,索性将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前阵子我带欢欢去医院看病,看到三弟妹和一个男人走在一起,还挺亲密的。”   陈曼曼瞪大眼睛:“啊?大嫂你眼花了吧?”   不对,童云岚是有多不小心,怎么到处被人看见?她诚心的?   “……没有。”陈曼曼这反应倒让楚玉嫱不自在起来,她立刻改口:“欢欢发着烧我没注意看,可能是她娘家兄弟之类的人,听她的意思现在不打算在单位上班了准备当个体户干生意,有许多应酬吧。”   驴唇不对马嘴。   楚玉嫱指望陈曼曼有点别的反应,但陈曼曼一无所觉,反而一个劲点头说对,丝毫不怀疑童云岚会有外遇的样子。   楚玉嫱:……   “弟妹就当我今天什么都没说吧。”   “大嫂说什么?”   楚玉嫱笑笑,眼底藏着深思,她竟然比不过陈曼曼心智淡定,不该这样说出来的,怎么还会以为陈曼曼听了这话会做些什么。   出了厢房,林雪琴正抱着希希在院子里散步,瞥了俩人一眼什么都没说,但心底已然怀疑妯娌两个说小话,神色不大高兴。   陈曼曼和气的拍拍手:“希希让我抱抱吗?”   希希看看陈曼曼,往林雪琴怀里靠。 第38章第38章   由吵架升级为打架,老远热闹得像一锅粥,终于骆致明忍无可忍拉开童云岚。   童云岚委屈万分地冲他喊:“你们家欺负人还不允许我讨回公道了?我告诉你骆致明,今天不说清楚,我就带着孩子回娘家!以后也不让你见孩子的面!”   童妈妈火上浇油指指点点,也想女儿趁机压服骆致明和两位妯娌,免得将来总被欺负。   但是骆致明并没有和两个人继续争吵骆致彬谈话的对错,他面无表情盯着童云岚,一向嬉皮笑脸好说话的男人此刻流露出的镇定决绝,让在场众人都寂静了片刻。   陈曼曼忽然预感到什么,看向骆致成,骆致成蹙眉不语。   就在童家母女即将开启下一波爆发的时候,骆致明冷静开口:“童云岚,你自己做过的事我不愿意说出口,是不想希希因为你的行为作风蒙羞,既然你执意大闹,那我也没有必要给你留颜面。   “你觉得将罪名安在大哥大嫂头上,以为我不会说出丑事跟着丢人,那你就错了——”   “不!”   童云岚大惊,极力想要阻止骆致明继续往下说,可是骆致明受够了。   “大哥只是劝我不能过日子就好聚好散,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你和哪个男人在一起是你的事情,前提是我们离婚,你上个月和他见了两次,在哪里,多长时间,我都知道。”   “骆致明!”这是童云岚崩溃的阻拦不及。   “什么?”   场面一片混乱,公公婆婆不敢置信,童妈妈也有些意外,随之一跃而起控诉骆致明胡说八道,污蔑自家女儿,直到老爷子拍桌大怒。   “像什么样子!”   骆致明垂着脑袋一脸愧疚:“爷爷奶奶,爸妈,是我不好,让你们但心了,这事我会好好处理。”   童云岚满脸慌张:“致明,你不能为了甩掉我胡说!我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但是无论她威逼还是利诱,骆致明已经不在乎了。   “我们离婚吧,孩子归我,如果你想要的话也可以带走,我会按时支付孩子的抚养费,就算为了希希,不要再闹的更难看了。”   “我——”   童云岚还想说什么被童妈妈拽了拽胳膊,她知道闺女过的不顺心私下有小动作,离婚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难道非要让骆家人捉奸在床?那时候一辈子就都完了!   “离就离!”   林雪琴尤不服气:“致明,童云岚到底做什么了?你说出来,我让她吃不了——”   骆致成及时制止她的怒火。   “妈,这也会伤到致明的面子。”   难道就这么算了?林雪琴看向丈夫和公公还有老太太,可他们都满脸疲惫的挥挥手,就算真的揪出童云岚婚内出轨,最后骆致明还是免不掉被说三道四。   离婚的事情似乎就这么说定了,童妈妈骂骂咧咧保持气势拉上童云岚转身就走。   陈曼曼听到希希的哭声,他在睡下午觉,可他性格乖巧睡醒也不哭不闹,这次却有些撕心裂肺,难道是知道妈妈要抛下他了?   童云岚顿了顿脚,童妈妈直接拽着她走人,这么年轻再嫁完全不是问题,可带个拖油瓶就不一定了。   陈曼曼和老太太到卧室小床抱起希希,他没尿没拉,瘪着嘴哭的委屈,不愿意停下来。   “哎……”   最后是骆致明把他抱走,到了爸爸怀里立刻止住哭泣,一干大人都难过起来。   但是骆致彬毫不关心,没了童云岚闹腾他出离愤怒:“我这当大哥的明明是好心关心兄弟,怎么全怪到我头上!”   楚玉嫱顶着脸上的巴掌印不敢吭声。   陈曼曼轻笑:“大哥,事情到这个地步您就别抱怨了,我这无妄之灾还没地儿说理呢,幸好她没打我巴掌。”   刚才童云岚那巴掌那声控诉,众人听得清清楚楚,林雪琴神色莫测的看了眼大儿媳妇,冷冷哼了一声。   离婚办的迅速,不到三天童云岚和骆致明扯了离婚证,孩子归骆致明,童云岚带走嫁妆再没出现在骆家,希希原本就在满百天后送到托儿所照顾,离婚后骆致明还算负责任,有时间的时候就照顾孩子,他和父母住在一起总有人搭把手,再不济送到老院老太太也愿意带希希玩。   半个月后电影杀青,陈曼曼工作结束,拿到报酬后和剧组众人合照道别,现下不是嫁娶高峰期,学校课业对她来说还算简单,难得清闲下来回娘家探望了父母,回到老院恰好遇到老太太哄希希睡觉,他这几天感冒没敢往托儿所送,因为身体不舒服总是忍不住哭闹。   老太太年纪大了体力不支,陈曼曼抱过来放在怀里柔声哄着,小家伙贴着她,抽噎着入睡,睡颜宁静纯真。   骆致成进门就看到陈曼曼拍着希希入睡,身体学摇篮轻轻来回晃,垂下的目光专注温柔充满爱意,就仿佛那是……   陈曼曼抬头看他愣着。 第39章第39章   陈曼曼和骆致成的离婚论没有讨论出一个所以然,他们之间存在的也不止这一个问题,逃避、假装开玩笑似乎成了最好的办法。   好在日子过得平静,不缺钱不缺吃喝,没出什么事,还多了一个小希希经常到老院供他们玩。   骆致妍就不这样想了,她星期天回家还背负林雪琴的吩咐把小希希送到老院,将孩子放到学步车里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大喘气。   “我真不想毕业回家了,否则我妈一定会以为我闲的没事只能给她带孙子。”   陈曼曼给希希拿了块小饼干磨牙:“妈不是说给你开工资?”   “可是小孩子很缠人啊。”   她耐心不好,尽管是亲侄子也分不出多少精力,只觉得麻烦,再说人家二十出头的大姑娘谁天天围着孩子转?   陈曼曼戳穿她:“你最近从学校回来的频率不低嘛。”   提起这个,骆致妍兴致缺缺,看陈曼曼悠闲自在的忍不住诉说自己的烦恼,她是最后一届工农兵大学生,但是学校已经来了新三届高考上来的大学生,老三届的工农兵大学生处境尴尬,学习考试成绩平平,走到哪儿都被人有色眼镜看人。   只有一个人不这样。   骆致妍惆怅中暗含一丝羞怯欣慰。   纵然她没说转变的原因,陈曼曼也将小姑子的情绪变化弄懂了大半:“不管工农兵大学生还是高考生,埋头学□□没错,毕业照样有文凭,家里又不会不管不问,只要自己本职工作做得好,文凭出身总是没那么多人在意的。”   “可是——”骆致妍一抬头看到骆致成从厢房出来就不敢说自己压根听不懂也听不进去那些课程。   她小小声问:“嫂子,二哥帮不帮我嘛。”   陈曼曼注意着骆致成往这边看了以正常音量说:“他说先让你把人领过来见见。”   “啊?”   骆致妍没那个胆子,再说二哥气场那么吓人,再吓到人家,可当着二哥的面她不敢说拒绝的话。   “他、现在、快期末考试他很忙,过阵子再说吧。”   陈曼曼很想忍住笑,现代社会比古代强多了,现在的骆致成也没有很可怕啊,她和骆致妍小声嘀咕总算问出那位的身家来历,还是皱了皱眉。   二战考上安原大学,今年二十四岁,农村出身倒没什么,但他上头有四个姐姐。   “妍妍,你记住要看看卫生生理课本,结婚之前绝对不可能有越轨行为,也不要想用孩子逼家里同意,否则爸妈还有你二哥会非常非常生气。”   骆致妍腾地脸红:“二嫂,你说什么呢!”   这话太大声,骆致成和小希希都朝他们看过来,骆致妍慌忙说和同学约好出去玩,晚上再来接小希希就跑出去了。   骆致成看陈曼曼,陈曼曼据实相告,看他眉头紧锁就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毫无心机道:“那男人要有心机会教唆妍妍生米煮成熟饭,只要不怀上孩子,妍妍就不会被绑死,应该没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骆致成不可控制的看向陈曼曼小腹,那里平坦紧致,他眸色渐渐晦暗。   “你怎么想到这一点的?”   陈曼曼仍未察觉:“这招自古就有吧。”   想嫁高门的女子、想娶贵族千金的书生,总有这一招,无论未来妹夫有无这个心思,骆致妍称得上香饽饽,防人之心不可无。   骆致成心不在焉嗯了声:“你想的很对。”   得到肯定,陈曼曼笑嘻嘻逗小希希开口讲话,他还不满周岁,只会流着哈喇子傻笑,看到他这样陈曼曼忽然想起给他勾的小围嘴还在厢房缝纫机上,但她抱着希希看花腾不出手,就让骆致成去拿。   叫了一声,骆致成没反应,陈曼曼只好伸手推推他重复了一遍。   骆致成刚起身,楚玉嫱一家来了,他朝骆致彬点了点头进了厢房,楚玉嫱没等到一声大嫂就抱着女儿朝陈曼曼走去。   “弟妹陪希希玩呢,”   陈曼曼可有可无的嗯了声,摘了一朵盛放的月季簪到希希耳朵上,小家伙一无所觉笑得开心呢,多多见了觉得好玩。   “二婶,我也要花!”   “等等啊我给你找一朵。”   楚玉嫱想起刚才那一幕又说:“二弟真听弟妹的话让干什么干什么。”   “大哥不也听大嫂的么。”   楚玉嫱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从上次童云岚戳穿,陈曼曼就这样不冷不淡的对她,她都拉下脸讨好了,陈曼曼还是不依不饶!   “弟妹——”   这时骆致成拿着围嘴出来了,陈曼曼将希希递给他抱着,亲自给多多戴好围嘴,她用了打毛衣剩下的蓝色和白色毛线,蓝白相间勾了几朵小花,戴上之后还算漂亮。   老太太也出来了:“这围嘴不错,曼曼手真巧。” 第40章第40章   陈曼曼认真打量了这个给她送情书的男同学,自信满满且摆出了个自认风流倜傥的微笑,她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不好意思,请问我认识你吗?”   男同学自我介绍:“我叫卢建斌,是这个班的学生,最近好几次看到你们社团成员出现在我们班教室,我对你一见——”   “停!”陈曼曼在他说出更多要命的话之前阻止了。   卢建斌同学不解的看着她,还以为女同学害羞。   陈曼曼镇定地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谁告诉你的?”   “认识你的人,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我相信——”   哪里来的大傻子,陈曼曼心里吐槽嘴巴迅速声明:“同学,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早就结婚了。”   “什么?”卢建斌怀疑自己听错了。   陈曼曼重复:“我结婚快两年了,那人可能在开玩笑戏弄你或者骗你坑你,这样的行为对谁都不好,希望你停止。”   她给对方留了面子。   卢建斌瞬间脸红,也意识到陈曼曼话里的好意,逐渐感觉到拿在手里的情书灼热烫手,周围还有话剧社成员笑声,他低头道歉。   “对不起,我不知道。”卢建斌又重复了一边对不起,转身逃跑。   话剧社社长进来的晚只看到大家都在笑,随口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陈曼曼半真半假的道:“社长,我觉得我有必要和社团成员宣传一下已婚身份,到人家教室开会都能给我惹一麻烦,这样的环境我很难长久呆在社团。”   社长也不是傻子,凑过来低声问:“你说是社团有人陷害你啊?”   “我不知道。”毕竟他们借用的教室离历史系有些距离,别人都不认得她,卢建斌要打听只可能从社团成员下手。   “成,我给他们打个预防针。”   想想陈曼曼加入社团不到一年就挑大梁当化妆师备受关注,社长表情认真的答应下来,表示只要他在位一天就不会让人妨碍到陈曼曼,开玩笑,社团对陈曼曼来说可有可无,可如果把化妆技术好、脾气好不多事的化妆师给气跑了,那社团将来哭都找不到坟头。   下午还没放学,陈曼曼从社长那儿听说卢建斌和社团一个男同学打了一架,她和那男同学几乎不认识,连话都没说过两句。   社长让男同学来找陈曼曼道歉,但是人直接退社了。   “大概是爱面子不愿意在社团呆下去,我想他应该受到教训了。”   是吗?   傍晚回家路上陈曼曼还在思考这个问题,她想不出什么人这么无趣给人说错误信息,难道真是为了玩笑,可是她没再见卢建斌出现在面前,问也找不到人。   陈曼曼自认为在学校没惹到谁,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的唯一原因是犹豫要不要告诉骆致成,好歹他们是夫妻。   说了显得自己心虚么?   陈曼曼拿不准主意,冷不丁被人在肩上拍了一下,皱眉看去发现是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这人叫什么来着,噢,楚玉行。   “嫂子,你车胎漏气了。”   “啊?”   楚玉行笑眯眯:“你没感觉到骑起来越来越费劲?后车胎瘪下去了。”   陈曼曼停车检查果然见到后车胎瘪瘪的,难道是昨天晚上骆致成没修好?不会啊,后车胎转了一圈,结果见到一枚图钉结结实实扎在车胎里,她用指甲抠着边缘往外拔,图钉是出来了,可车胎气噗呲一声彻底漏完了。   “谁家倒霉孩子这么不道德!”   陈曼曼现在的位置可谓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正好在学校和骆家中间,前后看了看也没见有修车铺子,她推车回家需要二十来分钟,但也只能这样了。   这时楚玉行好意问:“嫂子,天音得厉害好像要下雨了,要不然我帮你推着车,你坐我车后头,顺路把你捎回去?”   “不用,太麻烦你了,我走回去也就一会儿时间。”陈曼曼心里直叹倒霉催的,又把随地洒图钉的坏人骂了一遍。   楚玉行还想说什么,鼻子痒痒背过身连打两个喷嚏:“这杨树太多了,我爱过敏,嫂子见笑了。”   陈曼曼可有可无点点头:“不耽误你时间了,先走吧。”   “好嘞,嫂子回见。”   对一个张口嫂子闭口嫂子的礼貌人很难生出恶感,可是陈曼曼相信第一直觉,她和楚玉嫱交恶,对楚玉行只会敬而远之,这也不是个善茬,去年和一位能救楚家的姑娘订过婚之后一直没娶人家,楚玉嫱在骆家提过,说是女方不愿意那么快嫁人。   啧,既然看上了楚玉行还不赶紧吃嘴里,再说是人家姑娘家人还是楚玉行倒插门还是两回事呢,陈曼曼觉得今晚回去得和骆致成打听一下这两家到底是什么情形。   陈曼曼推着自行车走了十分钟左右,没找到修车铺也没走到一半路程,安原春末夏初最爱刮风,残存的杨棉加上尘沙吹在人脸上的滋味难以言说,她顶风走沉甸甸的自行车就成了累赘,路上的行人也在减少,她只能加快脚步,免得淋雨。   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陈曼曼认认真真走路时旁边窜出来两个二流子。 第41章第41章   第二天下午没什么课,骆致成调休带陈曼曼找到了两个二流子,二人下乡当知青之前就游手好闲,矮个儿回城后好不容易在客车修配厂谋了份糊口的临时工工作,后来因为厂里人员调整他们没能转正,继续过有今天没明天生活。   矮个儿认识骆致成,知道他是厂里大名人、大红人,指天发誓表示如果早知道陈曼曼是他爱人绝对不敢碰瓷。   “我只是听人说路上经常过的一位姑娘在照相馆上班,收入挺不错,堪比个体户,我们本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弄点钱花花,流氓罪那么重,我们也爱惜小命不是?”说到这儿二人神色难得带了点认真,他们有色心也没色胆啊。   但直到最后二人也没交代到底是谁指使的,走之前二人一个劲跟陈曼曼赔不是。   “对不起陈同志,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这真是个误会,是有人——”高个还想继续往下说,被矮个使了个眼色。   于是两人一味道歉装可怜。   骆致成没有为难他们,不软不硬给了个教训:“以后别让我见到你们。”   二人心知肚明,上次没转正也不是没有原因,加上这一遭就算他们有本事也不可能再进客车修配厂上班了,这都怪谁?不过好在骆处长好糊弄,陈曼曼也心软,赔够不是就让他们走了。   走远之后二人庆幸地对视一眼,接着露出凶相,奶奶的,他们在安原混的时候那些小鬼在哪儿嘚瑟呢,今天居然让设圈套钻进去了,要不是在骆处长面前扛住了,那人就得被清算了,他们也该收点好处啊。   骆致成载着陈曼曼跟了一段路,但没有跟太紧。   “你去看看他们找谁算账吗?”   “过段时间打听他们和谁打架就知道了。”   陈曼曼一想也对:“老谋深算。”   “什么?”   “我说抬头看看安原的天空总觉得随时随地会落下来一张大网把我困住。”   骆致成眸中深思:“这回,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   风大,陈曼曼没听清楚,抓着他腰间问了一遍,他还不乐意解答了,到副食品商店买了点礼载着陈曼曼去了陈家,   朱银萍正在家蒸包子,脸上沾了点面粉笑眯眯说:“这回真早,快到屋里坐着,我就知道你们会来蒸的包子一会儿就熟!”   女儿女婿平时不得闲,星期天总会抽空过来,星期天不来呢就是星期二过来吃顿晚饭,次次不空手,她唠叨过许多遍也没见改正,但心里总是高兴的。   陈曼曼也知道朱银萍喜欢什么,特意送上提着的两件礼:“您女婿让买的,拦都拦不住!”   “咋就你贫嘴!”朱银萍认真道:“我看到你们人过来就高兴了!”   多得是闺女回娘家不见女婿人影的,骆家比陈家强太多,可骆致成每次都回来,如果不来那一定是有脱不开身的缘由,这也证明女儿在婆家过得好,夫妻和睦,她怎么能不高兴呢。   包子出锅香喷喷,陈曼曼拿了一个烫手,咬在嘴里也觉得热,骆致成摇头,帮她拿走包子晾了一会儿。   “又没人和你抢。”   陈曼曼盯着她的包子:“你不就在和我抢?”   一双大眼睛盛满认真,骆致成一愣竟然觉得啼笑皆非,也起了恶作剧的心思,趁包子没那么烫了张口一咬,包子瞬间缺了一口。   “你居然抢我包子!”陈曼曼要冲过来找他算账。   朱银萍哭笑不得:“这儿还有呢,你再拿不就行了!”   说着塞给陈曼曼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包子,誓要堵住陈曼曼的嘴,可陈曼曼还是要挣扎着控诉:“妈,你偏心!是他抢我包子!”   朱银萍充耳不闻。   骆致成有点得意地逗她:“要不我们换换?”   陈曼曼瞪他一眼专心啃包子,打算继续斗嘴的时候想起小侄女还在小床里睡着,拿着包子凑过去看了一眼,小姑娘睡的正熟,一动不动。   “现在长得像我吗?”   骆致成看看姑侄俩斩钉截铁地摇头:“不像。”   陈曼曼也觉得不像,俩人啃着包子看小姑娘睡觉,包子皮薄馅大味道正好,不一会儿就吃完了,陈曼曼扭头看他,也一样。   骆致成挑眉:“怎么,还惦记你的包子?”   哪知陈曼曼盯着他上下打量,直到看得他觉得不对劲时,才歪头笑问:“你不是说我妈对我没以前好了,你这女婿怎么还来这么积极啊?”   刚吃了岳母大人包的包子,再提曾经说过的坏话,陈曼曼承认她是故意的,从前她的娘家对他毕恭毕敬,一年也不见得见他来一次。   骆致成一噎,迎着她灼灼目光难得词穷。   “我……”   陈曼曼轻笑,带着恶作剧成功的得意转身去拿包子。   父母生了三个孩子,爱也分成三瓣,他们或许是老思想重男轻女,在家里住房困难时先考虑陈永庆,许多事情也会受外人影响,可他们第一次为人父母,在困难年景里毫无保留的将他们兄妹三人抚养长大,陈曼曼不会苛求太多。   毕竟,她早就长大了,可以自给自足。   骆致成凝望着她的背影出神,她逆光站在狭小客厅里亭亭玉立,明明近在眼前,他却觉得看不透,不像从前……或许,从前他也没有看透?   想到这个可能,胸口蔓延出一股发闷到呼吸不畅的难受。   不。   他下意识撇开这个念头。   “哇哇哇——”   小侄女睡醒的哭声打断两人之间的寂静,陈曼曼放下包子把她抱起来,睡了一下午要把尿,但朱银萍已经冲过来了。   “我来吧,你不会!”   陈曼曼不满的辩驳:“我照顾过希希。”   朱银萍反问:“她要拉臭,不嫌脏?”   这个,陈曼曼一脸的敬而远之,朱银萍笑笑抱上小孙女到外面去了,她站在原地冲骆致成做了个鬼脸,骆致成神色异样。   “怎么了?反胃啊?”   “不是,妈是舍不得你操心。”兴许还会觉得照顾希希是受累,在朱银萍心里,女儿还是个姑娘家,沾不得照顾孩子的屎尿。   陈曼曼点头:“那当然。”   这头点的太痛快了,她又补充:“我没有嫌弃希希。”   骆致成轻笑:“我明白。”   但是到底不一样,骆家并不是陈家让她如鱼得水,那从前呢,后院深宫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陈曼曼仿佛听到骆致成叹了一声气,悠悠长长,可仔细去看他早已经恢复如常,她无从追究,外面小侄女处理完毕又奶香奶香的了,这回朱银萍放心将孩子递过来给她抱着。   小侄女比希希小几个月,但如今也认人了,抱在怀里要哭不哭的打量陈曼曼,陈曼曼抱着她去串门,隔壁枣花过段时间就要出嫁,刚才外面拉过来一批嫁妆家具,楼里都去看热闹,她让小侄女看新鲜又蹭了一颗喜糖吃,嘴里有点甜,小侄女就高兴起来。   其实枣花比陈曼曼还要大两岁,早就能上班挣钱,枣花妈不舍得挣钱的闺女嫁到别人,订婚后硬是留了两年直到男方一催再催,这如今嫁妆家具被子都准备停当还算喜庆。   “曼曼,过两天你可一定腾出时间来给枣花盘头啊!”   “枣花婶你就放心吧,到那天我住娘家大早上就过来,行吧?”   枣花妈满口应好,又悄悄塞给陈曼曼一把喜糖。   陈曼曼也在看热闹的人群中看到了陈红兰,她代替陈老太来给枣花妈送什么东西,枣花和她聊的热切,陈曼曼这才回意识到从她来枣花家一直是枣花婶张罗招呼,可往日枣花和她挺亲近的,现在?   可想来想去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人,陈曼曼离开副食品厂也有一年了,这一年枣花和陈红兰朝夕相处,陈红兰又有手段能升职,走得近也是人之常情。   陈红兰微微扬了扬下巴,带着一些示威的意思。   陈曼曼抓着小侄女的手玩,并不理会陈红兰斜过来的眼睛,前面那件事会是陈红兰吗?   枣花妈也觉得尴尬:“枣花,你招呼曼曼说话呀,你看你们俩一起长大,曼曼都考上大学了你也跟人学学——”   “婶子,枣花现在也挺好啊。”陈红兰抓着枣花胳膊替她出声,陈曼曼也就这点本事能打压人家了。   枣花却觉得不适应,微微躲开她的手对陈曼曼露出个歉意老实的笑容。   陈曼曼心里松了一口气,也对她微笑。   但是都没等他们说什么,有人喊了一声:“红兰,有人找你!”   是个穿列宁装的女人,干脆利落的高跟鞋回荡在走廊上,笑盈盈走到陈红兰面前语气恭敬:“红兰同志,我是想跟您商量给我爷爷寿宴掌勺的事,不知道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周围人群惊呼声连连,原来陈红兰这么有本事,不仅能给厂里的产品更新还能承接宴会啦?   陈红兰淡定自若的笑笑:“我们回去谈吧。”   女人点点头,从容转身之前看到抱着孩子的陈曼曼,有些似信非信,多看了两眼还是不确定的问:“您是骆处长的爱人吧?”   陈曼曼抬头,还没想到这里还有自己的事。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第42章   陈曼曼回忆,婚礼上似乎见过这个女人还是客车修配厂的干部,叫什么名字不记得了,她抱着小侄女冲人笑笑。   “对。”   “真巧,我是客车修配厂的于慧君。”于慧君向前一步惊讶地问:“这是你的孩子?”   “不,我侄女。”   陈曼曼扭头朝家里喊:“致成,这有你们厂里的同志。”   她把侄女换到另一边抱着,似乎是累了,纤瘦胳膊没几分力气,于慧君眼神瞟着,更多注意在陈曼曼看过去的方向,骆致成出来的时候她眼睛一亮,克制着没有再上前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骆处长,真巧。”   骆致成自然而然从陈曼曼手里接过小侄女抱着:“这是我们厂车间的材料主任于慧君,于主任怎么来这儿了?”   于慧君退回来挽着陈红兰胳膊解释:“我爷爷要过八十大寿想请红兰同志掌勺,陈同志和嫂子都姓陈,不会是亲戚吧?”   陈曼曼笑着接过话:“我们是堂姐妹不过住的不近,要不然于主任到家里坐坐?”   “啊,会不会太打扰?”   “当然不会。”陈曼曼饶有兴致。   于慧君几乎没看陈红兰意愿,随陈曼曼进到狭小的陈家垂着眼睛闪过一抹嫌弃,朱银萍不知道家里会来客人,还是和陈红兰有关的人,但向来忠厚老实的她做不出赶客人出去的事,家里没好东西待客,一杯白糖水再就是他们刚刚吃过的大包子。   这点你来我往的功夫陈曼曼就打听到了陈红兰和于慧君相识的经过,陈红兰创新副食品产品的同时也毫不藏私地教过食堂大师傅一些做菜方法,二人切磋厨艺的时候碰巧遇到了老饕于老爷子,尝过陈红兰做的饭菜就爱上了,寿宴点名要陈红兰掌勺,但陈红兰觉得不该太出风头,于慧君孝顺爷爷所以亲自来请。   “没想到那么巧,你们竟然是亲戚。”   陈曼曼又好奇的问骆致成在厂里的事迹。   于慧君脸颊泛粉:“骆处长是我们厂里的神人,没有他解决不了的技术难题,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说着情不自禁偷偷看了一眼骆致成,只见到一抹侧颜也是满足的,清隽俊逸,世上怎么会这样完美的男人,唯一让人扼腕的是这个男人不属于自己。   朱银萍眼光老辣,重重将杯子放到桌上打乱了于慧君的遐思。   于慧君有瞬间的心虚慌乱:“哎呀,我是来找红兰同志谈事情的,一直留在这儿耽误你们吃饭了吧?”   陈曼曼刚想说不,一直没出声的骆致成声音冷淡:“确实,你们还是另外找地方吧,我岳母一家都是这个时间吃饭,老人家脾胃弱,最好时按。”   这……   于慧君脸色煞白,没想到骆致成还是这样直接的嫌弃。   “对不起。”   陈红兰恰好挽着于慧君离开,临走前朝陈曼曼看了一眼,目光充满控诉。   陈曼曼挑眉:“陈红兰,我好心帮你招待客人呢,你瞪我干什么?”   “你——”陈红兰没想到陈曼曼会变成一个无理取闹的人,明明她请于慧君过来就是为了羞辱人家,现在还要装好人!   这时,陈永庆和向明丽下班回来,骤然见到陈红兰出现在自己家还有些意外,但也没多说什么,等人走了嘻嘻哈哈和骆致成套近乎。   陈永庆最近过得不好,上回受了厂里处分就被陈红兰像训狗一样管制,原先的如意算盘都落空了,他不得不认清现实接受自己的平庸,可是看陈红兰混的风生水起和向明丽一样起了叛逆心思,既不甘心又无法得到,继而愤恨陈红兰之前说的那么好都是为了利用他们。   说来说去,陈永庆又不想在副食品厂呆着了,他听说南方比内陆平原地区经济发达,是个人到那就能挣钱,他没见识过,但骆致成去那边出过差,想知道是不是真的。   “确实比我们这里发达,但不是人人都能站住脚。”   陈永庆和向明丽心里充满向往,与其在陈红兰手下混,不如到外面闯荡一番呢,但是一时半会儿割舍不下铁饭碗。   向明丽更精明,她现在早就相信陈红兰和她妈介绍自己和陈永庆认识就是为了膈应公婆,她恶心陈红兰就不再鼓动陈永庆和陈红兰亲近,心里羡慕轻松悠闲的小姑子夫妻,但又明白现在和人示好才是最佳途径,一个劲抱着女儿和陈曼曼套近乎。   从陈家离开时,陈曼曼听着二嫂热情地叮嘱她勤回娘家还觉得膈应,她对这两口子要求不高,只要不跟在陈红兰屁股后面给人卖命就够了。   陈曼曼主动搭话:“你让陈永庆调回副食品厂的计策还真不错。”   前面半晌没声音,陈曼曼望着他的脊背挤眉弄眼,反正他背后没长眼睛看不到。   可是冷不防有人和他们打招呼,原来于慧君也刚离开陈红兰家,推着自行车就站在路口,瞧见骆致成就眼睛放光。   “骆处长,你们回家啊。” 第43章第43章   骆致妍好话说尽也不能改变哥嫂刚结婚时对陈曼曼的敌意,只能尽力说有关于慧君的事做补偿,于慧君的爷爷是客车修配厂老技术员,退休前做过副厂长,但是于家子孙没能子承父业继续在客车修配厂工作,只有于慧君大学毕业后分到了厂里,她和骆致成相差两岁,两家大人还算认识,在骆致成结婚前两年就有人撮合他们。   “那时于慧君的爷爷很欣赏二哥,二哥不太喜欢他们,托人组织相亲的他一概婉拒,我爸妈做不了他的主,女方一般都会知难而退,所以我当时很不明白二哥为啥一下子要和你结婚。”骆致妍吐吐舌又说:“当时我听到于慧君背后骂你仗着年轻勾引男人,我想你们都结婚了,她还能蹦跶出什么水花就没在意,谁知道两年过去了她还没结婚啊。”   说得多了,骆致妍也觉得膈应:“难道她还在等我哥?傻了!”   陈曼曼听得神色复杂。   骆致妍小心翼翼的问:“嫂子,不会是于慧君搞破坏了吧?你没事问她干嘛?”   “正好碰见,我觉得好奇随便问问。”陈曼曼说的随意。   但骆致妍信以为真的松了口气:“我就说嘛,我二哥不会吃回头草,以前没看上现在也不会注意她的!”   陈曼曼心想,她算不算回头草?不对,自己也吃了!   “妍妍,你到我学校不止是参观这么简单吧?”   说到这个骆致妍又变得若无其事,可是对上陈曼曼眼睛就装不下镇定了,面色纠结,一看就是恋爱中的男女才会有的惆怅。   陈曼曼了然的问:“和男朋友吵架了?”   “对,他每天忙学习忙上课也不理我,都要我乖乖等他。”   “还有呢?”   骆致妍思来想去觉得对陈曼曼也没什么不好说出口的,干脆一股脑说出来,她和男朋友建立关系那么久,她励志做乖巧懂事的对象,何况她是工农兵大学生,对象是正儿八经考上来的大学生,本就低了人家一头,他本可以选择同样考上来的同学,却从不计较她的不学无术,认真对待两人的感情,可是从热恋到日常相处的转变她难以忍受,热恋捧在手心里,现在变成她追着他跑。   陈曼曼边听边瞪大眼睛:“你说你给他把饭送到宿舍?还被他同学嘲讽了?”   “……嗯。”不止如此,骆致妍还给他洗过衣服,他自小有姐姐照顾到学校不会处理个人问题,她做女朋友应该帮忙。   不对,不对,这人太奸诈。   陈曼曼凭着本能反驳:“你在家洗过几次衣服做过饭吗?吃饭都要张婶把筷子送到面前,你给他送饭?你二哥打小有保姆照顾他都会自己洗衣服,这家伙哪里比骆致成金贵?”   骆致妍脸一红,垂着脑袋:“可我是工农兵大学生,按成绩本来没可能和他在同一所学校。”   “时也命也!你这样的家庭条件他是高攀,懂吗?”陈曼曼也没顾及和小姑子来往禁忌说的直接:“你是和他谈恋爱不是给人当保姆!”   她讪讪:“所以我生气啊……”   “你现在知道生气还算聪明!”小姑子算不算窝里横?   骆致妍垂着脑袋不说话,到了食堂打饭,陈曼曼故意戏弄她,把饭票饭缸交给她去和人群挤,她施施然站在一旁看热闹。   饭点时间,安原大学学子们打饭的澎湃热情深切体现体力脑力消耗之大,骆致妍一人打两人份的饭,手忙脚乱,从人群挤出来有些生气,冷着脸看向陈曼曼。 第44章第44章   陈曼曼默默吃饭,骆致成看着她也拿了个素包子,但是没动羊排,那么一大饭盒她一个人指定吃不完,于是只夹一边不动另一半,只是边吃边想事情容易吃撑。   收拾东西回宿舍的时候陈曼曼揉了揉胃。   骆致成侧首:“怎么了?”   “没事。”   陈曼曼心知他是问过舍友知道她和骆致妍去了食堂才找过来,瞅瞅他他停在宿舍楼下的自行车,想问什么。   他先问了:“你上去吗?”   “嗯。”   “明天是星期天。”   “我知道。”   骆致成沉声问:“学校里有什么事忙吗?不回家吗?”   陈曼曼终于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她先赌气留在学校,自己提出回家多没面子,现在好了,她故作无意地点点头。   “回啊,我先把饭盒送上去。”   骆致成周身微微放松:“好,我在这等你。”   他人靠在自行车上,身形修长气质清隽,路过的男男女女总能注意到他的存在,他却一无所觉,紧紧盯着陈曼曼,直到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宿舍大门内。   女生宿舍正是饭点,陈曼曼将饭盒放到宿舍中间的空桌上。   “我只吃了一边,那边没动,不嫌弃的话你们吃吧。”   杨伟红欢呼一声:“还有那么多啊!我不嫌弃,我们全指望你和芳姐吃上一点家常菜呢!”   “哇,居然是羊排!好香啊!”姑娘家不作假,端着自己的碗筷凑上来你一块我一块的吃。   吴如月探头看了看:“曼曼,你们家人送来这么多真是有心啦。”   陈曼曼笑笑没解释,拿上换洗和换季衣服同大家打了声招呼离开宿舍,走远两步还能听到林芳不满的抱怨自家老王不够贴心浪漫。   “骆同志还会送饭,他就是一根木头。”   “哟,那天上街还见到你们手拉手呢。”   林芳瞪眼睛,吃了两块羊排解馋就着急忙慌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吴如月站在窗边百无聊赖,忽然叫住她。   “芳姐,咱们一起走!”   其余人则羡慕她们仨能随时随地回家。   陈曼曼推起自行车偶然一回头就看到林芳和吴如月相携而出,她想起吴如月说这周不回家就随口问。   吴如月一脸无趣:“我留在这儿是想陪你啊,你走了我还是回家看电视吧,说不定都要大结局了呢!”   “那好,明天晚上见。”   大家那么熟悉,道别之后各自骑上车,吴如月和林芳慢一步跟在他们俩后面,迎着夕阳,林芳听见吴如月感叹了一句。   “如月,你说什么?”   “我说我也想谈恋爱了,大学有点无聊。”   林芳坏笑着支持:“成,回头我们给你把把关。”   远远地陈曼曼也听到了,回头一笑,朝她们挥挥手汇入人流,到校门口需要下车步行出校门,陈曼曼和骆致成本来一前一后,这会儿莫名成了并肩。   陈曼曼本来一心一意准备出校门,哪知旁边有个人死死盯着她,失声喊了她的名字。   “陈曼曼,这是?”卢建斌在食堂附近就看到陈曼曼和这个男人并肩走,这会儿又见到了,心里好奇的不得了,这人到底是不是陈曼曼的丈夫?   骆致成越过陈曼曼头顶俯视他:“我是她爱人,同学有事吗?”   卢建斌脑袋摇的像拨浪鼓,偏偏这会儿出校门的人多,他从脸红到脖子,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场合,夭寿,人家真有丈夫!   出了校门人流四散,陈曼曼和骆致成再次恢复一前一后,回家前还去了趟照相馆,但照相馆只有一个小店员,没什么生意,方坤夫妻俩到医院检查去了。   回家听老太太说起他们在医院偶遇方坤夫妻,方坤妻子怀孕了,二人头胎怀相不好所以到医院检查,小心的很,老太太说完不可避免的看了看陈曼曼,从二人结婚看中医到现在也有一年多了,但陈曼曼一直没有怀孕的消息,她心里期待又不好说出来。   