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穿成懦弱童养媳后(种田)/作者:咸心』 『状态:已完结』 『内容简介: 顾青青在末世摸爬滚打五年,躲过了丧尸病毒,却死于破伤风。再睁眼时,她已穿成祁家的懦弱童养媳。祁家是个破落户,穷得叮当响,只剩下一对坐吃等死的孤儿寡母。母子二人不知道愁,一个比一个能败家。而原本的童养媳任劳任怨,只恨不得再生出八只手,来为老祁...   』 ------章节内容开始------- 第1章第1章   顾青青死了。   她在血雨腥风的末世中多次死里逃生,没有被丧尸感染,也未被人类的内斗波及,最后却栽给了破伤风引起的呼吸肌强烈痉挛。   简单来说,也就是憋死了。   对于自己的死因,顾青青很无语。但事已至此,除了自认倒霉以外,也别无他法。   顾青青想开了,索性两眼一闭,径直睡了过去。   可能是老天也觉得她死得太过憋屈,没肯收她。   等她再恢复意识时,已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醒来。   顾青青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她此时正忙着消化脑中大量的记忆片段。   待大致梳理过一遍后,顾青青才知道,她现如今来到了大庆,一个历史上从未提及过的朝代。   而身体的主人,和她同名同姓,原是顾家村的人。在家中排行老三,前头两个都是姐姐,五岁时便被爹娘卖给了牙子。   因她看着不甚机灵,人也瘦得皮包骨,在牙子手上折腾了大半年,才总算找到了买主。   买主姓祁,在乌宁县开了间小铺子,卖豆腐为生,好赖也算是个小掌柜。   他和他的娘子安氏就住在铺子后头的小院里,因安氏挺着大肚子,再加之最近手头还算宽裕,便起了买个手脚麻利的妇人回来干活的心思。   只是临出门前,被些琐事拌住了脚,只得让安氏自个去牙行里挑上一挑。   谁知等安氏回来后,劳动力没瞧见,只带回一个骨瘦如柴的丫头片子。   原来安氏一进牙行,就被笼子里黑乎乎的一团吓了一跳,待凑近了看,才认出那是个小丫头。   她自小就是个菩萨心肠,见不得别人受苦。又看小孩子奄奄一息地蜷缩在地上,心中不忍,便将人给买了下来。   祁掌柜得知事情的始末后,心倒没软下半分,只仔细打量着这个蹲在地上埋头喝粥的小丫头。   估摸着也就五六岁的样子,全身上下一点肉都没有,但还挺能吃。   可这小身板能干得了什么活?   祁掌柜是一万个不满意,二话没说,就拎着小丫头又找去了牙行。   他要退钱,牙子自是不答应。   但好说歹说,还是给退了一半,祁掌柜这才勉为其难地认下了此事。   原身性子虽有些钝,但也绝非真的痴傻,到了祁家后,只生怕被送回去。干活极其卖力,也从不偷懒。   祁掌柜见她勤快,渐渐也就不说什么了。   原身就这么在祁家住了下来,倒也过了几年安生日子。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祁掌柜家的豆腐吃死了人,不仅生意做不下去了,还赔了好多钱。   祁掌柜在乌宁县待不下去了,只能灰溜溜地带着自己的妻儿回了自己土生土长的村子,大沟村。   可他心里装着事,在村里待得也不算愉快,没两个月,人就病倒了。   他知道自己生的是心病,可无论怎么排解,总是不见好。这一折腾就折腾了大半年,中间又是吃药又是请大夫的,反倒快把好不容易攒下的棺材本给吃空了。   最后,他自个死活不肯吃药了,辛苦了大半辈子,总得给自己的儿子留下点什么。   祁掌柜自知时日不多,便开始着手交代后事。可扭头一看,床边垂泪的柔弱妻子,再低头,还在吃手的四岁儿子,交代的话临到嘴边,又梗在了喉咙口。   他心知他这一走,这个家就要散了。   安氏倒还好,她到底年轻,相貌又端正,平日又最听爹娘的话。过些时日,岳母得到消息,必定过来游说改嫁事宜。   祁掌柜的心里虽发苦,但夫妻二人婚后感情一直不错,此时也说不出什么要安氏替他守寡的话来。   可是……自己的儿子,又该如何安顿?   他的老娘虽还在世,但人偏心得很,望儿落在她的手上,肯定落不着什么好。   祁掌柜心里着急,却又想不出什么稳妥的法子,直到目光忽地落在了墙角的小姑娘身上。   原身那时将将10岁,穿着件发灰的棉衣,低着头,毫无存在感地站在黑暗处。   经过这些年的相处,祁掌柜知道她性子最是老实,人又勤快。只是她一直将安氏奉为自己的救命恩人,安氏再嫁,她极有可能会跟过去。   就算他此时留下遗言,将她强留在祁家,可安氏走了,家中没有做主的大人,她一个干活的丫头,自然也只能跟着望儿一起到他奶奶那讨生活。   届时,他这几分家业还不是都得便宜那两个狼心狗肺的兄弟?   除非……她能把这个家担起来。 第2章第2章   顾青青将祁母打发走后,她就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这两天原身滴水未进,她现在要节省体力,撑到祁母回来做饭。   所幸没过多久,祁母就回来了,将空了的钱袋子还给她:“我刚到你丁婶那买了八个鸡蛋,剩下的就换了这点红糖,你打算怎么吃?”   顾青青也没客气,想着她现在身体虚,也吃不了太多,便简单点了个红糖煮蛋。还特意嘱咐了祁母一句,不要放太多水,主要是怕搞出一大锅蛋花汤来。   顾青青自觉这个要求不高,这还是顾忌着原身平日的性子,有所收敛的。   但她和原身有本质的不同,自然也装不出她的千依百顺,所以从今天开始,就得有意识地改变别人对她的看法了。   果不其然,祁母听到她的要求后,有些许惊讶。好一会后,才想起来点头。走时还在心里犯嘀咕,怎么感觉儿媳妇醒来后,像换了个人一样。   *   一碗暖呼呼的红糖煮蛋下肚后,顾青青的心里总算服帖了些,这钱没白花。   祁母的手艺还可以,也不算毫无用处,顾青青决定以后家里的饭就都由她来做。   吃饱喝足后,顾青青的身上也恢复了点力气。   她在屋里待不住,便说要去院子里坐坐。   祁母猜她是在屋里觉得闷了,一边搀扶她下床,一边念叨着最近的天气:“自开春后就三天两头的下雨,今天才总算看到了点阳光,到外面晒晒也好。”   说话间,两人已经穿过外间,到达院子。   祁家的院子不大,但因为家中不养家畜,所以显得干净宽敞。   祁家的格局和寻常的农家小院相差不多,正中间是一间略大的正房,正房一分为二。外面那间用作吃饭待客的堂屋,里面那间供主人起居,顾青青刚刚就和祁母从这里出来。   原身原本不住这里,而是和祁家小少爷一起住在东厢房。但因为这段时间病重,祁母为了夜里好照顾她,所以将她挪去了正房。   比较有意思的是,祁家的东厢房和正房并非村里常见的土坯屋,而是正儿八经的砖瓦房。   听祁母说,当年祁掌柜在乌宁县挣到的第一笔钱,就回村砌了这两间新房。   本意是为了将来养老,谁知后来在乌宁县出了事。回村后,倒是幸亏有了这两间,不然一家人连落脚的地都没有。   院子西边又有两小间土坯屋,这是后来才砌的,一间当灶房,一间放杂物。   祁母将顾青青扶到院子后,便去杂物间给她搬来一把躺椅。藤编的靠背烂了好几个大洞,但所幸四条腿还没散架。   顾青青也没嫌弃,凑合着就躺了下来。   祁母自个则是坐在一旁的矮凳上。她手上补着衣裳,一边说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她平日很少出门,在大沟村也没有什么聊得上来的人,只能夜里和原身说上几句话。   偏偏原身又是个锯嘴的葫芦,所以两人永远都是一个人说,一个人听。   今日,儿媳妇依旧没怎么搭腔,祁母倒也习以为常,翻来覆去的说她这几天的病情有多么凶险。   顾青青的性子偏独,但必要时候,也能装作很健谈的样子。不过,她今天可没心思跟祁母搭话。   她在思考,晚上吃什么?以后又吃什么?   没有钱,在这个世界里简直寸步难行。   还未等她想出个结果,便被急促的拍门声给打断了。   与此同时,有人在院外扯着嗓子喊:“娘,我回来了!”   顾青青挑眉,已然猜出来人的身份。   果不其然,祁母起身,惊喜道:“是望儿回来了。”   *   祁家小少爷祁望如今才12岁,身量还未抽条,体形偏瘦。模样长得像他娘,比较秀气。   他今日从私塾里回来,身上穿着件素色的长衫。近看还有几分书生气,远远望去,就如一根营养不良的豆芽菜一般。   他因回来得急,也没带什么包袱。谁知一开门,还未来得及和母亲说上几句话,就见到他那病急的童养媳正好端端地坐在院中,双眸漆黑,直直地盯着他瞧。   祁望被看得心里发毛,稍显僵硬地移开视线,落在眼前的祁母身上:“娘,你不是说她……”   祁母“哎哟”一声,这才想起今天早上她托人去镇上给儿子报信的事。后来青青醒了,她一忙活,便把此事给彻底忘了。   祁母连忙解释道:“错了错了,那个大夫搞错了。青青的病已经好转,我忘让人去通知你了。”说话间,两人一起踏入院子。   顾青青一向知进退,此时她虎落平川,自是不能显露出任何的异样。只按照原身从前的习惯,客客气气地打了声招呼:“小少爷。”   祁望此时再和椅子上的那人对视,之前那种诡异的感觉又没有了。只是不知为何,心里依旧有些不安,便只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祁母并未发觉儿子的异常,只照常问些吃饭了没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 第3章第3章   祁望今日回来得比较匆忙,东厢房还没来得及打扫。   自顾青青搬去正房后,东厢房空了有些日子了,地面上落下一层灰,祁母正忙着打扫。   这活原该顾青青干,但因为她还生着病,这才躲了闲。   祁望一进自个房间,便面露嫌弃。   他是被两个女人精心伺候长大的,常挑三拣四,此时埋怨的话就没停过。   祁母一边干活,一边还要哄着他。   本在院中晒太阳的顾青青听得却是心头火起,眼珠子一转,当即有了主意。   趁着祁母端着水盆从东厢房里出来时,她突然倒抽一口凉气,作大惊小怪状:“糟了!糟了!”   祁母听到动静,不知缘由,忙来看她:“怎么了?什么东西糟了?”   顾青青一副火烧火燎的模样:“咱们家的地糟了!”   祁母茫然道:“地?”   顾青青装模作样地叹了好几口气,卖足了关子才道:“咱们家的地是不是自我病后,就一直没人管?”   祁母点头称是。   顾青青苦着脸道:“娘,我为何会得病?不就是为了赶在开春结束前,把咱们家那几亩水田都插好秧吗?”   “现在我在床上躺了半个月,肯定把春耕耽误了!要是错过了这个时候,咱们今年的收成怎么办?年底的田税又该怎么办?”   顾青青知道祁母最在意的便是祁望,故意夸张道:“田税要是交不上,咱们家小少爷可能要被官爷乱棍打死!”   祁母被吓住了,震惊道:“这么严重!”   顾青青没再解释,只做出要起身的样子:“不行,我得去地里看看!”话是这么说,但她在躺椅上挣扎了老半天,就是起不来。   好半晌后,她的身体才“无力”地躺了回去,又恨铁不成钢地锤了锤自己的腿:“都怪我,在这个紧要关头生了病!”   祁母急忙伸手阻止:“青青,你别作践你自己的身体,地里的事你别担心,我现在就去看看情况!”   “也好,主要看看秧苗还活着不?要都活着,赶着这几天,能种一点是一点,免得今年一点收成都没有!”顾青青又道,“正好今天天气不错,不冷也不热,不像我上次冒雨干活,那才叫苦呢。”   祁母点头如捣蒜:“你放心,我现在就去。”   顾青青看了一眼房门紧闭的东厢房,提议道:“娘,你把小少爷叫上吧。他是读书人,想必懂得比你多,也能给你搭把手。”   祁母从未下过地,心里正打鼓呢,一听让望儿也跟着去,顿时松了口气,赶紧回房把儿子给叫上。   也不知道祁母是怎么跟祁望说的,祁望看着虽不太情愿,但还是跟着走了。   母子俩一走,院子里登时安静下来了。   顾青青对他们两人压根没抱什么希望,就是图个清静。趁着没人打搅,在院里小睡了会。   等祁母和祁望从地里回来时,日暮已然西垂。   两人皆有些灰头土脸,倒像是真下地干了活。   祁望一进门,就气冲冲地回了自个的房间,把门关得砰砰响。看这架势,像是和祁母起了点争执。   对此,顾青青毫不关心,只问祁母:“地里头一切都好吧?”   祁母一脸愁容:“秧苗倒是还好端端的,丁婶一直在帮我们照料着呢。”说罢,又极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春耕肯定是赶不上了,咱们家那几亩水田,连地都没翻完!”   顾青青听完,嘴皮子一碰,鼓励道:“没事,要是只有我一人,那肯定干不完。但现在小少爷不是在家吗?你们两个人一起,肯定能行!”   房中的祁望其实一直都有在偷偷注意外面的动静,一听这话,那张脸顿时拉了下来。看样子,家里现如今是不能待了。   祁母神情也格外尴尬,她没脸跟顾青青说,他们今天压根就没下地。祁望嫌脏,死活不愿意下去。   于是两人只得又往后山去了一趟,把菜地里新长出来的杂草拔了拔。就这点活,他们两个还干一会歇一会,耽搁到现在才回来。   祁母想到儿媳妇平日早出晚归,一天的工夫都花在地里了,还从未回家叫过苦,她更是无地自容。   正好饭点将近,祁母连忙去灶房准备晚饭。 第4章第4章   顾青青有些诧异,正打算往前一探究竟,丁婶就一把将她拉住了。   “你现在还病着,先到我家躲躲,我去看看情况回来再跟你说。”   顾青青有些莫名,顿了顿,才反应过来,丁婶这是把她当原身看呢。   