陈曼曼逃避性地假装没看懂老太太的希冀,聊了会儿天就回房间休息,骆致成反倒多留了一会儿。   “奶奶,我们有计划暂时不打算要孩子。”骆致成态度坚定:“我现在工作太忙还处于上升阶段,曼曼还在上大学,有孩子了我们照顾不到,何况我们可能只生一胎,不想把孩子交给你们当甩手掌柜,还是等以后条件好些了再打算吧。”   老太太无言以对:“也好,你们正年轻呢。”   老两口都没了催促他们生孩子的理由,孙子还记得当年被父母抛下的痛呢,想必不愿让孩子重温痛苦。   “那你也和曼曼通个气,我们没有怪她的意思。”   骆致成点点头回厢房。   北间书房亮着灯,陈曼曼坐在书桌前翻看,其实根本没看到脑子里,心里乱糟糟的都是事情,一会儿想于慧君的痴恋,一会儿思考那天遇到的二流子,印象最深的还是老太太那双充满期盼的眼睛。   听到他的脚步声,陈曼曼扭头看过去。   “当初我们约好两年不生孩子——”   骆致成抬眸:“我和他们说过了,是我暂时不打算要孩子,他们都接受。”   陈曼曼满腔犹豫像戳破了的祈求瞬间消失无踪,可是那个瘪瘪的气球还在,颓丧气馁的瘫在地上。   “我们当初结婚太草率了,什么事情都没问清楚。”她也没想过考虑别人,也没体验被人追求的感觉,匆匆忙忙就嫁了,真是亏到不能更亏。   骆致成听到她的悔意时心口一紧,不由自主问:“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陈曼曼白他一眼:“我没生气,睡觉!”   还是一人床头一人床尾,陈曼曼卷走大半被子觉得解气了,从前她可不敢这样,每每受了什么委屈只能忍,尤其是有关他的。   那时他们成婚两年多,给贵妃守孝的三年孝期其实准确来算是二十七个月,那时离出孝还有小半年,先帝对成皇子愈加器重,虽然不及五皇子那般耀眼,但京城里有眼睛的都知道他手里握着一些实权,嗅到肉味的群狼就打算提前下手准备。   除了在官场上和成皇子打交道以外,最好的方式就是儿女亲家,让女儿进入成皇子后院。   成皇子后院只有一位皇子妃,再无其他女人,这简直是京城各皇子里面的异类,就连先帝也觉得亏待了儿子,一声令下的守孝耽误许多时光,可皇命不可收回,那年他下令提前预备三年一回的选秀,宫中流言纷纷,说是先帝破例为成皇子选好了两位高门侧妃。   陈曼曼参与宫宴不再受轻视,但也只是表面上,背地里,偶尔会听到那些高门贵女背后议论。   记得那是一位公主伴读,其父官至刑部尚书,她在京中早有贤名被人背后称作京城第一美人,宫宴上吟诗作对无所不能。   贵女与公主交好,若有似无从公主口中打听成皇子的事迹。   “成皇子妃小门出身竟然能陪伴殿下两年有余,可真是苦了殿下,他从前是多么光风霁月一人,出口便是锦绣华章,与一白丁皇子妃同床共枕,岂不是煎熬?”   公主笑着说是:“我曾到皇兄府中做客,你可知她正陪我皇兄吃什么煮花生,皇兄照顾她的面子还说是田园趣味,我都替皇兄不值,这些皇嫂里就属她不成啊。”   后来这位贵女拜到陈曼曼面前,表示日后甘愿做小,辅佐成皇子与她。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第45章   陈曼曼知道,她的娘家父兄在成皇子夺嫡一事上帮不上任何忙,甚至,弟弟还惹了麻烦,若不是成皇子提前派人在旁盯着他们,还会被人设套陷害蹲大狱。   别人不敢想哪个皇子登基的后果,陈曼曼是早早设想过的,如果成皇子登位,她身为发妻必会被厚待,那将来会如何呢?   赏花宴上贵女跪在面前也将这个问题摆在眼前,白丁皇后能撑得住那个位子吗?若是生了孩子,又当如何?   陈曼曼明知道那些人是要把她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可仍然不能泄露分毫胆怯,那贵女求到面前,她端着无悲无喜的空壳面目不置可否。   “殿下后院之事,姑娘所图甚多,不该来问我。”   贵女也不纠缠,昂首抬头离开。   后来赏花宴结束,陈曼曼乘马车回皇子府,一路神思不属,直到坐到房中仍然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她心中的彷徨不安不能跟任何人说。   那晚陈曼曼坐在廊下看星星,静谧无垠的夜幕星光点点,她望啊望,直到脖子僵硬趴伏在围栏上,星星还是挂在夜空,无论她看的多么认真也不会落到她怀里来,她知道夜空延伸的无边无际,可从她的视角看去,只有小院上空这四四方方的一片。   更深露重,丫环不放心陈曼曼,劝她回房睡觉,陈曼曼乖乖去了,躺下也能睡得着,只是梦里还会记挂那片星空。   夜晚再次来临,陈曼曼在院中乘凉,摇着团扇出神。   院门被人叩响,丫环提上灯笼喜滋滋去应门,门开时小声喊陈曼曼去看,忙了数天的人踱步走到面前搀住欲弯腰行礼的她。   “去搬张竹床来。”   两人坐在竹床上看星星,丫环太监离得远远地,连二人低声细语也听不见。   陈曼曼半歪在他怀里望着与昨日相同的星星不说话,忽然被他捏了捏耳垂,对视时他笑了笑:“宫中最近传言颇多,不要放在心上,圣人要施恩,他说句话底下就传的不成样子。”   这是解释他不会有两位高门侧妃吗?陈曼曼知道,若是真正的大家闺秀皇子正妃应该露出羞愧之态,劝解他不要因为圣人故作姿态伤心、劝谏他出孝之后多纳美人、向他告罪证明自己没有争风吃醋之意。   可惜陈曼曼不是,她笨口拙舌的与他大眼瞪小眼。   “我明白了。”   成皇子笑笑:“咱们府中现在正好,我不想要的。”   他平日沉默寡言,看似冷漠实则重情重义,陈曼曼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至少现在是真的,没到最坏的情况发生,她愿意相信此刻。   所以她腼腆的笑笑,依偎在他肩上,仿佛除去所有心事一样指着天上的星星问名字说吉凶,似乎还有得到承诺后藏不住的淡淡喜悦。   后来说的累了天色已晚,二人还无睡意,陈曼曼催促他回前院。   方才还月朗星稀的天幕忽然乌云遮蔽,沉沉下起一场大雨,二人匆匆回到正房,陈曼曼瞧见他的太监扯走了她的丫鬟,院里只剩下两人,留宿顺理成章。   雨下到第二日早晨,陈曼曼醒时人已经走了,只留下华丽璀璨的珠宝让她把玩。   谁也不知道陈曼曼抓起一串珠子摔在地上,可金线串就的珠串牢固非常,脚踩上去也没有损坏的痕迹,等丫环来了,她又捡起珠串放回原处。 第46章第46章   也?   这个字让两人之间仅剩的一层窗户纸变得脆弱无比,宛如经年累月的旧纸片酥脆,一戳就破。   骆致成心里有股奇怪的感觉,之前关于她嫁给别的男人种种变化猜测不复存在,她不是不知道他是谁。   明明醒来很久,现在却有一种刚睡醒的迷茫舒适,不再绷着。   闭了闭眼这种感觉还是没有消失,骆致成骤然想起她头也不回离开的画面,两种情绪交叉,他默默望着陈曼曼。   陈曼曼被他眼神看得心里发毛,紧闭嘴巴,他不问,她也不会解释那句话的意思,又躺回床上。   但此时两人心里都明镜一样,即便换了壳子,芯子还是那个人。   “那学校里有人表白也和这件有关系吗?”   骆致成回神:“暂时没有查到,卢建斌和告诉他消息的那位同学都是外地人,看不出和本地人有什么牵扯。”   那就是巧合的可能性更大,陈曼曼觉得自己在学校没什么仇人,顶多是话剧社有人看她不顺眼故意搞鬼。   既然如此那就起床吧,陈曼曼也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晚上吃到撑早上却饿的那么快,她以平时两倍速度下床穿衣准备出厢房。   “我会尽快处理楚玉行的事。”他在身后说。   “谢谢。”   陈曼曼脚步不停到了门外,心口噗通噗通的不肯停下来,可是相认又能怎么样呢?   不过这个人倒是从来不说空话,没过几天楚玉行的准岳父被查,楚家靠山再次倒塌,而楚玉行父子投靠对方之后为那家人做了一些事,这次没能逃脱干系,就连楚玉嫱都有影响,楚父交代问题还在审查中,楚玉行调职下来,要去西北一个郊县单位工作。   有传言是楚玉行自己申请调职,但也有人说他是为了摆脱婚约,与未婚妻退婚后女方破罐子破摔大肆传言楚玉行和她发生关系却不负责。   即便如此楚玉行也没有履行婚约,有了家庭和政治上的污点,他再从基层做起也很难洗白什么。   楚玉行与人背后控制的照相馆忽然关停,有些人拍了照片还没拿到成品,找对方理论还上了报纸报道,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陈曼曼没想到会在楚玉行远赴西北之前见到他,她和舍友在学校附近的小摊逛街,冷不防看到楚玉行对她笑,手里提着一只小小的行李袋。   仿佛只是一次偶遇,楚玉行对她笑了笑,又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   “嫂子,小心骆致成,他要走的路必定会找人联姻,现在已有风声——”见陈曼曼蹙眉,他苦笑摇头,转身走了。   走远又回头看陈曼曼,神色复杂。   陈曼曼忽然明白了什么,眉头皱的更紧,厌恶的同时怀疑自己想多了,不过她擅长将和自己无关的事统统甩开,楚玉行滚远点眼不见心不烦,并不觉得那些所谓特殊情绪有什么别的作用。   但是解决了幕后人,还有个陈红兰,陈曼曼心知她一定是要和自己过不去,索性直接没回宿舍去了一趟娘家,不过没见到陈红兰本人,只听到陈老太在家属院吹嘘陈红兰给一位老干部准备寿宴备受赞赏,还说副食品厂的领导不能慧眼识英才,白白埋没陈红兰的才能。   陈曼曼置之不理,预备回家的时候见到骆致成从楼下上来,步伐很急。   “你要回家?”   “你怎么来了?”   骆致成呼吸放缓:“没什么,我听说楚玉行去了你们学校,慢了一步,没事吧?”   “没事。”陈曼曼还是不解他的急促,是担心楚玉行对她不利吗?那知道她回娘家就明白是安全的啊,为什么这么着急?   回过神的时候陈曼曼发现自己问出来了,骆致成敛眸:“没什么,家里一起吃饭,妈问起你。”   朱银萍知道了就催他们赶紧回家,陈曼曼嘟囔自己本来就要走了,还是被朱银萍推出门外,两人一前一后回骆家,路上陈曼曼想起楚玉行挑唆的那些话。 第47章第47章   骆致成那么说了,陈曼曼也就那么做。   寿宴一共有四桌客人,落座之后同桌的客人一个都不认识,陈曼曼默默吃菜,可能因为知道做菜的人是陈红兰,陈曼曼总觉得这些菜不合胃口,只拿了瓶汽水小口喝,基本没动什么菜。   等到大家轮流去给寿星祝寿,骆致成给陈曼曼示意,两人去说了吉祥话,于老爷子不认识陈曼曼,介绍过后露出些可惜神色,陈曼曼心里那点对老寿星的恭敬瞬间荡然无存,吉祥话说的客套应付。   瞧不起谁呢?   骆致成也及时给其他人让出祝寿的位置,本来要回到座位坐下,他中途被人拉住说话,陈曼曼不好在旁边傻站着就回了座位,也不算离开骆致成视线。   就在陈曼曼屁股刚要沾到凳子时,于家厢房忽然响起一对男女的吵闹声,接着是女人的尖叫和呼喊,陈曼曼皱着眉和众人一起往那边看,隐约看到了……商建平的影子?   那女人是谁?   “那不是慧君的房间吗?”   陈曼曼心中一动,立刻扭头找骆致成的身影,在他没反应过来之前忽然面色痛苦的招招手,骆致成自然朝她走过来。   就在这点时间,于慧君从房间冲出来,发辫凌乱也就算了,上衣扣子还开了两颗,她跌跌撞撞往外跑,视线里在寻找骆致成的方向,不管不顾的朝他去。   但是距离一米之遥的时候遇到了拦路虎,陈曼曼一把扶住她强硬的转了个方向:“于同志这是怎么了,你妈在那儿呢!”   客人眼睛冒光,都在好奇这是个什么事故。   于父于母大惊失色,于母扶住女儿发现她脸上有不正常的潮红,眼神迷乱,一个劲往骆致成方向看,十分的不甘心。   “慧君,你这是怎么了,家里那么多客人呢!”   等商建平慢一步整理着衣领从于慧君房间出来的时候,寿宴气氛立刻变得不一样了,商建平不知是喝醉了还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扣着扣子惊慌失措的追到于慧君身边。   “对不起慧君,我刚才一时情难自禁——”   哟呵!   于慧君捂着脸:“你走开,我刚才以为你是——”   还能这样?   陈曼曼可不想自己还有骆致成跟各种事情扯上关系,男人不方便开口,她大惊失色的呵斥:“商建平,你不是陈红兰的未婚夫吗?你怎么做出这样的事?”   陈红兰又是谁?   客人们纷纷扭头四下寻找,有消息灵通的已经到厨房喊陈红兰出来看热闹了。   于慧君恨恨瞪向陈曼曼,口中喃喃:“不,怎么会这样!”   这欲语还休,大家更好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商建平还是两边为难又手足无措想解释,陈红兰还没摘掉围裙,听人说起外面的变故当然是一脸震惊加伤心,妙龄女子未婚夫出轨那等于婚事告吹,她好好来于家帮忙准备寿宴却让人抢走一桩婚事,太让人唏嘘了! 第48章第48章   于慧君和商建平的桃色事件渐渐平息的时候,安原也迎来了最热的夏天。   于家嫁女的请帖送到了骆家,于慧君父亲亲自来送并对当天的事情致歉,不过陈曼曼在厢房看书没有出面,只隐约听到长辈之间的寒暄。   人走之后,林雪琴捏着请帖格外的嫌弃,特意在陈曼曼出来的时候说了句:“当初还想让致成和她相亲,谁知道这么不检点,你姐姐也是,怎么连自己的男人也管不好。”   陈曼曼微微一笑:“妈你这话说的,男人又不是小猫小狗还要让人管教,一个成年人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那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虽然这事背后有陈红兰推波助澜,但商建平确实是人渣无疑。   林雪琴一噎,皱着眉头看她,似是不敢相信乖巧的二儿媳妇敢这么和自己说话。   只不过陈曼曼并不在意她的看法。   骆老太太赞同陈曼曼的说法:“这事儿确实是男方做错了,幸好没嫁他,唉,于家这闺女也真是……不说他们了,到时候送了礼金咱们不参与,不必因为这些事生气。”   算是将事情掀过去了,林雪琴扔下请帖不再过问,但离开老院之后忍不住和骆宏申抱怨。   “这算什么,三个儿媳妇没一个可心的,娘家丢人的丢人,离婚的离婚,唯一还算听话的现在还傲气起来了——”   骆宏申哭笑不得:“人家说的也是实话,你说商建平无所谓,说人姐姐干啥?”   对儿媳妇,他的要求偏功利,老二媳妇不说和二儿子旗鼓相当但也不会平庸到一事无成,只要大面上过得去,他不耐烦操心家里的小事。   “她们堂姐妹关系不好,说说怎么了?”   “那老二媳妇也跟着丢面子,人家又不是你的小丫环,你何必见面就怼人家,实在不行眼不见心不烦得了。”骆宏申又想起什么:“你前段还说她是儿媳妇里面最争气的一个。”   林雪琴白了丈夫一眼不说话,骆宏申了解她脾气,知道她还没咽下这口气忙说了别的事转移注意力。   老院   老太太也安慰性的说:“你妈就是那个脾气,不要放在心上,实在不行不理她就行了。”   这么多年她最清楚和林雪琴相处的方式,早年刚嫁过来面嫩还会伏低做小,现在脾气一年大过一年,总想在儿媳妇面前摆谱,可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小辈心里是什么定位,依照骆致成不打算那么早生孩子的言论,他做亲儿子的对母亲都没那么敬畏,又何必故弄玄虚折腾儿媳妇。   “哎,婆媳相处就是一门学问,想开点比什么都强。”   陈曼曼认真想了想还真是这样。   骆老太太神秘兮兮的指指骆致成:“只要他不辜负你就成了,你们过自己的日子。”   “唔,奶奶说的对。”陈曼曼有点违心的附和,骆致成,哼,要不是她机灵,那天他能否远离舆论中心、保住贞操都是个大问题。   正在和老爷子下象棋的骆致成并没听到二人聊了什么,还对他指指点点,他问,一老一少又闭紧嘴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晚上睡觉前,骆致成问起这事。   “你和奶奶说了什么?”   陈曼曼眨眨眼:“反正没和奶奶说是我保住了你的贞操。”   骆致成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额。”陈曼曼后退一步重复一遍,在骆致成步步紧逼走近时双手挡在身前,生怕他出手打人,骆致成又气又想笑。   “有你这么说的么?”   “能说女人为什么不能说男人?”陈曼曼就差在脸上写一行字,现在你又不是皇帝,谁怕谁?   骆致成点点头,似是赞同,在陈曼曼毫无防备的时候上前一把把人扛起来抱到床上,陈曼曼尖叫出声的同时意识到不能吓到老人,但是手抓着他肩膀防止自己摔下去,嘴巴自然而然在他背上找了一块能下嘴的地方咬下去。   时隔多日,二人再次同床共枕。   事毕又像水洗过一遍,电风扇距离远又挂了蚊帐,根本解不了近渴,陈曼曼浑身无力地越过他找蒲扇,没找到,又沉沉摔回床上,不留情的将他往旁边推了推,心想他最好自觉回床尾那头睡。   忽然一阵凉风吹来,陈曼曼定睛一看,蒲扇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拿在手里了,她瞬间抛弃刚才的想法凑过去吹风,然后不满意的抓着他胳膊向自己靠近。   骆致成对上她坦坦荡荡的诉求,再次心中莫名,他一直忘了比较,她真实的脾气就是这般吗?   “不要发呆。”陈曼曼不客气的用要求长工的语气。   蒲扇送来的风变大,陈曼曼舒服地翻个身,面对墙壁的时候困意全消,双目炯炯有神数蚊帐的洞眼,背后的风一直没停,身上热汗渐渐消退。   直到窗外送来凉风,屋子里彻底恢复阴凉,蒲扇扇的风终于停下来,身边有些微动静,属于他的体温热源消失,陷下去的床铺有瞬间晃动,他理了理毛巾被,然后在床尾安然躺下。   陈曼曼眨了眨眼睛,明明是她刚才的期望,现在却觉得失落,她保持侧躺的姿势一动不动,等到终于感觉到困意平躺过来安然睡去。 第49章第49章   骆致成生的好看,那双凤眼最具从前的神韵,目光深邃动人,又因为出身皇家俾睨天下的傲气,很少与人长久对视,陈曼曼也是如此,就算对视也大多是一闪而过,这两年多了起来,但最多的时候是在床上。   今天不一样,两人离得很近,陈曼曼可以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他脸不红眼神清明,看她的目光似乎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她知道,还是在看她。   陈曼曼屏住呼吸,到自己受不了的时候悠悠长长叹出一声气。   “怎么不问为什么?”   “你喝醉了。”   骆致成不言,屈指碰了碰她温热的下巴:“没有。”   “醉鬼都说自己没有喝醉。”   剩下要问的话也没有必要问了,陈曼曼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所以打算给他拧条湿毛巾擦脸,只不过刚一转身忽然天旋地转,陈曼曼被他拉到腿上坐下,被夹在他和书桌之间,带着酒气的吻随之袭来。   陈曼曼没敢闭上眼睛,直直望着他,巧了,骆致成也在看她,纤长细密的睫毛颤了颤,陈曼曼率先逃避,却见他轻笑一声加深这个吻。   书房重地,陈曼曼从来不曾染指,可这一晚却在书桌前颠倒,明明卧室只有几步之遥。   陈曼曼抗议的咬了他一口。   “对不住,我喝醉了。”他喃喃。   之后依然故我,陈曼曼不喜欢太过激烈的感觉,像是灵魂要从身体里跑出去一样让人心里没底,没有安全感。   恍惚间陈曼曼听到他问:“还让我喝酒么?”   不了,以后都不会让他喝酒了。   又是一次心知肚明,但是如果不用酒精盖脸,也许什么都不会知道,陈曼曼摇摇晃晃的想,你凭什么恨我呢?   最后她咬着骆致成的肩膀狠狠用力,将尖叫都混杂在里面。   “我也恨你。”   骆致成敛眸,笑的无所谓:“好啊。”   晚风从窗外吹来,夜幕掩盖了一切,只有映在窗帘上的人影晃动不停,逐渐平息之时,他咬着她的唇碾磨。   陈曼曼撤回身低喃:“你以后不要再喝酒了。”   酒精发泄之后,骆致成似乎缓解很多,人也更加清醒,微笑着将她抱回床上,仿佛刚才的对话不曾发生。   “都忘了上次喝醉是什么时候,对不住,以后尽量不这样了。”   陈曼曼眼皮沉沉,听到这话却忽然清醒。   上次喝醉是离他登位还有半年,他的生辰之日,先帝病入膏肓,喜怒无常的性格变本加厉,他谋划一项大事发觉同母兄弟投靠了五皇子,而生母暗示,让他扶弟弟上位,他谋划的事,成则君临天下,败则尸骨无存。   陈曼曼清楚,那时候成皇子只有在她面前才会偶尔放松,他毕竟年轻,心里堆积的事多了,又是生辰的特殊日子,所以没请兄弟设宴喝酒,反而和她在花园内小酌。   人醉了,但意识是清明的,两人说话闲聊时让伺候的人避的远远地,成皇子靠在她身上发呆。   陈曼曼也不说话,也心疼他从小小年纪便筹谋此事,刻意让他放松片刻,可他偏偏问了个要命的问题。   “曼儿,若是我事败,定会设法保全你娘家人,只是你——”成皇子语气平缓,不是试探是陈述。 第50章第50章   枣花出嫁,陈曼曼按照约定回娘家帮她化新娘妆,原本只需要前一晚住在娘家,第二天早上帮枣花化化妆,新娘子送上车就没她什么事了,但陈曼曼留在娘家没走,住了两天朱银萍觉得不对劲了。   “你和致成吵架了?”   “没有啊。”只是觉得他好像不满意她的‘恭敬’所以放肆一下。   不过最重要的是她平时呆在骆家不太清楚陈家发生了什么事,她这两天仔细回忆有关陈红兰的未来发展,得防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商建平结婚后的名声是臭透了,陈红兰沦为众人同情的对象,不过她除了上班还要经营副业,事业风生水起,还是有很多大妈媒人给她介绍对象,但陈红兰一副自立自强,暂时不想为情爱所扰的风范,更让人佩服。   就连朱银萍也心情微妙,如果不是陈红兰把商建平抢走,自家闺女和商建平的婚事成了,那曼曼肯定不会遇到骆致成,现在也会受苦受难。   陈曼曼对此的反应是:“……”   合着她现在的好日子拜陈红兰所赐?陈红兰还是好人了?那陈红兰反过来算计她也是应该的咯?   陈曼曼差点脱口而出,只不过她不想再让父母掺和与陈红兰的恩怨情仇,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朱银萍和陈广明都是老好人性格,不到逼急了还是会为别人着想,但仅限于想想而已。   她所料不错,朱银萍很快反应过来:“她也是自讨苦吃,没有她你也能识破商建平的坏心思,我是被你奶奶带歪了,她老在我面前这么说。”   向明丽嗤笑:“妈,您还听奶奶的话,她老人家偏心偏的没门儿。”   这话说到朱银萍心坎上,她还得故作大方的嗔怪:“小点声儿别让你爸听见。”   陈曼曼和向明丽都笑,向明丽掐着女儿腋下让她练习走路,往陈曼曼那儿走,妞妞笑眯眯扑到陈曼曼怀里,她接住小侄女抱到腿上坐,小丫头穿了她送的碎花连衣裙,因为朱银萍反复重复衣服是姑姑给买的,妞妞挺亲陈曼曼。   “曼曼,你还不打算生孩子啊?”向明丽习惯性闲话家常。   陈曼曼摇头:“看缘分吧。”   对此朱银萍已经无可奈何了,也不再当面催她,起身去忙活让姑嫂俩说话,向明丽眼珠转个不停,终于忍不住问起商建平和于慧君这桩婚事。   “我听说你当时在呢,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吧,陈红兰本来就看不上商建平了,她当时和于慧君来往就有撮合两个人的意思吧,现在外面都说她受委屈,我看那姓于的够倒霉。”向明丽好奇的猫爪挠心:“曼曼,你就给我说说当时的情形呗,我可知道,那于慧君不一般,她是不是看上妹夫了?”   陈曼曼终于露出一丝异色:“你咋知道?”   向明丽十分嘚瑟:“她和于慧君碰面我见过几次,总有意无意说起你们的事,于慧君听见妹夫的事两眼放光还爱打听,这下子,于慧君恨你超过陈红兰啊。”   “二嫂看的明白。”   “那是,我就说陈红兰做事精明的很,啥都利用——”向明丽一顿,她也是被利用过的一环,不甘心的嘟囔:“总把别人当傻子,她以为她天下第一聪明呢。”   陈曼曼并不附和,她可不确定向明丽到了陈红兰那边会说什么,好在这已经比前世情形好得多了,她现在关心另一件事。   “我哥呢,他怎么不见人影?”   说起这个向明丽更嘚瑟了:“他现在跟着厂里的货车到南边运货,顺路运了不少紧俏货,过两天才能回来,对了,我还给你留了一件牛仔裤呢,等着我拿着你看看!” 第51章第51章   原本一个西瓜向明丽只打算切一半的一半,但陈永庆坐下吸吸溜溜啃了半个,她索性把瓜全部切开让他放开吃。   见陈曼曼和骆致成都不拿瓜了笑着解释:“他跟车辛苦吃不上西瓜馋了点,妹夫也吃啊。”   “不了,我吃好了。”   陈永庆啃西瓜的速度放慢,还打了个嗝语气豪放:“妹夫,你就吃了一块吧,客气啥啊,别不把这儿当自己家。”   骆致成笑笑:“二哥放心,我不会假客气。”   “这就对了。”陈永庆随意扔下西瓜皮接过向明丽递来的毛巾擦擦嘴巴,他又从兜里拿出一盒烟进口香烟递给骆致成,骆致成抽了一根,陈永庆摸摸衣兜没有火柴,看了眼向明丽。   向明丽伺候那么久有些不耐烦,瞪了他一眼,陈永庆回瞪的更厉害。   “去给找洋火!”   陈曼曼慢条斯理的阻止:“二哥,妞妞还小呢别在孩子面前吸烟,呛着她怎么办?”   陈永庆不以为然:“进口的,不呛人,再说我是她老子在她面前吸烟怎么了。”   “二哥,你再吸我跟妈告状了!”陈曼曼更想夺过烟盒摔在地上,他们家从上到下哪有陈永庆这样子的,挣了点钱就知道在家人面前人五人六?   “你看看你这性子,致成你也不管管她!”   话是这么说,陈永庆还是甩了一个给妹夫面子的眼神收起烟盒,余光瞥见骆致成早将香烟放到了妞妞够不着的桌子上有些诧异,还带着点嗤之以鼻。   搁以前向明丽肯定不满意小姑子给自己丈夫脸色看,但是陈曼曼打着为妞妞好的名号,她也装作没看见,问起陈永庆从南方带回来什么货,也有在陈曼曼夫妻俩面前显摆的意思,单就跟车从南方捎货,他们每个月都挣的比上班多,骆致成是拿死工资的职位,陈曼曼是大学生,现在和照相馆合作一般,肯定会吓一跳!   但向明丽看一圈也没见到陈永庆的行李,这才意识到陈永庆进来的时候两手空空。   “货呢?”   陈曼曼将他的烟盒拿远些也跟着好奇:“二哥这回带的啥我等着看呢。”   “这回,这回没带啥货,司机回来的急死活不等我,我本来打算随便买点东西他又说厂里不让夹带自己的货物,这孙子就想自己挣钱,等我开车熟练了早晚把他挤下去!”   向明丽跟着生气:“这司机怎么这样,他自己吃饱了不让别人活啊,以前出车谁不知道他带私货,现在装什么大尾巴狼!”   “就是就是!”   陈永庆又打了个嗝眼神闪躲。   陈曼曼眼神狐疑,但没有证据的事她当着向明丽的面拆穿,那这日子就没法儿过了,骆致成给她递了个眼神,她装作陪妞妞玩耍绕到他的视角正好看到陈永庆耳朵一点红痕,细看确定是抓痕,再往别处看,下巴和胸口都有伤。   不知道是和人打架了还是……   这时陈永庆又说自己饿了,让向明丽去做饭,人一走,陈永庆立刻站起身回房间,说要换件衣裳,留下两人在客厅面面相觑。   妞妞咿咿呀呀,不懂大人打什么哑谜,抓着手里的小玩意儿递给陈曼曼,笑眯眯的笑脸天真无邪。   有时候陈曼曼真不知道当初明知道陈永庆做事不地道还不阻止二人婚事的决定是否正确。   等陈永庆换完衣服出来,陈曼曼就不再掩饰,她眼神直勾勾的,陈永清本来就心虚,被看的不自在了就想装作发火赶走她。 第52章第52章   蓝色紧身牛仔裤搭配白衬衣卷到手肘,再配一双尖头小皮鞋或者高跟凉鞋都是干脆利落的漂亮,陈曼曼洗干净之后又穿了一次认真搭配,连发型都是仔细斟酌过的,一半挽在头顶一半披散,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犹豫。   实在是外面这么穿的人不多,她穿了那么多年古装重新穿回这个时代衣服的时候还很不适应,牛仔裤又是新潮,她不喜欢走到外面被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有些放不开。   但是陈曼曼副业是化妆师,打扮的新潮漂亮更容易赢得客户信赖,她在镜前犹豫良久,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从前的从前,经历没那么复杂、刚刚十九岁的陈曼曼拿到新衣服第一反应肯定是穿到外面显摆,会害羞但更会高兴,现在她才发现经历的事情还会烙下印痕,刻在记忆和灵魂上。   陈曼曼不会苛责自己的胆怯,对着镜子照了好久终于下定决心,推开门走出去。   清晨阳光照在陈曼曼身上,她苗条靓丽的身形就像阳光般耀眼。   “奶奶,我新衣服好看吗?”   骆老太太眼前一亮:“哟,真漂亮!这是牛仔裤吧?”   “对,从我二嫂那儿拿的。”陈曼曼边说边在老太太面前转了个圈,老太太从旧时代走到新中国,如今越来越多的新事物涌到眼前,她能接受的都会大加赞扬,她老人家也爱美,看了半晌返身回堂屋。   “曼曼,你跟我来。”   陈曼曼心情轻松了,回头发现陪老爷子练太极的骆致成并不专心,似是偶然的朝她看来,她抛了个媚眼,他僵硬的转回头,丝毫没注意到动作迟钝。   噗,陈曼曼更高兴了。   老太太翻箱倒柜找出来一对漂亮金耳钉:“我就觉得你耳朵上少点啥,试试。”   耳朵眼是从小就扎上的,陈曼曼还记得是用黄豆在耳垂来回碾,碾到耳垂通红肉也薄了,再用针扎个眼儿,不过扎耳洞的过程那么痛苦,除了小时候她这两年还真没在耳朵上捯饬。   多了点东西又是不一样的感觉,正正合适。   老太太大手一挥:“是你的了,戴着吧!”   陈曼曼老实不客气:“谢谢奶奶嘿嘿嘿。”   早饭过后,陈曼曼和骆致成一前一后出门了,她和舍友约好在图书馆集合,因为回家火车票不便宜也不好买,尽管放了暑假,一多半舍友还是舍不得票钱就留在学校,一边学习一边找点事做,到图书馆看书是省钱又容易消磨时间的办法。   陈曼曼这身衣服引来不少目光,她习惯了也就镇定了,但被姐妹们围着打量的时候还有那么点不好意思。   林芳挤挤眼:“这么漂亮,你家那位舍得放你出来啊?”   “我又不是老虎,什么叫放啊。”   “嘿,你不是老虎,你是胭脂虎!”   这要不是在图书馆陈曼曼非得和她较真,有她这么好脾性的老虎吗?   吴如月不缺钱,从图书馆出来就拽着大家陪她逛街,杨伟红也咬咬牙买了一条牛仔裤,成衣不便宜又是紧俏货,实打实花掉小半月生活费。   “十四块啊,我这个月就得啃馒头喝凉水了,曼曼,你二嫂有货再告诉我们一声呗?”   陈曼曼谨慎地回答:“我回头问问她吧,不过这一条就够穿一年了,我有点舍不得再买。”一边是嫂子一边是同学,向明丽要赚钱,舍友又要实惠,她站中间够头大的。   杨伟红悻悻:“一年?我打算穿三年呢!”   也是,大多数人的衣服还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呢。   有人作伴再穿新潮衣服也不觉得怪异了,隔了一天再聚,吴如月和杨伟红都是牛仔裤白衬衣,陈曼曼穿了条红格子裙,图书馆还有人把她当成单身大学生企图搭讪。   只不过刚说了个开头就被舍友破坏了。   “我们曼曼已经有对象结婚了!”   舍友一致认为:“你爱人会有危机感的!”   是么?陈曼曼无辜的两手一摊,她才不管呢。咳,不过说是这么说,陈曼曼现在还有事要仰仗人家,回家后特意假惺惺的问这么穿衣服有没有不合适?   骆致成正在写文章,想起那天打太极被老爷子教训于是头也不抬:“挺好,没有不合适。”   “那就好。”   从图书馆回来陈曼曼要去照相馆给人化新娘妆,明后两天都是好日子,安原结婚的姑娘特别多,陈曼曼觉得穿裤装方便做事,天气也足够凉爽便再次换上牛仔裤白衬衣,进出照相馆的姑娘们均是两眼放光,纷纷打听衣服价格观察衣服搭配和发型,沟通新娘妆造型的时候格外好说话。   这一年方坤扩大了照相馆规模,还从南方运过来七八件婚纱供给新人拍照、出租,加上照相技术不错,洗照片快服务态度也好,生意一直很好。   忙完晚上八点钟,方坤照例到外面给陈曼曼、另一名化妆是学徒买了煎包和小米粥做晚饭,跟等化妆的新娘子打了声招呼匆忙吃饭。   吃到一半,方坤妻子挺着肚子来了,她和方坤结婚后住在方坤父母家,住处离照相馆有些远,孕妇体温高,她一路走来脸上带汗,进门见到陈曼曼他们坐在一张桌子吃饭以及方坤随手将纸巾递给陈曼曼的动作。 第53章第53章   往事如烟   杜岭香家在杜家屯过得不错,她父亲是村支书,人长得漂亮上面有个哥哥下面有个弟弟,她是唯一的女儿,受尽宠爱的同时也意味着家里很难拒绝她的决定。   十八岁那年,杜岭香和陈永庆的恋情摆在了明面上,陈永庆大她一岁,受够了做农活做工的苦楚,杜家能庇佑他过悠闲日子,他还有个城里人身份,杜家人虽然不大满意,但还是同意两人的事,要求就是明媒正娶,两人要登记结婚。   陈永庆也答应了,杜家没要彩礼且一力承担婚事花费,因为离安原太远也没要求陈家人前去观礼,婚后将陈永庆当做亲儿子对待,干的活轻松,不愁吃喝。   在那个缺衣少穿、资源极度匮乏的年代,陈永庆过得是好日子。   很快,杜岭香生了个儿子,陈家下一代是传字辈,大名取做陈传诺,诺是一诺千金的诺。   “我读的书不多,就希望他能记住对我的承诺,一辈子对我好。”   杜岭香惨笑:“可是我忘了他不是杜家屯的人,他是城里人,早晚都要走的,只不过为了我爸同意在他回城介绍信上签字盖章,他还得哄我,他说只是假离婚,先回城里再把我和诺诺接走。”   那一年诺诺刚刚三岁,杜岭香不是傻子,村里多少知青走了就再也没有音讯,又有多少被抛弃的少女,就算双方都是知青也会为了回城各奔东西,她知道,陈永庆走了就不会再回来。   但是留得住人留不住他的心,人早晚是要走的,杜岭香就帮陈永庆骗了父母,先同意离婚再让他顺利拿到介绍信,她唯一的要求就是留下诺诺,陈永庆当然想也不想同意了。   “我后来才知道,他根本没和家里说结婚的事,每次写信,你父母问到我和诺诺的事都是他请同乡知青代写的,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我长久,我家就是个旅行社。”   陈曼曼知道陈永庆是人渣,但是没想到他能人渣到这个地步。   过去的几年里,陈永庆确实没和家里说过任何感情变化,她还记得父母担心陈永庆在乡下乱来,去信叮嘱他就算要找对象也得仔细斟酌,最好给家里说一声好有个准备。   “对不起。”   杜岭香笑笑:“这和你无关,我今天还得谢谢你呢,如果不是你们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诺诺。”   说到了重点。   杜岭香在陈永庆回城后就开始挣钱了,她不能再拖累父母,家里有本传家的菜谱,但哥哥弟弟都没这方面天赋,不过杜岭香从小耳濡目染早就掌握其中技巧,因缘巧合下,一位到杜家屯出差的领导吃过她做的饭菜,后来此人又请她到国营饭店给一位投资商做菜,地点就在安原邻市,之后便留在国营饭店工作,最近到安原也是因为她名声在外,国营饭店为了招待重要客人特意和他们单位协商请她过来掌勺撑场面。   “开始诺诺一直跟着我,后来我爸生病想他,就带了回去,前几天陈永庆偷偷到了杜家屯把诺诺带走了,只留下一张字条,让我找他,因为我不在原单位,电报晚了几天才送到我手里,我父母都急坏了。”   诺诺懂事的帮杜岭香擦擦眼泪:“阿妈,我想外婆。”   杜岭香又吸了吸鼻子:“曼曼,谢谢你。”   陈曼曼无言以对,她担不起这声谢。   骆致成皱了皱眉:“陈永庆找你有什么目的?”   “他想要我家的家传菜谱,开始被人打了,后来不死心还到饭店找我,我开始不知道诺诺被他带来了,收到电报才知道诺诺在他手里,他想让我用菜谱换诺诺,不然就跟我抢诺诺的抚养权,打官司。”说到最后杜岭香几近咬牙切齿,尽管她这两年尝尽酸甜苦辣也想不到陈永庆会无耻到这个地步。   旁边宋大妈和王金梅听的义愤填膺。   “他奶奶的!这算什么男人!”   王金梅扯扯婆婆的胳膊,人家妹妹在这儿坐着呢,只骂男人就行了。   陈曼曼无动于衷,陈老太随便骂。   “宋大妈,您看现在这样,能不能让孩子妈妈带诺诺回家,他们是亲生母子错不了的。”陈曼曼又给了个有力砝码:“如果陈永庆找过来,让他直接找我。”   宋大妈在儿媳妇犹豫的目光中咬咬牙,点了头。   从房东家里出来,陈曼曼筋疲力竭,目送杜岭香抱着诺诺离开还记得诺诺窝在他妈妈肩头,羞涩地喊姑姑的神情。   一旁,骆致成将剩余的钱交给盯梢的哥儿俩,两人开始不敢要,直说是赔罪,后来骆致成说两清才敢收下。   他信步走回推起自行车,陈曼曼坐到后座,双手用力抓着他的衬衫,都要把的确良布料抓出褶皱了。   回家前还是买了些肉菜,老太太以为陈曼曼是没了一份进项打不起精神还要开私房贴补她,被骆致成制止了。   “奶奶,我还有私房。” 第54章第54章   说了这番威胁的话,陈永庆的凶恶表露无疑。   大哥陈国庆厚道老实,陈永庆爱玩爱抢陈曼曼的零嘴吃食,不像大哥会带她玩,所以从小到大她和陈永庆都不算亲切,但今天早上还是第一次见到陈永庆如此凶狠的表情。   陈曼曼想起骆致成的叮嘱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不能和这种是非不分的人硬拼。   那一刻陈曼曼相信,如果不是因为她背后有骆致成,陈永庆一定会动手打她。   “你还干什么了?现在是要回娘家告我的状?”   陈曼曼叹气,苦口婆心的劝导:“二哥,你何必做的这么绝,诺诺和他妈妈生活的好好的,你就和以前当做没他们俩不就行了?你现在能挣钱,为什么非要抢走他们的生活来源?大老远去抢孩子,怎么忍心啊!”   大概她软下态度,陈永庆顿时露出一脸苦相:“妹妹,你不能光听杜岭香诉苦,你可知道我在乡下过的什么日子?当初我根本不喜欢杜岭香,是她非要嫁给我!还说我不和她结婚就让她哥哥弟弟打死我!她爹是村支书,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回城也是我费了老大功夫办成的,那女人看上他们村里另一个男人不稀罕我了才答应离婚,我想带诺诺回来,他们还不让!那是我儿子你侄子,要不是我没本事,我能等到现在才把儿子接回来吗?”   呵呵,难不成别人是上山下乡,而陈永庆穿越到了母系氏族社会被女人欺负了?   陈曼曼脸色僵硬,一副办错事的忐忑:“二哥,照你这么说我昨天不该让她们把诺诺带走?”   “对啊,所以我都让你气死了!”陈永庆又摆出和善哥哥的面目。   二人彼此尴尬的笑了笑。   “二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   陈永庆看看时间,一本正经说要去上班了。   “二哥你放心,我不会告诉爸妈的。”   “嗯。”   分开之前陈永庆又忐忑的问:“杜岭香跟你说她打算怎么办吗?”   陈曼曼想也不想的摇头:“没有,她应该防备我呢,再说我也不可能帮别人害你啊。”   这下总算说服陈永庆,他点点头就走了。   暑假陈曼曼回娘家勤快,妞妞也认得小姑姑了,一见到她就咧嘴笑伸手要抱,肉嘟嘟的模样惹人爱。   陈曼曼抱着她喂了块桃子:“二嫂怎么还没去上班?”   现在上午十一点钟,向明丽在新华书店工作,早该走了,但向明丽一脸无所谓。   “妞妞昨晚上发烧我不放心,跟单位请假找人替班了。”向明丽对镜自照,她身上穿了一条崭新连衣裙,说是陈永庆给她买的进口货,照了照又漫不经心说:“上班没啥意思还不如干生意呢,等你二哥再出趟差,随便卖卖衣服鞋子就比一个月工资多。”   谈起生意向明丽有说不完的话:“现在有人和我预定下一趟的货了,要十来条牛仔裤还有眼镜、高跟鞋、丝袜,这些东西至少能赚七八十,你二哥再定点别的货再回来赚的更多,上班多没劲啊。”   陈曼曼晃着妞妞小手随意道:“可是上班稳定嘛,两头挣钱不好吗?再说厂里效益不稳定,多长时间跑一趟货都是说不准的事。”   就算男人挣得再多,也比不过自己有一份工资。   但是向明丽想歪了:“你二哥现在开车技术挺好的,厂里要是让他做司机就好了,再说厂里能到南方出货也多亏你当初第一他们赞助那部电影,厂里一点好处不给咱们也说不过去吧。”   “……赞助是厂里领导的决定,我只是牵线搭桥,不好说这个的。”陈曼曼忙着抱妞妞学走路,再说下向明丽就该让她跟厂领导说情选陈永庆当司机了。   这避之不及的态度也够明显,向明丽撇撇嘴,心想上回不该收那条牛仔裤的钱,搞得现在不好开口。   到了门外,朱银萍小声劝陈曼曼不要掺和这两口子的事。   “唉,你二哥挣几个钱快飘到天上了,我要是让他们好好上班她就说老陈家把她当拉磨的驴,反正他们俩饿不着,跌个跟头就知道生意不是那么好做的!”   陈曼曼心说她也不愿意掺和,可是事情已经摆在面前了。   “妈,我二哥这几天在忙啥?”   “不知道,上班也不准时,说是跑他的生意,他和陈红兰的领导关系好,到处跑也没人管对外还说是帮陈红兰找客户。”朱银萍觉着不对味:“你二哥不会在外面干糊涂事了吧?人家说货车司机在外面跑容易乱来……”   陈曼曼张了张口,又想不出说什么,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这一整天都没见陈永庆回家,待到下午回了家,陈曼曼还是心不定。   *   第二天就出事了,当时家里刚要吃晚饭,陈曼曼帮张婶端菜,刚摆好盘就见院子里冲进来一个人,张婶吓了一跳。   “你谁啊?”   陈曼曼看清了:“大哥!”   陈国庆气喘吁吁地咽口唾沫:“曼曼,你和致成能去家里一趟不,家里出事了,爸刚才晕过去了。”   “啥?” 第55章第55章   和杜岭香会面之后陈曼曼到副食品厂家属院跟父母交差,陈永庆根本没想过给诺诺抚养费,现在向明丽带着妞妞在娘家住,老人觉得对不起杜岭香母也得偷着给钱不敢让向明丽知道火上浇油。   不过刚到家属院门口就晓得了四个字。   冤家路窄。   陈红兰从楼里出来,脸上还有刚刚结痂的抓痕,逢人就低头躲避,陈永庆背后被人说道,他们一家也没避免被指指点点,让谁说都是坑害亲表姐太不地道。   陈曼曼一改往日的视而不见,特意打了声招呼:“陈主任上班去吗?”   多少带点幸灾乐祸。   陈红兰眼睛圆睁,可陈曼曼坐在自行车后座靠着骆致成的背,眼神得意嘲讽,她抿了抿唇想要当做没看见,还被那份嘲讽刺的不舒服。   她以为儒雅礼貌的骆致成也停下自行车,单脚支在地上,微微侧首看了看背后的陈曼曼,没有阻止,也没有和她打招呼。   陈红兰扣紧手心:“你有事吗?”   “没事啊,只是和堂姐打声招呼而已,免得你背后对人说我没礼貌。”陈曼曼略有深意:“毕竟我家对堂姐利用价值有限,以后还请堂姐手下留情,不要算计我们。”   抢了她的婚事,利用了陈永庆和向明丽,至于大嫂是否还会难产需要钱救命,陈曼曼已叮嘱大哥大嫂按时孕检,家里也不像剧情发展的那样缺钱,而陈红兰接连受挫,应该要寻找其他更有利的资源不会压榨没有利用价值的他们一家人。   陈红兰面无表情:“你想多了,我从来没利用过你们。”   “那就好。”陈曼曼拍拍骆致成肩膀:“我们走吧。”   二人擦肩而过,陈红兰注视着陈曼曼悠闲自在的坐在后车座进了家属院,通身气派比婚前还要惹人注目,她狐疑地蹙紧眉头。   陈曼曼没死的变化这么大吗?   给人化妆倒是可以理解,陈曼曼从小就爱琢磨打扮,都是灰扑扑的衣服陈曼曼穿起来就比别人漂亮,可她居然顺利考上大学,上学时候陈曼曼也只是有点小聪明而已,听朱银萍说陈曼曼学习好是因为骆致成辅导。   骆致成十四岁就考到最高学府的少年班,他想必是不堪忍受陈曼曼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才费劲辅导,陈红兰无论怎么分析都想不出陈曼曼的异常之处。   凭什么陈曼曼随便嫁个男人就能获得幸福?   陈红兰咬了咬唇,一路低头离开。   家属院内   陈曼曼和朱银萍说了诺诺母子的近况,听到诺诺安然无恙之后就见妈妈忍不住掉下眼泪来,安慰再多也止不住。   这几天功夫父母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妈,岭香姐说了有机会的话可以让你们见见诺诺,她最近几年都在邻市发展,等你们想见了我帮你们联系。”   “好。”朱银萍吸吸鼻子:“我怎么生出陈永庆这个孽障——”   陈曼曼求助性看向骆致成,这时候女婿说话比她有分量。   骆致成不负所望:“爸、妈,诺诺和他妈妈一起生活是最好的选择,那个梁飞我接触过,他现在开货车跑运输,能挣钱人也挺好的,这两年一直照顾他们母子,他还说会等诺诺同意了再生孩子,就算有什么意外我和曼曼也不会袖手旁观,强迫孩子来咱家对谁都不好。”   理是这个理,老人绕不过来,听女婿这么一说也就止住了眼泪哀怨,接受现实。   又说起陈永庆去向家请媳妇回家的事。   陈永庆刚去时都没能进门,明丽不见他,陈广明夫妻陪着去了一趟,向妈提条件说家里现在住的这处房子给永庆他们三口子住,让陈广明夫妻搬出去租房,不然不让向明丽回来。   陈曼曼蹙眉,向明丽怎么折腾陈永庆她都没意见,父母只有这一套房子,难道赶他们租房子吗?这有点过分吧?   朱银萍连忙说:“你爸没同意,只说让永庆把挣的钱都交给明丽表决心,她在娘家住一阵子消消气就好了,曼曼你别担心。”   陈广明镇定下来了:“对,这些事你二哥惹出来,让他去平,你别管了。”他怕家里破事太多,女儿被婆家人说教。   “好。”   临走前也没见陈永庆回家,陈曼曼就一个想法,只要父母还有底线,管陈永庆死活,倒是陈国庆和钱卫红知道二老最近不好受经常带儿子回来陪他们吃饭。   陈国庆沉稳的表示:“爸妈我来照顾,这阵子你们够操心的了。”   “大哥,爸妈心情不好她还怀孕,你多带孩子别让大嫂累着。”   钱卫红一听就脸红了,妹妹妹夫感情好还一本正经来嘱咐他们,但陈国庆真的听话照做了,她心里又甜滋滋的。   完成任务回到骆家,陈曼曼好好洗了个澡放松身心。   擦着头发回了厢房直奔北间书房,这里摆着一台小风扇,呼呼吹散水汽头发也能尽快变干,渐渐陈曼曼觉得离远吹了干得慢干脆站到风扇前面直吹。   她吹的入神,丝毫没注意到骆致成回了个头。   直到人家路过她身后拿了本书,两人身体有瞬间擦碰,陈曼曼一惊忙直起腰,回头无声控诉。   骆致成蹙着眉:“直吹对身体不好。”   “我热嘛。” 第56章第56章   林雪琴性格高傲爱挑剔,陈曼曼心知自己不是她满意的儿媳妇但两年下来没被怎么为难,就连怀孕生子婆婆也不怎么催了,按说骆家也出过事,骆致明被童云岚戴绿帽子的事还时不时被人拿出来嚼舌根呢,知青在乡下生孩子更是司空见惯,婆婆特意用这件事点她,陈曼曼第一直觉是还有别的事。   转念一想陈曼曼就明白了,还是骆致妍交朋友的事,今年骆致妍就大三了,学校安排他们暑假实习,从放假到现在人还没回过家,给家里打电话抱怨实习条件恶劣,还说实习结束要顺路去刘耀祖老家看看。   骆致成和骆宏申都采取顺其自然政策,不帮骆致妍解决任何难题,放手让她体验与刘耀祖相爱的差距,但林雪琴不愿意眼睁睁看女儿受苦,她想了个主意,让骆致妍提前结束实习回家相亲,理想的女婿人选是骆致成从小就认识的男孩,家境条件旗鼓相当。   可是骆致成不愿意给人保媒拉纤,林雪琴没能达成愿望就要撒气了。   想通这点之后陈曼曼格外坦然:“我知道了妈。”母子俩斗法她才不参与。   林雪琴一拳打在棉花上,恨恨瞪了无动于衷的骆致成,她明白这个儿子的性格,比骆宏申还要说一不二,只能回家做骆宏申思想工作。   私下里陈曼曼还是有点担忧。   “你们不会真让妍妍去人家家里吧?”万一留宿睡一个房间怀孕之类的。   骆致成淡淡的:“刘耀祖不敢。”   也是,耀祖是个放长线钓大鱼的性格,不会急于求成坏了骆家人的好感,陈曼曼之所以知道还因为骆致成一直在调查刘耀祖,只不过这些动作不好公之于众,万一林雪琴知道了拿这理由劝阻骆致妍,玩完。   这月中旬骆致成的调令正式下来,他从客车修配厂调到了安原在全国首屈一指的汽车制造厂任动力处副处长及一系列职务,单纯对比规模和级别,客车修配厂属于汽车制造厂下属单位之一,这次调职是绝对的高升。   升职是喜事,陈曼曼和老太太一起动手做了桌好菜,就连老爷子也喝了酒庆贺。   不过随之而来的是上班问题,汽车制造厂离家远,骆致成上下班时间翻了个番,来来回回浪费好多时间在路上,依照他的资历暂时还分不到福利房,只有厂里提供的一套两室一厅的宿舍,每月象征□□点住宿费就得,再研究一下汽车制造厂到安原大学的距离,与骆家到学校差不多,一条直来直去的柏油马路,路上还能省不少时间。   陈曼曼还没反应过来,这就要搬家了?   不是吧?   “我们要搬家吗?”她找到骆致成求证。   此时骆致成已经到汽车制造厂入职,每天忙的脚不沾地,晚上下班回来的晚,老太太和老爷子一致建议他们到那边住宿舍。   骆致成抬眸,眼睛里丝毫没有繁忙工作的疲累,反而精神焕发。   “你想搬吗?”   陈曼曼在心里撇撇嘴,还真和以前一样像是打了兴奋剂,她还是不确定:“听你的呗,我住哪儿都一样去学校。”   老太太的意思是厂里宿舍毕竟不是自己家,老院的厢房永远是他们俩的住处,住到厂里之后每周星期天或者空闲了就回自己家里来,都为了工作学习方便嘛。   “我跟厂里申请已经批下来了,过两天你跟我去看看房子,准备好家具物件就能住进去了。”   陈曼曼趴在桌上:“你都弄好了还来问我。”   骆致成无言,事情太多,忘了说了,只不过觉得她应该喜欢,和爷爷奶奶住在老院久了换成单独居住应该蛮新鲜?   “不着急,你先计划一下想要什么样的家具我联系人。”   “都行,我没要求。” 第57章第57章   陈曼曼下车之后直奔二楼的小家开始巡逻,两室一厅有独立卫生间和小厨房,面积不大,但足够两人居住,新家大多东西焕然一新,小客厅沙发桌椅和他们住的那间厢房类似,卧室床也是一模一样,大衣柜之类的是新款式,搬家具衣服那天是张婶过来帮忙收拾,各处整理的井井有条,感觉只是换了个格局,整体还和住在厢房没有差别。   陈曼曼巡视完毕满意点头,其实他也有恋旧的习惯,搬到哪儿基本设置都是依照从前的喜好,因此突兀搬家并没有带来什么不适应。   从卧室出来陈曼曼听到骆致成在门外和人寒暄,她探头出去,原来是楼里的邻居,按着骆致成的介绍喊了一声大嫂。   “你爱人……怪年轻的。”大嫂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谢谢大嫂。”   关门到了自己家,陈曼曼噗嗤乐了,上下左右的打量骆致成。   他不明所以。   “大嫂是不是觉得你老牛吃嫩草?还是你对外的形象太古板?”   骆致成挑眉:“你觉得呢?”   陈曼曼举起双手:“是我装嫩。”   幸好是大白天,他没实施报复行为,两人各自忙活,虽然家里大致收拾好了,但关乎生活习惯的小细节还得靠自己来,陈曼曼整完卧室去了书房,书架一分为三,中间是二人都会看的书籍,左右是各自的专业书籍。   收拾着,陈曼曼意识到从此就是两人独居了呢。   在老院的话这个点张婶肯定做好晚饭了,现在肚子开始叫了才想到一个大问题,厨房没饭可吃,大眼瞪小眼之后,骆致成有主意了。   “食堂买饭便宜。”   陈曼曼懂了:“就是不咋好吃。”   “嗯。”   派骆致成去食堂买饭,陈曼曼到厨房考察,柜子里倒是有一些张婶为他们采买的干货米面,锅具碗碟一应俱全,还有崭新的煤炉和液化气灶。   搬家也是独立啊,陈曼曼汗颜的想,她过去那些年的日子确实养尊处优,日后就得细心经营了。   晚上躺在新床上了无睡意,和厢房不同,新床摆在房间正中间,床尾离卧室门很近不像在厢房床尾也有遮挡物,两人都不喜欢空荡荡的床尾自然而然睡在同一头。   “睡不着?”   “嗯。啊?”   头一次换地方都会失眠,他上次是在晚间泄露登基大权在握的激动,这次十分平缓,但是持久,陈曼曼直到累了哭了。   之后陷入昏睡理所当然。   搬到新家日子过得飞快,每天都有新东西要买,还要熟悉新邻居,好在陈曼曼住了十几年家属院,不怯这些邻里相处,不过大多数人对新来的骆副处长两口子还处于观望态度,陈曼曼又年轻,没多少需要应酬的事情。   骆致妍实习结束兴冲冲来了,四处打量难掩羡慕。   “真好,我毕业能分到这样的宿舍就行了,不要太大。”   陈曼曼委婉打断她幻想:“致成工作几年了?八年有了吧?”   十四岁上大学,毕业就到客车修配厂,资历远超一般人的优秀。   这一说骆致妍突然黯淡,小声说这次去刘耀祖家的见闻,房子是黄土掺稻草摞起来的,矮就算了还会漏水,小小两间房到处漏风,她去了没地方住只能和刘耀祖的妈睡唯一一张木板床,这张床还是他妈的陪嫁,躺上去晃晃悠悠还有怪味,早晨起来浑身痒痒,床铺上的虱子虮子窜到了衣服头发上。   她在村民眼里仿佛是个怪物,走哪儿都有人盯着看,他几个姐姐看她像看金元宝…… 第58章第58章   陈曼曼大小宴会参加过不少,这还是头一次从桌椅板凳到饭菜碗碟都要亲力亲为,好在这年头大家都不富裕,不用准备什么山珍海味,而骆致成也不是甩手掌柜,买菜买煤球的重活被他一力承担,她在家里听到外面动静出来迎一迎。   鱼鲜活鸡肥美,就是青菜买错了,陈曼曼要的是小白菜他买成了大白菜,一大块足够他们吃十天半个月的姜。   骆致成站着不动任她检查,他于买菜一事并不擅长。   “很可以了!比我买的新鲜!”陈曼曼绝对不会打击他的积极性,姜多怎么了,再过一两个月就是冬天他们可喝姜汤嘛,就算留不到那时候,姜发芽了还可以种进花盆等来年收获更多的姜。   “煤球一会儿有人送过来,我骑自行车没办法带回来,叫了人帮忙。”   陈曼曼粲然一笑:“省时省力嘛,你太聪明了!”   骆致成蹙了蹙眉,不是太明白她怎么忽然夸小孩子的语气,抿了抿唇带着笑意上楼,二人一前一后,背影和谐。   请客挑了个星期六下午下班,四位邻居同事其中两位带了爱人赴宴,加上她和骆致成刚好八个人,一张桌子恰好能坐下,谁家孩子放学回来了加个座也不会勉强。   端菜上桌,两位嫂子都来帮忙,骆致成也到厨房帮忙拿东西,最后一起落座。   八个菜荤素各半,一鱼两吃,红烧鱼块和剁椒鱼头,小炒肉,一盆炖鸡肉,素菜是是醋溜白菜,炒鸡蛋,糖拌西红柿,盐水毛豆,再加一盆酸辣肚丝汤,食堂买的米饭馒头,不出挑不小气,让人一眼看去只想到中规中矩四个字,符合艰苦朴素的作风。   “这菜味道不错,弟妹辛苦了。”   “弟妹这么年轻倒是看不出来厨艺这么好。”说话这人夹了一块炖鸡肉,吃的喷香。   陈曼曼谦虚极了,一副不敢收下夸奖的样子,事实上那盆炖鸡肉她只往锅里加了点水,当时客人没来,骆致成不喜欢收拾红辣椒,两人交换位置,他做炒鸡,她择辣椒,并且毫不吝啬的传授朱银萍教给她的秘诀,想要菜好吃就得舍得放油。   反馈证明了这是真理。   有个人笑眯眯的说:“弟妹手艺这么好完全可以不用上大学了,得开饭店啊!我一定捧场!”   这话没人附和。   作为主人不好冷场,明知道这人不会说话陈曼曼还是道:“等经济发展起来兴许有机会吧。”   她记得刚才落座时这人对她出现在餐桌上表现出一丝丝诧异以及不满,之后聊各家闲话无意透露他家请客女人从来不上桌吃饭。   饭桌上还开了瓶白酒,陈曼曼同大家一起喝了两口,酒劲上来之前饭局散了,虽然天还没黑,但有位同事酒量差,一杯喝下去醉到走不成路,他家属也没跟来,骆致成和同事送他回家,陈曼曼婉拒两位嫂子要帮忙收拾的热情,关门收拾碗盘,菜剩的不多全部倒到一个碗里预备扔掉,碗筷泡到水里,桌椅归位扫掉垃圾,风扇加大风力吹散客厅残留的烟酒气。   陈曼曼扫起最后一团纸片,门被敲响。   她以为是骆致成回来了,结果开门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吴如月猛地跳到她面前,语带埋怨:“曼曼,你们家请客竟然不请我!”   “咦?”陈曼曼真的惊讶:“你家住在这里?我怎么没有见过你,你也没有和我说啊!”   “快请进!”   吴如月探头看了看里头的布置:“我们家离这儿挺远的,在前些年建成的老家属院,以前我在这儿片住过。”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儿?”   “你之前说过一嘴你搬家了,我不知道你搬到这儿了,昨天下午我在公交车上喊你你没听到,刚在楼下一路打听过来的,惊喜吗?”吴如月从背后变出来一个台灯:“我是祝贺你们乔迁之喜来啦,也不知道你们用不用到。”   “谢谢。”   陈曼曼想起家里还有冰镇汽水,从冰箱拿了两瓶却找不到起子,正四处看呢门又被敲了两下,她还拿着汽水,吴如月想站起来。   “别,你坐着我去开。”陈曼曼还是晕乎,这次的确是骆致成,她张口就问:“起子呢?”   骆致成握住她胳膊,略略将人带到自己怀里:“喝醉还要喝汽水?”   “不是,我同学来啦。”   与此同时骆致成也察觉到客厅的不同。   吴如月站起身搓了搓手:“骆同志你好,我刚知道曼曼住这里来找她。”   “你好。”骆致成虚拢着陈曼曼到沙发坐下,拿了起子递给她,径自进了厨房,陈曼曼立刻高兴,锅碗瓢盆有人洗了,她开完汽水递给吴如月。 第59章第59章   从学校放学回家的路上多了个伴儿,吴如月从前每周回家一两次,现在和陈曼曼顺路了,从一两次变成三四次,不过新鲜了不到一周就不愿意两头跑了。   “还是宿舍到教室方便,曼曼,你这一年怎么坚持下来的?”   林芳大笑:“小丫头不懂就不要多问,不常常回家爱人跑了怎么办?”   即便从前不懂,耳濡目染这么长时间也懂了,吴如月脸红红的和林芳打闹,陈曼曼收拾好东西往外走:“如月,你不走我走了。”   “就来!我妈最近老做好吃的,路上跑跑不长胖!”   一路出了学校,离汽车制造厂家属院越来越近的时候,陈曼曼停了车子准备拐弯:“我从这儿走办点事,明天见。”   “好的。”   陈曼曼是去国营饭店探望杜岭香和诺诺,路上给诺诺买了连环画和零嘴儿,留下一点父母让她转交的钱才回家,有来有往,杜岭香送给她一只刚片好的烤鸭,连荷叶饼皮都有,另有两幅鸭架带回家煲汤。   “谢谢岭香姐,这回不愁做什么饭了。”   确实如此,陈曼曼兴冲冲回家迎面碰上一家三口,刚分别的吴如月站在父母悄悄挥手和她打招呼,她父母不冷不热。   “我爸妈来看望老同事,洪叔叔得癌症了,上次我来也是因为他们家的事……”   这位洪叔叔据说是得了肺癌活不长久,工会居委会早就组织给人捐款,骆致成作为新同事表过心意,陈曼曼也在居委会留下两块钱。   吴如月吸吸鼻子:“曼曼,你买了啥好吃的?”   “烤鸭,我分给你一些吧?”   话刚出口就被吴母温柔阻止,扭头训斥女儿不懂事。   自家就在楼上,按照时下人们客套的方式陈曼曼应该来一句到我家吃饭,不过想来他们应该不稀罕,她也不想再让陌生人留在家里吃饭,和吴如月说了明早碰面的时间提烤鸭上楼。   上楼前陈曼曼回头看了一眼,正碰上吴母回头看自己,她笑了笑,吴母反而不大自在。   事实上吴父正在蹙眉提点女儿:“你这位同学的丈夫是骆致成?”   “对,爸爸也听说过——”   “以后尽量不要和她来往,影响不好。”   吴母解释:“他认识的那些人和你爸爸合不来,你要为你爸爸考虑。”   吴如月嘟嘟嘴巴:“爸爸是我心里最厉害的人,就算合不来你还不能把他收服到自己麾下,再说为这点小事影响我和谁来往,您也太没自信了吧?”   一席话逗得吴父吴母笑逐颜开。   一家三口上了小汽车,吴父正笑着,骤然看到骆致成骑着自行车从旁边经过,眉宇间还是露出些厌恶忌惮,这个年轻人不仅专业技术了得于政治方面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   同行人讨好:“骆处,这是吴副厂长的车吧,啧,派头真大。”   骆致成笑笑并不附和,锁好自行车提着公文包上楼,进门后嗅到浓浓香气挑了挑眉。   陈曼曼习惯他这阵子新工作接手比自己回来的还晚,卷了张饼皮送到口中之前发现他目光灼灼,试探性送给他,他大概是饿了,张口就吃。   奇也怪哉,他从不在饭桌上不规矩。 第60章第60章   开学已有一个多月,陈曼曼还没收到剧组开机通知,听说剧组赞助资金出了点问题,过了中秋节和国庆节终于等到顺利开机的消息,剧组要在两个城市拍摄,先去扬州再北上,拍摄时间预估两个月,等陈曼曼拍完回来估计刚好赶上期末考试。   学校老师倒是习惯了陈曼曼时常出差,看过介绍信就批假,还有要求就是期中期末考试都要准时参加。   陈曼曼和社团说明最近不能参加活动,回宿舍收拾主课课本和要带走的秋冬衣物。   “曼曼,你这几个月都不回来啊?”   “看情况,如果剧组有假期我能回就来看你们,带特产。”   “好呀,一路顺风!”   吴如月有点失落:“哎呀马上冬天了我又该不敢一个人回家了,曼曼,我会想你的。”   陈曼曼不置可否地笑笑,带好东西回家之后又到老院和娘家打声招呼,免得长辈担心,朱银萍不大理解她放着好好的大学不上为啥非要到外地工作,横竖大学毕业还会分配单位,一个女人呆在外地到底不安全。   不过陈曼曼坚持,朱银萍劝阻的话没有奏效,也不想说多了让女儿心烦。   “注意安全!”   陈曼曼出门时还有些不愉快,回到家里才觉得不大好受,她长大了,父母却老了,不再像小时候事事为她做主,老了开始畏惧儿女,生怕她不高兴,其实他们一片好意,只不过眼界和见识限制了思想。   不过剧组买了明天的火车票,陈曼曼来不及再跑一趟娘家,晚上殷勤小意贿赂枕边人。   “这段时间我不在家你有时间去看看我爸妈,免得陈永庆蹬鼻子上脸,也不用去的太勤快,他们都要忙着招待你了,半个月一次就行了。”陈曼曼说的太直白,就差点明骆致成是金贵女婿。   但是她有安抚情绪的大法宝,说一句亲一下,亮晶晶的眼睛里都是狡黠。   骆致成都没来得及生气:“知道了。”   火车十一点钟启程,剧组要求大家十点之前到达火车站,陈曼曼还抱着一丝公费旅游的兴奋,六点钟就准备爬起来做早饭,还没爬出被窝就被人拦腰抱回去。   “精神这么好?”   “我不是故意吵醒你的,你继续睡嘛。”   结果是陈曼曼消解一部分兴奋后睡了个回笼觉,再次醒来猛地睁眼,天光大亮,卧室门开着,她坐起身看到骆致成从厨房往返餐桌的脚步声,她躺回去在床上滚了一圈,然后听到门边一声咳嗽。   床上的人卷着被子裹成了麻花,他敲敲门板:“起床吃饭。”   陈曼曼努努嘴巴,看来是她想多了,电视剧上面的浪漫剧情根本不会发生在现实生活中,路过他的时候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我忽然不想去了。”   骆致成眸中精光一闪:“不去……”也好。   “我开玩笑的!”   他垂眸,面无表情坐到对面喝粥,等陈曼曼吃完火急火燎催他骑车送她去火车站。 第61章第61章   傍晚时分,汽车制造厂下班时间,工人纷纷往外走回家的回家,呼朋引伴的高谈阔论。   “骆处长下班了。”   “下班了,您忙。”   自行车快速闪过,搭话的人准备了许久借机套近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发现人没影儿了,只能站在原地拍大腿。   停自行车上楼,骆致成拿了钥匙开门,有条不紊放下公文包进了书房,若无其事拿出中午收到的那封信,撕开封口抽出厚厚的信纸和类似照片的纸张。   两封信分开折叠,写给父母那封简单问候,他瞟了一眼放到旁边这才展开另一封。   偌大一张信纸展平,上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致成同志,好好工作,为祖国做贡献!”   沉稳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骆致成又扫一遍信纸发现还是那句话,双手垂放在桌上咬了咬牙,欠打。   信封里还有两张照片,给父母的信里说了是在扬州拍的照片,底片也随信机寄回来了可以再到照相馆冲洗,骆致成本不想看照片,但无意识的把照片从信封里倒了出来,夹在两张照片中的另一张信纸也就见了天日。   “致成同志,看到这封信的话证明你耐心不错,奖励你我的照片一张!我这里一切都好,静下心来特意和你汇报最近心得变化,剧组一切都好,同志们就成都比我年龄大,生活工作都很照顾我,演员十分好相处,我还接到两个私活,给当地一家日化厂的模特化妆,还给一位香江女明星化妆,报酬丰厚,手头不缺花销,打算用这笔钱给你们买纪念品,回信可告知我想要什么。   “当地气候变化不大比安原要暖和,气候湿润宜居,不过听说夏天太过闷热,我还是打消了到此定居的念头,剧组没星期放假姐妹们都会结伴到古迹游玩,我大开眼界……改日来这儿游玩我可以给你当导游!”   心里内容琐碎随意,显然是想到哪儿写到哪儿,可看了信仿佛就知道她最近的变化。   骆致成不自觉放松笔直的坐姿,靠在椅背上看完这封信,信的末尾她说了一大串祝福的话,连步步高升都写上了。   “跳脱……”   也活泼的。   骆致成抿紧唇角的笑意,将信纸折叠好放入抽屉,端详了两张游玩照片后一起装到信封,拿上公文包又出了门。   “骆处长出门啊?”   “对。”   套近乎的人又没赶上,在这来去匆匆晃人眼呢?   路口转弯,另一个方向则是老家属院的方向,路口踌躇的女孩见到一闪而过的的身影眼前一亮,没登喜悦人又消失了,她调转自行车跟上去。   骆致成在副食品商店停下买了罐头点心,一网兜的鲜苹果,没有停留的去往副食品厂家属院。   年轻力壮的男人骑车飞快,跟在后头的人气喘吁吁,被甩的越来越远。   叶落知秋。   陈曼曼留不下深秋时节红叶让人震撼的美丽瞬间,只好捡了飘落的红叶夹在信里寄回安原给亲戚朋友,一封信从扬州到安原需要一星期左右,她捡了红叶的第二天一场秋雨无情飘落,红叶离开枝头,漂亮辗转,即将躺在无人的角落化作明年春来的养料。   雨天暂停拍摄,陈曼曼可以尽情对着红叶出神,直到有人在眼前晃了晃手。 第62章第62章   期中考试陈曼曼回来了四天,恰在此时剧组在扬州戏份拍摄完毕,即将前往京北进行后半部分拍摄,中间留给大家一星期左右的休息时间,考试耗时三天,加上火车往返时间,在家休息的两天应该也是分别在娘家和老院度过。   回来时骆致成到火车站来接,到站时陈曼曼站在车窗边朝他挥挥手,笑靥如花。   乘车的旅人大包小包往下走,人在这时候是上不来的,陈曼曼指了指车门的方向,骆致成点点头,看她往前走了也往前去。   陈曼曼从车上下来只提了两个包,同行的陆远桥帮她拿了一些东西,下车就对上骆致成的目光,陆远桥福至心灵明白这就是陈曼曼的爱人。   “这是我们剧组的男主角,他也是安原人,回来探亲呢。”   “谢谢陆同志照顾她。”   陆远桥忙说不客气,他家里也来了人接,各走各路。   在娘家晃了一天回学校考试,考场出来去了一趟宿舍舍友们才知道她回来了,陈曼曼对任何人都没有偏向,特产礼物都是一样的。   傍晚是要和吴如月一起骑车回家,到楼下才想起没骑车,再一抬头看到骆致成来到楼下,乘着夕阳光影身姿挺拔如苍翠松柏。   这晚回了老院住在厢房,第二天才回他们的小家,还是骆致成骑车来接。   路上不乏男人骑车载着女人,陈曼曼怕冷,藏在骆致成背后取暖,考完试了,昨天也去看望过爷爷奶奶,所以明天能在家呆一天,骆致成要上班,她缩在被子里睡懒觉,只是被子里少了个热源怎么都不暖和,何况分开一个多月。   她咕哝着问:“今天忙吗?”   “忙。”   窝在被子里的纤瘦人影翻了个身,哼了哼。   她懒得起床,他也没喊她起来,大概是反锁门了吧,陈曼曼睡到迷糊,听到门锁动静,昂头一看十点半,单衣下床去客厅查看,正撞上开门的他。   这不是上班时间?   骆致成慢条斯理:“今天很闲。”   所以他放下公事回了家?   陈曼曼笑出声,被他横抱起来送到床上,凶猛索要的架势堪比饿狼,白日的光从窗帘缝隙洒进来,半明半暗的室内她脸颊白皙泛粉,双眸倒映着他的影子。   弄到午饭时间,陈曼曼总觉得嗅到了谁家的饭菜香,嘟囔饿了。   中午吃出了早饭的样式,鸡蛋饼,早上熬起来的牛肉汤,原来是自家的饭菜香气,不是饿出了幻觉。   午饭后陈曼曼才发现好久没进的书房多了样东西,崭新电视机包装没拆就随意的放在地上,闲着鼓捣电视机出了人像,陈曼曼看的津津有味,推推身边的人。   “什么时候买的?当时怎么不装上?”   “不爱看。”   是么?   “你不去上班?”   他碾着她柔弱无骨的手指,不答。   火不知道什么时候烧起来的,就在沙发上,陈曼曼缩在沙发一角,总觉得再撞击下去就要和沙发融为一体,也幸好背后不是床板。   “不要和演员走得太近。”   陈曼曼以为他将其归类为下九流行当,咬了咬唇:“正常工作而已。”之前他让她远离的人她恰好不喜欢,陆远桥没有古怪吧?   骆致成眉间藏着不耐和燥意,低头吻她语气强势:“记住我的话。”   她以前最听他的,来往的人都是和他相关,以他为天,虽然这不是从前,还是耐不住那份想法。 第63章第63章   京北拍摄尤其顺利,只在剧组刚到京北时下过一场雪,剧组拍到了一闪而过的雪景镜头,之后就是清朗干燥的大太阳,只不过冷风呼呼的刮,总让人觉得鼻子干燥。   陈曼曼在剧组导演介绍下又见了另一位导演,对方很欣赏她的化妆风格,言称将来有机会会联系她,她连连道谢,心里却在盼望最好是晚点开机,那样还有时间多休息一阵子。   钱嘛,够用就行了,倒也不必为它拼命。   陆远桥笑说:“你这是有挣钱的本事不担心,看我,拍完这部剧回话剧团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形,别没当成大明星反而连从前的地位都没了。”   陈曼曼随口道:“我这点手艺也不一定真有人看在眼里,要不将来我们互相提携介绍?”   “好啊!”   电影女主角见他俩聊得开很是羡慕,她是个寡言少语的人,明明拍戏期间她和陆远桥接触的时间更多啊,还不如化妆师会做人,发愁如何在演员这个行当吃得开。   这偶然的感叹,陈曼曼听到耳朵里,认真观察之下不是她人缘好,而是陆远桥待人不一样,她惊了一下,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下意识的,陈曼曼就想收回之前约定的话,那么骆致成当初的话是几个意思?他看出来了?   拍摄最后阶段,大家精神振奋和疲惫不堪两种情绪来会转换,天寒地冻的,谁不想尽快拍完结束几个月的漂泊回家呢。   重新踏上安原的土地,陈曼曼觉得还是最喜欢这里,老家样样都好。   上车饺子下车面,朱银萍做了肉丝手擀面,陈曼曼分了满满一大碗根本吃不完,悄悄趁她妈不注意分给骆致成一大半,然后捧着碗到外面转一圈当做自己吃完了。   朱银萍点着她额头:“我又没瞎看不出致成碗里多的?”   是啊。   陈曼曼吐吐舌,一脸讨好:“他吃得多嘛,妈你盛少了,不要太偏心嘛!”   这话惹得朱银萍啼笑皆非,不过女婿绝对是个好女婿,这几个月常到家里探望,米面粮油都送,还给家里打了煤球,那么忙一人忙里忙外做这些,她心不安又觉得骄傲,多得是不愿意和妻子娘家亲近的女婿呢。   朱银萍给女婿说了不少好话,陈曼曼也没办法犒劳他,没办法,大概回到安原这熟悉的磁场,到家刚坐下月经就来了。   两人之间纯洁的很。   