如若是原身,只要祁家出事,就一定会不管不顾地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   可她不同,她不爱管闲事。但到底曾答应了原身,要多加照拂祁母,祁母要真出了事,她也不能真的冷眼旁观。   况且,躲躲藏藏也不是她的作风。   虽说如此,但顾青青还是承了丁婶的情。   她笑道:“丁婶,你放心,我知道自己的能耐。”   丁婶明白自己劝不住,便道:“你呀,就是太实诚了。事情小也就算了,就怕是你家小少爷在镇上惹了麻烦回来!”   两人没再说话,默默地靠近了围观的村民。   此时,所有来看热闹的人都挤在祁家的门口,抻着脖子往院里瞧。一时半会,还真没人注意到她们。   顾青青落在人群的后方,看不见院里的情景,只听见了两个女人的争吵声。   严格来说,也算不上吵。   毕竟祁母除了一开始的几声辩解后,很快就没了声响,只另一人还在单方面地指责。   顾青青不知内情,也就没急着出面。但从周边村民们的三言两语中,很快就拼出了此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此人乃是祁家的长房大嫂李氏,按辈分,原身是要喊一声大伯娘的。   长房这一脉,就住在祁家的隔壁,两家虽只隔了一面墙,但已经多年不来往。   李氏今日上门来闹这一出,还是因为她今早去后山的菜地里施肥时,发现自家的菜地出现了一个新鲜的土坑。一问周边的村民才知道,祁母和祁望昨日下午来了一趟。   她觉得祁母是故意踩坏她家刚出芽的小苗,心里气不过,便亲自找上门来声讨了。   祁母一开始还不知缘由,等知道此事后,忙给人道歉。   那个土坑也并非她的故意为之,而是祁望昨日路过时,不小心摔的。   祁家这三房的菜地都挨在一起,中间只用了几条窄窄的畦塄隔开。平日就靠这几条畦塄出入,一个不留心,就很容易滑倒。   土坑的事祁母倒也不是不认,只是李氏却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她早就看不惯这个弟媳妇了,此时新仇旧恨一齐涌上来,也顾不得其他了。对着祁母各种夹枪带棒,说话越发不客气。   祁母本就脸皮薄,又见村民们都聚了过来,心里是又羞又愧。偏又是个嘴笨的,支支吾吾地解释了几句,可就是说不到点子上。   顾青青被这事搞得很无语,说一千道一万,不就是不小心踩了她家的地吗?不知道的,还以为踩了她家的祖坟呢。   顾青青看那李氏丝毫没有消停的架势,祁母能忍,她却忍不了。   顾青青抬高音调,冷不丁朝里问了一句:“就算是我娘踩了你家的地,那你又打算怎么着?”   这话一出,挤在门口的村民们皆顺着声音回过头来。见是她,自觉往两边退,中间腾出了一条能够让人进门的路。   顾青青迎着众人的视线,神情坦然,大摇大摆地进了家门。   祁母一看到儿媳妇,仿若找到了主心骨,小跑着迎了上来。   李氏瞪着眼,反问她:“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顾青青语调轻松:“大不了,你也去我家的菜地踩上几脚呗。”   顾青青满脸不以为意,倒把李氏气了个半死。   尤其是想到老实人顾青青竟然敢反驳她,气血上涌,一连往前走了好几步,看着像是要动手的模样。   然而对面的顾青青黑眸沉沉,寸步不退,眉眼中一丝惧意也无。   李氏心中无端胆怯,下意识地住了脚。   顾青青挑眉,李氏刚刚要真再往前一步,她不介意在所有人面前亮亮她的拳头。   空气静了一瞬。   李氏不是个能吃亏的人,很快又反应过来:“你家的地什么都没种,我踩上几脚能一样吗?”   顾青青冷笑:“大伯娘怕是忘了,你平日为了省脚程,没少在我家地里走来走去,不知道踩坏我多少苗?怎么现在轮到你家了就不行了?” 第5章第5章   顾青青吃完饭后,在院里消了会食,便打算回东厢房睡个午觉。   因为原身的记忆,她对东厢房也算不上陌生。   只不过原身平日早出晚归,一回来就是为了睡觉,或是给祁小少爷打扫房间,整天低着头干活。   顾青青不爱看这些,也就刻意忽略了。只知道祁小少爷的房间是祁家最好的,今日这一进来,果真如此。   东厢房的面积比正房略小了一些,但同样分成了两间。外面那间用作书房,有书柜和一套桌椅。   靠墙的地方还放了一张不到一米宽的小榻,长度应是一米六,这就是原身以前睡的地方了。   平心而论,原身虽说瘦,但个头还是有的。目测大概在一米六五左右,只是她常年驼着背,便显不出高来。   但每天缩在这样的一张小榻上睡觉,夜里恐怕连腿都伸不直。   里间则是祁小少爷的卧房,一张架子床,两个五斗柜,还有一张四方桌,上面放置着烛台和茶壶茶杯。   布置得虽说简单,但也样样俱全。   这些东西都是祁掌柜当年置办下来的,正房那些都已经卖了,也就这间房还保留了些。   家具用的都是好木料,造型简单大方,除了掉了些漆以外,成色维持得还算可以。   整个房间昨天才打扫过,此时一眼望过去,窗明几净。   对此,顾青青很满意。   不过等过些日子,家具一卖出去,这间房只怕也要和正房一样,空空荡荡了。   想到这里,顾青青心里倒有些不舍得。   之前主张卖家具,那是因为卖的是祁小少爷的东西,现在她自己住进来了,自然不能再相提并论了。   索性换条思路,她用得上的东西就留下,用不上的就卖掉,换点银两也好傍身。   至于房间原本的主人,管他作甚。   *   一转眼,五天就过去了。   这几日,顾青青吃得好睡得也香。每天吃完早饭,还要进山挖竹笋。   祁母一看到,就要劝她在家里再多歇几天。   顾青青背着背篓,手上拎着一把刚磨好的砍柴刀,一字一顿道:“娘,你放心,我就去山里转转,给家里弄点山货,怎么的也能省下点口粮来。”   祁母想她身子还未好全乎,就如此为家里精打细算,她这个做长辈的,将心比心,也要再多做些事。   正好也要入夏了,干脆就给儿媳妇重新做身轻薄的衣裳,再做双耐磨的鞋子才好。   顾青青一进山,就不装了。直接撇下背篓,开始活动筋骨。   这几天,她已经循序渐进地开始恢复自己的训练。   她毕竟是从末世中而来,就算已经没有了丧尸,但危机感始终伴随她左右。   她始终相信,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身体是她唯一的本钱。   作为一个最普遍的力量型异能者,她能够在末世中存活下来,靠的就是她长久以往锻炼出来的反应力。关键时候是能救她的命的,自是一日也不可懈怠。   而且经过这几天的训练,顾青青敏锐地感知到她的力量正在逐步恢复。   所以这两天,她开始慢慢尝试往深山里走。但一到正午,还是会准时回来吃饭。   她的背篓里,还真时不时能从山里带回来些竹笋和蘑菇,正好也能给家里添个菜。   