陈曼曼扮乖早睡早起不去招惹他,免得之后被报复的,何况回来就真的赶上了期末考试,她担心功课不过关,打算回来第二天就回学校销假上课,她月经初期不太舒适,自然而然找他帮忙送到学校。   路过一个路口,陈曼曼随口道:“之前和吴如月约好在这里汇合,以后再路过这里要避开了吧?你最近见过她没?”   她出差这两个多月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疏远了。   “你走之后见过一次。”   “哦,”陈曼曼在他背上画圈圈写字,隔着厚重冬衣可能感觉不到她写了什么,索性直接问:“你们说话了么?”   “一个字。”   陈曼曼兴趣缺缺:“是嗯吗?”   “不是。” 第64章第64章   那时先帝驾崩百天他们刚出热孝,他当着众大臣的面坚持为先帝守孝三年,因为这个,即便宫中撤下缟素仍然显得冷清空寂,陈曼曼册封皇后,后宫诸事都是她在打理,后宫空置大半,重头戏是先帝留下的嫔妃,孕育子女者晋封太妃,无产育者要陆续送往寺庙。   先帝于女色方面还算克制,他前半生宠爱贵妃,后半生宠爱贵妃的嫡亲妹妹,生育过的嫔妃有二十余人,无子承宠且健在者六十余人,值得一提的是先帝不爱给儿子们选高门大户出身的贵女,但他自己钟爱才女,后宫多是官家千金,不过先帝一死,她们就像被人拦腰斩断的怒放鲜花,就此凋零。   除此之外,还有选召宫中尚未承宠的数十佳人养在储秀宫中,宫人还不知要如何处置。   陈曼曼同样觉得棘手,此事并无旧例,若拿去征求太后意见,她必要冷嘲热讽皇后应该劝谏陛下以国本为重,早日延绵子嗣,恩泽后宫。   问他,像试探,不好。   陈曼曼拖了几天,竟然不知给自己拖出个小麻烦。   那时他下午喜欢到椒房殿附近一处小楼小坐,会让人到椒房殿宣召她去小楼陪他聊天放松,小楼只有三五宫人值守,她赶到的时候正好瞧见一昳丽少女穿了与她相似的衣衫跪在他所在的亭子前,背影千娇百媚,语调温柔绮丽。   言称仰慕陛下才华已久,特来求见陛下求一阙词的后半句,若因此冒犯圣驾,虽死无憾。   陈曼曼站在假山阴影处没有动弹,她知道少女在走一步险棋,舍出一条命求一次另眼相看,盛名在身的京城第一才女不同凡响。   当年这位才女曾跪求到陈曼曼面前,请求辅佐成皇子与他,愿望落空之后入了先帝后宫,只是不巧,还未等到圣宠先听到先帝病重的消息,第一才女枯坐后宫只能背水一战。   这世间女子千娇百媚,千百年来人间帝王取尽天下姝色,明明眼前只有一个人,陈曼曼却仿佛看到了千军万马。   愣怔的瞬息,守在亭子附近的内监出现在贵女身后,只因帝王口吐一个滚字。   贵女挣扎涕零时再无半分雍容华贵之色,艳冠京城的美人被人堵上嘴巴,悄无声息消失在小楼外。   陈曼曼远远看了好一会儿,从假山后面绕出去,盈盈下拜。   还未屈膝就被他一把拽到膝上坐着,还像在府中一样只剩下他们两个,可以任意妄为,陈曼曼想也不想在此刻询问那些秀女该如何处置。   “她们也是好人家的女孩子,好好的,总不好……太可怜了,孝期有人悬梁……”   陈曼曼还是有种物伤其类的难受,她不喜欢这个朝代,也没有能力头脑改变更多,从前尚能缩在一府之中安生过日子,以后怕是不能了。   只能少造孽吧,她不想变得不像自己了。   他蹙眉:“别多想。”   陈曼曼吞吞吐吐:“午夜梦回会觉得对不起她们,我害怕。”她知道好是什么样子的。   “胆小。”他轻描淡写:“她们进宫为家族挣了荣光的时候可没要死要活,要论恩仇,对不起她们的是她们的父母兄弟,敲骨吸髓索命报仇也要去找他们,或者去找先帝,世道如此,与你无关。”   世道如此,与你无关……   可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   陈曼曼梦中醒来还觉得心悸,她睡个午觉而已,周围已经暗下来,看一眼时间,快到晚饭时间了,她坐在床上不动弹,对面房间有窸窣声响,是骆致成在看书工作。   走过去时脸色不太好。   “怎么了?还痛经?”   “没有,做了个噩梦。”   骆致成抬眸打量她神色:“梦到什么了?”   “唔,梦到有漂亮女人缠上你,你不要我了,背对我叫你也不应,然后我就醒了。”陈曼曼心虚的说完拿起他的杯子喝了口水,凉的。   他拿过杯子续上热水:“这点梦就吓到你了?我对不起你,梦里你可以为所欲为啊,比如了结我。”   “……不至于,我没这么残暴。”   “噢,那下次梦到我杀人,你打算怎么处置?”当年他下旨放秀女出宫嫁人,唯有一人到家后喝了鸩酒。   陈曼曼皱皱鼻子,只以为他是开玩笑,抱着杯子喝水不吭声。   骆致成却没有放过她的打算:“嗯?”   “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一定不会包庇犯罪行为,你放心,我一定会经常锻炼厨艺给你送牢饭。”陈曼曼竖起三根手指头。   他骤然大笑出声。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第65章   很快陈曼曼模糊知道骆致成那个假设是什么意思了,他调到汽车制造厂半年早已坐稳位置,尽管不能再君临天下,但他是一定要往高位走,做出成绩还不够,要尽可能清掉绊脚石,他手段如何,她是一清二楚的。   前段肺癌去世的洪叔一家人还好好住在单位房子里,但刚进了腊月,一家子急慌慌搬走了,虽然洪叔去世,但他的两儿一女都在汽车制造厂工作,照理说家人还能继续住在现有房子里,尽管面积大了些,除了有心人,邻居们早就习以为常。   洪家这么搬走,只能说出了大事。   隔几天厂里同志沸沸扬扬讨论一则处罚公告,洪叔退休前有受贿挪用公款等问题,违规为儿女安排职位、争取单位福利房名额,并且还有严重的个人作风问题,小道消息传说他以职务便利强迫单位女同志发生关系。   洪叔曾是吴副厂长的得力干将,他出事,那副厂长呢?   各人心里都有小九九。   陈曼曼只知道骆致成因此忙了一阵子,手头工作还要拿回家处理,她也要补一补前段时间落下的课程,两人在书房共用一张桌子各忙各的。   再回宿舍,林芳指着对面空掉的床铺发布大新闻:“曼曼,吴如月怎么搬走了?”   “我也不知道啊。”   期末考试,陈曼曼和吴如月在同一间考场,遥遥对视时,她淡然自若的移开眼睛,吴如月却是表情复杂。   直到洪叔叔出事,爸爸忙的焦头烂额,吴如月才清楚认识到骆致成远比她以为的还要冷漠,爸爸的警告是对的,可是如果他们能成为一家人,所有的矛盾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吴如月这么问,又被爸爸扇了一巴掌。   现在她只能假装无事发生,脑袋昏沉地瞥了一眼陈曼曼的背影。   考试结束,陈曼曼回宿舍拿了东西和舍友们道别说明年再见,楼下有两个男人推着自行车等人,一人是吴如月哥哥,他注意力不在妹妹身上,反而神色戒备地盯着一旁的骆致成,但是骆致成似乎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等陈曼曼下楼招了招手。   吴如月,走到哥哥身边,只听哥哥说道不许再看他。   “情情爱爱能当饭吃?以后你就知道了,你现在就是得不到不甘心!”   吴如月低头咬咬唇。   *   两人一辆车子回老院,放了寒假就快过年,工作没那么忙了就选择回老院住陪陪老人,去的时候骆致妍也在,穿了一身新衣眉眼娇俏动人,她和刘耀祖分手了,原因是觉得刘耀祖不够体贴她,她想要被男朋友照顾,而不是反过来照顾男朋友。   恋爱轰轰烈烈,分开低调小心,刘耀祖自知哄骗不到骆致妍跟他吃苦,索性好聚好散,骆致妍心存愧疚,但也真的受不了和刘耀祖过苦日子。   他们到的时候老太太正和骆致妍讨论一位年龄相当的年轻男人,而骆致妍也有意见一面,对前尘往事避而不谈。   陈曼曼也当然不会去触霉头,她觉得这姑娘不钻牛角尖还挺好的,如果换了别人被父亲兄长这样对待,肯定怀疑他们不爱自己了,骆致妍似乎就没在乎过这个问题。   逢年过节是相亲的好时机,陈曼曼代表她和骆致成送给骆致妍一件大衣作为战略物资支持,她挺开心,顺道透露个小道消息。   “咱妈最近不高兴,她让我三哥相亲,三哥不答应。”   骆致明离婚这么久,听说童云岚都要再婚了,依照林雪琴的性格肯定不愿意让儿子输,不过骆致明现在一心工作带儿子,根本没有再婚的打算,母子俩在这事上分歧特别大。   陈曼曼觉得大衣没浪费,提前扫雷了。   不过只能给骆致成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作为亲兄弟,林雪琴一定希望他能劝骆致明尽快再婚。   骆致成不明所以,陈曼曼原本不打算告诉他,但想到林雪琴在骆致成对妹妹交友一事不闻不问的不满还是提了个醒。   他道:“不难。”   陈曼曼撇撇嘴,就是啊,亲母子交流当然简单了,不高兴也不用忍。   “你要说什么?”她脸色摆的太明显。   “没。”陈曼曼想起一件事,有几秒钟的犹豫,之后还是坦然相告:“我忘了跟你说,之前剧组的同事邀请我帮忙给他妹妹化妆,明天早上你送我去吧?我本来想今晚给她化来着,但是他帮了我不少忙,就打算早起一趟。”   大冬天的早起,陈曼曼很有还债的诚意。   只不过在骆致成看来就没那么愉快了,怕冷爱睡懒觉的人居然愿意为了别人的妹妹早起,他脸色沉沉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第66章   北风狂啸,早晨五点钟街上连一个人影儿都没有,陈曼曼不大熟悉去陆家的路,何况现在只能靠路灯照明,她只负责描述,骆致成在前面掌握大方向。   走到一半陈曼曼觉得周围街景陌生随口问:“你是不是走错了?”   本就不高兴的人终于泄漏了点情绪:“要不你来带路?”   她小小声回应:“我载不动你。”大早上就生气对身体不好,从前的养气功夫去哪儿了?   骆致成顿了顿解释:“走这儿不用绕路,柏油路是刚修的,你可能还不知道。”   “原来是这样啊。”陈曼曼干脆贴在他后背,预备哄哄他,横竖前后无人,她双手抱住他的腰,可是手露在外面太冷,悄悄么么从衣襟下摆摸进去,立刻暖洋洋。   前面的人僵了僵声音严肃正经:“你干嘛?”   “在你肚子上暖暖手嘛。”   “拿走!”   “我不。”   “陈曼曼你——”这是在外面!   陈曼曼飞快抽出手摸了摸他耳朵,明明天气那么冷他耳垂却是热的,也对,他芯子里还是几千年前的思维,更何况现下正经结婚的男女都不好意思在外面太亲密,可是他肌肉紧绷着,呼吸比以前急促,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不然,他早停车了嘛。   “不会有人看见的,就算有红袖章我也只是暖暖手而已,还隔着一层毛衣呢,你不要太胆小。”   骆致成绷着脸色最终没再说什么,于是那只手得寸进尺拨开毛衣,信誓旦旦说要检查他是否长了小肚腩,他抿抿唇角,到底是有笑意显现出来。   这是从没有过的亲昵,自然而然仿佛他们就是一对感情好的年轻小夫妻。   遇到狮子路口转弯,骆致成轻声提醒:“有人。”   “噢。”陈曼曼立马抽出手放到他腰上,在后座坐的笔直,等行人经过又想使坏被骆致成按住手,同时单手骑车。   “小气!”   骆致成轻哼了声什么都没说。   很快到达陆远桥家附近,远远地看到一人站在家属院大门口,打着手电筒往他们来的方向张望,骆致成敛下笑意,不由自主蹙眉。   不同于楚玉行别有居心,那次在火车站见到陆远桥给陈曼曼帮忙的同时眼睛里是不加掩饰的欣赏,纯粹不掺杂目的,尽管克制着,可那些目光还是显得肆无忌惮。   骆致成不喜欢被人觊觎属于他的人。   可他不愿意挑明,不愿意再问她能不能减少和陆远桥的来往,这种举棋不定的感觉令人厌烦,以至于说话时声音低沉冷淡。   “到了。”   陆远桥认得骆致成,尽管只在火车站见过一面,他对这个男人印象深刻,看似内敛温和实则强势莫测,给人的感觉很像是一团黑雾,他没有破坏他们夫妻感情的念头,只是喜欢不可以控制,他和陈曼曼之间早就约好化妆的事,不好改换他人,再说妹妹也不会答应,在确定来人身份时匆匆迎上来前,相当有诚意热情微笑。   “骆同志,你好,辛苦了你们这一大早过来!”   陈曼曼从骆致成背后探头:“陆同志,早。”   陆远桥不由自主地看向她,语调轻柔:“这么冷的天真是太麻烦你们了”   骆致成神色发冷,此刻他脑中根本不会想到气度两个字,只是扫了一眼陆远桥,而陆远桥心知肚明地移开视线,愧疚又心虚。   “请跟我来。”   陆家已然一片热闹景象。   陈曼曼见惯了婚嫁场面,发自内心觉得这是一桩喜庆的事,扭头看到骆致成沉着脸色推着自行车,她眼珠转了转没有说话。   其实心里还是觉得有点新奇,这是吃醋么?   嗯,憋住不能笑。   陈曼曼好心情感染了尴尬的陆远桥,再者他是主家,路上总不能一言不发,只是能聊的话题不多,问过今天的行程是否耽误骆致成的工作,以及年前工作是否繁忙,能说的就是他和陈曼曼知晓的事情了。   电影拍摄完毕进入后期制作阶段,陈曼曼知道电影开拍之前资金一度短缺,而电影中有一些片段需要先进的电脑特效,听说这技术昂贵的不行,她怕后期制作期间再次遇到麻烦,陆远桥是男主角,知道的内幕多一些。   “剧组已经联系到不错的技术团队,对方要价不高,制作的很顺利,听说导演对这部片子很满意,我现在也有了一点信心,希望不会因为我拖累咱们剧组的名声。”   陈曼曼放松一笑:“陆同志太谦虚了。”   落在别人眼里就是二人相谈甚欢。   骆致成冷冰冰的不说话,侧脸看起来极为冷漠,甚至不自觉地步伐减缓,稍稍落后于两人,陈曼曼走在他和陆远桥中间,当然能感觉到了。   悄悄看,又不像是生气,嗯,他经常在外人面前摆出这副冷脸,内里情绪谁也不知道。   陈曼曼不大确定,心里也是忐忑的。   到了陆家楼下有进出帮忙抬嫁妆的陆家亲友,新娘子正趴在窗边等他们,从楼上热情挥手,陆远桥指了指单元门口。   “咱们从这儿进去。”   想到骆致成推了车子,他又停下来:“骆同志,自行车放在门口,我家人会让人在这看着,等新娘子走了我们骑车去国营饭店吃席。”   骆致成恍然意识到他们到了,蹙着眉头道:“不了,我还要回厂里。”   他们来时说好送陈曼曼过来,但没说要留下吃宴席,照这个架势陈曼曼是要留下的,他在楼下站站便可以去上班。   骆致成刻意不去看陈曼曼的神色,心口像是猛灌一瓶白酒,灼热难受。   人影憧憧,就在刹那间手背覆上一只温暖的手。   手心贴着手背。   陈曼曼无所顾忌的抓住他的手,撒了个娇:“你陪我上去吧,陆同志家的人我都不认识,等忙完了,我们一起回家。”   说罢扭头对陆远桥道:“我是来帮忙的,就不占席面了,家里还有事呢。”   骆致成任由她抓着手,说不清楚此刻什么滋味。   又像是喝了解酒汤。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第67章   从陆家离开的时候天光大亮,陈曼曼朝骆致成晃晃手里的红包,这是陆妈妈硬要塞给她的,主家办喜事给红包不能不收,但是他们家人都忙,婉拒他们留早饭的热情打算出去自己吃。   “我请你。”   骆致成答应了,但吃饭付钱的时候还是先一步掏了钱,彼时陈曼曼正在和碗里最后一颗馄饨作斗争。   这家店是新开起来的个体户小店,用料实诚味道鲜美,陈曼曼听陆远桥提起过,她一口吞掉馄饨瞪大眼睛控诉,她的红包还在一旁放着,瞧不起谁呢?   “小心眼睛。”他笑着调侃的,故意在她面前挥挥手吓她。   陈曼曼哼了声。   这时旁边桌的一对男女也要付钱,男人极其自然的伸手和妻子要钱,见被人盯着看爽朗一笑:“我们家财政大权早就交出去了,我一心一意为组织服务,听从组织安排。”   大家都善意的笑了。   陈曼曼扬扬下巴,意思非常明白,你看看人家。   骆致成含笑,并不表态。   早饭后时间还早,从这里去汽车制造厂要经过老院,陈曼曼打算中途下车,但是骆致成也拐回来了,直接停到家门口。   “你不去上班了?”   “去。”   那是东西落家里了?   陈曼曼跟着他进了厢房,他招招手,示意她过去,她似信非信的去了,他拿上文件锁上抽屉拍下一枚钥匙,施施然出厢房上班去了。   “你啥意思啊?”   但是人已经出了院子,他肯定不会回答。   陈曼曼握着钥匙蹲下来研究抽屉,书桌上的这个抽屉平时都要上锁,里头放一些他的文件,没什么特别的,她试着插了钥匙拧开锁,映入眼帘的除了文件之外就是存折、一沓钱,还有随意装在布袋里的金条。   之前他调职时给她看过存折,后来又把存折交给他保存,怕钱烫手,原来东西都放到这里了。   难道就不怕家里进了贼把这些一窝端了吗?   不过,这是把家里财政大权交给她的意思,陈曼曼觉得这位没过过苦日子,肯定不知道人家上交财政大权的意思,那是花一毛钱就得报备啊,他真能忍受?   陈曼曼想,可以让他见识一下人心的险恶,她找了一把新锁换上,东西不挪地,上了锁他只能望洋兴叹了。   很好。   陈曼曼想象了一下骆致成朝她伸手要钱的画面,不由得笑出了声。   “嫂子,你乐啥呢?” 第68章第68章   林雪琴不说话,还是阴沉沉盯着陈曼曼。   陈曼曼不可能与她对峙下去,玩笑的问:“妈,怎么不说话,您这样子怪吓人的。”   这话终于点燃了导/火/索,林雪琴的表情愈加阴阳怪气,目光刻意上下打量一番冷声冷气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呵?   陈曼曼敛去最后一丝轻松侥幸:“妈,好端端的我没做什么惹你不高兴的事吧,您要是有事可以直接说,不用冷嘲热讽,我这人笨,听不懂。”   结婚两年以来,陈曼曼很少将林雪琴偶尔挑剔的态度放在心上,婆婆是长辈,人是比较出来的,她见过更坏的,毕竟她和骆致成家世悬殊,可以理解林雪琴这份人之常情,再说林雪琴自诩知识分子一直没有太过分,两代人的碰撞没有十全十美也从来不是黑白分明,但她的尊重退让不代表可以给人当出气筒。   林雪琴冷哼:“哈,你笨,这牙尖嘴利的样子我看咱家没谁能比得过你!”   “您是吵架的吗?”陈曼曼微微提高音量。   如果吵起来场面势必难看,她希望可以引来堂屋爷爷奶奶或者骆致妍的注意,拉个架,不然待会儿谁都下不来台。   但是堂屋没人注意。   大概在陪希希看电视。   陈曼曼目光直直看向林雪琴,新婚那天初见林雪琴她精神利落,衣着打扮尽显不俗的干部身份,眼前这人脸上多了些皱纹,但比那时候更强势。   被这么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林雪琴火冒三丈:“怎么,我不过说你两句你还想打我?你做的亏心事还少?在大学里头收人情书就罢了,结了婚的人整天和一个男人混在一起,人家照相馆离了你不能开门?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做对不起致成的事——”   陈曼曼冷笑着打断她的话:“您都是听谁说的?”   “我亲眼看见的!”   “怪不得中午我觉得有人盯着我,原来是您啊。”陈曼曼眼神轻慢:“您心里有气不敢对别人撒,捡着点捕风捉影的事来跟我说?妈,当初您怎么不和三弟妹打一架呢?”   被戳中心事的林雪琴一僵,但狼狈只是瞬间,很快强硬起来:“我说你的事,别攀扯别人!”   陈曼曼斩钉截铁:“那我把话给您撂这儿,即便日子不想过了我也用不着偷偷摸摸,您放心,我和骆致成离婚也是一句话的事,随时都可以!我也没有多稀罕他——”   这声喝吓到了林雪琴,也惊到了刚走到厢房门口的人。   骆致成唇边笑意瞬间凝滞,只有抬高声音的那句话在耳边回荡:“……您放心,我和骆致成离婚也就是一句话的事,随时都可以!我也没有多稀罕他——”   但是林雪琴看到他出现且听到了这句话,如获至宝的嘲讽:“致成,你听见了吧?人家要和你离婚呢!”   高大颀长的身影站在厢房门外和陈曼曼对视,幽沉双眸看不出情绪,只是冷漠的让人惧怕。   陈曼曼倔强地移开视线不看他,控制着不让眼泪落下来,落了泪就在这场战争处于弱势,而林雪琴那句话也终于引来了堂屋的长辈。   “怎么了这是?”老太太关切的询问打断了僵持。   骆致成仍然紧紧盯着陈曼曼的侧脸。   谁也不说话急坏了老太太,她和林雪琴相处多年最清楚这个儿媳妇的脾气,皱眉缓和局面:“雪琴怎么回事,你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跟孩子较真呢?曼曼是个好孩子,你可不能和她吵架——”   老太太话还没说完,陈曼曼动了,她拿起随身提包直接出了厢房,路过骆致成时与他有瞬间对视,但还是眼也不眨的走出去了。   “奶奶,我回趟娘家。”她推起自行车就走。   这下子连老太太也没反应过来,陈曼曼自从嫁来一向好脾气,人又聪明能干,比那些被家族娇养的女孩子出色的多,也从不和人闹脾气,这下竟然要回娘家了!   “致成!啧——”老太太去拉骆致成,他没反应,老爷子推推呆愣中的骆致妍:“快去追上你嫂子!”   “噢、噢!”   林雪琴尤不服气,瞪着接连消失在门外的人影低声咒骂:“有本就别——”回来!   “雪琴!”老太太严厉地眼神制止,这时候千万不能说出不可挽回的话。   骆致成眨了眨眼睛,周身聚集的冰雪有消融之势,他看向林雪琴,原本想和婆婆顶撞的林雪琴猛地回神,大气不敢喘地看着骆致成,他不是去上班了?   “你说了她什么事?”   林雪琴嗓子干哑:“这……”   骆致成又重复了一遍,看不出喜怒。   “她、她自己不检点,我只是说了她两句就跟我顶起来了,眼神凶得很,还想打我——”林雪琴还没说完就见骆致成露出三分不耐烦,他转向院里另一个一直被大家忽略的人。   保姆张婶缩在厨房门口,骤然被四双眼睛盯上,说话都结巴了。   骆致成一字一顿:“张婶,你听到我妈说了什么,实话实说。”   “这……”张婶在围裙上搓搓手,如实说出林雪琴指责陈曼曼的两件事,也原话陈述陈曼曼说林雪琴暗中盯梢的事。   骆老爷子眉头紧锁:“胡闹!上午曼曼给方坤孩子随份子钱,妍妍陪她一起去的,你难道没看到妍妍?”   林雪琴不说话,她当然看见了,只是心情不畅觉得碍眼,所以那么说了,再说如果不是陈曼曼和方坤有什么,当初为啥散伙。   “我——”   这时骆致成忽然开口:“送情书的事我知道,她和我说过,怀疑是学校里的人恶作剧,我查过,但那人跟我们家素不相识,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噢,这样啊。”林雪琴松口气,一副勉强认可这解释的模样。   老太太和老爷子都暗暗摇头。   林雪琴也知道他们不满,可她也当了婆婆,不自在的解释:“今天致明不去相亲,我心里烦就说了她两句,谁知道她那么大火,还说随时和致成离婚不稀罕他……”   “行了!”老太太没好气,重复贬损自己儿子的话好玩是吧?   三人都看向骆致成,他一言不发,老太太心里叹气,给孙子递台阶:“致成——”你去把曼曼接回来吧?   刚开了个口,骆致成转身向外走。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第69章   骆致妍气喘吁吁坐在路边石头上休息,眼睁睁看着骆致成骑车从面前经过。   “二哥!”   “二哥?!”   自行车停下来,骆致成没什么情绪:“人呢?”   “我没撵上,但是看方向我嫂子是回娘家了。”骆致妍无辜的很,正想抱怨两口子吵架她在中间当苦力就见骆致成骑上车子消失在眼前。   骆致妍:“……”   所以她呆在半路怎么回家?无人关心?   陈家   朱银萍惊讶闺女一声招呼不打就来家,还正赶上饭点,她寻思总不会是在家里吵架了吧,还没问呢,陈曼曼就解释了。   她若无其事:“我从家里出来办事走到咱家附近了,妈你总不会不让我吃饭吧?”   “又胡说!”   朱银萍匆忙给她盛面条,匆忙切了一些预备过年吃的卤牛肉,陈曼曼不让她忙活,拦了一句没拦住,索性坐在客厅陪侄女妞妞聊天,之前陈永庆指天发誓绝对对儿子诺诺不管不问又上交财政大权才把向明丽从娘家哄回来,现在两口子上班之余还在倒腾南方捎回来的货物,临近过年正是卖货的好时机,他们来并不在家。   妞妞乖乖坐在小板凳上吃陈曼曼喂的面条,客厅门前忽然一暗,有个身影挡在门前,她好奇看去。   “嘟父!”她还说不清楚,但能认人。   陈广明正靠在沙发上听收音机,闻言腾地站起来,朱银萍切着牛肉探头一看也惊了一下。   骆致成瞟了陈曼曼一眼轻声解释:“我今天提前下班,看曼曼没回家就知道她在这儿,妈,我能在家吃顿饭不?”   这还用说?   朱银萍一个高兴又拿了块牛肉切到盘子里,陈广明又陪坐,随意聊一些年节物价和新消息,女儿女婿正常的不能更正常,都没注意到陈曼曼和骆致成并没有说话对视。   吃过午饭,即便陈广明费尽心思和女婿聊天找话题但也到有次穷的时候,朱银萍接力问起陈曼曼过年准备了什么,他们今年搬了新家,总要有个单独过日子的样子,她私心里是能少回老院就少回。   陈曼曼老实坦白:“准备的东西不多,来得及呢。”   “哼,你啊,还以为自己是小年轻啊,都结婚两年了该上点心了,以后有了孩子人跟你要过年的衣裳你也两手一摊说没有?”   “不会。”陈曼曼笑笑,干巴巴的。   好在朱银萍并不是当面揭女儿的短,点到即止,“回去该买的东西都买起来,致成爷爷奶奶照顾你们这么长时间别忘了孝敬,还有你公公婆婆,和你大嫂妹妹好好相处。”   虽然都是替她表功的场面话,但陈曼曼还是没敢和亲妈对视。   时间差不多,陈曼曼起身时匆匆和骆致成示意,其实根本没有眼神交流,拿上朱银萍硬是塞过来的炸丸子一前一后离开娘家。   陈曼曼庆幸,还有另一间住处,不必立刻回去面对一堆破事,她骑车在前面没有回头,进了家属院听到他的同事和他寒暄,她也如常和人打招呼,路上还被热情的楼上邻居叫住说要讨一副对联。   骆致成写的一手好字。   人家也不是白要,刚炸好的藕合塞过来一大盘:“尝尝,咱们院里没谁比我炸的好吃!” 第70章第70章   肃宁元年秋   寿康宫大门紧闭。   陈皇后求见太后不得入内,太后贴身大嬷嬷前来回话请她回去。   “皇后娘娘,太后她老人家如今还在气头上,您还是恭顺些,老人就是这样,等太后娘娘心气顺了您再来求见不迟。”大嬷嬷叹了声气:“太后已命人厚葬秋慧,一个宫女罢了,皇后娘娘不必惶恐,太后没有生您的气,再说一家子骨肉还会较真儿么?”   新帝是去年秋天登基,至今已有一年,宫中大事已定,陈皇后后宫独宠,先帝未曾宠幸的宫女送出宫,宫里清净却也冷清,太后欲召见住在宫外的幼子却被告知幼子当值不得擅离职守且未经陛下宣召不得入宫,至于独生爱女早和驸马一同去了那小而偏僻的封地。   太后气急攻心,恰逢椒房殿大宫女奉皇后之命前来进献一斛太后钦点的珍珠,因手抖,珍珠落地,太后命人将那宫女杖毙。   陈皇后听到风声从椒房殿来时,那宫女已血肉模糊了。   大嬷嬷见陈曼曼一动不动,似是满意她请罪的态度,刚要转身却见她冲寿康宫遥遥一拜:“既然人已死了便不麻烦太后烦心,本宫让人葬了便好,请太后安养凤体。”   说完上了皇后凤撵,从容而去。   回到椒房殿,陈曼曼一人坐在正殿里望着香炉袅袅升起的青烟出神,椒房殿宫人虽然没有全数被她收服,但也知道她心情不好,走路都蹑手蹑脚,陈曼曼控制着不将心里的怒火撒到他们身上。   秋慧是她到成皇子府中便拨过来伺候的丫环,一众人中只有她忠心不二,进了宫也不曾有半分改变,可是一着不慎。   活生生的人命消失在眼前。   陈曼曼想哭却发现眼里无泪,憋闷在胸口喊不出叫不应。   直至圣命宣召。   从椒房殿到了太极宫,他像是一无所知,赏了两幅字画后说要喝茶:“寿康宫有好茶,朕这几日忙不曾给太后请安,皇后一起吧。”   这次寿康宫宫门大开,大嬷嬷亲手给新帝奉茶,存着三分讨好七分小心。   哪知茶杯掉落。   “朕竟不知寿康宫宫人如此懈怠,你们是母后的身边人,朕敬着你们愿以为你们能代朕向母后尽孝,如今看来要尔何用?”   一声令下,大嬷嬷和寿康宫大太监被拉出去杖毙。   “这回以儆效尤,日后再敢怠慢太后,朕一个不饶。”   太后颤手指着新帝,恨不得生啖其肉。   新帝莞尔:“怎么不见朕的兄弟来拜见母后?这孩子怕不是怯生,朕这就下诏让他来陪伴母后。”   再多的咒骂都咽了回去。   回转太极殿,陈曼曼一言不发。   他问:“想哭么?”   陈曼曼噙着泪瞪他,他张开手抱住她拍了拍背,没有多说。   有大臣求见,他捏捏陈曼曼的手:“皇后稍候,朕去去就来。”   这一等到掌灯时分,他回来时神色不佳,连用饭也毫无胃口,陈曼曼知道他又遇到了难事,从登基后大事要事接踵而至,从登基的兴奋到清醒,更多体会的是做皇帝的艰难,他不好受时喜欢枕在她膝头出神。 第71章第71章   皇后于他,称得上桃花源。   只有在她那里才不用有任何防备之心,他有自信,皇后永远不会背叛他,他相濡以沫的发妻纯真善良,人生境遇如何从来不能改变她的心性,在皇子府里时她怡然自得,聪明好学有自己的智慧,封后大典之后她比他更快的沉稳下来,仿佛举国欢庆的仪式对她来说只不过是普通的宴会。   当了皇后,她皱眉次数变多,处理宫务时兢兢业业,比他这个皇帝还要发愁,似乎是忧国忧民,嗯,就是忧国忧民,大概担心他做不好皇帝福泽天下。   那时他飘忽不定的些许得意一笑而散,难不成还要被皇后小瞧,做给她看看吧。   在他心里,皇后是后宫第一人,太后只需要呆在寿康宫颐养天年,她种种举动已不能再勾起他的孺慕之情。   太后对皇后的挑剔实属秋后的蚂蚱,少了个贴身大宫女固然可惜,但后宫都要听从她的号令,他觉得,应该能安抚她了。   后来,某天午后他有心给她一个惊喜,没用仪仗从太极殿悄悄去了椒房殿,入内时她正在午睡,他进了宫室却听到她在抽噎,近前看时,她双目紧闭眉头紧锁,显然是被噩梦环绕。   她生平谨慎,就连做梦也没多大动静,几近无声呢喃了人名,秋慧,大嬷嬷,宋公公……   他算了算,这日是那几个人的七七。   她醒来之后双目茫然惊讶,然后不顾仪态扑到他怀里,就像那个月夜,他偷摸去了正房陪被疑似娘家祖父鬼影吓到的她,她开门见是他,信赖地扑过来。   他恍然意识到她怕鬼,这事藏在心里还是吓着她了。   纵然不解,他还是耐心劝她,贵为后宫之主,一国之母,多思多虑于身体无益,他说了一段玄乎的话宽慰她:“朕乃天子,有朕陪在你身边,鬼魂必定不敢近身。”   她双眸透出真挚期待的神色:“那你要一直陪着我。”   那是她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他心里慰帖,抱着她认真答应。   他在这宫里长大从这宫里出去又回来,深知这宫里的日子太过难捱,他们夫妻要相互扶持一起走下去。   他知道,皇后爱重他,不求娘家的名利,不重钱权,惦记他的健康,让他少和臣子发脾气,小脸上写满忧虑很怕他活不久又不敢说出来的样子让他觉得万分好笑,他是她的天,就算走了,也会安排好她往后的尊荣。   他以为皇后也懂他的情意,他费心费力养出合心意的皇后,而之所以这么看重也是她这个人,怎会不爱?   尽管当初结婚,他心里存着愤怒和不解,看他们两个这一生谁还会抛弃谁,坦诚说也曾想过报复回来,但是,脱离桎梏之后他的皇后,同床共枕两年多的陈曼曼,是他那时喜欢的内里的真实模样。   到底……舍不得。   可是现在她说只是为了应付家里人。   脱离桎梏之后他的皇后,是这样想的。   书房台灯幽幽亮着,骆致成嘲讽一笑,尽管知道她又哭过,会心软,但还是不愿意轻轻揭过这件事。   做不到。   一早醒来,两人之间仍然僵持,骆致妍来请他们回老院,还有两天就是过年,老人不放心他们,就算不住在老院回去吃一顿饭也是好的。 第72章第72章   劝架的人来了又走也没见两个人和好。   老太太没法子:“人都说天上下雨地上流,两口子吵架不记仇,算了,我不掺和了。”他们这些外人越掺和越乱套。   陈曼曼听到这话只是笑笑没有反应,心说,要是碰上两个记仇的人就不好说了。   不管是不是有人吵架,春节如期而至,又是一新年了,吃饺子放鞭炮,团圆饭上才见到林雪琴出现,陈曼曼和她全程没有任何交流,她不会热脸贴冷屁股而高傲如林雪琴也绝对不会认错,估计她心里还充斥着不解和不满,只不过是拿你出气而已,说的也都是事实,儿媳妇怎么能对婆婆大呼小叫呢?   与婆婆吵架,不主动讨好更是罪大恶极。   陈曼曼不无恶意的揣测林雪琴想法,不可避免偶尔扫到她一眼,林雪琴也在观察儿媳妇的神色,怕被人觉察又飞快扭头。   素日冷淡疏离的脸上闪过浓重不满神色,骆致妍喊她吃菜,她神色恹恹,一家人举杯喝酒时也不配合。   谁都看出来林雪琴的不高兴,但陈曼曼表现如常,也就不会有人戳破林雪琴高涨的负面情绪,骆宏申甚至想不能破坏过年的氛围。   骆致妍到底不忍心;“妈,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大过年的,您可别找事,二哥和二嫂吵架归吵架,他们可有真感情。”   就连她大大咧咧都能看出来,二哥可不是好惹的,亲妈再闹下去就热闹二哥了!   林雪琴冷笑:“你和刘耀祖就没真感情了?”   骆致妍愣住眼圈一红,瘪瘪嘴扔下筷子去了老太太的卧室,诸人不解,骆宏申对妻子再了解不过,生气又无奈地瞪她一眼。   最后是楚玉嫱跟去卧室哄骆致妍,好说歹说,人是出来了,搬着自己的凳子挪到老太太身边坐,一副与林雪琴划清界限的态度。   被亲闺女当中嫌弃,林雪琴只有点小尴尬,她不在意,别人也不去说。   老太太背后感叹:“曼曼,你看,你妈就是这个性子,她和亲闺女还这样呢,你别跟她较真,反正以后你们以后不住在一起,面子上过得去就得了。”   陈曼曼承认老太太说的有道理,点点头:“奶奶放心,我明白的。”   婆婆只是次要的。   大概是婆媳问题勾起了老太太的回忆,她眯着眼睛这些大姑娘小媳妇讲古L:“我妈妈是真真正正受过婆婆的苦,天不亮就得去婆婆跟前伺候,让向东不敢往西,叫打狗不撵鸡,就这样,那老太婆还不满意,嫌弃生了我这个女孩儿,从外面买了个大姑娘让我爹纳妾——”   好端端大过年勾起老太太久远的伤心事,七十来岁的老人想起早亡的母亲泣不成声,大家手忙脚乱的安慰,陈曼曼有些愧疚。   好在老太太看得开,抹掉眼泪又笑了。   陈曼曼松了一口气,暗暗瞪了一眼骆致成,好巧不巧他正好扭头,她虎视眈眈的瞪还没收回来被人看了个正着。   但是,陈曼曼脸不红心不跳的收回视线,好像没这档子事。   除夕夜也就这么过去了。   年初一拜年,陈曼曼和骆致成在人前该如何如何,回房间就没话了,连眼神交流都没有,就像屋檐下一日长过一日的冰凌,那尖锐仿佛随时会落下来扎到人。   年初二回娘家,他们离得近回家用不了多久,老太太做主让邻居借走一辆自行车走亲戚,陈曼曼自己骑车的打算落空只能坐在后车座。 第73章第73章   从娘家回来骆致成就坐在北间书房看书,但是陈曼曼敢打赌,他根本看进去,真正专心看书根本不是眼前这样子,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什么事?   没钱了?发愁怎么开口?   陈曼曼攥着手心里的钥匙,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的自娱自乐,那天给希希的衣服只剩下收尾,她做好之后抖了抖对自己的手艺还算满意,只不过又没事干了。   爷爷奶奶出去走亲戚没回来,外面冰天雪地冷得要命,陈曼曼看来看去想起从结婚那年就决定自己绣的旗袍,翻箱倒柜找出来绣了一朵花,十分自得手艺没有变差。   也不知道今年夏天能不能穿上这条旗袍,大环境越来越好了,陈曼曼现在已经不惧怕穿新样式的衣服出门逛了。   下午这点时间仿佛回到了新婚时候,一人占据一边小房间,骆致成听着卧室窸窣的声音,怔然出神。   