如今,祁家婆媳俩各司其职,忙中有序,可镇上的祁望却大不相同了。   眼看就到了交束脩的最后一天,家里却还迟迟未把钱送到。   祁望心里惴惴不安,难道他房中的家具还没卖出去?   可这也不应该呀,就算没卖出去,也该托人给他传个信。怎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家里一点消息都没有。   祁望看了眼天色,太阳偏西,再不来送钱就快傍晚了。   最后,祁望坐不住了,和夫子告了一声假,便火速收拾包袱动身回了大沟村。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前,看见了大沟村。然后隔着村外的小河,从一众妇女中,发现了他娘和顾青青的身影。   两个女人拿着水桶,正在上游打水。 第6章第6章   日暮西沉,祁望两条腿颤颤巍巍的,走在村里唯一的一条土路上。身后两条长长的水迹,延伸至村外的小河边。   而扁担两端原本八分满的水桶,此时也仅剩下了六分。他倒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不经常干活,很难维持两边的平衡。   田里干活的农户们正扛着锄头各自回家。   有个老伯见祁望走路歪歪扭扭,准备上前帮忙。然而目光一转,发现两个水桶里并没有多少水,当即止住了动作。   老伯奇怪道:“祁家的小子,你家的水桶是漏了吧?怎么才挑这么些?”   祁望涨红着脸,没好意思说是自己洒的,只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便咬牙继续往前走了。   祁母这一路上光顾着和顾青青说话,一时也想不起祁望来。到了家门口,又碰上了丁婶,三人就站在路边,又唠起了家常。   直到祁母无意中摸到身上挎着的包袱时,才想起自己的儿子还在后面挑水呢。   一扭头,就见祁望已经摇摇晃晃地跟上来了。   祁母一阵小跑,赶忙过去接应。   祁望肩上的扁担一卸,身上的力气也好似被抽空,双腿一软,就直接坐在了地上。   丁婶不知所以,问:“这是怎么了?”   顾青青暗自憋着笑,朝丁婶挥了挥手后,这才过去帮忙。   两人连拉带拽,一起把祁望扶进了院里。   祁母又是倒水,又是擦汗的。   祁望在椅子上躺了好半晌,才逐渐恢复过来。见祁母忙里忙外的,恼羞成怒道:“娘,那水那么沉,你也不说来帮帮我!”   “我这不是忘了吗?你怎么也不喊一声?”祁母放下杯子,一脸心疼地去给儿子揉肩膀。   这一碰,更加了不得。   祁望痛得直抽气,一边躲,一边埋怨祁母:“你们走得那么快,我倒是想喊,可你们听得见吗?!”   祁母神色尴尬:“是为娘的错,那两桶水确实沉,我都挑不起来。”   话音刚落,顾青青就已经把祁望那两桶水都搬进了院里,朝祁母道:“娘,你把这些都倒缸里吧,我去拿剩下的那桶。”   说完,顾青青就径直出去了。   祁母应了一声后,便过去提水。一看水桶,皆是半满,诧异道:“怎么就只剩下这么点了?”   祁望理直气壮:“不就是路上洒了点吗?”   祁母没说话,单手提了提水桶,试了下重量。   她神情复杂:“就这么点,你都累成这样了。青青还生着病呢,都能帮我挑两回。”   祁望翻了个白眼,不高兴地嘟囔道:“我是个读书人,以后考取了功名,哪里还要干这些?”说到这里,他才想起了自己回来的目的,语气责怪,“娘,这都月初了,我的束脩怎么还没送来?”   “哎呀,我给忘了。”祁母一拍额头。   以前这些事都是儿媳妇在操心,这次没人提醒,她自然也记不住日子。   “算了,我人都已经回来了,钱直接给我吧。”祁望不愿再过多废话,直接伸手。   祁母愣住:“咱家现在还没有呢。”   “这么多天了,难道一件家具都没卖出去?”祁望不敢相信。   祁母摇头:“卖倒是卖了几件,就是……”   祁母向儿子解释着,现在农忙,家家户户都忙着种地,就算是婚嫁,也大都趁着地里不忙的时候办。   丁婶打听来打听去,也就村长的小孙子快开蒙了,有可能会买。但庄稼人不讲究这个,没有书桌就写不成字了?吃饭的桌还不是一样的用!   究根结底,东西不实用,大家压根就没有闲钱花在这种事上。   最后还是顾青青拍了板,用一套桌椅和书柜,和村长换了三只能下蛋的大母鸡。   祁望听到这里,音调骤高:“什么!我那些东西,就换了三只母鸡?”   祁母点头:“是嘞,青青讲,母鸡可以下蛋,蛋又可以用来换钱。”   祁望扶额,仰天长叹:“娘,一个鸡蛋才一文钱,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攒够我的束脩?你们这是被坑了!”   祁母:“……反正青青说能换。”   祁望无语凝噎。   祁母又道:“青青说了,咱家现在一点进项都没有,卖鸡蛋赚的虽少,但好歹也算是个营生。”   祁望听后,再次被气得不轻。只是他现如今也没有力气再同祁母争辩了,只摆摆手道:“算了,你先去做饭吧,我回屋躺一会。”   祁母一听,顿时又想起了另一回事。她犹疑道:“望儿,你恐怕得暂时睡下外间的小榻。”   祁望深吸一口气,声音发着抖:“该不会是……连我的床都被卖了吧!”   祁母忙不迭摇头:“床还在!当时你丁婶说床好卖,但被青青给拒绝了。”   “这还行。”祁望顿时缓下神色,问,“那为什么让我睡小榻?” 第7章第7章   婆媳俩商量好后,不多会,两个菜就出锅了。   炒青菜,炒竹笋,抬眼望去,一丁点油水都没有。   祁母倒也不是不想给祁望做些好的,只是苦于家里实在没菜。   从村长家换回来的母鸡,肯定是不能宰的。至于它们下的蛋,又十分不巧,中午就被顾青青给吃了。   祁望看了眼今晚的菜色,脸色难看。他一回来就干了力气活,没想到就吃这些。   可他确实是饿狠了,嘴上虽埋怨着,但还是动起了筷子。   顾青青倒觉得菜色还可以,昨天才吃了大荤,今天这些清淡小菜正好解腻。   原来,大嫂李氏上次还来的鸡,在家里养了两三天,一直没下蛋。正好顾青青昨日从山里捡来不少蘑菇,便主张把鸡宰了炖汤。   祁母昨天中午炖的鸡,婆媳俩吃了两顿,还剩下一点汤,今天中午又煮了面吃,没想到下午祁望就回来了。   祁母似乎也是想到了这些,真心实意地为儿子惋惜:“你要是昨天回来就好了,那时咱家吃得还成。”   祁望大口扒着米饭,没当真,家里还能有什么好的?   心里是这么想的,他也就这么问了。   祁母很实诚:“小鸡炖蘑菇。”   祁望表情一滞,音调骤高:“什么?!”   顾青青不由失笑,祁母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吃了就吃了呗,还非要说出来刺激祁小少爷。   天地良心,祁母还真不是故意为之,她是真的为儿子觉得可惜。家里好不容易吃些好的,他还没赶上趟。   错过好菜的祁望:……   再低头看碗时,顿时就吃不下去了。   他的脾气一向说来就来,直接撇筷子,起身朝祁母要求道:“不行,我也要吃鸡!”   祁望这一发火,祁母才反应过来,暗骂自己多嘴,生出了事端。   祁望可不管这些,直接闹了起来,说话间,就要去鸡窝里杀鸡。   顾青青一个眼神都没给。   杀鸡?   可笑至极,就祁望这种窝里横的小少爷,把刀和鸡递到他手上,他都不敢抹脖子的。   祁母再疼儿子,此时也还尚存着理智,连忙拦住了他:“这可不行,家里的这几只鸡,还等着它们下蛋卖钱呢,可不能杀了吃!”   祁望高声问道:“那鸡蛋哪去了?”他伸手指着桌上那碗绿油油的青菜,“你们昨天在家吃炖鸡,今天连个鸡蛋都不给我吃!”   祁母顿住,不敢说鸡蛋已经被顾青青给吃了。为了防止再刺激到他,只能好声好气地哄道:“鸡蛋还没下来呢,等明天在鸡窝里捡到蛋了,就给你做。”   祁望这才不情不愿地重新坐了下来。   他倒也不是好哄,只是他再不和祁母休战,桌上的菜就要被人给吃光了。   祁望坐下时,还瞅了一眼对面一直不吭声的顾青青。他和他娘争论的时候,这人夹菜的动作几乎没停过。   顾青青眼观鼻鼻观心,只专注面前的饭菜,不搭理任何人。   她现如今进食速度变慢,但食量还是比较大的,不趁着他们吵架多吃点,等会就没菜了。   两人现在不闹了,齐齐动起筷子来,顾青青还觉得不习惯。   心念一转,她便有了主意。   顾青青看向祁母,主动提起话茬:“娘,咱们家的豆子好像不多了,等会我去丁婶家借点吧?”   祁母这才想起明早要磨豆腐的事,中途这一打岔,险些把这事给忘了。   祁母放下筷子,朝祁望道:“望儿,你束脩的事我们已经想到办法了,仅凭卖鸡蛋的话,确实是慢了一些。但幸好咱们家还有一门手艺,虽不能让我们大富大贵,但也足够保我们吃饱穿暖了。”   祁望一听,当即来了精神:“咱家还有手艺呢?”   祁母:“你忘了你爹是干什么的了?”   “卖豆腐嘛。”祁望顿时泄了气,“小叔一家不也在镇上卖豆腐吗?他家的生意我看着也不怎么样。”   祁母道:“你小叔本来就是学你爹的,他吃不了苦,手艺又没到家,生意自是好不到哪去。你可别小看你爹,当年他就是凭借这门手艺,在县里买了铺子安了家。”   祁望犹疑:“这真能赚到钱?”   祁母肯定道:“当然可以,只要肯勤劳苦干。况且这门营生咱家还做过,也算熟门熟路了。”   祁望听得喜上眉梢,迫不及待道:“娘,那你们还等什么呢?赶紧多做点豆腐,早点挣到钱。”   祁母开口:“不过做豆腐也不简单,尤其是磨豆子,那可是个力气活。”   祁望下意识看向顾青青,不假思索道:“让她推磨不就行了?”   眼看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顾青青终于抬起了头:“我明天清早还得去山里弄山货。”   祁望:“那就等回来的时候再做呗。”   祁母摇头:“青青每次从山里回来都累得不轻,外衣都被汗水湿透了,哪里还顾得上磨豆子?” 第8章第8章   顾青青雷打不动地上山锻炼自己的体能。她现在是艺高人胆大,越来越敢往深山里走了。   只不过会刻意避开有大型野兽活动的区域,她身上就带了一把砍柴刀,没有万全的准备,不会跟它们轻易对上。   小型的野兽倒也碰见过,但现如今正是万物孕育生命的季节,猎户们从不会在这个时候打猎。   顾青青要是敢破坏这个规矩,定是会引发众怒。   她每次从山上下来,背篓里装的都是些野菜、蘑菇和笋等山货。村民们看见了,也不会多说什么。   他们闲时也常往山里走,多多少少也能为家里添个菜,只不过并不敢往深山里去,收获自然也比不上顾青青。   因为今天家里做豆腐,顾青青回来得要比往常早一点,下山的路上,便顺路挖了点竹笋啥的。   顾青青到家时,没在院里看到人,只灶房里传来些叮叮当当的声响。   往日轻声细语的祁母,此时尖着嗓子在吼:“你搅呀!使劲往锅里搅呀!”   祁望双手拿着大勺,委委屈屈地站在锅边,已经在十分配合地搅动锅内的液体了。   这一上午,他不知道挨了祁母多少顿骂。刚开始还不服气,一直回嘴,现在整个人都蔫了。   事情的缘由还得从早上磨豆子说起,这活需要两个人打配合,一个推磨,一个放豆子。   平日母子俩相处挺平和的,很少出现什么矛盾,但两人今日一起共事,这问题就彻底暴露出来了。   祁望力气小,推起磨来也是慢吞吞,再加之他昨晚上还没有休息好,体力更是差劲,压根就打不起精神来。   一开始,祁母还跟以前一样,好声好气地鼓励他。见他没力气了,两人还交换了,由祁母去推磨,祁望来放豆子。   祁母也不常干活,但因为这些日子去河边提水,手上的力气还是大了不少。饶是这样,推磨对她来说,依旧是比较吃力的。   谁知道她在卖力干活时,一旁的祁望却在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险些把豆子洒了出来。   这下,祁母气得不轻,直接发了火。   昏昏欲睡的祁望被惊醒了,偏他还不承认,狡辩道:“我没睡,我刚刚只是闭着眼睛想事情。”   祁母说不过他,两人只得继续干活。但不多会,祁望的眼睛又闭了起来。   这一上午,诸如此类的事情,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   等顾青青从山里回来时,母子俩的关系已经变得十分紧张了。   对此,顾青青早有预料。   这也是她一开始的计策,母子俩都不是什么能干的人。索性直接把活派给他们,至于两人怎么分配,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她也不往里掺和。   现在出现矛盾,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灶房里,祁母看到顾青青回来,宛如看到了救命恩人,忙来迎她:“青青,你可总算回来了。”   顾青青将背篓放下,朝祁母问道:“豆腐做得怎么样了?”   祁母叹气:“别说了,这一上午,刚把豆子磨完,现在才下锅煮。”   顾青青到灶前瞅了一眼进度,过滤好的生豆浆已经下锅,就等彻底煮沸了。   祁望此时正拿着一个大勺在锅内大力搅动,以防糊底。   豆子天然的香气已经弥漫了出来。   祁望忙活了一上午,累得头晕眼花,此时看到顾青青,双眼里都冒着光。   他现在最期待的就是顾青青此时能说一句“让我来”。   然而现在的顾青青可不是什么上赶着揽事的人,见豆浆还未彻底煮沸,便转身朝祁母道:“娘,等会豆浆开了,你帮我单独乘一碗出来吧,我先去洗个澡。”   顾青青每次从山里回来,身上必定是一身汗。