陈曼曼一无所觉。   这么忙了一阵儿也没功夫想书房的骆致成,直到院里传来声响,爷爷奶奶回来了后面还跟着抱着儿子一脸菜色的骆致明,希希也嫌弃他爹,下地就喊二伯母。   陈曼曼正好给希希换上新衣服,她心情好了动作放松。   “谢谢二嫂。”骆致明真心诚意,两个嫂子里头就二嫂待希希最好。   “不用客气,你这是怎么了?”陈曼曼没听说陈红兰和谁谈朋友的消息,但是前世路程这俩人走到了一起,她还是想关心一下进度。   骆致明两手一摊,也不觉得在比自己年龄还小的嫂子面前诉苦是出丑,唉声叹气:“人家年初二走亲戚回娘家,我是跟着媒人到处跑,今天一下午见了三个。”   噗嗤。   陈曼曼笑的不厚道。   骆致明眼神哀怨,还没抱怨出声就瞅见他二哥了,瞬间清清嗓子一本正经。   晚饭时林雪琴和骆宏申也来了,老太太问起给骆致明介绍的三人,一听人家的条件就忍不住摇头,骆致明是长得不错也年轻有为,可是他二婚再想找家世相当的小姑娘就有点难了,可林雪琴不肯放低条件,对方姑娘倒是愿意见,奈何骆致明张口闭口说起儿子,人家还没做好当后妈的准备,结果自然不用说。   “家里条件差点也没什么,只要女方人好……”   林雪琴不以为然:“我再不愿意找小门小户的女人,太没家教!教也教不会,对她再好也抵不过一句话!”   这不是指桑骂槐是什么?   骆致明生怕再起战火,讪讪拆台:“童云岚家和咱们差不多,您不还是打不得骂不得,再说媳妇也是人,妈你怎么比奶奶还封建呢!”   林雪琴瞪着儿子,可家里没一个人支持她,尤其是二儿子面无表情的样子像是马上要六亲不认,她气不过也不敢发泄,愤愤留下一句你不是我儿子我才懒得管你的话扭头回家了。   骆致明心落回肚子里,朝陈曼曼歉意一笑。   不过陈曼曼并不在意林雪琴的反应,她认真的问:“三弟现在真没有心仪的姑娘?希希还小,你重组家庭的话他接受的更快……”   “没有。”骆致明摸摸头,一本正经的表示:“有苗头我肯定请二哥二嫂帮我把把关。” 第74章第74章   确实。   皇帝与生母不和不是秘密,太后甚至想联合幼子以及朝臣御史弹劾皇帝事母不孝,然而帝王与百姓不同,事事听从太后命令则祸乱朝纲,没有证据,御史不会人云亦云,只有少数被买通的御史敢于上奏,尽管这是个蠢到极点的主意,皇帝也会注意一二。   若是为了皇后将太后逼到死路,于皇帝名声无益,再者,最大的问题也不是婆婆。   只是婆婆作为敌对势力之首先站出来夺取注意力,其实她们两个之间问题极大,首当其冲的就是皇帝与皇后与后宫。   太后请来侄女外甥女来宫中做客都无关紧要,皇帝不会留下她们壮大太后与幼弟的气焰,但他们不可能一辈子守孝,太后早早提议选秀就是个信号。   这宫中永远不可能只有陈曼曼一人。   陈曼曼也不能摇尾乞怜,与人争取在她的世界里本该属于她自己的男人。   这要怎么说?   陈曼曼翻个身不愿意看他,也不再愿意想起之后的事,先前结婚她想只当他是转世重生的另一个人,不在意其中发生过什么事,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她发现自己没那么洒脱。   骆致成张了张口。   “我想睡觉了,关灯吧。”她语调冷漠到极点。   想解释的人被打断了,再加上淤积的怨气也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这一打断就是整个春节假,节后要开工,他们要提前回汽车制造厂家属院的家,这些天都没去住,回家还得好好收拾一番。   家属院还和以前一样热闹,楼下甚至停了两辆小汽车,仍有没能走完亲戚的人们抓住春节尾巴走亲访友,陈曼曼多看了两眼。   楼上大嫂也在,招手喊陈曼曼过去闲聊,现在陈曼曼也能融入邻居大嫂婶子们的队伍了,骆致成默默看了一眼她的背影上楼而去。   “大嫂,这是谁家的车啊?”   “吴副厂长的呗,他们一家来给新调来的书记拜年,喏,新书记就住到了从前的洪叔家,里里外外翻修一遍。”   大家交换了个眼神,吴副厂长这是会钻营啊,人家初来乍到这就去拜山头,以前装腔拿调谁都不理的高贵样儿,现在呢?   陈曼曼习惯性记下这条消息,回头告诉骆致成早做准备,还不知道这位新来的书记是什么性格人品。   “喏,吴副厂长家的千金出来了,前两天有人去她家说媒,这姑娘直接晕过去了,我看男方长得也不错怎么吓成这样呢?”这人口风一转,不无深意的调侃:“该不是有啥病吧?怪吓人的!吴副厂长最近祸不单行啊!”   “这我知道,打从她入冬高烧之后一直断断续续生病没好过,说不定真是白血病。”   “嘘——他们车过来了。”   陈曼曼本打算上楼回家的,下意识往车里看了一眼,吴如月也在车后座,二人恰好对视,原本只不过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吴如月却突然瞪大眼睛伸长脖子朝陈曼曼看,表情惊悚的像是……见了鬼?   这念头一起,陈曼曼环顾四周皱了皱眉,迅速回家。   车走远,吴如月也被吴母拽回车里。 第75章第75章   骆致成代表厂里来京开会,出公差,得知陈曼曼住的地方来看看她,并带来一些家里人准备的吃食衣物,京北还不算暖和,陈曼曼翻找出来一件薄毛衣,什么都没说。   见了一面,骆致成回单位招待所,他也忙。   但是回到聚餐的队伍里,陈曼曼笑得很甜,陆远桥神色黯淡,但他已经渐渐放开,心底默默祝福二人白头偕老,只是这种心情需要慢慢消化。   骆致成回安原时又来见过陈曼曼一次,官方表面的叮嘱了几句话就分开了,他回安原有任务,下次见面只能是陈曼曼回安原。   分开之后陈曼曼又想到钱的事,迟疑了一下,摇摇头。   在京北一呆就是两月有余,顶缸的剧组戏份拍完之后还有剧组想请陈曼曼加入,碍于学业,陈曼曼尽力婉拒,何况未来大半年她都要加入这部名著电视剧剧组一起打磨属于国人和历史的精品,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应付其他,对方开出高价也没用。   “剧组还没正式开拍你完全可以接了这个活儿啊,电影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是香江的团队,机器设备都比咱们先进呢。”   陈曼曼摇头:“精力不够哇。”   一同来的话剧团姑娘拆台:“你是想爱人了吧,趁着剧组放假回去和人甜蜜呢?”   “哪有。”   “那我们过两天回家探亲,你不要一起哦。”   陈曼曼一本正经:“你们怎么排外呢。”   回安原也有一两人同行,陆远桥刻意延迟回家的日期,送陈曼曼她们去了火车站。   火车抵达安原正好是星期天,陈曼曼没跟家里说回去的事,下了火车和同伴告别,一人提着行李找到一辆公交车晃晃悠悠回家了,先去了汽车制造厂家属院,她当季的衣服都在那里,总得整理精神了再去见长辈。   到家并没有人,处处简洁干净,厨房冰箱都没多少烟火气,只有打饭饭盒洗的干干净净,看来是吃食堂了。   陈曼曼随意放下行李洗了个澡,换好衣服接近中午十一点,也没见到骆致成回家,她打算去老院蹭顿饭填填肚子,说走就走,推起放在客厅的自行车,这是她那辆车,长时间不骑放在楼下不安全,出门前陈曼曼按了按车胎,气足的。   不过陈曼曼忽视了个问题,她怎么把车子搬下楼,幸好遇到楼上大嫂,她最热心帮忙抬自行车的同时也告知了骆致成的去向。   “一大早我碰见他问了一句,回你们老院了!小骆真孝顺,星期天有空就去照顾老人了,现在哪个年轻人不是一到星期天就跑的没影儿啊!”   谢过大嫂,陈曼曼骑车飞快,不多时抵达老院门口先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不是骆致妍也不是楚玉嫱,不是家里任何一位年轻女性的声音。   “妍妍,哪天我们再一起去看电影吧?我还是头一次觉得和谁那么投缘呢。”这是女性甲。   骆致妍笑意满满:“好啊,乔乔姐你定吧。”   被称为乔乔的女性乙声音温柔:“我听你们的,不过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今天上午过来的时候你怀里抱着的那条旗袍真好看,能不能再让我饱饱眼福,或者介绍给我做旗袍的师傅?”   “额,我收起来了,其实那条旗袍也不是我的,是我——”骆致妍很为难。   她的旗袍?   楚玉嫱轻描淡写的劝:“只是看一看又不会弄坏,妍妍,你去厢房拿吧?”   女性甲不满:“哎呀看什么旗袍,都是老古董了,我还是喜欢外国人的裙子简单大方,话说致成哥出去买东西怎么还没回来,我想喝汽水呢。” 第76章第76章   骆致成也要转身。   林雪琴从外面回来挡住了他的去路,蹙着眉头问他干什么去:“马上要吃中午饭了,家里还有客人在呢,你这时候走了让人说闲话。”   她又理所当然的皱眉看向骆致妍:“怎么回事?”   骆致妍不傻:“我嫂子回来了,我哥刚才不在,妈你还拦着人家夫妻团聚啊?”   “小孩子家懂什么!”林雪琴狠狠瞪她一眼,仍然没让开路,见骆致成露出不耐烦地神色才说:“等会儿再走,我有话和你说,她说不定还要回娘家看看,你急什么?”   院子里的两位娇客都不说话,楚玉嫱看看形势温声道:“刚才有些误会,二弟是怕——”   还未说完,骆致成淡淡瞥了一眼。   楚玉嫱心中一惊眼底闪过悔色,但是她起了头,刘巧巧和她朋友就知道该怎么说了,好端端的未来儿媳妇来家里做客被早进门的二嫂怼了一顿,任谁都说不过去。   “伯母要不然我还是不来你们家了!”   林雪琴忙去留人,她目前最满意刘巧巧做未来儿媳妇,而另一位叫吴娇的家世尚可,总比陈曼曼强得多,她想着如果骆致成有意的话可以……   令她意外的是,骆致成竟然站在原地不走了,难道他也有意?   林雪琴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朝吴娇使了个眼色。   “致明呢怎么没在家?”最好一次撮合成两对,她非得把小儿子的观点给扭回来。   “他送爷爷去吊唁一位老朋友。”   在场除了不知道的没人愿意回答林雪琴问题,还是楚玉嫱硬着头皮说了去向,老爷子出门致明也走了,老太太宁愿抱希希去串门也懒得应付客人呢,她原本觉得没什么,现在意识到不大妙,这桩婚事还有这份撮合都是婆婆和女方一厢情愿,别说骆致成就连骆致明都不愿意配合,自己却要惹得一身骚。   林雪琴皱眉:“致明真是的!怎么不留在家里招待客人啊,别担心,人应该马上就要回来了!”   她是个长袖善舞的人,有意跟人交好的情况下三两句就能逗人露出笑容来,刘巧巧心内大定,有这样好说话的婆婆以后嫁过来就不用发愁了。   “伯母,致明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我这就给那边打电话。”林雪琴本想让骆致成跑一趟,但见吴娇恋恋不舍的眼神心内好笑,果断改变主意,只让骆致成到一旁吩咐两句打个电话叫人回来。   “致成你——”   林雪琴刚打了个头,抬眸对上骆致成满是嘲讽的演进,她一愣蹙眉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骆致成不疾不徐的反问:“妈你是什么意思?觉得我见异思迁,会对婚姻不忠?还是觉得陈曼曼软弱可欺,而我要听从父母之命,我们两口子都得任你捏扁搓圆呢?”   “你——”林雪琴茫然之后就是愤怒:“你反了天了?!”   反天?   “这算什么反天?”   他不怒不吼,平淡的嗤笑竟然让林雪琴觉得遍体生寒,她一直觉得这个儿子省心懂事,现在、现在哪里学来的一身气势,难道敢杀了爹娘不成?   骆致成只觉得好笑,这就是他两世的母亲,目中无人傲慢自大,戳破父母尊严的幻象之后只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俗人,前世他期待生母真心待他,今生虽没多少期待,但一直希望能相安无事,可终究道不同不相为谋。   “从头到尾,你不是看不起陈曼曼,归根结底你是看不起我、恨我,看不起我对你们夫妻无欲无求,恨我上一次向着陈曼曼和你作对,只不过你把罪过都归到她身上,下意识想通过换个你满意的妻子来拿捏我,达到报复我们的目的。”骆致成不无嘲讽:“如果只能通过蛊惑子女突破道德底线来才能维护你身为母亲的尊严的话,那我只能说,恕不奉陪!”   “骆致成!”   林雪琴气的浑身发抖:“我想换个顺眼的儿媳妇有错吗?”   骆致成轻笑:“没错,不过你得换个儿子才达成愿望了,另外,与其鼓动别人出轨不如查查自己的婚姻是否被第三人介入。”   他留下一句惊天大雷人就走了。   林雪琴怔在原地,直到抱着重孙子从邻居家串门回来的骆老太太喊醒她:“你站这儿干什么?家里不是有客人?”   提起客人老太太满眼鄙夷,对林雪琴也没好脸色,摇头叹气的进了院子,上回骆致明和童云岚的婚事也是林雪琴一力促成,难道到现在还不懂强扭的瓜不甜?   过了没几分钟,刘巧巧和吴娇神色奇怪从老院出来,她们竟然被一个老太婆赶出来了!   *   骆致成先去了陈家,陈曼曼不在,他又回了汽车制造厂家属院,刚到家楼下就碰到楼上大嫂买面条回来。 第77章第77章   冬月滴水成冰,青砖路上生了一层薄霜,千层底踏在上头声音清脆。   哒哒哒,哒哒哒。   宫墙之内男女仆从抬着帝王驾辇行色匆匆,御辇之内空空如也,御前太监瞥了一眼不由擦擦额头虚汗,深恨爹妈没多生两条腿。   行到一处拐弯处才追上那抹消失在椒房殿宫门内的明黄身影。   “皇后娘娘——”   所有人心里一抖,仿佛有把刀凭空而来朝胸口狠狠剜了一下的胆颤。   御前太监尖声呵斥:“都跪着!”   众人伏地。   椒房殿内只余低低的哭泣声,不过一两息,这哭声也消失无踪。   怎么了?   陈皇后怔怔回头望向在绣床平躺,陌生又熟悉的自己。   可是现在那个她胸口毫无起伏,安然闭着双目无欲无求,她记得今晨吃了一碗燕窝粥,一些小菜,饭后有些胸口闷,很像以前月事不畅的反应,她便没有在意,处理过宫务之后坐在美人榻上休息,她每天喜欢独处一段时间想事情,也会用皇帝说给她听的前朝事务锻炼脑力。   贵妃去世七年了,贵妃娘家哥哥凭借军功起复成为皇帝倚重的肱股之臣,先前贵妃娘家不认皇帝这个便宜外孙,现在比谁都亲,皇帝对这位舅舅尊崇有加……   到了午膳时刻,皇帝留舅舅在太极殿用膳,悄无声息让御膳房送来两道菜,传膳的太监笑的像朵菊花,言称大将军为他家大女儿请一道恩旨,她所托非人,生下一名幼子被婆家苛待至死,又称他家小女儿是桃李之年将来想请皇后赐婚添光彩。   这是何意?证明自家没有争夺后位的意图?   皇帝赏的两个菜极有分寸,水晶盘里占不到巴掌大的地方,甜糯可口,还有一味樱桃酱做的米糕点心,她暂时忽略胸口不适,吃下两道御膳。   饭后喝了一盏茶,按习惯要午睡,还没躺下就觉得胸口不适不同寻常,不等喊太医便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力。   之后,就变成了眼前这样。   这就是一口气喘不上来的感觉。   有点可惜,她还有一些事没做完,关乎前朝事务,转念一想,朝中人才济济不缺她一个,等到心心念念的机会就不必优柔寡断两边占好处了。   陈曼曼思索片刻才从二十年前的记忆里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是深度昏迷吗?   “不。”   这道声音有如实质,震的陈皇后心头发颤,在陈曼曼遥远家乡,它可以叫系统,或者主神,或者黑白无常,总之是维持这个世界不被意外影响运转。   它消失了二十年,二十年前是它跟她说只要完成任务就帮她实现梦寐以求的愿望。   现在它来兑现承诺了?   陈曼曼按着砰砰跳的心口,也看到了从椒房殿外冲进来的年轻帝王,太医跪地告罪,他不顾一切扑到床边唤她。   只是一个愣神,陈曼曼听到了系统的话。   系统问她:“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死亡,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让你复活身体健康,继续当皇后辅佐明君名垂千古。”   它贴心的给了陈曼曼反应时间,陈曼曼则静静等待,余光看到年轻帝王身形僵了僵,朝着虚无的方向看来,似乎能看到她身在的位置。   十秒之后,系统又开口。 第78章第78章   一枚钥匙。   在骆致成蹙眉发问之前陈曼曼解释了。   “上午我拿走的是缩在抽屉里的财政大权,咳,我怕你财产不保——”   这话说来自己都不信,陈曼曼干脆瞪大眼睛显得理直气壮:“好歹我曾经陪你白手起家,分开也得拿点财产吧,上次两手空空,这次就算是给我的补偿了。”   那会儿想的是,让你对别人献殷勤,钱都拿走你献给谁去?   现在觉得钥匙烫手。   骆致成十指交握放在膝头,表情逐渐阴沉:“给你的,我不会收回来。”   陈曼曼垂眸小声嘟囔:“你现在又不是皇帝了别整的这么绝对吧?”她在剧组和全国各地的演员待在一起,口音都被带歪了。   意思没变。   他不言,垂下眼睛时长而翘的眼睫遮住全部神思,周身散发着孤单寂寥的氛围,陈曼曼不是不心软,可是迟疑着没有说一句安慰的话,除了钱和权,天潢贵胄和世俗凡人一样,有许多求不得的事情,曾经的他一旦露出这种情态让人忍不住同情他一路走来的艰辛,更多的还是女人对自己男人一种怜爱。   现在这种心情依旧,但是……陈曼曼自顾自的总结:“我已经不知道我们再这样下去是对还是错,下辈子你投生成普通人,我也是普通人,可能更好吧,不过你命太好了点……”   骆致成打断她:“下辈子没有记忆的话,还是你我么?”   啊?   陈曼曼抬眸,却被他认真的眼神吓了一跳,与生俱来的贵族气,称帝之后内敛霸道,不怒自威,仿佛看到了曾经的他又出现在眼前,她习惯性想扮乖,可这两年循序渐进的生活早就磨掉了那十几年的尊卑意识,萎缩的胸膛又挺起来。   “我就是说说啊。”   骆致成朝她伸出手,陈曼曼以为他是要钥匙就傻乎乎的递过去了,哪知被他抓住手,想抽都抽不出来。   “我都给你钥匙了啊,你干嘛啊?”   在她刚才的话里收回钥匙就意味着分开,骆致成忍不住反问:“你就心甘情愿将钥匙给我?舍得吗?连一丝丝伤心都没有?”   他眼神太霸道,气息渐渐接近,陈曼曼本能觉得危险。   “你又不收……”   “是,我送出去不会收回来,东西是,感情也是。”骆致成一字一顿,逼近她面前:“你觉得你这次还能随意甩开我?”   他身上的气息很好闻,陈曼曼从前就很喜欢,靠近会让她有安全感,她直视着他漆黑的眼睛忽然读懂了一些情绪,他是在忐忑害怕,所以用强势来伪装自己? 第79章第79章   曾经自信的以为他是她的天,她永远属于他,从不怀疑他在她心里的地位,但是如今让他认清,在她心里,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远远排在他前面。   是了,曾经他的发妻拥有的是是这个时代长大的灵魂,也是他爱的灵魂,如果她因此抛弃他,他不该有什么怨言,毕竟他能给的不值一提。   如果换成是他,他也会选择回来。   只是说的太直白,所有的信心支离破碎,又仿佛回到那天她选择离开的情境,骆致成难以接受,可是她说永远爱那七年里的他,完全否定了之前不稀罕他的气话,他心里可耻的充满渴望,想要拥抱的同时又想起那些直白到残忍的言语,整个人仿佛被剖成两半,一半甜蜜,一半痛苦。   可是……   陈曼曼明白他此时的心情,选择默默站起身给他冷静的时间,何况她刚刚还给这段关系打了个死结,现在的她让人可以选择随时离开,以他一直以来的骄傲,恐怕难以接受。   这也是从重逢到现在陈曼曼逃避的原因,说的太清楚两个人之间可能就没有未来了。   骆致成握着她的手没有放开,陈曼曼另一只手覆在他手背,温柔又强制地拿开:“我现在不会走的,茶没有了。”   “以后呢?”他问。   陈曼曼垂着眼睛,没有回答。   她也不知道。   她在意的事情有很多,回来和再次遇到他中间并没有隔太久,但对他来说会很漫长,她会好奇他之后的故事,也,有点介意,他们之间仍然是不对等的。   如果骆致成单纯只是他的转世,长得像他,没有记忆,倒简单了。   骆致成红着眼睛咬牙切齿:“陈曼曼,你休想!”   陈曼曼恍然回神,她竟然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而她也没有了逃离的机会,被他抓着压在身下,铺天盖地而来是他的气息和亲吻。   两个人都有气和委屈,与其说亲吻更像是撕咬,交错复杂的情绪对决,陈曼曼压抑着的逆反心情一下子冲出来,双手抵在他胸前不愿意有半分亲近。   “反正都和你有关,你凭什么不满意?”陈曼曼躺在那儿瞪他:“我就愿意找个合眼缘的对象怎么了?”她死之后他不还是照样选秀续弦,她再找一个也是很公平啊,各不相干。   “不是我就是不行!”骆致成想起刚结婚时的纠结比较,他是他又不是他,完全取决于她把他当做谁,此刻回想起来仍然酸涩难言,甚至不加理智的低声怒吼:“你到底把我当成谁?”   陈曼曼垂眸不言,就不信他会强行逼供。   被看的心里发虚时吐出五个字。   “你就是你么。”   骆致成没听进去,脑袋里全是陈曼曼弃他而去另择佳偶的画面,如果不是他不是和曾经的自己长得相像,那么是不是即便来到了这里,她也认不出他?等也不会等他?   问出来的话也是酸酸涩涩:“别人会有我好么?”   陈曼曼一惊,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他会问出这么委屈的话?他可是一国之君,就算再没自信也不至于这么想吧?   她咬了咬唇据实相告:“从我们见面你写那些字我就知道是你了,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认出我而已……”   骆致成压抑着怒气低吼:“我怎么会认不出你?!”他会随随便便找一个人结婚吗?   “这么凶。”陈曼曼吸吸鼻子小声嘟囔:“后来就知道了。”两人在一起那么多年,很多事情都养成默契了,自己认识不到,本能都还记得。 第80章第80章   骆致妍敲了好一会儿的门才开开,陈曼曼刚睡醒眼睛还有点肿,但看小姑子神色也不算好,侧开身让她进来又关了门。   “你哥去上班了。”一句话把骆致妍想问二哥踪迹的话堵回去了。   陈曼曼到卫生间洗漱,她走一步,骆致妍跟一步,说实在的陈曼曼不太习惯小姑子像个小孩儿一样粘人,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洗完脸梳头发,陈曼曼大发善心主动问:“你这个样子,怎么了?和爸妈吵架了?”   骆致妍崩溃极了:“还要糟糕,都是我二哥,他到底跟妈说了什么,妈回家之后就跟爸吵架,还说的特别难听,要不是我拦的及时爸脸上可能挂彩了,现在俩人谁也不理谁,我在家待不下去就想找你们问问。”   她心想着就算哥嫂吵架也该有个结尾了,让他们劝架。   陈曼曼稀奇的问:“他们为什么吵架?”   就见小姑子脸色有点奇怪:“一点口角。”   “那我也没办法呀,不然我告诉你他办公室位置你现在去找?”陈曼曼也没闲心打听公婆的破事,不愿意说算了。   “唔,二哥肯定不会管。”   “找大哥大嫂。”陈曼曼也不明白小姑子为什么不先找扛事的老大夫妻。   骆致妍直摇头:“大哥不敢管,大嫂没空。”其实是两个人都不敢。   犹豫纠结了一会子,看陈曼曼梳好头发闲闲喝粥了,骆致妍也不再替父母隐瞒什么,毫无预兆的揭短:“二哥说爸爸在外面有女人,妈因为这事大闹。”   咳、咳咳——   陈曼曼可不想英明一世被小米粥呛死:“你说啥?”骆致成挑拨离间他爹妈?   得到骆致妍肯定的点头,陈曼曼果然无心喝小米粥了,强按好奇听骆致妍细细道来,骆宏申不承认,但他年轻时偏偏有个感情不错的女同学,现在人家丧夫守寡,两人来往颇多,瓜田李下的,林雪琴早就吃过干醋,这下拿骆致成的话当证据言之凿凿与骆宏申大闹,无心其他。   “二嫂,你觉得二哥说的是不是真的?”   陈曼曼咽了口粥:“我也不知道。”她还不知道这把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骆致妍泄气:“那你和二哥呢?和好了吗?”   “……我也不知道。”昨晚说到那儿就没然后了,两个人都呆在自己的位置僵持着谁都不肯进一步或退一步。   “啊?我白跑一趟了!”   陈曼曼耸耸肩,继续喝粥。   现在骆致妍走不是不走也不是,心一横不管家里怎么闹留在二哥这里躲清净,陈曼曼当然不会赶她,开了电视机在播电影,各看各的。   有人敲门时骆致妍精神一振:“我二哥下班了?!”   陈曼曼看了眼时间离下班还有个把钟头,努努嘴巴示意骆致妍去开门,结果门外站了位不认识的女人。   “你找谁啊?”骆致妍好奇心上来了,回头跟陈曼曼招招手,有点看好戏的意思,二哥虽然坐怀不乱,耐不住他受女人欢迎啊,人还抱着个孩子呢。   陈曼曼也不和她计较,到门外一看就笑了:“岭香姐?你怎么来了,快请进!”   杜岭香还抱着小侄子诺诺,她伸手抱在怀里亲了一口,诺诺也和姑姑混熟了,搂着她脖子亲了一个响的。   “我听说你回来了,来看看。” 第81章第81章   一路上陈曼曼和骆致妍试图联合从骆致成口中套出那名神秘女人的身份,主要是骆致妍打头阵,陈曼曼敲边鼓,可是没用。   骆致成仿佛没听懂两人在说什么,不搭腔。   最后对骆致妍说:“你知道这些没用。”   一锤定音。   陈曼曼撇撇嘴和骆致妍做了个鬼脸。   老院已然冻成了冰窖,父母吵架把子女喊过来的也是少数,不到万不得已,老太太老爷子也不愿意丢这个家丑,瞪着一大笔年纪当了爷奶的儿子儿媳妇叹气。   “致成,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太太也气,好端端地挑唆父母感情算怎么回事?   骆致成神态自若:“我只是偶然看见,提醒一下我妈不要只怂恿我换个媳妇,也该适当关心一下我爸的感情生活,没想到他们这个年纪还会因为这种事打架。”   陈曼曼很快懂了,在他的逻辑里妻子做错事是丈夫的过错,公公骆宏申想必也对换个儿媳妇的事乐见其成,任由婆婆撮合挑事,他退居幕后两不得罪,但是骆致成偏给他找到了个麻烦事,让他没那么清闲。   何况,骆宏申个人作风出现问题若不及时阻止,闹出事故难免影响别人风评。   老爷子和老太太听到孙子直白的回答都愣了,几个意思,是信口胡诌报复还是真有这种事?   但是老太太本能相信自己一手带大的孙子,再往深了想,怂恿孙子换媳妇是怎么回事,那次次跟着刘巧巧到家里来的姑娘,是这个作用?   老太太登时不愿意管儿子儿媳妇的破事:“雪琴,你怎么能办这种糊涂事?”   陈曼曼还在场,林雪琴避而不谈,只是怒气冲冲指着骆宏申道:“你看看,致成都说了你还不承认,是不是等我打到那个贱人家里你才会承认?你都当了爷爷的人还四处勾搭女人,怎么能这么不检点!”   骆宏申气急败坏没了半分儒雅模样:“我都跟你说了,我和她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关系,只是一起吃个饭让人误会了!”   对儿子,骆宏申不好有怨言,但他也是问心无愧的,他只是生出了那么点旖旎情愫追忆青春,根本没有来得及行动。   就在两个人闹腾不休的时候楚玉嫱带着孩子来了,一辆自行车上前面放了婴儿座是女儿,后面紧紧抓着她衣服的是多多,楚玉嫱脸色颓丧,似乎还有未干的泪痕。   “这是怎么了?”老太太忍不住头疼。   楚玉嫱搂着俩孩子来到堂屋哭哭啼啼告状:“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你们都在这儿,有件事我不能瞒着你们,我想和致彬离婚,他、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我们娘儿仨不能跟他过下去了!”   “啥?是不是误会了?”   “没有,我都看到他和那个陈红兰在公园约会了,别提多亲密了!”楚玉嫱边说边幽怨的看向陈曼曼的,企图能从她脸上找出几分羞愧。   骆致成皱眉,本想不顾身份插嘴。   陈曼曼坦然淡定的建议:“大嫂,让孩子到外面玩吧,这些事还是不要让他们听到的好。”   楚玉嫱难忍悲愤:“弟妹,我自认待你不薄,你怎么对我的事无动于衷?”   “啊?”陈曼曼反应了一会儿慢条斯理的问:“大哥做对不起你的事,你要好好教育啊,刚刚妈还说男人在外面随意勾搭女人是不检点呢!” 第82章第82章   楚玉嫱有自己的心思,她娘家渐渐衰败日后和骆家差距越来越大,以前骆致彬对她言听计从,现在偶尔也会有耐烦,她不能坐以待毙,有他和陈红兰吃饭不检点的罪名握在手里,她更有话语权;再说骆致彬,工作上能力一般将来能升多少还得问问家里,他们得和长辈拉近距离,何况老院有些古董宝贝,将来爷爷奶奶老了还不是便宜跟他们关系好的人?   从前童云岚和骆致明没离婚的时候就惦记它们,都是骆家人,他们一家也应该有份……   “弟妹,你别误会,昨天你走的时候没关厢房门,欢欢以为你在家就去厢房找你玩,我进去是为了把她带出来。”说着还看了一眼骆致妍,昨天看到这一幕有机会跟陈曼曼告状的只有小姑子。   骆致妍敏感的不行:“大嫂,你看我什么意思!”   陈曼曼惊讶的笑了:“大嫂,我可不知道这事儿。”她是随口嘲讽楚玉嫱早有居心。   这给楚玉嫱闹了个没脸。   但是这事儿对陈曼曼没好处,林雪琴就有些意动,她想治治老二两口子可又摸不准骆致成的底线在哪儿,看他那六亲不认的样子,简直对她没有半分尊敬。   “我看玉嫱说的有道理,老大两口子照顾俩孩子多费劲,爸妈这儿有张婶,总能帮他们处理琐事。”   楚玉嫱眼睛一亮,公公这会儿对婆婆理亏也不会反驳。   老爷子蹙眉等老太太发话,老太太不冷不淡道:“你们别忘了,张婶的工资都是致成付的。”   “以后工资我们来付!”骆致彬急于表态,自己不比骆致成差。   楚玉嫱抿抿嘴没有反驳,放长线钓大鱼,他们不会亏,难道爷爷奶奶还能说不愿意和孙辈住在一起共享天伦之乐?只偏心老二两口子让他们住在身边?   陈曼曼不掺和他们家家事而是瞥了眼骆致成,他沉默这么久应该要放大招了。   他表态:“我和曼曼无所谓住不住厢房,反正我们现在有房子也不常回来,厢房给大哥大嫂也行。”   这是不反对的意思?楚玉嫱和骆致彬按捺着高兴,老二还算给他们面子。   陈曼曼不急不躁,后面还有个但书呢。   “但是爷爷奶奶年纪大了精力有限,何况爷爷心脏方面不算特别健康,即便他们特别希望和重孙辈住在一起,我们也不能枉顾老人健康,大家一家人同心协力互帮互助是应该的,既然大哥大嫂想重新接受长辈管教,我看不如爸妈和爷爷奶奶换下住宅,楼房清净,让爷爷奶奶养老,老院宽敞,爸妈和大哥一家住在一起也不会挤。”   骆致成转向老爷子:“爷爷,虽然您不喜欢住楼房,但是为了家庭和睦还是委屈您一段时间,等大哥改好了,或者日后有机会再租一处宅院给您住,怎么样?”   老爷子咳嗽一声:“也行。”他们不方便说的话孙子都给说了。   老太太也由紧张变满意。   林雪琴和楚玉嫱一齐傻脸了,林雪琴没想住老院,哪有楼房气派?楚玉嫱想和太婆婆一起住是因为太婆婆活不了多少年,她当年结婚就没和婆婆一起住,现在怎么能回到婆婆手下过日子?   “这,不太方便吧?”这是楚玉嫱。   “不行!”这是林雪琴。   陈曼曼和骆致妍异口同声的问:“为什么不行呢?”   两人支支吾吾说不出口,没有正当理由。   骆致妍立刻报仇:“噢,原来大嫂是想和奶奶住一起啊,是不是看我二嫂住这儿太舒服眼馋啦?眼馋也不是你的,这家大头支出都是她和二哥担着的!”   “妍妍怎么能这么说大哥!”陈曼曼假惺惺出声制止。 第83章第83章   在厨艺比赛中获奖的厨师亲自掌勺,老爷子老太太吃得特别满意,吃完知道这便是陈永庆曾经在乡下的妻子时有些感叹。   陈曼曼知道老人想说陈永庆不知道珍惜,不过碍于那是她娘家二哥,老人没有说出口。   他们吃完杜岭香也差不多下班了,一起走出国营饭店时梁飞抱着诺诺站在不远处,明显是特意等杜岭香下班的样子,陈曼曼和老人打声招呼跑过去跟诺诺说话。   小孩子人来疯,陈曼曼也陪他乐,诺诺也老远伸手让她抱,姑侄俩跟好久没见似的抱在一起,明明今天上午才见过。   老爷子老太太看着这一幕,不由看向格外疼爱的孙子。   “致成,你和曼曼还不打算要孩子啊,你看曼曼多喜欢孩子啊。”   骆致成凝神望着眼前这一幕:“以后再说。”   老人摇头叹气,反正拿孙子没办法。   那边,陈曼曼和杜岭香交流信息,上午她不太相信陈红兰汇合骆致彬搞在一起,现在得到正式,虽然不知道陈红兰为什么走下下策,但这足以证明陈红兰处境不佳,她们需要多加注意,照陈红兰对杜岭香菜谱的觊觎,万一狗急跳墙难说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杜岭香认真记下:“谢谢你特意跑一趟告诉我消息还给我捧场。”   “和我客气什么。”陈曼曼爽快一笑,将诺诺递还给杜岭香。   但是没在杜岭香怀里待上一分钟又被梁飞抱走了,诺诺不大情愿地扬起下巴:“叔叔,我要妈妈抱。”   “妈妈累一天,明天再抱你。”   “喔。”   陈曼曼忍俊不禁,挥挥手要走时听到杜岭香低声说了句话,她一愣,眼冒亮光:“恭喜啊,到时候我包大红包!”   再看梁飞,平时匪气十足的脸上也洋溢着平和幸福的笑容。   杜岭香羞涩笑笑:“到时要来啊。”   “一定。”   等陈曼曼找回去时发现老爷子老太太不见踪影,只有骆致成站在原地,问了才知道老人看周边兴起个小市场热闹去逛了,特意吩咐骆致成在这儿等她,他们俩结伴去找二老。   路上骆致成问:“没事吧?”   “没事,陈红兰没到鱼死网破的时候。”陈曼曼不觉得陈红兰是真的希望骆致彬和楚玉嫱离婚跟她在一起,有关陈红兰今生发展的剧情里没有讲陈红兰和骆致明相爱的经过,难道i仅仅因为她的存在就改变了骆致明的择偶观念和命运么?   可天底下男人多得是,她为什么挑骆家人不放?   “有需要帮忙的记得告诉我,我最近不忙。”   “……好。”陈曼曼有点心酸,他们俩说话居然这么客气了。 第84章第84章   堂姐妹的攀比从小就有,各自的母亲同是儿媳妇,一个受婆婆宠爱一个干啥都被挑剔,陈红兰一直比陈曼曼显眼,现在依然,她刻意扬了扬下巴眼神不屑。   陈曼曼现在也该知道攀高枝的滋味儿了,丈夫有人追、她在婆家四处碰壁只能回娘家装装样子等男人来接找回面子,不像她,会成为所有人跪伏在脚下仰望的存在。   不过,就在陈曼曼以为和陈红兰只是打个照面的缘分时,她突然开口了,语气高傲淡然。   “希望你和骆家人解释一下,我和骆致彬同志只是商量工作方面的事情,一起吃饭也是同事间的正常来往,请他们不要误会也不要打扰我的生活,如果他们咄咄逼人我一定会维护我自己的正当权利!”   陈曼曼消化这段话的含义:“陈同志你的意思是说,你惹了一身骚不算还要我去替你挨骂,你自己没长嘴吗?”   这话最好亲自和人解释才有效果吧?楚玉嫱目的没达到,火只会朝陈红兰身上发了。   陈红兰皱着眉头,一副陈曼曼不以大局为重、体贴家族最有出息的人的谴责,她名声坏了,陈家就能好?   “你,不可理喻!”她等着看陈曼曼哭的时候。   说完高跟鞋咚咚响昂着脑袋离开。   陈曼曼有一种啼笑皆非之感,大哥大嫂第二个孩子已经平安出生,除了陈永庆和向明丽重新归顺在陈红兰麾下,他们家其他人都没有像剧情发展那样受陈红兰恩惠对她感恩戴德、当牛做马,陈红兰哪里来的自信呢?   不过陈红兰如今比两年前还要张扬了。   陈曼曼是又看看自己这身家常衣裳,想起自己出来是给家里买水果的,任务还没完成,她一边琢磨陈红兰的变化一边直奔菜市场。   