以往没条件也就算了,现在有条件了,她还是更愿意全身清清爽爽的。   所以她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去洗澡。   祁母知道她这个习惯,所以每天做午饭时,旁边的那个小灶也会顺便烧点热水。今日做豆腐,她也没忘了这事,热水还是一直备着的。   祁母应道:“好,豆浆我给你留着,你把热水提过去吧,等会吃饭叫你。”   顾青青这才提着热水出去。   祁望看了,嫉妒得不行,愤愤地朝祁母道:“不公平,凭什么她能休息?”   祁母恨铁不成钢道:“你要是能早点把活干完,你也能休息!”   祁母对儿子的态度会如此急转直下,主要是因为祁望在上午的工作中,实在是太不中用了。 第9章第9章   顾青青先去灶房里看了眼豆腐的成品,和现世的一模一样,白白嫩嫩的,卖相看着挺好。   日暮西斜,顾青青估摸着住在对面的丁婶差不多该从地里回来了,便从家里切了一大块豆腐,给人送了过去。   也是她来得巧,刚到丁婶家门口,就远远地看到她的人影了。   她那几个儿子还在地里忙活,她先行回来做饭。   顾青青也不是第一次过来送东西了,往日从山里弄回来的山货吃不完,都会给丁婶家送一份。   丁婶也是一样的,祁家现在饭桌上的各种蔬菜,都是她送过来的。   顾青青不耽误她做晚饭,把自家豆腐递给她后,就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她就是想来打听下,村里谁家有车,明早能搭她一程到镇上卖豆腐。   丁婶一听,当即表示,现在就带她去村子里问问。毕竟村里有车的也就那几家,耽误不了太多工夫。   顾青青便跟在丁婶的身后挨家问,她也没抱太大的希望,坐不了顺风车,那就起早一点,步行去镇上了。   没想到她的运气还真不错,住在村尾的张叔明早要去县里一趟,他家有一辆骡车,会路过镇子。   张叔答应了,明天可以带她一程。   两方约好,明早卯时在村口会和。   顾青青回家后,又切了一块豆腐,给张叔送了过去,聊表谢意。   祁母得知此事后,心下大喜,有车坐,可给她们省下大麻烦了。   她向顾青青保证,明天一定提前就把豆腐准备好,绝不耽搁明天卖豆腐。   *   顾青青将晚上要吃的豆腐预留出来后,剩下的这些,她打算全部做成霉豆腐。   从原身的记忆中,霉豆腐目前还没在市面上出现过。   顾青青也是考虑到,这个做法比较简单,又禁放,味道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顾青青说做就做,她把剩下的新鲜豆腐全部放到院子里沥干,然后再一一切成小块,交错开来,放在一个垫满稻草的竹筐里。   豆腐的上方,又铺上一层干稻草,再找个盖子盖上,之后就等它自然霉化就好了。   这个过程大概是在五到七天,等豆腐起了白毛之后,她就要开始做调味料了。   说到调料,家里很多东西都没有,明天还得去镇上把这些东西都给备齐了。   *   次日,天还没亮,祁家的院子就已经热闹起来了。   家里难得有这么一件正事,祁母难掩兴奋,一睁眼,就张罗着让全家人穿衣服起来了。   因为顾青青昨晚特意睡得比较早,所以现在起床,精神上并未有太多的不适。   只有祁望才是那个最煎熬的,他昨天睡了一下午,夜里就很难入睡,好不容易睡着了,就又被祁母给叫醒了。   他想到他自从回来后,就没过上一天顺心的日子,夜里也没睡过一次好觉,还是早点拿到钱,溜之大吉方为上策。   祁望迫于压力,不得不穿衣服起来。   全家人到齐,就开始热火朝天地做豆腐。有顾青青在,干起活来总算没有昨天那么拖沓了。   待豆子一磨好,祁母就赶顾青青回房补觉。而祁望因为动作太过迟缓,再次遭受到祁母的百般嫌弃。   同时,他还需要将功补过,负责后续的活。   眼看着快要卯时了,祁母才去喊顾青青起床。   祁母做事还是比较细心的,豆腐她都已经安置在箩筐里,该带的东西也都收拾好了。   祁望生怕祁母要拉他一起去,他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祁母给叫醒了,此时急需补眠。便同祁母扯谎说,他要在家温习功课。   祁母见他难得在家读书,这才放他一马。   婆媳俩一起抬着箩筐去村口搭车,略等了等,张叔就慢慢赶着骡车过来了。   两人把东西搬上车,坐好后,骡车就驶出了大沟村。   路上,顾青青和张叔打听起了镇上的情况。   原身虽去过镇上,但只固定到那两三个地方,其他地方并不怎么了解。   张叔常往镇上去,当即就给顾青青介绍了起来。   镇子不大,也就西边有个菜市场,平日大家买菜都往那里去。   顾青青便朝祁母说道:“看来咱们卖豆腐,就直接往西市去就行了。”   张叔闻言,有些许诧异:“你小叔不是在那里开了间豆腐坊吗?”   祁母也想起了这回事,连忙扯了下顾青青的袖子:“青青,咱们可别去跟你小叔抢生意了,他那豆腐铺子也开了有些年头了。”   张叔想到顾青青昨日送来的豆腐,笑道:“其实你家的豆腐比你小叔家的好,我去年在他家买了块,有股子酸味。你要是到西市卖,指不定还真能把他的生意抢过来呢。”   祁母忙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青青。”   张叔附和道:“你娘说得也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和气生财,况且你们还是亲戚呢。”   顾青青:“先过去看看,要是不行的话,就只能沿街叫卖了。”   张叔将她们送到了镇上,就驾着车走了。 第10章第10章   曾夫子是个老秀才,已有五十来岁了,头发花白,脸上瘦削。许是教了多年的书,一言一行中,都透着股严厉。   他在镇子的南边开了间私塾,祁望七岁时,便成了他的学生。   他今日本是路过此地,因被祁母的叫卖声吸引,一扭头,就看到了顾青青。   曾夫子记得她,是因为原身以前常去给祁望送东西。想到祁望这几天都没回私塾,便打算过来问下情况。   曾夫子没把祁母认出来,祁母却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当年祁望开蒙,就是她领着孩子去的,所以印象尤其深刻。   此时眼看着曾夫子到了近前,祁母战战兢兢地打了声招呼:“曾夫子,你也来买菜呀?”   曾夫子这才把目光落在了顾青青旁边的妇人身上,多年不见,他也记不太清祁母的长相了,试探地问道:“你是祁望的娘吧?”   祁母点头:“是嘞是嘞,就是我。”   既然祁母在,曾夫子也就干脆问她了:“祁望这几天都没回私塾,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祁母神情一顿,不知该如何作答。   