朱银萍很嫌弃陈曼曼买东西的水平,她站在走廊和邻居聊天正好看见陈曼曼两手提着东西回来,在她看来什么都买贵了,现在青黄不接的买苹果干啥,又大又红肯定费钱,不如等到苹果上市再吃,少吃一两个又不会馋掉牙。   “怎么还买了排骨,没多少肉,浪费钱——”朱银萍唠叨声一顿。   陈曼曼奇怪,正想解释呢就听朱银萍说:“不过你买的正好,致成来了,你跟我一起去厨房做饭,致成喜欢吃!”   “……噢。”   她才住了三天,他怎么来了?   客厅里,骆致成正和陈广明聊天,陈曼曼不想让父母看出两人之间的异样,冲他笑笑算是打招呼了。   “你来了。”   “嗯。”   骆致成起身接过她手里提的东西,余光瞥见她手指被网兜勒出的痕迹,他没说什么,只是坐下来拿了个苹果削皮。   陈曼曼忍着没有提醒,家里吃苹果是从来不削皮的,舍不得啊。   削过皮的苹果陈广明和朱银萍都不吃,最后落到陈曼曼手里,她啃着苹果忽然被朱银萍戳了戳脑门。   “妈,你干嘛?”   朱银萍摇头笑,任凭陈曼曼追到厨房也不肯说,真是才结婚两年就被女婿惯坏了,吃苹果就吃苹果还偷笑呢,难道他们会抢女婿削好的苹果吗?   吃过午饭,陈曼曼就被父母赶出家门了。 第85章第85章   回家属院附近遇到了骆致成,他和楼上大嫂的丈夫步行往回走,大哥推着自行车,边走边无奈的喊沉浸在路边摊选菜的大嫂,让她赶紧回家。   “你不走还不让我骑车,俩人等你一个真是!”   陈曼曼赶在大嫂回嘴之前将自行车推给骆致成:“我和大嫂买菜,你跟大哥先回吧。”   大哥大笑:“弟妹,这下我俩都不敢走了。”   骆致成微微笑,果真和大哥一道推着自行车等人,路边摊卖的菜水灵新鲜,陈曼曼挑了一些,和大嫂买好之后一道回家。   两位男同志推车,车把挂青菜,两位女同志边走边聊。   大哥大嫂都姓李今年三十七八岁,儿子女儿都在上高中,为孩子学习也愿意跟俩年轻人交好,问一些考试方面的心得。   陈曼曼刚想回答时路过家属院垃圾堆放处,一阵臭味飘来,她不可控制的干呕了两声,抬头就对上李大嫂惊奇的眼神。   “曼曼,你不会是怀了吧?”   两对男女一前一后走,李大嫂声音偏大,骆致成听见自然回头看向陈曼曼,陈曼曼移开视线指指垃圾堆。   “大嫂,你没闻见臭味吗?”   李大嫂使劲吸吸鼻子:“有吗?”   李大哥埋怨:“你瞎鼻子不知道么?好像是死老鼠气,咱们院里的垃圾堆处理不规范,我得跟居委会和厂里反应反应。”   说着瞪了李大嫂一眼,愣是让她忘了问陈曼曼打算啥时候怀孕。   回了家开门陈曼曼还能听到李家大哥大嫂拌嘴,大嫂说大哥管得宽,大哥说大嫂缺心眼净问些不该问的,拌嘴三两句很快和好,欢快聊起晚上的饭菜。   他们这俩一言不发显得冷清寂寥。   晚饭一荤一素一汤,陈曼曼拿起筷子就犯恶心干脆放下不吃了,骆致成抬眸,无声询问。   陈曼曼神色恹恹:“你还是先吃吧,我怕我说了你也吃不下。”   “怎么回事?”   “我今天本来打算在宿舍睡,可是在枕头里发现了一只死老鼠,应该放了几天了。”   话音落骆致成放下筷子眸底闪过一抹戾气:“还有什么发现?”   陈曼曼摇头,拿了杯清水小口喝还不忘催促他不要浪费饭菜,骆致成慢慢拿起筷子,蹙着眉头吃饭,她幸灾乐祸的同时心情也变好了。   熄灯躺下,陈曼曼肚子开始咕噜,饿了,在寂静的卧室里格外明显,她捂着肚子看天花板,可还是止不住声音。   骆致成一动不动:“想吃什么?”   “不想吃,饿一顿挺舒服的。”   他不再说话。   陈曼曼叹了声气翻身侧躺,手搭在他右边心口,掌下是他强有力的心跳,她手指划了两圈被他攥住,两人在黑暗中无声对峙。   心跳好像在变快。   “你什么意思?”他哑声问。   如果再说一次你爱我,他会立刻举白旗投降,认了。 第86章第86章   吴副厂长被带走之后,吴家附近经常有人探头探脑,周围住的都是汽车制造厂退休老员工以及他们的子女,吴家并不能阻止这种窥探,吴母闭门不出也不让吴如月出门。   一天两天还好,时间长了吴如月想到门外走走,但是还没摸到门把手就被吴母拽回来。   “你想上哪儿去?”   “随便看看。”吴如月态度冷漠。   吴母十分不解,这个节骨眼上他们一家人只需要低调,可女儿从去年高烧不退之后的表现让她越来越看不懂,说话做事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无心多想,絮絮叨叨道:“你说你,惹谁不好,如果不是你喜欢不该喜欢的人,你爸爸也不会出手对付人家,现在报应来了,你爸爸招架不了也没有脸面向人家求饶,咱们家以后怎么办还说不好呢!”   他们夫妻都没想到骆致成是那么难对付的人。   吴如月表情阴森:“如果不是你们表现太绝对,那我早就有办法接近他,说不定现在他就是你们的女婿了。”   “你!”吴母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就那么喜欢一个结过婚的男人!”   女儿性格是从小养成的,只要是她觉得好的就一定要得到,但最小的女儿总要多娇宠几分,可现在……事实上丈夫也不是没后悔过和骆致成不对付,可源头都是为了女儿好,女儿怎么还不领情呢?   吴如月恶狠狠瞪向母亲:“还不是你们没本事,从前没本事让他娶我,现在还是没本事!”   吴母崩溃:“你在胡说什么?”   她问不出个所以然,吴如月给她的回应是重重用力关上房间门。   他们不知道那些事,吴如月攥紧手心,任凭前世今生的记忆冲刷脑海,前世她距离皇后之位只有一步之遥却被造化弄人,今生、今生的他仍然是可望而不可即,虽然暂时不确定这二人到底是不是前世的他们,但是她既然醒了就不会重蹈覆辙。   想起眼前血流成河的场面,吴如月攥紧拳头止住身体的瑟瑟发抖,只要那个男人成为她的,血流成河的就是别人了。   *   陈曼曼出了教室就碰见有人堵她,来人她见过,那天在骆家老院出现的刘巧巧和吴娇。   吴娇。   陈曼曼掠过吴娇的敌意,正面刘巧巧的诉求,两人说要请她出去聊聊天,这和二流子欺负人的路数差不多,说是聊聊天出去就得挨揍,但是陈曼曼同宿舍的姐妹都不在附近,她只答应在教学楼附近的花坛谈话。   “我总得找个安全的地方吧。”   刘巧巧尴尬地挽起鬓角碎发朝吴娇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走远点,吴娇不情不愿,等只剩下两个人刘巧巧便委婉表示不是她让吴娇跟来,而是吴娇非要跟来。   “我们平时玩得好现在也不好意思不和她来往,不过你放心,谁亲谁尽我还是分得清的,以后咱们做了妯娌——”刘巧巧不停地暗示她嫁给骆致明的好处,至少不会做瞧不起妯娌的事,还说楚玉嫱精明,当初吴娇能留在骆家老院也是楚玉嫱的支持。   “不就是看中吴家的家世捧着她,想让吴家帮她娘家,可是吴家说不定自身难保了,他家里人出事了!”   “什么事?” 第87章第87章   “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怕’老鼠?”   骆致成抬头看了看发问的人,陈曼曼毫无心理障碍的夹起一块鱼片吃得香甜,完全没有上次被刺激的食不下咽。   看来是真不怕。   他点点头:“记得。”   那年已经被赶到封地的公主和驸马趁太后千秋回京了,之后迟迟不肯回封地,皇帝也不能放话把公主赶走,看她还算老实便不予理会,但公主是个记吃不记打的性格,以为皇帝心软或者碍于孝道名声尊敬太后,再次气焰嚣张,在京城贵妇圈里作威作福彰显公主地位,出入皇宫也不将陈曼曼这个皇后看在眼里从不拜见,还想说服太后下懿旨为她的驸马谋一项京城官职,最好全家永远留在京城。   太后和公主亲母女,她更想为小儿子弄些好处,以公主驸马为敲门砖最好不过,她提了建议,皇帝并不答应。   这次太后不再端着我是你亲娘你必须孝敬我的架子,而是玩了一出迂回套路,她装病了,太后一病,后宫不得安宁,就连皇帝也得来探望。   陈曼曼身为皇后更得做表率,但被公主拒绝了,公主衣不解带照顾亲娘,侍奉汤药的时候还晕倒了,一夜之间公主的孝顺行径在宫内传扬开来。   皇帝严词申斥皇后对后宫管理不善,皇后夙夜陈词上表务必保证后宫众人尽心竭力伺候太后,实则借机拔了一些太后公主一派残存的暗桩。   母女俩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文的不行开始来武的,先帝以孝治天下,皇帝当然不能公然倒行逆施,二人拿出看家绝活——撒泼。   难道皇帝还能因为一点小事杀死亲娘亲妹妹?   反正他们的日子不能更差了!   这娘儿俩在后宫捣乱,皇帝的同母弟弟在前朝上奏进谏,长跪不起请求皇帝允准他入宫探望太后,内外夹击之下又有正义直言的御史弹劾皇帝违背先帝孝道治国的理想。   所以皇帝也不能随心所欲。   太后公主二人以为计策奏效便要出一出之前的窝囊气,陈曼曼身在后宫首当其冲,公主听闻皇后怕老鼠,当众命人朝皇后身上扔了一只刚死不久的老鼠,皇后当场晕倒被宫女抬回椒房殿迟迟没能醒来,太医院所有太医悉数跪在椒房殿门外等候为皇后诊治。   皇后受惊,脉象极差,又因今日兢兢业业整顿后宫耗费心力,似是损伤极重,太医个个面无血色。   皇后乃一国之母,若是出了意外必定引起朝野动荡,就连前些时日公然申斥皇后的皇帝也极为愧疚,皇帝当即下令,公主无视皇家教养野蛮无礼对不敬皇后,有违国法家规,褫夺封号降为郡主即日迁回封地,无诏不得入京。   一位兄长令公主有难,另一位兄长视而不见,太后知道皇帝动了真怒也不敢搭救,降为郡主的公主和郡马灰溜溜离京,母子三人的手段再次失效。   这次太后真病了。   可惜皇后也在病中,撑着病体到寿康宫行了礼就回来了,但宫中很是紧张了一阵子抓老鼠,因为陛下下了令,皇后怕这个,万不能让这畜生在出现在皇后面前。   另有御史上表称赞帝后情深,陈曼曼还看了那花团锦簇的文章,深深怀疑这里头说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   之后京里也传的沸沸扬扬,不得不说皇宫是风向标,影响深远,陈曼曼怕老鼠的形象根深蒂固。   其实谁也不知道在公主找茬之前,他们就想好了破局的办法,为了让撒泼的人跳出伦理权威陈曼曼在前一天便暗中挑衅公主。   “幸好没玩脱,万一落个祸国殃民的名声就糟了。” 第88章第88章   有关农村学生被顶替学籍的调查终于水落石出,吴家人暗中买通学生老师,顶替学籍一事证据确凿,恢复高考以来类似的事情时有发生,因为确认流程没那么严谨,但在安原这还是第一次被大肆报道的案例,吴家那位学生被开除学籍,被顶替的农村学生则可以凭借当年的高考成绩重新入学。   吴如月考试作假举报仍在调查,根据封存的当年高考试卷以及吴如月上大学两年以来的作业、期中期末考试笔迹、成绩做对比,多为领导教师以及笔迹学专家辨认下确定不是同一个人所写,排除试卷出错的可能性之外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就是举报里说的,吴家人找人替女儿考试,而吴如月拿着他人的学习成果走进安原大学的校门,调查结果明朗之际又有吴家邻居提供证据说高考期间看到吴如月妈妈提着好饭好菜到另一处房子看望女儿,当时吴如月就住在那处房子里,高考结束回家当天回家很早,还抱怨没有空调热死了。   肃然还没找到那个替吴如月考试的人,但接下来是公安介入调查的事情,学校和教育单位经过流程严谨缜密的调查,最终严肃认真地公布本单位对此事的处理结果。   吴如月被开除学籍,安原大学不会再录取她这样的学生。   “吴家两个人都不是正经手段考上大学,那以前呢,吴家还有三个子女是工农兵大学生,他们的文凭有没有水分?”   墙倒众人推,有关吴副厂长的调查才露出冰山一角,他和他们一家已然承受不住,且根本没想到来势汹汹,毫不留情,他们心里的侥幸顿时散了个一干二净。   “听说吴家住的房子都有人扔烂菜叶子臭鸡蛋,他们以前欺负了不少人,现在啊,是报应!活该!”   “就是,他们家仗势欺人不是一天两天了,咱们厂里的谁不愿意捧吴副厂长臭脚就要被他对付,小骆处长刚调过来的时候被他为难了不少呢!”   “他们家人都该查一查,吃了人家就得吐出来!”   家属院里对此事议论纷纷,还有人结伴到吴家所在的老家属院看热闹,楼上李大嫂好奇,想拉陈曼曼去看,陈曼曼借口身体不舒服没有去,现在什么场面猜都能猜得到,她怕去了被垃圾熏到。   不过回了家还是要问一问:“吴副厂长怎么为难你,我都没听你说过。”   骆致成不以为然:“说给你除了添烦恼还有什么用?就是工作上这点事,我自己能够处理。”   “喔,本来关心你,你不愿意说就算了。”陈曼曼转身要走。   他端着杯子急促地:“欸!”   陈曼曼嫣然回头:“你想说啦?威逼还是利诱?”   “都有,双管齐下才有效果。”骆致成不愿与她对视,垂眸喝了口水才淡淡的说:“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在客车修配厂的时候就听说过吴副厂长的大名,进来这里要做什么,我心里也有数,他们威逼还是利诱都不能改变我的决定。”   “只是有人要伤心咯。”   陈曼曼开句玩笑,被他不客气地瞪了一眼,努努嘴巴夺走他的杯子喝水,这段时间两人之间很少有这样亲昵随意的时刻,骆致成默契地没有破坏氛围。   但是有人就没那么舒服了。   吴家人心惶惶,有门路的跑到香江澳地避避风头,如果形势不好就直接转到国外不再回来了,没门路的主动交代问题,争取个宽大处理,至于被带走就没回过家的人比如吴副厂长到现在也不见人影。 第89章第89章   “什么叫活了三辈子?”   陈曼曼先问了这个问题,这令吴如月有些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如果她不能表现出自己的特异之处又怎么让陈曼曼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年前我断断续续高烧想起前世今生许多事情,在第一世的记忆里你我是同龄的秀女,你嫁给皇子我落选出宫嫁人,选秀时我知道你人很特别所以一直默默关注,你是小官之女,嫁给皇子之后过得还不算,你那位丈夫是人中龙凤待人谦和,但听我做官的丈夫说他行事小心、极有城府,每走一步都在心里经过百般思量,后来他成功登上皇位,封你做了皇后,为了归拢朝中权力他一直按着不纳后宫,其实我在宫外就听到传言,尽管他年轻有为,可文武百官不是好对付的,他想推行政令重重阻扰,幸而他贵妃养母的娘家哥哥愿意帮忙,二人结成同盟,条件也很明显,贵妃的侄女也就是那重臣的女儿要入宫为后。”   吴如月说到此处顿了顿,打量陈曼曼惊疑不定的神色低沉道出结局:“我为你担心,可是家夫官微言轻,我连皇宫都进不去哪里知道你的处境呢,再后来……宫里传出金鼓声,陈皇后薨逝,京城一片缟素,陛下辍朝七日追思发妻,满朝文武称赞他情深似海,但是你身体健康又怎么会突然离世呢。”   陈曼曼垂下眼睛深思,被带入到故事里,但有一种局中人跳出那个圈子看世界的心境。   吴如月语气痛心:“古代妻子去世要守丧一年,皇帝不受此限制,况且没过一个月出了先帝的孝期,皇帝既有孝顺的名声又有深情的美名,群臣劝谏他广选天下秀女充盈后宫延绵子嗣,皇帝回绝了两次,第三次才勉强同意,但在选秀之前他下了圣旨立那位重臣的女儿为皇后,彼时太医院传出消息说是皇后不是病逝而是被毒杀,皇帝并未理会,只是简单处置了几个下人便准备迎娶新后。”   这一次她停顿的时间更长。   陈曼曼攥紧手指主动问:“然后呢?”   “后来坊间传出消息,皇帝之所以不追查毒杀皇后的人是因为皇后死的正是时候,如果她不死,那重臣的女儿怎么进宫?牺牲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而已,对皇帝来说有百利无一害,民间为皇后抱屈的人极多,因为皇后孝顺贤德,陪皇帝守了六年的父孝母孝,还曾向皇帝上奏广开学堂,爱民如子,民间有人偷偷在家里为皇后立牌位,奉她为菩萨娘娘日日祭拜祈求平安,后来有人说皇后的死本就是皇帝授意……”   吴如月话锋一转:“那一世我活了没多久便难产去世,来到这一世喝了孟婆汤什么都不记得,但是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太多,大概是因为我曾经也拜菩萨娘娘积了德,我又想起来许多事,现在已经是我第二次经历这一世了,上辈子我性情骄纵,结婚嫁人之后也不知道珍惜,家里出事之后丈夫要跟我离婚,我没工作没学历亲戚也避之不及,称得上是流离失所,是你看在我们同学一场的份儿上对我多加照顾,可能因为我命中带衰,遇见我之后你也开始走背字运。”   “骆致成内心渴慕权力,还是上一辈子的皇帝性情,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他嫌你不能生育,你的堂姐事业有成也爱上了骆致成,可是骆致成不喜欢她也就罢了,还暗示她来对付你,你堂姐出手害你,你去世之后他娶了顶头上司的女儿,一跃成为汽车制造厂最年轻的副厂长,之后平步青云。”   说到最后,吴如月声音发颤:“我知道我称不上是好人,仗着家里的关系胡作非为,但我这人好歹算知恩图报,我不管你是不是把我看成疯子,我只是想救你报答你前世对我的恩情,无论你信不信,请你一定要防备骆致成。”   她只字不提对骆致成的异样感情,一句称不上好人带过,前世今生都对陈曼曼充满崇拜尊敬,让人生不出厌恶。   陈曼曼久久没有说话,吴如月却没有继续留下打扰她思绪的意思,看她神情恍惚,只是拍拍她肩膀做安慰。   走出十几步,吴如月一改刚才的沉痛惋惜,眼底精光流露,不管陈曼曼是否有前世的记忆都分辨不出她话的真假,六分真四分虚掺和到一起对陈曼曼来说就比真金还真,死人怎么知道死后发生了什么事呢?   有前世阴影,再加上陈曼曼和堂姐陈红兰不对付早晚出手对付,这又是六分真,至于传说中的顶头上司之女,只要陈曼曼有心就会把出现在骆致成身边的女人当成敌人。   两个人之间有了裂痕早晚不攻自破。   …… 第90章第90章   碍眼的人一走,李大嫂拉上不解风情的李大哥迅速离开,留他们夫妻俩并肩同行,临走前还朝陈曼曼挤挤眼,示意她好好审问一番拿捏人。   陈曼曼示意大嫂放心,李大嫂带着看不到好戏的遗憾神情转身数叨起自己的丈夫,绕个弯相携去了家属院的代销点买东西倒真的留他们两人。   骆致成两手分别推着二人的自行车,等陈曼曼开口。   陈曼曼低头撤掉他衣服内里冒出的一根线头,细看发现这是他们结婚那年她给他做的衣服,因为版型样子不是特别好,做出来的效果一般,但他长相摆在那儿,不用衣裳衬人,人来衬衣裳,再看袖扣磨旧的痕迹摇了摇头,衣装关乎形象,他是俭省性格但也没到不在乎新旧程度,还是因为衣服是她亲手做的呢?   “这位廖同志几时来的?”   “昨天,交流十天左右。”   当初打着客车修配厂的名义去羊城学习,现在汽车制造厂屡创佳绩,那边反过来要跟他们学习了,陈曼曼想着廖同志积极中又带着一丝高傲的表情不由失笑。   骆致成蹙紧眉头,更闷了,她笑什么?这件事很好笑吗?   还是说她根本一点都不紧张?   陈曼曼还在琢磨这是不是应验了吴如月所说的今生发展,难为她虚实结合的到位,连陈红兰都没漏掉,可是就连陈曼曼知道前世所谓发展时紧张的也只是父母亲人的前途,如果因为尚未到来的事情给自己吓得裹足不前,就是自己把自己困死了。   “今天吴如月找我聊前世今生,算是算了一卦。”   骆致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开始并没有听清,反应过来时抿了抿唇:“说什么了?”   他这么不紧不慢的,陈曼曼忽然不想说了。   “回家再说吧,我怕被人听见了咱俩都有麻烦。”陈曼曼快走两步往前,骆致成楞了一下跟上。   锁好自行车上楼,三两步跨上楼梯拽住陈曼曼胳膊肘也不敢用力:“她说什么了?”   陈曼曼睨他一眼有点纠结,这么紧张是心虚吗?   “现在在外面呢不要拉拉扯扯,影响不好!”无论在家里有多热请随意,在外面永远是一个样,古板守旧,不过家属院单元楼里年轻夫妻不多,邻居们总爱抓着他们两个打趣,他的性格让她避免了不少调笑。   骆致成焉能听不出她话里的笑意,只是心里万分不解,仍然没有松开手,反正就要到家门口了,不会有别人看到他们亲密。   陈曼曼甩开他的手,没甩开,用力拉了一把示意他朝前看。   “怎么?”骆致成还以为是她闹着玩,刚要揽住她的肩时猝不及防看到站在自家门口的男人。   陆远桥比他们还尴尬,摸摸后脑勺没有一点话剧团台柱子的架子道:“剧组通知我们提前开拍,让我帮忙转告在安原的同志,我到学校没见到陈同志就到你们家来了,刚在这儿等了一会儿。”   骆致成恢复彬彬有礼的冷静:“陆同志,请进。”   “不用了不用了,我还要通知下一位。”陆远桥极力撇清,怕给陈曼曼带来什么麻烦,走出两步意识到带来的文件没交给陈曼曼又退回来。 第91章第91章   吴如月在骆致成下班去陈家的路上截住他,成竹在胸的请他到附近饭店喝茶,现在刚下班,就算是国营饭店也没多少客人。   “有事?”他语调很冷。   “我只是想找你商量一点事情。”   骆致成蹙着眉头,不大耐烦,像是下一刻就要说出个滚字。   但是他没有,吴如月不知怎么的有些异样,但他没走,她也可以打成目的,于是拿出一些资料,全是父母亲受贿渎职的证据。   “这些只是复印件,原件只有我知道在哪里,如果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把它们全部交给你。”   吴如月笃定他需要这些东西,至于他会不会拿走这些之后出尔反尔,她不在乎,就算反悔又如何?纵然吴家败落,她也有办法得到一笔财富,正可以让他看明白她前世今生的真心,她不信骆致成会辜负她第二次。   只要能得到这个男人青眼,在他心里留下一丝痕迹,一切都可以不在乎。   吴如月带着羞涩的想,早晚他会明白她才是最适合他的人也会封她为后。   可是资料摊在桌上骆致成却没有看一眼的意思,吴如月打量他的神情,不明白为什么。   “你不需要?”她确定这些信息没有人能掌握,最起码不能全部掌握,上面有些人已经去世,就算骆致成有通天彻地之能也不可能查到这些事情。   骆致成微微抬手:“那两位同志可能更需要这些信息。”   吴如月耳朵一阵轰鸣,根本没勇气扭头去看他说的是什么人,余光瞥见两个人制服模样的人站在两步之外。   “为什么?”她怎么想也没想到,骆致成根本不沾这份材料直接请来公安,或者说今天他的出现就是为了下套,公安一直在。   骆致成面无表情:“我从一年多前就留意的事情不需要外人插手帮忙。”   一年多以前。   那是她刚和陈曼曼熟悉起来,她们是宿舍最好的朋友,那时候骆致成就要对付他们家,为什么?   骆致成垂下眼睑,掸了掸衣袖上的浮尘。   他容不得任何人算计他的人,何况依仗家世包藏祸心。   “你早知道我指使人接近陈曼曼跟她告白?”   骆致成厌恶地起身,一分钟都不愿意多呆,两步之外的公安看他们没有叙旧的架势准备上前带吴如月回去接受调查,但吴如月猛地站起来,阴沉恶毒的诅咒。   “为什么?我对你痴心一片,你凭什么这么恨我!你不把我的真心看在眼里,那你这辈子上辈子也都得不到心爱之人!”   她见骆致成回头时厌恶更急明显,不由得意的笑了:“你大概已经知道了,陈曼曼她有喜欢的人,我知道前世今生,如果不是你,她这辈子应该嫁给陆远桥,你们永远不得善终!她永远不会原谅你!”   凭什么他满腔真情全部寄托在一个死人身上!   “我是贵妃侄女,是先帝为你钦定的正妻人选啊!”吴如月不顾一切喊出来,可是这样的她,前世至死都是处子之身,不止她……   骆致成冷眼向公安示意:“带她走!”   他率先离开国营饭店推起自行车去了陈家,留下东西略略陪老人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临走前朱银萍察觉他似乎有心事。 第92章第92章   雨天来了个大救星,骆致成到后先问车子出了什么问题,二话不说去检查发动机,陈曼曼帮他打伞,只是需要检查车厢下方的情况时他推了她。   “底下有点脏。”   陈曼曼傻愣愣的,都被雨淋了还在乎什么湿不湿,不过剧组同志抢过她的伞风趣道:“你爱人帮我们出力你就上车休息吧,待会儿准还你一个完好无损的丈夫!”   骆致成额前头半湿,闻言和气笑笑,十分好说话的样子。   车上女同志大多是第一次见陈曼曼的丈夫,雨天狼狈也没影响他的好相貌,纷纷啧啧称奇说俩人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曼曼,你爱人怎么突然来了?特意接你的?”   陈曼曼摇头:“不知道,可能是到京北出差吧。”   他那边正忙,没事不会随便到京北来。   女同志们又问起陈曼曼几时结婚,何时生子,她们都是从各地话剧团选□□的漂亮女演员,骤然离家千里百里且都没对象,日后也要全国各地跑,陈曼曼一个现成的例子,她们想取取经为日后生活做打算。   陈曼曼两手一摊:“我也不知道。”   正说着,司机打火,沉寂许久的发动机竟然有睡醒的征兆,车上躲雨的男女同志们纷纷下车帮忙推车,等发动机真正打着周围一片欢呼声,终于不用担心睡在野外了。   “上车,快上车!”   伞不够,这会儿功夫又有人淋成了落汤鸡,陈曼曼来时听过天气预报撑的是自己来时带的一把伞,等着骆致成在前面检查完毕。   他已然淋成了落汤鸡,头发衣服直往下滴水,手上还有黑漆漆的机油,凑着雨水冲了冲,对陈曼曼递过来的手帕摇了摇头。   “上车吧。”   他说话声伴着雨声低沉悦耳,充满安全感。   上车时站在陈曼曼身后一步远的地方,跟着上了车,车上的人都在看他们两口子,连导演也是忍不住的笑,催促陈曼曼给人拿毛巾擦头发之类的。   陈曼曼知道他这方面有洁癖,她包里恰好有毛巾,拿给他擦完头发再掸掸身上的雨水就没什么作用了,好在天气没那么冷,开出去七八里地雨势渐渐变小,司机也知道他们一车人衣服或多或少潮乎乎的不舒服,将车开的飞快,顺利到达剧组租下的招待所。   别人都有住的地方,骆致成可没有,陈曼曼去问了还有床位,她和演员同住,一间房里有四张床位,他们两个必然不可能同住。   “你洗个热水澡换件衣服,咱们一起吃饭吧。”   “好。”   于是陈曼曼顺理成章的没和剧组同志们同行,看着人家结伴离开还要装作很忙的样子,等人走光了再从房间出来站到走廊里等人出来。   骆致成换了件灰色毛背心,还是那间发旧的外套,他穿的格外自然。   “吃什么?”   陈曼曼四处看看:“吃牛肉面吧,喝点热汤暖和一下发发汗。”   饭后雨停,还有彩虹挂在天空上,导演宣布明天休息一天,能否继续拍摄还要看天气如何,陈曼曼不知道骆致成来京北什么安排,正好有时间提议到外面走一走。   “吴如月拿了一些证据被公安带走调查了。”   “啊?噢。” 第93章第93章   想的是同一个人?   陈曼曼拜佛是心里有愧,为着那个不曾知晓它的到来便已失去的孩子,他怎么可能那么笃定说是同一个人?   寺庙殿外凉风徐徐,陈曼曼仿佛刚认识眼前这个人。   骆致成像一棵沉默挺拔的大树,张开枝枝蔓蔓企图庇护她,陈曼曼心跳不稳定,快一阵慢一阵,垂下眼睛时热的发烫。   那时他们出了贵妃去世的三年孝期,成皇子在京中威望见涨,出过先帝欲给成皇子赐高门侧妃的传言,夺嫡进入白热化阶段,去世贵妃的娘家哥哥大将军回朝,大将军还有一同族妹妹在宫中为妃深得宠爱,但他对待成皇子这便宜外甥的态度格外亲热,京城有传言,皇帝要赐的高门侧妃便是大将军的女儿。   不止如此,陈曼曼还从其他人口中听说,当初皇帝冷落贵妃许久,曾想给贵妃一个恩典,破例准许成皇子娶贵妃的娘家侄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成皇子还是和其余皇子一般赐了秀女。   陈曼曼无心听取传言,她身体不大舒服,自从结婚第一年成皇子请太医给她治好痛经的毛病后,她很少这么难受了,经血的量比平时多。   因为没有别的不适,只是不方便出行,于是她整日呆在府中,等月经干净了才重新恢复交际,她不能在这时候拖后腿,也要警醒娘家父亲兄弟,为此陈曼曼特意回府一趟。   陈母观她脸色不佳,关切极了,马上就到了一荣俱荣的关头,女儿身体可出不得问题。   “我没事。”   陈母身边有位经验老道的嬷嬷,颇懂些妇产医术,她让嬷嬷给把脉,言称成皇子府中未必都是一心一意追随陈曼曼这位当家主母,还是留个心眼。   陈曼曼也没反驳,只当是宽陈母的心,谁知那嬷嬷把过脉直直跪下,脸色难看。   那时,陈曼曼真不相信嬷嬷能诊出什么大病。   谁知嬷嬷吞吞吐吐良久:“姑娘前阵儿可是小产过?”   “什么?”   陈曼曼以为嬷嬷故弄玄虚,直到嬷嬷说出她身上的所有症状,称是坐胎不稳月份太小,小产也当是月经,陈母差点吓晕,严令嬷嬷不要将此事外传,又问陈曼曼知不知道被谁害了?   “没有。”陈曼曼沉吟:“母亲也要守口如瓶的好。”   陈母点头如捣蒜,若是成皇子知晓女儿小产的事,怕是要降罪于他们,大家一损俱损。   “曼儿可要调养一二?”   “不必了。”   陈曼曼又觉得不妥,请嬷嬷说了几味补药以及调养之道,回府之后又将药方扔到炭盆里烧了。   他们府中有请平安脉的规矩,陈曼曼假做疲于应付,联合丫环戏耍大夫的玩笑令丫环坐于账内诊脉,免得被大夫察觉。   成皇子几近心力交瘁,陈曼曼自己查不出个所以然,也不想说出来徒增伤感,怀胎不到一月就连身边人都不知道的事,别人又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害她?再者说,当时局面她不适合有孕,她穿越前年纪小,但跟在朱银萍身边听家长里短时也知道有孕妇性情敏感身体疲累,常常留不住孩子,往前推她怀上孩子的日子,正是心绪不佳的时候。   索性瞒到底。   这事应付过去,到了下次月经后,成皇子与她一道请平安脉开补药方子,太医并无二话。   后来,老皇帝驾崩,新皇登基封后为先帝守灵送葬,安稳下来之后他们曾一同去皇家寺院上香。   皇帝拈了三支香交给她,二人对着佛像恭敬诚恳地奉上这一炷香,即便不信鬼神,那一刻也在祈求那个无缘的孩子能早登极乐,免受轮回之苦。   日后若有缘,再续母子情分。   寺庙大殿外的风又吹了一阵,远处阴云连绵,随时都有可能卷土重来,再下一场暴雨。 第94章第94章   盛名在外的贵妃为人骄傲专横,皇帝让她养成皇子其实母子之间情分只是平平,贵妃生不出亲生孩子,也没有心思照顾别人生的儿子,初时交给嬷嬷奶娘,等成皇子长大她逐渐有失宠端倪时才想起这个养子。   那时候成皇子已经知晓自己非贵妃亲生,他的生母在另一所宫室居住,刚刚生下一位小皇子,他生来聪慧,贵妃拿他复宠,他也顺从,贵妃和皇帝矛盾消除,二人又恢复从前的来往。   满七岁,成皇子搬到皇子所居住进学,每两日去给贵妃请一回安,及至他十岁,贵妃失宠已成定局,皇帝的心软怜爱消耗殆尽,无论贵妃使出什么招数都难以留住皇帝看向年轻美人的目光,甚至是她的妹妹。   贵妃歇斯底里之后反而认账了,五年后,贵妃初现病容,皇帝大惊,令太医院太医全数为贵妃诊治,望着瘦骨嶙峋的贵妃愧疚难安。   成皇子看得清楚,也知道皇帝跟贵妃许诺不动她的娘家人,允诺贵妃侄女可许配给他,待她依旧。   往年贵妃娘家人入宫请安,成皇子在前朝和贵妃的大将军哥哥会面,并不曾见过内眷,他不好奇便宜表妹的长相,只是心里一沉。   但,源源不断的赏赐流入贵妃宫中,皇帝初时常来,后来只见赏赐不见他人。   十岁之后,成皇子每旬给贵妃请安一回,他寡言沉默,贵妃病重,多是他在门外磕个头就走了,大选半年前一次请安时,贵妃难得精神不错,在正殿见了他且多说了两句话。   “陛下与我说留意你的婚事,我那娘家侄女想必你也看不上吧。”   年轻的成皇子低了低头,表情坦然毫无愧色。   贵妃笑了:“你想要个什么样的皇子妃,你我母子一场我没为你做过什么,趁我精神还行,选秀亲自替你盯一盯。”   成皇子没有吭声。   不是害羞或者随性,而是认真的思考。   贵妃坐直身子饶有兴致。   “儿臣希望相伴一生之人纯善聪慧,仪容美丑只是次要,有劳母妃。”   贵妃怔了怔,也不多言:“好。”   成皇子站起身,端端正正跪下行了大礼道谢。   贵妃坦然受了,略过他望向庭院里的梅树,低喃了半句话。   “你既说相伴一生之人,我助你得偿所愿便是,为人妻者不易,若你将来……”   成皇子纹丝不动。   贵妃哂笑:“退下吧。”   成皇子又磕了个头。   ……   陈曼曼自梦中醒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话的原因,做梦竟然真的梦到了这离奇的一幕,就连贵妃也看得真真儿的,不像平时做梦醒来忘得一干二净,什么都隔着一层纱看不真切。   梦醒了就得上班了。   雨后初晴景色极好,副导演通知六点钟集合,陈曼曼作为化妆师和女演员一样都得起的更早,到片场忙的大气不敢喘终于赶上导演想要的景色。   闲下来才想起骆致成还在他们租住的招待所住着,昨天他没说到京北做什么,总不至于专程到京北找她吧?   陈曼曼思索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总觉得不真实,结婚两年了,前前后后他们做了九年夫妻,这会儿居然忐忑起来,挺没出息的。   可是等她一抬头看到迎着日光站立的男人时更没出息了,他什么时候来的?   剧组同志帮忙解答:“人和你前后脚来的,一直看你跟这儿忙活,现在不忙,快陪人说说话吧。”   有了台阶,陈曼曼朝他走,骆致成向她来。   “你在京北没有正经事?” 第95章第95章   一个月功夫,骆致成跑了三趟,之后陈曼曼死活不愿意让他去片场了,让剧组同志们看见还以为他们新婚难舍难分呢,谁家这样啊,说公事也没人信吧?   所以她在晚饭时间往汽车厂家属院的电话亭打了个电话,没人接,说是家里没人,又往办公室打,这回有人接。   “我是骆致成。”   “我是陈曼曼。”   骆致成随性轻笑:“舍得给我打电话了?”   这些天他都是从岳父母以及爷爷奶奶口中得知她给家里打过电话,她一星期打一次电话报平安,他两个星期去一次京北,也没漏掉什么消息。   陈曼曼避而不答:“我们最近会换拍摄地点,你不要过来了,免得那么老远空跑一趟。”   那边没声音,她摸摸鼻子,确实说的冷漠无情了点,想着要不要弥补一二的时候那边笑了。   骆致成嗯了声:“有确定地址跟我说一下。”   “剧组不允许透漏太多行程影响拍摄。”   “我不会影响,等你休息。”   陈曼曼也没法反驳:“好,那就这样,你单位电话不好一直占用,我还要给我爸妈打电话。”   电话很贵,踩在两分钟点儿上挂断付钱。   骆致成捏捏鼻梁,胆子比以前还要大,那么……他现在骑车去陈家还来得及吗?还是留一点脸面吧?   陈家   公用电话亭喊朱银萍接电话,楼上楼下邻居一声接一声的传递消息,朱银萍正在刷碗,都没来得及擦手,随便在围裙上抹了抹就喊陈广明跟她一块儿下楼接电话。   陈广明四处张望,她气不打一处来。   “你看啥呢?”   “那是不是致成?”   朱银萍定睛一看,哟,还真是,女婿每星期都来她现在逐渐习惯了没那么怵他,忙招呼他一起接电话。   “妈,您先接吧。”   陈曼曼握着听筒怀疑自己听错了,等朱银萍三心二意应付她聊天时才确定她妈是真的着急让女婿和她通电话,这么一想思绪翻飞,她都没细想和父母说了什么。   电话最终交到骆致成手里,陈曼曼不解。   “你之前不是在厂里?”   “你不在家,我替你看望爸妈。”   