一旁的顾青青接过了话茬,实话实说道:“家里没出事,就是读不起书了。”   曾夫子听后,有些许错愕。祁望平日的吃穿用度并不窘迫,怎么就突然读不起了?   这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祁母就急了。   她跟曾夫子说好话:“束脩要过些日子才能交上,夫子请再宽恕些时日。”   曾夫子摆摆手:“我教过的寒门学子可不少,束脩拖了两三个月的也大有人在,就算是不交,只要有心,我也照教不误。明日你还是照常让孩子过来,至于束脩,就等家里宽裕了再说。不过依你家的家境,不应该会这么困难呀?”   顾青青倒是一点也不隐瞒,直言道:“曾夫子有所不知,为了供祁望读书,家中一直在变卖祖产。这些年来,不过是在苦苦支撑罢了。”   明明是在哭穷,偏偏顾青青说得格外坦荡。   曾夫子板着脸道:“私塾里的学子们都知道,我并不注重束脩的多少,无论是给一百文,还是给三十文,我都一视同仁。我记得你家祁望,每月的束脩是七十文。这在学子中,已经算是比较高的了,他若是拿不出,为何不同我直说?”   顾青青:“曾夫子的束脩确实不高,让我们拿,也是拿得出的,但其他的花销却实在让人望而生畏。”   曾夫子:“你所指的是笔墨纸砚?这些东西确实不便宜,但也不能太过节省了……”   顾青青摇头:“是私塾里的生活费。”   “生活费?”曾夫子愣了一会,否认道,“哪有什么生活费,私塾就我一个夫子……”   说到这里,他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了:“等等,我知道了,私塾里有几个孩子为了不受家人管束,便自作主张地在镇上租了房子,想必祁望也在其中,才会有这所谓的生活费吧。”   “原来如此,我就说曾夫子素来清正廉洁,怎么会收如此昂贵的生活费。”顾青青适时地恭维了几句后,又道,“不知祁望在私塾里的表现如何?”   “这孩子原先还十分乖巧,这几年越发顽劣了。”曾夫子皱着眉头,“但这也说得通了,那几个在外居住的学子平日都是被家里娇惯了的,读书也都不怎么认真,祁望跟着他们,自是学不到什么好来。”   曾夫子又道:“读书还是要刻苦,要是吃不了这份苦头,还不如趁早另谋生路,以免将青春岁月蹉跎了。”   曾夫子这话说得倒是十分真心了,他自己的考学之路便十分不顺。   在顾青青的刻意引导下,曾夫子这些话可谓是给祁母敲了一记警钟。   曾夫子走后,祁母沉默了良久。   好半晌后,才朝顾青青幽幽地说了一句:“我从未想过他在私塾里是这样读书的……” 第11章第11章   祁母偏过头,一言不发。   祁望见祁母不搭理自己,只误以为是今天的生意不好,也不再往祁母的跟前凑了,只嘴上还在叽叽歪歪:“我就说卖豆腐挣不到钱,还浪费我那么多的力气……”   祁母拧着眉,没好气道:“就你干的那点活,连青青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要说浪费,那也是浪费了人家青青的力气。再说,我们今天的生意可是好得很!”   祁望自动将骂他的前半段话忽略过去,开口问道:“豆腐都卖出去了?那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祁母瞪他:“你还好意思问?你不是说你今天在家读书吗?你就是这样读的?”   祁望毫不心虚:“我之前确实是在读书,只不过刚刚躺了一会,你就正好回来了。”   祁母哪里信他,自从得知了祁望在私塾里的表现后,她已经对他不抱任何希望了。   此时,祁望终于觉出了气氛中的异样,转移话题道:“娘,你们一路赶回来,可是饿了吧?”   祁母听后,神色渐缓,儿子总算还知道关心下自己,便道:“我不饿,在路上吃了点东西。”   祁望脱口而出道:“你们都吃了?我还饿着呢,你快去灶房给我做点吃的吧。”   祁母顿时变脸,愤愤道:“不是找我要钱,就是来要吃的!要吃你自己做,老娘今天不伺候了。”祁母直接起身往正房走,“砰”地一声将门给砸上了。   “哪来这么大的火气?”祁望不明所以,暗自嘟囔了几句。   与此同时,顾青青正在灶房的门口磨她那把砍柴刀。她今早没训练,打算等会上山再转转。   祁望肚中空空如也,便转身去找顾青青。走到顾青青跟前,因有求于人,难得喊了一声“青青姐”。   顾青青抬头,凉凉地瞅着他。   祁望:“我还没吃午饭,你去……”   这话还没说完,顾青青就顿时发出一声冷笑。   她垂着头,仔细端详着手上这把刚磨好的砍柴刀,冷不丁起身。   祁望被她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又看顾青青手中的刀刃寒光闪闪,似是直冲他来。   他心底莫名的恐慌,话音轻颤:“你要做……做什么?”   顾青青瞧他那怂样,半句话都不想跟他多说,直接背上背篓,带上砍柴刀,自顾自往外走了。   前些日子,她还记着自己要时不时装下老实本分,今日在市集上露那一手,已然将祁母给镇住了。   今日也该让祁望对她改改观了,别什么要求都敢对她提,她可不惯人臭毛病。   被留在院中的祈望又是害怕,又是莫名其妙。   他就睡了一觉,怎么一睁眼,家里谁都不待见他了?   祁望没人管,只能自力更生。他不会做饭,但煮个鸡蛋还是没问题的。   然而他今天来晚一步,顾青青一从镇上回来,就先去鸡窝里把鸡蛋给捡了。   她原本是打算把鸡蛋和羊肉一起放在橱柜里,后来得知祁望今天还没吃饭,便留了个心眼,把东西搬到了橱柜的顶上。   以祁望的身高,不搬凳子,应是看不到的。   顾青青一向不给别人吃独食的机会,但她自己却没少这么干。   可这也没办法,家里三口人,就原身的底子最差。好不容易有点好的,自然得先紧着她来。   祁望到鸡窝里摸了个空,只以为还没来得及下蛋,便直奔灶房里去看看还有什么吃的。翻了翻橱柜,家里就添了些调料,其他什么东西都没买。   祁望猜想,这应该是为了给他多攒点束脩。也难怪他娘回来看到他在睡觉,发了那么大的脾气。   看来以后在家,他也得多装一下勤奋好学的样子,给他娘看看。   想到这里,祁望也不再去打搅祁母了,自己动手煮了碗粥,凑合着垫了垫肚子。   他回了东厢房,掏出一本许久没翻过的《尚书》,装模作样地大声诵读着。   然而他此举,注定是无用功。   祁母自中午和祁望在院子里发了那一场火后,便回了正房。   她今天也是累极了,便想着上床躺一会,然而身体一挨到床,整个人就彻底睡死过去了。   一整个下午,东厢房传出来的朗朗读书声,压根就没入她的耳。   直到傍晚,顾青青从山里回来,拍响了她的房门,她才醒来。   祁母睡了一下午,精神总算好转了,开始准备做饭。   顾青青把自己放在橱柜顶上的羊肉通通拿了下来。   