说的自然流畅,好似真是个孝顺体贴的女婿,可是前世今生的父母都怵他身份,每次登门都当贵客稀客招待,他也不多留,大多时候放下东西就走,但每次电话父母都会念一遍他这些好。   陈曼曼心里柔软:“我给爷爷奶奶打过电话了,你有时间也去陪陪他们。”   “好。”   骆致成躁动的心平稳下来,用一个字回答她。 第96章第96章   镜子里的人很安静。   曾经那些都是骆致成的骄傲,他端坐万万人之上,天下俯首,登基三年捧到陈曼曼面前的珍宝数不胜数,似乎价值连城,又似乎分文不值。   陈曼曼双手覆在他护在自己腰间的大手:“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愧疚,觉得对不起我,我们两个走到现在总该说句实话才好谈以后。”   他僵硬的身躯稍稍好受了。   “我会慢慢明白的。”   何况她也说过,永远爱那七年里的他不是吗?骆致成又好受一些,做保证似的再嗯一声,还是没撒手。   他从前很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刻,皇帝不好当,别人明知道发妻是他心尖上的人物,他还要装着平淡,以为平平常常方能长久。   想到此,不由轻轻叹气。   陈曼曼被他抱着只觉得后面多个火炉,手肘撞撞他腹部:“放开凉快会儿吧?”   他不动。   “裙子合身么?”   陈曼曼歪头:“我回去再试。”   “在这里试吧。”   天光大亮,陈曼曼可不好意思,骆致成拉上窗帘又检查了房门插销,朝她示意,这样总可以了吧?   陈曼曼轻咳:“你转过身。”   他们这么多年夫妻,还要转身?骆致成不大情愿,可是他不转身她不动作,只好面对门板思过,耳边都是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响,他刚动了动。   陈曼曼哼了一声:“你刚刚答应了。”   好吧,遵循君子之道,他坚持到最后没有转身直到陈曼曼换好衣服到镜前检查,见他一动不动,戏弄心大起,从后面捏捏他的耳垂,新婚的时候陈慢慢发现他不喜欢被碰到耳朵,后来在帐子里知道是他耳朵太敏感,碰到之后就会有反应。   “喂,真的不看?”   骆致成叹气,转身时有些无奈,牵着她的手转了一圈略微自得:“我的眼光还不错。”   “主要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吧?”   “所以我不是说衣服。”   陈曼曼斜他一眼,什么时候学会了油嘴滑舌,只是还没问出来就被他倾身吻过来,门窗关好,到方便他此时行事,骆致成扶着她的腰不断迫使她后退最后躺倒在床上,吻的轻柔有力道,开始没沾染太多□□,尽是久别重逢的温情。   不过两人正经夫妻实在禁不起撩拨,骆致成还记得他们没有计生用品,且不说他们没商量好何时要孩子,以陈曼曼最近一年的工作量也难以承受孕育孩子的辛苦,他小心再小心。   陈曼曼最后有点难受,因为手腕子很辛苦,她之后工作还要长时间劳动手臂呢。   箭在弦上,骆致成说了许多好听话哄她不要放弃,包括平时绝对不会挂在嘴边的宝儿乖乖之类的称呼。   陈曼曼好笑,又觉得被她掌控的男人此刻有些惹人怜爱,不过刹那,埋在心底的阴霾涌动出来占领全部心神,也许她走之后,他也会因为被人露出此种情态,为别人动心。   尽管心里坚定无畏,可有些时候自己也控制不住阴暗颓丧的念头,讨厌自己反复无常的敏感。   她动作一顿,眼神里透着一丝厌烦和冷漠,骆致成抬眸时恰好捕捉到,心头全是茫然,本能去吻她,也许是他看错了。   陈曼曼最终放弃手,擦边完成任务。   可惜刚换上的新裙子又要重新洗一遍。 第97章第97章   早起骆致成总揉后颈,落枕了。   陈曼曼视若无睹,她早起醒来才发现床上多了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回来的他,还蹭她半边枕头,人被发现之后脸不红心不跳的起床,好似没昨天睡书房那回事。   回到老院,骆老太太看出孙子不对劲,问了是落枕也没法子。   偏陈曼曼非在这时候忍不住笑,骆老太太哪能看不出俩人之间有故事,故意绷着脸问:“是不是惹恼曼曼被赶去睡书房了?”   “奶奶,您不帮我?”   “我帮理不帮亲。”   骆老太太要升堂,陈曼曼哪能说实话,万一说露馅就是她的过错了,于是含糊不清的暗示真是骆致成的过错,结果老太太不客气地给骆致成一顿训让他谨言慎行,想来老人家也知道最近发生的事。   当初吴如月是怎么被公安带走还是有那么一小撮人心知肚明,骆致成调到汽车制造厂不到一年就弄走了盘踞多年的副厂长更让不少人投鼠忌器。   林雪琴来老院时正看到这对小夫妻和公婆相谈甚欢,教训的念头蠢蠢欲动,同她一起的骆致明给亲爹使了个眼色,并把儿子希希递到林雪琴怀里影响视线。   陈曼曼不想和婆婆正面交锋,直接起身去厨房说帮大家洗桃子吃,林雪琴皱了皱眉没有拦她,但她跨出门槛时还能听到林雪琴颐指气使的建议。   “她三天两头往外地跑,一两个月不回来能行吗?”   骆致成和林雪琴之间的气氛不是剑拔弩张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不想破坏心情;“我们心里有数。”   “妈,二嫂她参与的电视剧电影反响都挺不错,现在功成名就多好啊,您说出也有光呢。”骆致明想尽一份力。   林雪琴瞥见陈曼曼进了厨房想必是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了才道:“哼,别到时候被人勾走了惹出事端给你前途添麻——”   她被二儿子阴冷的目光吓到了,这么一顿,再想刺激他的话就不敢说出口了,后悔又拉不下面子挽回,她怎么知道骆致成对陈曼曼那么重视呢?   等陈曼曼端着桃子回到堂屋大家正在讨论骆致明的婚礼,吴家出事后刘巧巧家里也有波及,公婆不再坚持反对骆致明的选择,两个人都是二婚,但骆家脸面摆在这儿,婚礼仪式不能俭省。   本就是星期天的大聚餐,没过多久骆致彬一家也来了,从上次被骆致成识破他们换院子的目的之后,陈曼曼和楚玉嫱见面不超过两次,面和心不和的寒暄之后各过各的日子。   今天骆致彬脸上挂了彩,从耳朵到鼻子都有抓痕,一众人看在眼里却没人当面问,骆致彬佯装无事发生,楚玉嫱绷着脸一言不发。   陈曼曼敏锐地感觉到大嫂看她时目光充满嘲讽和不满,不同于上次的故作姿态,这次是真实的悲愤。   很快,陈曼曼知道了原因。   前不久陈红兰从副食品厂辞职下海,从前的副业变成了主业,她开始从事副食品创新研发还和人打造了一家新式饭店以传承百年的菜谱做招牌招徕客人,因为职务原因,骆致彬和陈红兰有过不少接触,还造成一场误会,陈红兰正式辞职后两人关系更加密切。   比如现在,陈曼曼亲眼见到陈红兰和骆致彬同游,骆致彬怀里还带着他的小女儿欢欢。   四人碰面骆致彬先慌了神,结结巴巴解释:“我就是和朋友见一面,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骆致成淡淡扫了一眼:“大哥,你脸上的疤还没掉痂,还是注意一点影响吧。” 第98章第98章   如果陈红兰一直有系统,那么许多事情都有了解释。   陈曼曼遇见系统的最初它曾说过这世界上隐藏玄机,有正义的一方也有作恶的一方,比如被她代替那个早夭的女孩子是因为意外死亡,但系统的意思是按照原定命运这个女孩子应该顺顺利利活下去,只是被意外夺走了既定命运,也就是作恶的一方。   系统作为维护规则运转的力量找来命格相合的转世代替她继续原先的人生,避免影响更多人的命运。   陈曼曼有种感觉,曾经带她到古代的系统和陈红兰这个并不是同一个,道理很简单,那个系统从不会引导她谋财害命,除非任务结束否则不会出现,它倾向于让人自力更生。   但是陈红兰这个,就不一样了。   回顾陈红兰回城以来以及剧情未来发展变化也不难明白,她一直以来的行为都因为背后有系统操控,那陈红兰的任务是什么?   得到骆致明吗?   陈曼曼记得她回来的时候和系统分别,系统和她道别,她有些很不习惯,还会害怕哪天系统再次出现带走她,问系统是否还会出现的时候它很含糊。   有缘会再见。   现在算吗?   一路上陈曼曼都在思考这些问题,颇有些平静生活被打乱的烦躁,进门后她迫不及待的问。   “你说,陈红兰会和……那个合作到什么时候?”她不知道怎么形容系统,干脆用那个代替。   骆致成神思不属:“它还会带走你吗?”   陈曼曼一愣:“应该不会。”   他眉头锁的更紧,因为不知道怎么和人力之外的东西对抗。   “这里就是我出生的地方,我已经完成任务扯平了,它不会再带我走了。”陈曼曼又解释了一遍。   骆致成问出心底一直以来的问题:“你当初是什么任务?嫁给我吗?”   “……不是,只是那个我夭折了,我要继续活下去。”   他一脸这不是一样的吗?并且深以为然的坚持:“如果少了你会发生很大改变,所以你来了,就是为了嫁给我啊。”   说到最后他语气变得不容置疑。   也对。   陈曼曼一秒回神:“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我现在有点担心陈红兰达不成目的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骆致成沉思:“如果它能肆无忌惮的掠夺不必等到现在的困境,它通过陈红兰获取利益也应该有所忌惮,我们所在的并不是一个虚构世界,有事物发展规律也有规则束缚。” 第99章第99章   杜岭香做出来的菜出了点不大不小的变故,改开这几年以来私营饭店不断崛起,国营饭店不如私营饭店样式新鲜经营灵活,生意有好有坏,不过依仗她的手艺,国营饭店口碑还不错,但今天有客人在菜里吃出了大/烟/壳子也就是罂/粟/壳。   这东西在老百姓周围还算常见,逢年过节有老人喜欢做肉菜的时候添一两个说是增味,可饭店出现这些意味就不一样了,难道生意这么好都靠害人手段维持?   客人刚挑出来壳子要嚷嚷,就被人一个擒拿手抓住了。   其余人还没搞清楚是什么情况,梁飞钳制着陈永庆往外走,还示意服务员端上盘子做证物,陈永庆挣扎了一下纹丝不动,这人吃什么长大的?   他又想起找杜岭香要孩子时梁飞揍他的拳头,老老实实被人带到后厨审问。   陈永庆招的很痛快:“是陈红兰指使我陷害你们,她让我溜到后厨把这东西放到炖锅里再找茬,我找不到机会就随便放进菜里了。”   妹夫说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做生意能赚那么多钱何必替陈红兰做违法的事情呢,再说杜岭香好歹是他儿子的妈,真把人害死了儿子就得他来养了,向明丽还不得打死他?   陈永庆招供迅速认错态度良好,饭店报警之后对他的处理也很轻,调查出来结果就找主使过来对质,陈红兰满脸意外加吃惊好像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似的,坚持不肯承认是她指使陈永庆。   陈曼曼和向明丽都在,公安局通知家属来人,陈曼曼不想惊动父母只让向明丽来了。   不过眼看着陈红兰弃车保帅,向明丽和陈永庆都是肉眼可见的愤怒。   向明丽更干脆,一跃上前扇了陈红兰一巴掌:“我知道你利用我们,可我不知道你竟然敢让陈永庆干违法的事儿,你是想害死我们!”   陈红兰被打的两眼泛泪珠,一个劲解释自己没有指使陈永庆,但事实不认眼泪,既然陈永庆指认了,公安同志就要继续调查。   等骆致彬听到消息想来公安局帮忙的时候正好撞见自己亲弟弟,骆致成扫了一眼,他讪笑。   “我路过。”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胆怯,骆致彬绕一圈就走了。   向明丽正好看到这一幕,回头就跟陈红兰描述:“你还当自己是人家红颜知己,遇见事儿跑的比谁都快,介入别人家庭你要不要脸?”   陈红兰眼底藏着浓重的耻辱,男人都是骗子,骆致彬也不例外!尤其她此时的狼狈还被陈曼曼看了个正着,心底的后悔又多了一层,如果早知道前世早死的陈曼曼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她一定在最开始就让她失去所有向上爬的机会。   审问没能问出个结果,但是到陈红兰与人合伙经营店铺的公安人员发现了意外惊喜,连着工商和食品安全纷纷介入,安原本地的报纸也将这件事捅了出去。   几家店铺税务方面存在非常大的问题,经营至今借助政策优惠逃税,除此之外陈红兰与人合作的店铺被查出就火锅底料里加大/烟/壳子增味、借此留住客源。   合伙人直接将罪名推给陈红兰,说配料全是她一手操控,他们根本没有过问。   “不可能!我从没有加过那种东西!是你们陷害我!” 第100章第100章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陈红兰只罚了点钱就出来了,往火锅底料里加大/烟/壳子不是她主使,逃税等问题也是合伙人贪婪,她是被骗的受害者,除了怂恿陈永庆陷害杜岭香一事无法反驳之外她清清白白。   只不过陈红兰很难再从事食品行业,倒是有人闻风而来想买她手里的菜谱,陈红兰不肯卖,大有等待时机东山再起的架势。   与此同时,有关吴家的事也尘埃落定了,吴副厂长坐牢,对吴如月的审查接近尾声,她没有参与父母的工作还提供了不少证据,平安无事出来了,但活动范围被限制在安原,如果后续有问题还要请她继续接受调查,听说吴如月出来之后就和吴母租了一处小房子安生过日子。   对朱银萍夫妻来说他们并不在乎这些,送走陈老太之后二儿子陈永庆一家也要走,陈永庆和向明丽都选择买断岗位下海经商,加上他们跟陈红兰那么长时间手里抠了不少钱财,一家三口决定去经济更加发达开放的南方城市打拼,二人言之凿凿就算开出租车也比在家挣钱,根本拦不住。   安原到南方沿海城市要坐两天一夜的火车,陈永庆自小就是爱玩不回家的性格,对父母来说这一走啥时候才能回来?   尽管陈永庆再不争气再混蛋,那也是他们的亲生儿子,拦不住了只能希望他们能在南方有个好前程,所以他们让陈曼曼和陈国庆一家也回来吃团圆饭。   饭菜是朱银萍亲手做的,相当丰盛,陈国庆家两个儿子,陈永庆一个女儿,仨孩子不懂离愁别绪,只知道今天家里人多还有好吃好喝好玩的,你追我赶玩的热闹,小姑姑陈曼曼也在陪他们,小姑父则掏了钱带他们去买零嘴儿。   大嫂钱卫红陪朱银萍做饭,陈广明和陈国庆聊南方的发展,陈永庆抽着烟模样神气嘚瑟,陈红兰出事他却毫发无伤的出来了,这家里没谁比他有钱,他能不嘚瑟么?   向明丽兴致不高,在陈曼曼跟出去和小孩子一起玩的时候拉住她。   “你知道你妈跟我说什么么?”   陈曼曼愣神:“什么?”   “她说陈永庆没个定性,到了外地让我多盯着他,你说你肯为你二哥操心却只帮这点忙不让他犯错,早干什么了?”向明丽忿忿不平,她知道陈红兰怂恿陈永庆做的事先是气愤后是恼怒,毕竟要对付的人是杜岭香,可是陈曼曼和骆致成阻止了,她又不高兴,陈红兰算计她,她假装不知道混在陈红兰周围搂钱,小姑子要帮她们怎么不帮到底?   陈永庆出事之后向明丽说过让妹夫给丈夫找份工作,就算将来给妹夫当司机也行,可是陈曼曼不同意,他们是有钱到南方发展,可哪比得上留在老家有钱有权呢。   陈曼曼抿唇:“二嫂,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二哥要是惹你生气你就收拾他呗,妈不是发话了?”   其实她懂向明丽的心情,埋怨她和杜岭香交好没有事事为他们夫妻考虑,因为陈永庆人渣,陈家就欠向明丽的,可父母能做的都做了,向明丽只知道和家里要好处也没见她收拾罪魁祸首陈永庆,这就不妥了吧?   向明丽碰了个软钉子。   “哼,活该你们嫉妒陈红兰。”她小声嘟囔之后转身就走,还招手喊走抱着许多零食回来的妞妞,妞妞看看小姑姑又看看小姑父也没挣脱妈妈的手。   陈曼曼想了一下没坚持把她抱过来,说到底那是向明丽的女儿。   回去路上陈曼曼一直在出神,到家骆致成问她想什么。   “我在想,我们一家还真是……配角的配置。” 第101章第101章   骆致明婚礼放在夏末秋初,虽然新郎新娘都是二婚,但他们各自的孩子手拉手和父母站在一起拍照,一家人笑的幸福洋溢,到场亲朋好友都为他们祝福。   但也有人例外,陈红兰躲在角落里看婚礼进出的人群,新郎新娘迎宾的时候她咬紧牙齿,要说对骆致明的感情其实是没有几分,如果不是系统说骆致明也是气运浓厚之人,她根本不会感兴趣,可是这个人竟然对她不屑一顾就让陈红兰难以忍受这种屈辱。   从她官司缠身骆致彬也不见踪影,她费劲接近的两兄弟同时失去作用。   陈红兰不断询问系统,她该怎么翻身?难道真要依靠商建平?陈红兰想起前世商建平发达之后的嘴脸心里涌动一股特别的感觉,前世没享过商建平的福,现在用一用也未尝不可。   可是到底不甘心,她哪里不如陈曼曼?为什么没她过得好?   恰在这时,有人来问:“你真的甘心放弃吗?”   陈红兰回头没有多少惊讶的反问:“是你?”   “是我。”吴如月昂着头,仍然是吴家大小姐骄傲高贵的姿态:“骆致明算什么,骆家最有出息的人又不是他,你既然不服陈曼曼,为什么不让她失去最重要的东西呢?难道你还不清楚陈曼曼之所以这么风光都是因为那个男人么?”   陈红兰不为所动:“你难道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吴娇是堂姐妹,吴娇对他有兴趣,他出手对付你们家,安原人人都知道吴家倒了,你现在来怂恿我也是为自己做事吧?”   吴如月坦然一笑:“不错,你我正好可以合作,我的建议正好能帮你出一口恶气,不要告诉我你甘愿委身曾经背叛你的男人。”   这句话戳到了陈红兰心中的耻辱,她顿了顿,点头。   “你有什么办法?”   “你当初没委身商建平,另一个人也很快把他踹开了,他心里难道不恨?”   陈红兰眼睛一亮:“如果他没那个意思呢?”   “难道就没人喜欢陈曼曼吗?”   陆远桥?他们两个一起拍戏朝夕相处,陈红兰也听说过陆远桥一直未婚的传闻,据说他有个喜欢的女人,他在等她。   可是陆远桥风度翩翩,已经是家喻户晓的明星了,现在拍的这部电视剧播完必然火遍全国,这样的男人给陈曼曼?   陈红兰皱眉思索商建平有胆子觊觎陈曼曼的可能。   吴如月看她思考的认真,眼底流露出一丝满意笑容,这就对了,让陈曼曼身败名裂才是最好的报应,高洁贤德的皇后娘娘居然和别人丈夫有染,说出去都要笑死人了。   如果还有别的人选就好了。   照相馆的方坤?那人今年离开安原去了南方发展,陈红兰有些拿不准主意,想起系统的存在。   ‘系统,这世上还有人喜欢陈曼曼吗?’   系统反应了一会儿:‘有个叫楚玉行的人喜欢她,至今存在,他情绪波动很强烈,不过人好像快不行了。’   楚玉行?陈红兰很快想起这人是陈曼曼婆家大嫂楚玉嫱的亲生弟弟,这个人居然喜欢陈曼曼?   可惜人要死了。   陈红兰犹豫了一下,吴如月当即发问,她说了楚玉行的事迹,吴如月果断凑到她耳边说了句话。   两人商议完毕已然彼此信任,分开时默契地一前一后去了相反方向,只是转身后都露出防备神色。   陈红兰出神,如果陈曼曼和人有奸情,离婚后骆致成就是单身了,他是气运之子,她为何不冒险夺取他的气运反而要拱手将人让给吴如月呢?   吴如月回想陈红兰方才的神态,觉得此人容貌中上但智商只称得上中等,可她之前发家如此顺利,难道真没有机巧吗?她让人调查陈红兰时便察觉到许多不平凡,陈红兰仿佛有先见之明,见面交谈更觉得怪异之处。   现在又想起两个和陈曼曼有关的男人,从迷茫到恍然大悟,仿佛刚刚知道消息,难道这世界的人转世投胎都不用喝孟婆汤,或是和调查方向显示的那般,陈红兰有特异功能? 第102章第102章   隔天再去老院老太太唉声叹气,看来楚玉行的情况很不好。   “他爷爷就是因为吸烟太多染上了肺癌,从发现到去世不到三个月,玉行这么年轻,上回见他还是挺精神一小伙子,现在躺在病床上,哎哟——”   老太太不忍地摇头:“他爸妈瘦了一大圈眼睛肿的睁不开,玉行也没留下一儿半女,万一……他们两口子要怎么过?”   陈曼曼听着,叹了声气。   接着老太太和家里商量,光送探望的礼物不大够,每家出点钱,她和骆宏申拿了双倍给楚家送去,不管是做营养费还是治疗费,算是尽了一份姻亲的心。   这个提议没人反驳,之后骆宏申出差回来,和林雪琴一起去送了一千块钱。   好巧不巧,陈曼曼也去了那家医院探望剧组一位胆囊炎住院的同事,剧组最近三个月直到杀青都在安原拍摄,对陈曼曼他们这些安原人来说着实是个意外惊喜,离家更近不用跑去外地了,剧组有人生病也是大家照顾,本地人展现地主之谊结伴前去。   陈曼曼是到医院外面才想起来楚玉行在这儿住院,心里想的,万一碰到就不好了。   但是怕什么来什么。   看完病人同事从病房出来的时候遇到楚玉嫱一手牵女儿一手拎热水壶,普通住院病房和癌症病房不在同一楼层,可是楼里只有一楼有水房。   “婶婶!”欢欢先喊了人。   陈曼曼只得笑笑:“大嫂。”   楚玉嫱眼神冷冷的,点了点头看到陈曼曼身后那些人才意识到:“你有事要忙啊。”   “对。”   “那你去忙吧。”   “好,欢欢再见。”   欢欢懵懂地和婶婶说再见,等陈曼曼一行人走出医院大门见楚玉嫱还是一动不动,不解地拽拽母亲的手。   “妈妈,舅舅。”   他们得回舅舅的房间了。   楚玉嫱嗯了声牵着欢欢上楼,进病房见楚玉行一眨不眨望向窗外,她玉树临风的弟弟如今憔悴的看不出原先模样了,刹那间心如刀割。   楚玉行回头,眼里满是渴望:“姐,我看见她了……”   “玉行。”楚玉嫱说不出劝阻的话,如果她早知道弟弟喜欢那个人一定早早帮他完成心愿,可是现在,她勉强笑笑;“你看上她是她的福气,傻孩子,怎么不早告诉我。”   “姐,我怕你不答应。”   “胡说,什么我都答应。”   楚玉行低低应声,垂下眼睛时表情阴冷。   山雨欲来风满楼。   剧组搭建好所有的场景等一场雨,老天爷很给面子,拍出想要的感觉之后倾盆大雨哗啦倒下来了,不过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小时后雨后天晴剧组又拍到彩虹,心满意足收工。   从片场出来有一段路人烟稀少,也是陈曼曼回家的必经之路,而剧组住的招待所是相反方向,她和剧组同志道别便骑上自行车向前走,到家附近的时候有个小孩子拦住她的自行车递过来一封信。 第103章第103章   吴如月好奇,陈红兰还有什么能力破局,身败名裂的情况下她能在安原呆下去都是难事,何况东山再起呢?   让人意外的是即将刊登上到报纸上的丑事真就停了下来,她特意将陈红兰和商建平的好事告知于慧君,于慧君抓奸带的人马是她的人脉,可这些人都没能将新闻发出来。   陈红兰怎么做到的?   吴如月用尽各种方法调查陈红兰,只知道她出事之后打了个电话,之后事态就发生了变化。   可陈红兰找的那些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之前从没和陈红兰接触过,陈红兰好似拿捏了把柄或者让出了利益,她是怎么知道的?   直到一天,吴如月见到陈红兰一人独处的时候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系统?系统?系统越来越衰弱了……’   陈红兰眉头紧皱;“要不还是和系统打个商量,我知道日后的发展只是不清楚具体到什么位置,那些人总想靠发展谋前途,卖几个消息给他们也不算违规。”   想定之后陈红兰开始和系统沟通,开始是脑内对话,情绪激动的时候陈红兰和系统争辩。   “你说你需要气运我都帮你做了,先前靠着我气运生活的时候什么都不帮我,现在我有困难你还不出手帮忙,就不怕我倒霉之后你也跟着消亡吗?”   系统也恼怒起来:“从我们开始我就警告过你不能随意夺取他人性命,要循序渐进的做事,是你自己能力不足为什么要来怪我,你这样逆天而行只会拖累我。”   它已经尝够了逆天而行的滋味,谁知道又遇到一个笨蛋合作者。   系统严肃警告:“如果你执意妄为,我可以选择别的合作者,而且我已经有了目标。”   选别的合作者?   陈红兰一激灵扭头就看到了吴如月,吴如月嫁妆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红兰,你最近有陈曼曼的消息么?她和楚玉行的事儿成了么?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下,她和骆致成是不是要离婚了?”   陈红兰眼神一转:“暂时没打听到,不过我有个办法。”   两人又有商有量,吴如月跟着陈红兰去了她住的地方,到那之后发现这里正好能看见陈家的动向,陈曼曼出事不会不和娘家联系,他们在这守株待兔。   陈家一如从前,朱银萍和陈广明脸上丝毫没有担忧神色,该吃吃该喝喝,有一天还抱着一个外地寄来的包裹,满满登登一大包东西,吃的用的都有。   “这是谁寄来的?”   “我们曼曼。”   陈曼曼不在安原?二人对视一眼不愿意相信那道不好的预感。   吴如月若有所思之余很不甘心,她暗想着拿到陈红兰拥有的神奇之术再对付陈曼曼等于如虎添翼,按捺着没有发作,哪知道醒来之后被人绑缚着双手,动弹不得。   陈红兰揭开她蒙眼睛的黑布,吴如月发现屋里还有另一个瑟瑟发抖的男人商建平。   “你要干什么?”   陈红兰笑的残忍:“当然要报复回来,我诚心诚意跟你合作你居然背后算计我!”   吴如月步步后退,她不能被陈红兰毁了,灵机一动道:“是陈曼曼指使我这么做的,她说上次对你的惩罚不够狠,所以这次一定要让身败名裂!” 第104章第104章   骆致成回护姿态和亲密无间的动作证实他和陈曼曼确实没有任何矛盾。   被公安控制的陈红兰以及在公安救助下止血的吴如月还有身下狼藉一片不知死活的商建平也明白是真的不对劲。   吴如月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死死盯着二人,她还没有任何行动,只是算计陈红兰而已,他们怎么会设局害她?   “你们……”   陈曼曼捂了捂鼻子避开血腥味也不看吴如月,骆致成面色紧张地和公安解释:“公安同志,给我爱人打电话的是陈红兰,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可能!   吴如月拼尽力量想要喊出声,除非,除非骆致成知道什么,以陈曼曼的心性不会害她到这个地步,让她死。   “你,你是——”吴如月忽然浑身发冷,她看到骆致成目光冷冷的,威严无情,就像当年惊鸿一瞥他下令斩杀所有谋害陈皇后的凶手且株连九族。   其中主谋处以酷刑。   满朝文武上奏也没能改变他的决定。   从头开始她就在与虎谋皮。   那么陈曼曼呢?她记不记得?   吴如月呵呵着血沫:“你记得的,是不是?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她看上的就是她的,她生来就是天之娇女,合该嫁皇子,入主椒房殿,母仪天下,这世上所有人都该跪伏在她脚下,她明明那么用心的舍弃了所有最后不过是一场空,不甘心。   真的不甘心。   陈曼曼抬眸,黑白分明的眼珠里平静又怜悯。   “你不就是吴如月么?”   “你——”她什么都知道!   吴如月不服,不服两辈子都输给同一个人,甚至于这个人根本没有动手,她目光转向另一边的陈红兰,眼睛里充斥着贪婪。   如果不是为了让她得偿所愿,为什么要让她想起从前的事,难道就是为了看他们两个转世重生还要相亲相爱?   医护人员到位将吴如月抬上担架,她挥开医护人员的手不肯走,医护人员被她血色模糊的狰狞吓到,吴如月挣扎着朝陈曼曼伸手,出气多进气少的低喃:“我嫁给了他,从始至终就该是我嫁给他,陈曼曼,你听见了吧?是你抢了我的!我才是——”最爱他的人!   至死她也要在他们心中留下一个疙瘩,可触碰到骆致成目光的刹那,前世的惧怕如同蚀骨之痛再次传来,剩余的话不敢说出口,生生被血呛着。   “饶命——陛下恕罪——”她颤声求饶,已然分不清楚前世和现实。   陈曼曼拧了拧眉,继而轻笑。   骆致成握住陈曼曼的手,冷声道:“多亏你费劲心思来替我证明。”   轰隆。   吴如月瞪大眼睛,眼前一黑。   医护人员看这情况连忙把她抬走。   楼里一连抬出去三个血人,周围居民被轰动出来看热闹的时候只看到远去的面包车还有公安拉起来的警戒线。   三人里面陈红兰是轻伤,吴如月和商建平都在手术室接受抢救。   很快,陈红兰伤口处理完毕便被拉到公安局接受审讯,在刑侦手段下,陈红兰的小聪明无所遁形,三人之间你来我往的算计也让公安同志大惊失色。   陈红兰从审讯室带出来的时候和一个人擦肩而过,她眼睛一亮,不顾一切的喊:“骆致彬救救我!你救救我!我是红兰啊!”   骆致彬顿了顿,没敢回头的向前走去。   陈红兰还想追上去就被女公安制住带走。   “别喊了,人家是来探望爱人。”   走廊另一头,楚玉嫱脸色惨白有气无力,她被处十五天拘留加法治教育,对骆致彬说的话心不在焉,问了一双儿女的情况之后点点头。   “玉行呢?” 第105章第105章   骆致成其实是懂了的,他知道陈曼曼追求什么,介意什么,担忧什么,为什么要回来。   陈曼曼没收他费心藏起来的书籍:“也许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等她忘了那些疙瘩,等时间抹平,就当他们两个在这个世界相逢,成为一世夫妻,但是这么说总归有些不甘心。   毕竟那七年里他们也有许多美好时光。   最多的退让,还是只要那七年的他。   骆致成坚持留下五个字:“我口说无凭。”   嗯?   陈曼曼失笑,莫名觉得这样的他有些可爱,她在心里想,努力一下吧,也许刚刚说的话打击到了他。   事情推着人往前走,骆致成要升职工作只增不减,陈曼曼前几天休息了就不敢再偷懒,照常回剧组上班,刻意忽略了陆远桥担忧的目光。   这段事情太多,陈曼曼没办法也不愿意和陆远桥解释。   何况还有另一个人等着和陈曼曼说话,陈红兰交代那天事情之后就一直关押在看守所,等待她的是法律判决,她背地里做过的事情不少,除了持刀伤人还有杜岭香要起诉她盗用菜谱、不正当商业竞争,副食品厂则起诉陈红兰盗取厂里机密技术归为己用,另有在职期间以公谋私的行为,还有其他一些人想要痛打落水狗,或者让陈红兰背一些罪名。   上回陈红兰出事他们家人举家搬走又偷摸回来,这回彻底不敢露面,生怕被人报复。   陈红兰的运气走到头,忿忿不平之时要求见陈曼曼。   陈曼曼觉得这桥段蛮电视剧,思考再三没有去见,见面也是听一些怨怼之言,她觉得没有必要,但是狱警反映陈红兰企图在监狱自杀,且不止一次。   话到这个份儿上,陈曼曼只得去了。   陈红兰在三人械斗中没受什么伤,但是这回见面气色非常不好,手铐脚镣当啷作响,半拖半走来到会见室坐下。   狱警站在角落给两人谈话空间。   “你见我有什么事吗?”报社大肆报道商建平和吴如月的伤势,群情激奋,国家目前对寻衅滋事打击力度空前严肃,陈曼曼咨询过相关人员陈红兰的下场不会好,这件案子还会加急办理。   出乎预料的陈红兰没有歇斯底里抑或恶言相向,而是带着几分不解和好奇打量陈曼曼。   “不该是这样。”   “嗯?”   陈红兰精神奇异地喃喃:“你应该死了不应该高嫁,我是女主是世间宠儿,儿女俱全名利双收,为什么现在不一样?”   陈曼曼一凛,陈红兰说的都是她所知道的剧情。   “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   “我就是知道啊,如果没有失手,这就是我的人生。”   这是系统描绘的美好前景吧,陈曼曼心平气和的问:“失手是指?”   陈红兰睨她一眼:“配方和男人啊。”   “你……抢别人的东西就没有负罪感吗?”   “这是我的本事。”   陈曼曼还真是无言以对:“好,你有本事,那你现在说这些干什么?”她觉得陈红兰现在精神不大正常,问什么说什么。   “不怎么办,我有大神通还可以重来一次,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难道你就不好奇我为啥跟你说你爸妈会死么?”陈红兰语气越加幼稚随意,眼底藏着精光。   “为什么?”   陈红兰语气神秘:“因为我能未卜先知,不信你回去问问你妈,她前段时间骨折之前我有没有提醒过她要小心,至于你爸出事,我不能告诉你,会泄露天机。”   事关父母,陈曼曼蹙着眉头:“条件呢?”   “你——”陈红兰还是谨慎了一下:“你还是回去验证吧,我没有骗你。”   “不用,我相信你。” 第106章第106章   那年陈曼曼身体调养良好,太医称皇后无沉疴旧疾,偶有几分不快郁积于心,郁结来得快去得也快并不成问题。   理智沉淀下来,他先从陈曼曼日常起居查起,椒房殿的宫人一个不漏全部分别押解监牢审问,初步审问出的结果不尽人意,查来查去查到寿康宫他生母头上,还有他一母同胞的弟妹。   太后使了虚虚实实的手段,重金贿赂椒房殿宫女,挑唆贵妃后进宫、先帝去世后只能作为太妃偏居一隅的妹妹为了年幼的儿子铤而走险,最后在寿康宫查出一处熏香炉上抹了药,皇后每日到此请安会嗅到药物,引发郁结近而发展成心疾。   药是他同母弟弟在宫外遍寻高人所制,他还命人研究可致男子无精无子的药物。   若是皇帝无子,最可能选血缘相近的弟弟、侄子继位。   “事发之后太后受到惊吓神智昏沉,居于寿康宫闭门不出,过了几年才去世,她、昏沉之前曾让我选召……秀女。”   在此时的天空下,骆致成知晓曾经的自己所思所想都不合法:“以前我自认为不会薄待你,与我而言,天下无人能和你相比。”   陈曼曼记得他说,那些进宫的女人背负父母兄弟的期待,亏欠她们的也是他们的父母兄弟,她懂,那是他变相的保证,他这个人向来做的多说得少,只是在那样的环境下,陈曼曼不愿意相信也不甘心守着誓言过日子。   性情如此,无法改变。   骆致成说起来艰难晦涩:“曼曼,我不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也许开始是气愤和不甘心,后来,成了习惯……”   也许是陈曼曼的抛弃让他无法放弃,他不喜欢剖白自己的内心,自信又自傲,尤其是在至亲之人面前禀明自己的恶劣一面。   “我是想赌气也要……证明我自己的诺言。”皇后没了,这世上没人配给他生太子。   陈曼曼不敢看他的眼睛可又不愿意挪开视线,心里的震撼复杂交杂在一起,让她很是难受,于是慢慢垂下头勾住他的手,两人的手冰凉手心还有一点温热,握在一起倒是很快升温。   骆致成握紧她的手,从开始的忐忑到说出口的坦然,仿佛自己全无遮掩的站在她面前,等她决断了。   “我……”陈曼曼启唇:“我又不知道你的诺言。”   “就算知道你还是一样的选择对吗?”   陈曼曼眨眨眼:“我不知道,也许可能会留下为自己拼一把吧。”可能会割舍的十分难受,但偶尔也会冲动一次。   她对他……陈曼曼小声道:“不是不动心啊。”   “这就够了。”骆致成抱住她,喃喃了好几遍。   世事没有如果,人生只有一次,归根结底就算她走,他也是爱的。   陈曼曼手指搭在他腰间,迟钝片刻也回抱住他,顾不得他们寺庙下来的路上有没有旁人,风雪中,她尽力抱住高大的、独独属于她的他。   “当年我很是倾慕成皇子殿下,一直梦想有这一天,所以,要的。”回答很久之前他在这里问的问题。   骆致成绷紧的唇角溢出笑意:“好的。”   风雪渐渐大了,他们再耽搁下去就难乘车回市区了,陈曼曼趴在他怀里暖融融,但还是推推他示意赶紧回去。   “我可不愿意变成雪做的雕像。”   这么说着陈曼曼刚一动脚就觉得膝盖微软,身子往下坠的刹那骆致成抓住她,看她蹙了蹙眉头神情奇怪,陡然间紧张起来。   陈红兰枪决的时候他们都不在安原,怕的就是那邪门系统找上谁,尤其是陈曼曼和此类东西有过接触更加危险,她现在的样子就像是……   “没事。”陈曼曼摸摸心口,加速的心跳渐渐回归正常。   “应该不是什么离奇的东西。”   陈曼曼若有所思的回头看寺庙方向,仰头发现骆致成也蹙眉盯着,扯扯他衣袖:“走吧。”   骆致成收回目光:“好。”   剧组工作结束,租住的招待所还能供外地同志住几天准备返程事宜,陈曼曼要和骆致成同住就搬走行李到了一家更好的招待所,干净整洁不说,装修风格十分西式,房间正中一张大床,一应家具俱全。   该发生的事总要发生,他们也好久没见了。   今天的骆致成和往常不大一样,克制不住的时候总会凶狠几分,在陈曼曼抗议之后又改换方式,引得她与他一道疯狂,最后酣畅淋漓。   陈曼曼琢磨,这应该是她从未见过的他一直隐忍不发的另一面,像从前那样,在她面前总是多几分放纵随意。 第107章第107章   陈曼曼被哭声吵醒,她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站起来才发现樱桃树比闭眼前粗壮了一圈,哭声从寿康宫方向传来,原来是太后薨逝。   跪灵的文武百官宗室权贵比那一年变化不少,众人散开时那抹悲痛也如浮云一般消散。   官员们三两结伴小声议论:“自从宣慧皇后薨逝,陛下可是越来越冷清了,每天只来上柱香就走……”   “咳,陛下是伤心过度不忍多看太后灵位。”   “年兄说的是,小弟鲁莽了。”   “不过,这又要三年不能选秀啊,陛下后宫只有几位没名分的宫人,然而陛下道后宫无功不封,可这后宫能有什么功,无非是诞育子嗣,但她们的身份都不适宜诞下皇子。”   “是啊,日前陛下下令办一所宫学,宗室藩王子弟都要送进来,今日徐翰林面圣还说起这事儿,陛下到底……你我也不能去翻彤史啊!”   “慎言。”   陈曼曼站的难受,漫无目的走了一会儿也没地方可去,但其实很在意后宫多出的女人,又回到椒房殿,这里值守宫人倒没什么变化,扫了庭院里的落叶无事可做,宫女太监俩人侍弄一缸睡莲窃窃私语。   “太后疯了这么多年可真能熬,硬是爱折腾人,真不知道是装疯还是真疯。”   “真疯吧,敏王在寿康宫当场成了太监,她当时差点吐血,临走却翻供当年的事不是他们所做,只是可惜咱们皇后娘娘,唉,好人不长命。”   “是啊。”   椒房殿没主人,二人却丝毫不敢懈怠聊完继续忙碌扫洒,椒房殿宫室没有萧条冷落也归功于此吧。   陈曼曼看着太后归葬皇陵,看着睡莲开了又败,看着春风秋雨,看着日落月升。   白天她躲在椒房殿,怕日头晒了自己鬼影飘散,夜晚来临才发觉自己非人非鬼,从前最怕这些的她乘着夜色前往帝王所居的太极殿,但多数都只能见到黑漆漆的建筑伫立在夜色中,窗上没有他的影子。   宫里沉闷冷肃。   打乱这片平静的是一拨正值上房揭瓦下河摸鱼,淘到无法无天惹人厌的孩子,他们下了宫学也住在宫里,三五成群玩闹,都是各家如珠如宝的金贵苗子,时常发生你推我搡的事故,其中一个略显孱弱的男孩子有一双灵动大眼睛,他不合群,难免被欺负,每次被欺负的反应不同于常人,露着精光的大眼睛总在吸收学习他们打人的招式,找到机巧也不急于对外公布,暗暗琢磨对付那些人的招式。   但是欺负人的孩子也有长进,这男孩又被打了一顿狠的,   带头孩子嘟囔不停:“哼,克爹妈的冤孽早该去死!还想和我争,能跟我争的都滚蛋了!”   陈曼曼微怔,自然明白这群孩子在争什么。   那孩子脸上挂了彩,躲起来对着水面照镜子,嘶嘶两声很快又不在意了,并不像表面那么孱弱,他等了个五人发觉的时机给带头孩子套麻袋,狠狠揍他一顿,等人问起反手栽给带头孩子的跟班。   “你横冲直撞,焉知不是给他人做嫁衣!”   带头孩子脸色铁青,扭头瞪向关系亲密的玩伴,玩伴无奈辩解,眼底藏着不满,挑拨离间的孩子却垂着眼睛,他计划成功,却无丝毫嘚瑟得意。   陈曼曼暗暗惊讶这孩子的心智,转眼事发,其中一个孩子痢疾没了。   一群孩子都被带去审问,问他们的是天下至尊之人。   陈曼曼按捺着狂跳的心口悄悄站在殿门外,明知道无人能看到自己还是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探头看去却被屏风挡了个严实,只隐约听到那人威严的声音还伴着咳嗽。   病了么?   陈曼曼回神时那孩子已经回禀完毕,事不是他所为,却因他所起,他问心无愧却有对人命的畏惧可惜,聪慧又有锋芒。   他会喜欢这个孩子。   果然,他笑了又不停咳嗽:“不错,好好读书吧。”   孩子渐大位置也逐渐稳定,他父母早亡幼年体弱多病几近夭折,长达之后坚韧挺拔,皇帝排除一切阻力过继他为嗣子,皇位后继有人,且是一位相当不错的继承人。   国祚无忧。   这时前朝发生了一件大事,牵连甚广,皇帝尊位舅舅的大将军被人弹劾在边疆大肆敛财,贿赂、安插军中高官要职,其子在当地掳掠妇女,此时也牵扯到后宫,宫人吴氏被抓入监牢,详查当年联合太后谋害宣慧皇后一案。   皇后之死因前朝后宫联合,太后与她一双儿女皆是浮在水面上的同谋替罪羊,吴大将军以及吴家才是背后出谋划策之人,但吴家隐藏深远,如今证据摆在眼前,皇帝震怒。   又有人上奏,当年吴家二千金中毒一案实为亲姐姐下手,如今下狱的吴氏为争夺入宫名额毒杀亲妹。 第108章第108章   天色微亮,清晨的京北马路上行人稀少,多是早起工作的清洁工和晨练老人,他们一对青年夫妻悠闲自在的走在街上,手拉手姿态亲密,还是会惹人侧目。   陈曼曼在病房里待不下去,骆致成则可惜难得她这么动情,早知道不带她来医院,一晚上什么都办不了,所以天刚亮跟护士打了声招呼出来溜达。   走一步总是忍不住看看他,陈曼曼察觉到自己行为之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控制着不去看他,哪知骆致成不满发问。   “这就不新鲜了?看出哪里不一样没?”   陈曼曼一时没想到反驳的话,主要是她还沉浸在他是那人的氛围中不能自拔,在她心里,他应该是沉稳温润抑或杀伐果决,这样流里流气的调侃只会出现在……咳,帐子里。   “没什么不一样。”   现在光明正大,陈曼曼抿着唇笑盈盈。   骆致成迎着她的目光挑眉,心里蔓延着不一样的喜意,这是从前所不能体会的心意相通,从前她更多是低眉顺眼,有惧怕也有自我保护。   “许多事情是我懂得晚了。”   “那又不怨你。”   平心而论,他是陈曼曼那些年里见过的人品道德数一数二的了,更多古代男子,不说也罢。   骆致成失笑,矮子里面拔高个的意思太明显,这一节他必须要认。   陈曼曼犹豫忐忑的问起另一件事,她好奇但一直没问出口的,之前从骆老太太口中得知他很小就是他了,他这些年都清楚记得从前的事么?   “嗯,记得。”骆致成拾起从前记忆发现这个世界的不一样时难以形容心中震惊,他统治那些年也算是太平盛世,比起现代的先进根本不值一提,他像急需吸水的海绵急切地认识到这个世界。   “但是我从没见过你,直到那次联谊会。”   陈曼曼好奇:“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我跟你提议合作的时候?我记得在那之前我们没有打过照面。”   不止如此,他们结婚时当初组织联谊会的领导还当了他们的大媒,说起当初是他强制让骆致成参加联谊会,甚至参加之前骆致成都不知道有联谊会,而陈曼曼入场之后就看到骆致成给联谊会题字,也不确定那字到底是不是写给自己看的。   骆致成挑了挑眉,坦然回道:“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确定了。”   联谊会场地在客车修配厂,陈曼曼和副食品厂女同志刚到联谊会场时骆致成正在会议室和同志开会研究调试数据,他从窗户往下扫了一眼就看到了陈曼曼。   没有更多的反应,刹那间,骆致成就确定和那些女同志走在一起的年轻姑娘是他的发妻。   原来她回到了这里。   想到当年事,骆致成咬牙切齿:“我还以为你竟然要随便结婚了。”   陈曼曼心虚的看天看地,反正不是他为天的时代了,她没那么怕他,该逃避逃避。   “咱们回家再说。”   这是在京北,等医院上班办了出院再退掉招待所的房间他们就乘火车打道回府,回到他们的家,二人心里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感觉。   不过,陈曼曼还是扯住他的手:“你不怪我?”   骆致成一顿,笑容多为如释重负:“曼曼,你舍弃我是因为我欠你良多,你只是做了该做的选择,我们不要再错过一生,扯平了,好不好?”   陈曼曼眼圈泛红:“好。”   真正踏上火车陈曼曼才想起来这是他们两个头一次同乘火车,以前不是她出差就是他千里迢迢赶来找她,这回是一起回家了。 第109章第109章   风尘仆仆回了家,陈曼曼直接任由自己摔倒在沙发上,他们在火车上吃过晚饭,现在不饿也不困,但真实呆在自己家里不由得放松,最重要的是真正踏实下来的感觉太舒服。   骆致成本想和她一起躺着奈何一定要将行李收拾妥当才有心情想起他,衣物放回衣柜,特产塞到柜子里,陈曼曼良心发作起身将行李箱放到书房柜子下面眼不见心不烦。   “怎么放那么严实?”   “最近都不打算出差了,用不着呗。”   这一年陈曼曼都没闲着实在是有些累了,何况她的大学总不能在工作中度过吧,以后想起来会后悔的。   骆致成也回味过来,噙笑问:“那么我不用独守空房了?”   陈曼曼脸一红使劲瞪他,无果,还被人压住亲了一下,她挣扎了一下要洗漱才逃过一劫,只不过洗完回来彻底被吃干抹净了。   挺特别的感觉,明明那么熟悉了又像重新认识了一次,羞涩且容易动情。   骆致成不遑多让,大冬天的夜里他额头沁出一层薄汗晃晃荡荡滴到她脸上,陈曼曼仰望他的脸,忍不住昂起身勾住他脖颈亲了一口,凑在他轻轻呢喃从前的称呼。   “郎君。”   他刹那激动起来,狠狠抱着她似乎想让两人融为一体,再无间隔。   ……   纵然冬天暖气足够暖和,但裸在空气中的皮肤消汗之后还会蔓延阵阵冷意,陈曼曼推推趴在自己身上这人,他不冷么?   骆致成拉了拉被子盖住两人,换个侧躺的姿势:“刚刚没戴。”   在京北那次也没戴。   陈曼曼不是太在意的嗯了声然后迟疑的说:“没戴就没戴吧。”   “我们生个孩子,嗯?”骆致成尾音微微上挑,手上越箍越紧,因为她对避孕态度转变心里饱含澎湃期待。   陈曼曼回抱住他:“好啊,只是我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这个福分,有点担心。”   这事触到两人心伤一时都没说话,他们那些年都没能顺利怀孕,这两年避孕措施做的积极但总听说人家避孕擦枪走火怀孕的,他们就没这个烦恼,尤其是陈曼曼的体质和前世差不多,她怕悲剧重演。   “不一样的,嗯,我们顺其自然。”   接着骆致成话锋一转:“不过晚点最好,国家提倡晚婚晚育我们响应号召,再者说我们现在状态很好,多个人打扰不太……有点想象不出来。”   “你是想说不太好么?”   “没有,亲生的孩子还是不要嫌弃的好。”他一本正经。   陈曼曼乐不可支,靠在他怀里笑不停直到笑出事故,他们这对心态不积极的父母又动作积极了一次。   这回陈曼曼累了想睡觉。   正值深夜凌晨,陈曼曼昏昏欲睡时忽然睁开眼睛,骆致成本来要睡着了,强撑睡意看向她,以为是台灯没关晃到眼睛了。   陈曼曼抚上他眉心,清凌凌眼眸里溢满心疼,骆致成一怔,额头被她轻轻吻了一下。   “那时我想让你睡得好可是又不敢靠近你。”   骆致成抱紧她低喃:“曼曼,我现在什么遗憾都没了。”   他生在帝王家却没体会过半分温情,唯一将他放在心上疼惜的发妻是他的知心人,现在找回来了。   这一夜交颈而眠也是重温鸳梦。   找回曾经状态的他们似乎又陷入了时下青年男女的热恋时刻,早起黏黏糊糊好一会儿才起床,早饭都是两个人挤在厨房一起做的,但是骆致成工作繁忙假期稀少,他为了接她特意跑一趟京北刚刚好用掉假期,今天必须去上班了。   骆致成不时看表:“午饭我回来吃,你不要做饭了我从食堂打,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 第110章第110章   陈曼曼被骆致妍笑的心里发毛。   “怎么了?”   “没啥。”拿钱就得老实,骆致妍是不肯让到手的鸭子飞掉的,再说爸妈这阵子都不高兴她不太好要零花钱,自是明白跟着哥嫂混有肉吃的道理。   陈曼曼问不出个所以然,转头找骆致成,一扭头正对上他笑盈盈的双眸。   “你又笑什么呢?”   “没。”   一连俩人打谜语,陈曼曼生气了并且表现的特别明显,哼了一声转身去了外头,大冬天冰天雪地,她往外走不会是不回来了吧?   骆致妍忙打算给自己亲哥使眼色,下一秒就见骆致成抬脚跟出去了。   “妍妍,你干嘛呢?眼抽筋啦?”   “……我做眼保健操,奶奶。”   是她多余操心了。   外头还真的飘起了雪花,胡同里没什么人经过,冻得硬邦邦的路面覆上一层白色,走上去咯吱咯吱响,陈曼曼刚走出两步就觉得不对劲,回头看到骆致成沿着她踩出来的脚印走过来,雪花落在他短发和眼睫上,他却毫不在意,抬手拍拍她肩上的雪花笑容和煦。   “你跟出来干嘛?”   “临近年关,听说有人拐小孩。”   陈曼曼很想翻白眼:“我是小孩子嘛,我只是出来买烤红薯!”   “啊,早知道应该使唤妍妍出来买,我刚把零花钱给她。”左右无人,骆致成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口袋里,二人慢悠悠往胡同口走去,给骆致妍的零花钱也不是随便给的,她明年就要毕业,现在家里介绍了一个门当户对的人选大概率是要恋爱结婚了,这笔钱算是他们做哥嫂的支援恋爱经费,原本他想让陈曼曼做这个人情,但她没答应,小姑子懂事自然知道是哥嫂给的,真是个白眼狼谁给都落不到好,她不想让骆致妍因为一点钱产生失落感。   不过小姑子说的没错,陈曼曼确实蛮喜欢现在恋爱的感觉,决定找机会给她加点钱。   “我们和时下年轻人不太一样,两次都是先结婚再恋爱,你说我们要不要补一下流程?”   骆致成心情极好:“两次?这次也算?”   陈曼曼昂头:“你不喜欢?”   “喜欢的。”重新认识新的彼此再爱上确实是很自然的事情,不过:“流程就不用补了,有证件才有保障。”   也对。   下着雪天,烤红薯的老大爷正犹豫要不要收摊,陈曼曼小跑过去捡了四块大小合适的红薯,还没结账又引来两位顾客,直接给老大爷剩余的红薯包圆了。   “你这姑娘真是我福星,这小块搭给你,算大爷送你的!”   陈曼曼响亮道谢,眯着大眼睛笑的讨喜,她把红薯塞给骆致成自己认真剥皮等吃,只不过送到扣边之前犹豫了下,等走到胡同里才递到骆致成嘴边。   “很甜,不错。”骆致成心思根本不在红薯上,一直望着她笑。   陈曼曼心道怪不得骆致妍都看出不对劲了呢,她往旁边挪了一步离他远点免得引发意外事件让人看到,这么想着,陈曼曼还是下意识回头观察,冷不丁看到林雪琴那张略显阴沉的脸时吓了一跳。 第111章第111章   骆致妍相亲顺利,男女双方家人正式见过面就给两人定下婚事,男方在部队工作,比骆致妍大上一两岁,身材高大健硕,看起来性格温和包容与小鸟依人的骆致妍十分般配。   婚事说定林雪琴特意交代:“谁也别跟妍妍说多余的话,这婚事正合适,别给搅黄,我女儿必须嫁给门当户对的人家!”   也不知道这是说给谁听的,两个儿媳妇都不是林雪琴期待的家世,难道还怕俩嫂子不愿意小姑子高嫁?   三弟妹满不在乎地和陈曼曼笑笑,陈曼曼也装傻,但她对婚事确实没有任何意见,何况婆婆发话了。   这一年春节热闹非凡,骆致明和新婚妻子第一次在家过年,小孩子遍地跑,骆致妍的未婚夫作为新女婿上门送礼,得到三个哥哥灌酒的待遇,骆致彬和骆致明下手最狠,灌得妹夫出门的时候人都要打摆子,俩人也酒气熏熏。   骆致成是唯一幸存者,据说是感冒吃药了不舒服,专门负责关键时候给妹夫挡一挡酒做中间人。   回家路上陈曼曼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感冒的我怎么不知道?”   “他们两个灌酒还不够?再说我喝酒了咱们还怎么回家?我是骑车的主力好不好?”骆致成语气相当大义凛然。   如果不是知道他不太喜欢喝酒的话,陈曼曼差点信了,“你就是奸诈啊。”   骆致成也不反驳,但是自行车忽然歪了歪,在倒地之前及时撑住继续直线而行,而陈曼曼吓得够呛,紧紧抓着他衣服等稳定下来就明白他是故意吓她,证明不喝酒的好处,气的拧了一下他腰间软肉。   “咝,曼曼,这个真不行。”   “你再胡说!”   陈曼曼扬起手,骆致成连忙一本正经:“我的错,接下来我会用心为夫人服务,安全行驶。”   “这还差不多!”陈曼曼掸了掸他衣服不知哪儿蹭上的一抹尘土,嘴角笑意浮现。   街角,于慧君望着俩人在自行车上打情骂俏迅速从眼前闪过,心里一紧想要招呼的时候又止住脚步,不期然对上陈曼曼平静又冷淡的目光失去了所有勇气。   上次做了糊涂事才招来和商建平的婚事,现在跟商建平离婚了,也该开始新的生活了,毕竟经过这么多事,她就是再眼瞎也知道骆致成对她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他心里只有他的妻子。   于慧君默默转身。   陈曼曼也拽着骆致成的衣角消失在拐角处。   前方骆致成侧首:“怎么不说话了?”   陈曼曼骤然笑起:“我怕西北风灌进来。”   他反手伸来,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安顿不省心的孩子,示意她端端正正坐在自己的后座:“这个没有必要担忧,就算是喝西北风也得是我先来。”   陈曼曼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你连西北风都和我抢啊!”   “啧,陈曼曼——”骆致成声音渐渐危险起来,自行车也是越蹬越快。   这时候再不解释待会儿就晚了,陈曼曼谄媚笑道:“我知道郎君的意思啦,你是想说宁愿自己喝西北风也得让我吃香喝辣是不是?”   解释的很好,但是晚了。   正好是春节假期,他们年轻夫妻也没多少亲戚要来往,大门一关便可以窝在家里专注研究男女和谐关系发展要领。   事毕。   陈曼曼眼睛像是水洗过,眼眶红红的,骆致成一言不发给她揉膝盖,但被控诉眼神看的时间久了总是不自在,他确实是放纵了一些,她说了不要还没停下,心内愧疚的同时一下一下亲吻她温凉的额头,直到听到一声笑。 第112章第112章   从拎行李到火车站再到火车鸣笛驶向远方,两小时后停在临省有名的古都城市,火车站附近有一家味道极好的羊肉汤馆,他们赶到刚好抓住尾巴,吃饱喝足周身舒畅。   招待所里。   陈曼曼还有点回不过神,骆致成坐她旁边递过来一个洗干净削皮的苹果。   她啃了一口无心多吃:“你怎么想起来旅游了?”   “太忙了放松一下。”他说的云淡风轻,末了,眨了眨眼,上挑的眼尾存着那么点若有似无的撩人。   陈曼曼心口直跳,腾的脸红。   哎呀不是她没出息,实在是这人皮相优越,还故意勾人呢。   夜晚,陈曼曼枕在骆致成胸口听招待所楼下间歇自行车铃和稀少的汽车喇叭声,也听他沉稳舒缓的声音说起明天的行程安排,古都有两处著名景点且正值春天花期,他们有两天多的时间游玩大可以慢悠悠游山玩水。   “带相机了吗?”陈曼曼听到旅游就无心检查行李了,生怕火车晚点一个劲催他赶紧出发,完全相信他收拾行李的能力。   “带了。”   陈曼曼仰头亲亲他下巴:“给我拍照片。”   骆致成低笑:“心情不错?”   “那当然。”陈曼曼戏谑地盯着他:“你这算不算搞浪漫?”   距离他的生日还有半个月,离她生日还有四十来天,她绞尽脑汁也没想到别的什么特殊日子值得这样大张旗鼓。   骆致成眸光点点,甚是好心情道:“你开心了就算浪漫。”   好吧,他骨子里确实是个很浪漫的人。   陈曼曼怅然若失:“你以前出门的时候我老想跟着。”   “嗯,这两年也没正经带你出来玩过。”所以含糊其辞告诉她吃顿晚饭,没头没脑带上行李来到另外一个城市。   “所以我很开心啊,我都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这样开心。”   骆致成轻轻抚摸她的长发:“那就好。”   额头落下一吻,陈曼曼闭上眼睛心里充满安宁,虽然什么都没做,但此时依偎在一起的他们俨然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两个人。   第二天一早,陈曼曼兴致勃勃换好衣服拿上相机出发。   先去的是牡丹园,陈曼曼不能免俗地蹲在怒放的鲜花旁边拍照,骆致成就负责举相机,幸亏带的胶卷足够多,每每他有点想法时都是陈曼曼主动去寻找可能会用相机拍照的游人帮他们拍合照。   拍完照陈曼曼还没挪动脚步就被人撞了一下小腿,低头一看是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正往花丛中凑,还仰头看看他,一脸‘你往旁边让让’的神色,陈曼曼心里发笑还是挪了挪。   哪知小男孩伸手去摘花丛里最漂亮的一朵黄牡丹。   “欸,小朋友这花不能摘!”   小男孩皱着眉头:“多管闲事!”   “?”陈曼曼不能理解这么点的孩子怎么那么横。   小男孩还要伸手去摘花,骆致成拉住他胳膊:“小朋友,你看那边牌子上写了文明赏花。”   这时陈曼曼察觉三步之外有个赏花的女人正戒备地盯着她准备朝这儿走来,看样子是小男孩的母亲,她连忙扯扯骆致成袖子,而有些俱意的小男孩也自觉找到了靠山直接往母亲身边跑,嘴里嘟囔着这俩多管闲事的夫妻。 第113章第113章   时间一晃而过,陈曼曼进入大四生活,学校组织安排学生实习,为日后分配工作做准备,因为她早就名声在外,安原电影制片厂早就和学校打过招呼想让陈曼曼去他们那里工作,陈曼曼也没什么意见,实习便顺理成章的分配到电影厂。   电影厂工作不算忙,陈曼曼有过两年多经验适应良好,合作过的导演听说她在电影厂工作的消息频频发来合作邀请,不过陈曼曼目前以厂里工作需要为先暂时没答应太多工作,先跟组拍了一部简单的电影作品,就在安原,拍了一个月杀青。   中途还有两位电影组的同事请陈曼曼帮忙给未婚妻、即将出嫁的妹妹化新娘妆,其实陈曼曼这一年里很少化新娘妆了,但前段时间偶然给一位明星化的新娘妆上了报纸反响不错,请她化妆的人、照相馆又多了许多,不愁没钱挣。   回到家里陈曼曼先将包里各色喜糖倒出来,挑挑拣拣含了一颗橘子糖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过了半小时左右,听到有人回来的动静她才抬头看了一眼。   骆致成放下公文包解袖扣:“吃饭了么?”   “还没,不饿。”问话时目光凝在他没在光影里的腰身。   他摇头,清隽眉眼里皆是不赞同,但看她仍岿然不动,缓步走来两手撑在沙发扶手上低头碰了碰她额头。   陈曼曼嗅了嗅,没有酒气:“你回来这么早?”   “嗯,没什么大事。”骆致成亲亲她唇角:“我去做饭,点菜吧。”   他很少应酬也不爱推杯换盏,躲不开的场合才会出席片刻,他起点高进步大,很少有人敢在酒桌上难为他,这回是厂里有动作,他早上就打过招呼还问要不要给她带菜回来。   唔,又不是小孩子了等着爸妈吃席回来给带好吃的,还是不要连累他被同志笑话了吧?   陈曼曼回吻他下巴:“番茄炒鸡蛋,煎块午餐肉,再来盘青菜。”   “好。”他答应的痛快,只是起身时把陈曼曼拉起来带到厨房,两人开火频率不高,明明陈曼曼也会做饭,去老院探望爷爷奶奶也要表现厨艺,可是回到家里就不爱动弹了,都是给他打下手。   她点的菜很是简单,骆致成又从冰箱里端出一碗剩米饭做炒饭,不到二十分钟两人对坐在餐桌前开吃。   饭后洗漱,陈曼曼忘带准备好的换洗衣物便喊他代劳,不过人家打着节省水资源的旗号一起进来了,这一个月她太忙,再前面一个月他出差,所以挺长时间没有了,很容易擦枪走火。   陈曼曼被抱到洗衣机上面,垫着的是她的换洗衣物。   “我穿什么出去!”   骆致成低笑:“窗帘都拉上了,我抱你回去。”   说是这么说,陈曼曼才想起来是那种不离开的抱,摔倒在柔软大床时脸红的要命,骆致成似乎更激动了。   “累。”   “明天随便睡。”骆致成的计划有条不紊:“国庆节想去哪儿玩?”   这大半年他们一有时间便四处旅游,大有走遍大好河山的架势,金秋国庆节正是旅游好时机,确实应该选个漂亮景点,陈曼曼认真思考的同时想到被忽悠了,就算她现在不让他为所欲为也要去旅游的啊。   刚伸出指头指着他,骆致成俯首亲上来。   指尖细碎的温热逐渐侵袭心脏。   陈曼曼脸颊发热,主动迎合他,后果嘛,一发不可收拾。   睡意沉沉时陈曼曼想起旅游的事:“去杭州吧。”   哪知他异口同声:“我们去杭州吧。”   恍然想起那年听他说起苏杭风景如画,神情很是向往,不过心知肚明此生很难出京便要了一本游记阅读。   陈曼曼笑了声,抱紧他腰闭上眼睛,找个舒服姿势安然入睡。   杭州旅游满载而归,照片胶卷送到照相馆隔了半个月洗出来,陈曼曼将它们放入精心整理的影集,里面都是他们一直以来的照片,也是时光的见证,老了拿出来慢慢回味。   整理的功夫陈曼曼趴在床上不知不觉睡着了,朦胧间手里相册被人轻轻拿走,她不愿睁眼,半睡半醒间又很快睡沉了。   骆致成抱她放到枕上躺好,盖好被子后蹙了蹙眉,她最近容易犯困脸色也不太好,目光落在她薄被下依然平坦的小腹,数了数日子愣怔站在床边有些不知所措。   陈曼曼迟迟没感觉到另半边床有人,艰难睁开眼睛就看到他傻傻呆呆的。   “怎么了?”   “想起一件事。”骆致成掀开被子上床,行动克制谨慎,抱了抱陈曼曼轻抚背部,她又无知无觉睡着了。   但她不知道身边这人许久未眠。   虽然这几年月经都很准确,但这次可能是太过忙碌出现了异常,他心里也很期盼,只是不敢贸贸然说出来让她空欢喜一场。   可是上次便是因为初期没在意,这会该如何是好。   骆致成闭眼念了一卷心经,他常为那孩子祈福,也能静心。   等吧。   月经迟到半个月,陈曼曼再忙碌迟钝也察觉了身体的不正常,也懂了骆致成近来的小心翼翼,两人对一下眼神都明白了。   “去医院吧。” 第114章第114章   陈曼曼是过了春节天气暖和起来才显怀,孩子分外贴心,基本没存在感,她冬天甚至不用特意准备大码数衣服便安然度过,到春夏衣物单薄,行动也方便。   骆致成买了新近流行的孕妇装,每次去医院检查发的小册子也会妥帖收好,家里到处是孕产和胎教书籍。   既然要生育孩子,陈曼曼已经做好近一两年工作暂缓的准备,好在前几年攒够了底气,实习期间怀孕单位也没怨言,派了一位新人打下手也让陈曼曼顺手教个徒弟以备不时之需,陈曼曼愿意教,依然不藏私。   现下实行计划生育,少生优生之外新闻和电台都有专家提议注重胎教培养,陈曼曼闲暇时间就用来看书听音乐,不过她看胎教书籍就爱打瞌睡,多是骆致成下班回来念给孩子听,她改看专业课书籍写论文,非常顺利提前完成任务。   骆致成回到家时正看到陈曼曼靠在沙发上看书,又懒洋洋拿起纸笔记三两行笔记,大约是感觉到孩子胎动,手掌下意识覆在肚子上轻轻抚摸,夕阳斜洒进来,这一幕静谧美好到令人心醉。   相机就在柜子上,他悄悄调焦按下快门。   咔嚓声响起时陈曼曼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回来一直不吭声,抬眸看去又被拍了一张。   “我还没有准备好啊。”   骆致成挑眉:“那我们再来一张。”   “你一起。”   拍完照骆致成照常拎起菜篮子进厨房,陈曼曼跟在后头检查今天吃什么饭,她胃口和怀孕前没有差别,不过特别爱吃骆致成做的菜,可能也因为腹中小家伙爱爸爸。   今天又问起骆致成曾经怎样教导嗣太子,小家伙登基的时候也就二十来岁,也不知道他背负怎样的责任,如何撑起一个王朝的兴衰。   “可以了,今天就到这里了。”   “你心虚了。”好像她也不地道。   陈曼曼咬着樱桃郁郁不乐。   骆致成失笑:“别多想了,等他生出来你想怎么疼都可以,现在的任务是帮我剥一棵葱。”   “好吧。”   晚饭后出门散步,天气渐热陈曼曼孕相明显,她现在爱穿背带裤,和骆致成走在一起显得青春活泼,一两家新搬来的听过骆致成的职位和年纪再对比他爱人的长相,以及陈曼曼怀孕以来的养尊处优,楼上李大嫂和她说过背地的议论,很好笑。   其实就连朱银萍也觉得陈曼曼这么享受不是个贤惠的妻子,总有担忧。   “你下班还要去买菜,累不累啊,要不还是请张婶过来吧。”陈曼曼才不会因为一点议论亲身上阵,请保姆也是早就打算好的,新保姆目前在老院那边工作,爷爷奶奶说考察了人品过关再来照顾她。   骆致成但笑不语,等陈曼曼催了才摇头。   “我照顾你不好么?”   陈曼曼一愣:“好是好,怕你太辛苦。”   “一辈子只有一次,没你辛苦。”骆致成摩挲着她的手背低声道:“我不放心再把你交到别人手里,也不想再亏欠你们母子。”   上辈子严防死守结果又如何,前世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他担得起,但这次他不想经历任何闪失,何况,这是独一无二的体验了。   陈曼曼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多的担忧和压力,前世的伤痛他很少提及,消去那股忿忿不平之后似乎烟消云散了,竟然在她怀孕的时候暴露出来。   “那就等生了再说吧,到时候你可不许出差啊什么的。”   “好。”他答应的坚定。   也说到做到了。   陈曼曼六月底毕业,离预产期还有半个月,她和同学拍了毕业照送别同宿舍四年的朋友,这几年宿舍一直保持十一人,除了家在本地和分配到本地的,其他人都要各奔东西。   关系最好的林芳拖家带口回老家:“我还是最喜欢老家,等你生了我来吃酒席,唉,你要是赶在毕业之前生就好啦,大家都能赶得上。”   “孩子的事儿我也做不了主呀。”   无论关系好坏,最后分别时泪洒衣襟,陈曼曼送走一个又一个同学,呆在没住过多久现在已然空荡荡、仿佛擦去所有人存在痕迹的宿舍出神。   下一刻,骆致成推门进来,陈曼曼的行李已经送回家,他陪她来学校送人顺便帮忙清扫宿舍,刚扔垃圾去了。   “哭了?”   “没有。”但是说话有鼻音。   骆致成不揭穿她的窘状:“好,没有没有。”   陈曼曼顺杆爬:“我不想毕业,上学真好。”   因为有人疼爱,三分毕业的失落也能发挥成十分。   他认真提出解决办法:“那再考个研?”   “……还有点后悔没考。”当然也只是说说了,事情排的满满登登哪有时间考研啊,也许等沉淀几年,小家伙大了再深造一次。   骆致成也随她,他都支持。   陈曼曼顺便采访身边这位毕业十几年大学生的心情:“你毕业哭了么?”   “没有!” 第115章、番外(一)时光   盛盛属于越长越好看的小孩,他出生就白白净净,慢慢长开之后就看得出承袭父母优点,既有母亲的秀雅又有父亲的清隽,他不挑剔,满一岁时肉呼呼头发乌黑,用红头绳松松扎了个小揪揪,外人乍一看分不出男孩女孩。   盛盛从半岁开始送托儿所,父母工作忙,星期天实在抽不开身时会把他送到老院请保姆和太爷太奶照看,重孙辈里,他最得二老喜欢,每次来都围着他转。   “盛盛脾气好,见谁都笑。”   “是啊,不哭不闹,真乖啊。”   盛盛还不会走路也不强求大人抱他,坐在学步车里啃一块消化饼干津津有味的开心,这时骆致成和陈曼曼从门外进来,老太太就见他机灵的扭头,霎时喜笑颜开。   “妈!爸——”   四天前陈曼曼和剧组去京北参加颁奖典礼,这是她生下盛盛后第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骆致成上午开会,忙完工作到火车站接到她,两人进门前还在嘀咕儿子会先喊谁,但真的见到孩子什么念头都飞到九霄云外了。   骆致成拿手绢给儿子擦嘴巴,陈曼曼放下手提包朝儿子招手,小家伙嘻嘻笑朝她扑过来,看起来不急不慢的,到怀里便紧紧搂着她脖子,小脑袋趴在她肩上冲骆致成笑。   这是像了谁?骆致成点点他鼻子,低笑:“两不得罪是不是?”   盛盛眨巴着大眼睛:“爸爸!”   陈曼曼抚着他的背:“盛盛——”她还没说让儿子干什么呢,盛盛又缩回脑袋在她脖子里蹭了蹭。   “妈妈!”   再逗盛盛喊太爷太奶,他还绕不过弯,但能喊爷奶,凭一己之力逗得四个大人眉开眼笑。   老院吃过晚饭三人在厢房住下,盛盛粘妈妈,睡着还抓着她的手,等他睡熟陈曼曼才敢抽出手,亲亲他额头,叹了声气。   “剧组得奖的时候我好开心,现在看他这样子真有点难受了。”   骆致成将她揽到怀里:“其实还好,只晚上找了一会儿,我说你去工作,他仿佛听懂了没再找,你在身边没这么粘人吧。”   陈曼曼心里好受多了,回抱住他亲了亲:“多亏了你这个好爸爸呀。”   他低笑:“这还差不多。”   盛盛在家里一般睡小床,厢房便贴墙睡占三分之一,陈曼曼和骆致成占三分之二,或者到床尾缠绵,事毕骆致成再把陈曼曼抱回来,入睡前半撑着身体给盛盛盖了下小薄被,手臂搭在陈曼曼腰间,安然入睡。   *   盛盛两岁多会说的话多了,正赶上过年,总会有讨厌的亲戚爱问你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被爸爸妈妈制止之后就背地里问。   “爸爸妈妈!”   “爸爸还是妈妈只能选一个哦!”   盛盛皱着眉头:“你喜欢爸爸还是妈妈?”   那人被问住。   盛盛认真重复:“只能选一个哦。”   “这孩子!”自那之后再没听到这人问这个问题,而盛盛也找到了万金油回应方式。   不过天底下讨人厌的亲戚邻居都是一个路数,没了这个还有邻居问盛盛想不想要爸爸妈妈再生个小弟弟小妹妹,末尾还会加上一句。   “以后爸爸妈妈就疼弟弟妹妹,不疼你了啊。”   陈曼曼碰见这样的邻居先伸手,对方愣愣的。   “咋了?”   “我这跟您借钱呢,罚款不够交啊,万一他爸爸再因为二胎丢了工作,我们更得跟您借钱了。”   不识相的邻居会说你开不起玩笑,碰到不能撕破脸的亲戚同事则打哈哈。   陈曼曼还想和盛盛保证不会生弟弟妹妹呢,免得小家伙伤心,结果一扭头就看到他抱着骆致成脖子说悄悄话,她一看骆致成哭笑不得的神色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不行,我们生不出来,小叔叔小婶婶家有个小弟弟,你可以跟他们玩。”   盛盛组织语言:“多多和希希哥哥都有姐姐妹妹,我没有,我就一个。”   骆致成想了想:“给你生弟弟妹妹很累,妈妈太瘦,我们不要妈妈辛苦了,爸爸给你买个布娃娃好不好?买两个?”   前半段盛盛已经开始摇头了,后半段直接点头。   “妈妈不辛苦,要布娃娃!”   搞定。   陈曼曼默默给老公竖大拇指,现在电视剧流行喊老公啦。   不过走了讨厌邻居亲戚还有一个躲不过的人,虽然一年到头和婆婆见不了几次,但林雪琴还挺喜欢盛盛,骆致明再婚后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又生了个儿子,夫妻有两儿一女,老大家也有一儿一女,只有盛盛是独生子。   “盛盛一个人太孤单啊。”   陈曼曼盯着林雪琴目光好奇,林雪琴被她看的别扭,还以为脸上或是衣服脏了。 =已完结=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