祁母见状,不明所以。   顾青青指了指乱七八糟的灶台,说得很有底气:“免得被小少爷给糟蹋了。”   祁母作恍然大悟状,给她竖大拇指:“幸亏你想到了,不然这好东西,还真不够他嚯嚯一次的!” 第12章第12章   祁望走后,祁母自是要追过去劝的:“望儿,你喉咙都哑了,今天就先吃点青菜败败火,明天中午娘给你炖羊肉汤!”   羊肉汤?   祁望脚步急停。   他确实想和祁母闹绝食,但他中午就没怎么吃好,现在不吃东西,实在有些撑不住。   所以当从祁母嘴中得知,明天中午还有羊肉汤时,意志立马就松动了。   最后,祁望还是半推半就地被祁母给劝回了饭桌上。   那碗葱爆羊肉还摆在正中,因祁望不可以吃,所以祁母将青菜调到了他的跟前,而羊肉则是放到了顾青青那边。   吃饭时,三人都很沉默。   祁望是说不出,祁母和顾青青则是没空说话。她们忙着往那碗葱爆羊肉伸筷子,吃得是津津有味。   祁望能看不能吃,眼红得都快滴血了,只能恨恨地又往自己的碗里夹了一大筷子的青菜。   吃得差不多了,祁母总算想起了儿子,看他这么可怜,心里也很过意不去,喃喃道:“这都是些什么事呀?望儿,你怎么就这么没口福……”   祁望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明天还有,到时候一定要当着她们的面全部独占,才能报今日之仇!   一斤羊肉,不多会,就被婆媳俩吃得一干二净。   待吃完饭后,天色已经快黑了。   灶房里还烧着水,各自前去洗漱。   临睡前,祁母依旧是提前把豆子给泡上。因为考虑到今天的生意还算不错,所以还特意多泡了些。   正巧,祁望洗完澡从杂物间出来,瞧见这一幕,眼前当即一亮。   他可以借着病,逃避干活!   一想到这,嘴边当即挂起了笑意,直到祁母看了过来,才急忙收敛。   祁望轻咳一声,朝祁母道:“娘,我喉咙痛,明早你就别叫我了吧。”   一墙之隔的东厢房,顾青青已然躺在了床上。一听这话,当即高高地朝外面喊了一句:“我听小少爷的嗓子好了不少,应是不会有什么大碍。”   祁望闻言,极为恼火,怎么哪哪都有她!   与此同时,祁母也正在打量着自己的儿子。吃饭的时候,祁望说话还十分费劲,可现在洗了个澡,说话虽还不能大声,但交流已经不成什么问题了。   她心里也有着自己的顾虑,因明早没有顺风车,除了推磨这个体力活以外,还另外添了一个大麻烦。   从大沟村去镇上,要走差不多一个时辰,更别说还要挑两箩筐的豆腐了。   明天祁望要不来帮忙,家里就少了个劳动力,负担定是压到了儿媳妇身上。   可这么多活,全都让顾青青来,她实在于心不忍。可同样的,她这个做娘的,也不忍心压榨自己生着病的儿子。   左思右想,都没有什么两全的法子,干脆道:“这事明早再说吧,反正无论如何,你都要早些起来。要是身体好转了,就起来帮忙干活,要是没好,你也得跟着我们一起去镇上看病。”   祁望听罢,有些小小的失落,嘴唇翕动,还想再说些什么。   祁母却没给他这个机会,推他回房间:“你少说话,赶紧睡觉,不出意外的话,明天起得比今天还要早!”   祁望只得回了屋。   *   次日寅时,鸡都还没醒,祁母就来拍门了。   顾青青住在里间,老早就听见动静了,只是一直没动弹,等着外间的祁望过去开门。   很快,睡得正香的祁望就被拍门声给吵醒了。他此时还未全然清醒,带着起床气,不堪其扰地朝外吼了一句:“谁呀?”   他这一嗓子中气十足,到底是年纪小,身体恢复得也快。   祁母总算放了心,也不再客气了,朝里喊道:“起来磨豆腐了,快开门!”   祁望被接连不断的拍门声弄得整个人很崩溃,就算是用被子蒙住头,还是隔绝不了这种噪音。最后没办法,还是过去开了门。   此时离天亮还有些距离,祁母手上还拿着油灯。一进来,就先扫了眼祁望的脸色,一切如常。又往里间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问:“青青还没起来呢?”   祁望烦躁得不行,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我怎么知道,你去叫她呀!”   祁母悄悄到了里间门口,没听到里面传来什么动静,像是还在睡,便也没打搅,很快就退了出来。   祁望见了,满脸不可置信:“你怎么不拍她的门?”   “刚刚拍了那么久的门,青青都没被吵醒,肯定是因为昨天干了太多的活,人太累了,所以才会睡得这么沉。”   祁望不服气:“你怎么就不心疼心疼我?我还生着病呢!”说罢,还装腔作势地猛咳了几声。   “你小声点,别把她给吵醒了!”祁母制止道,“咱们今天去镇上卖豆腐,还指望她来挑担子呢,所以让她再睡一会吧,你先去推磨。”   祁望:“凭什么她能睡觉,我就得起来干活!”   祁母也不哄他,直接道:“那你自己选,是在家里推磨,还是把豆腐挑去镇上!”   两个都是费体力的重活,但磨豆子有人帮忙,累了,也能停下休息一会。   挑豆腐去镇上,这个活一般人还真奈何不了,全家都是小身板,也就顾青青有这个能耐。   祁望压根就没得选,只能去推磨。   里间的顾青青,听母子俩在外面嘀嘀咕咕了好一阵,总算商量好了。   按照目前的情况,她还能再多睡一会。   她心里筹划着,卖豆腐虽说也能挣些小钱,但太熬人了。一天两天的还成,长年累月的这么干,那就太伤身体了。   顾青青这一个回笼觉,就已经过去三刻了。 第13章第13章   祁老三来时,沉着张脸,一副准备兴师问罪的架势。   祁母隔着些距离,就瞧见他的身影了。忙拉了拉顾青青的衣袖,紧张道:“怎么办?你小叔来了,咱们不会要被赶走吧?”   “别担心,一切有我呢。”顾青青的语气中不带丝毫情绪,却意外让人安心。   祁母被她的镇定所感染,总算不再那么慌张了。   两人说话间,祁老三就已经走到了跟前。他一张嘴,便很不客气:“二嫂,你这生意做的,真是一点亲戚情面都不顾了?”   祁母干笑几声,道:“我就卖个豆腐,不知小叔子这话从何说起?”   祁老三开门见山道:“你摊子摆在这,挡了我的财路。”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 _8_0. c_o_m   祁母开始打圆场,好声好气地解释道:“我们也想摆到前面去,这不是没占到地方吗?就剩这还有块空地,下次我们一定再起早一些,到前面去摆。”   祁老三听罢,语气极其强硬,“不行,这整条街,你都不能摆!”   对方一强势,祁母就没辙了。   顾青青适时接过话茬,不急不缓地发问:“这条街又不是你家的,凭什么不让我们摆。你卖你的豆腐,我卖我的豆腐,互不相干。”   顾青青这话一出,顿时就把火力吸引在了自己身上。   祁老三的目光投注在顾青青身上,他认得这是二房那个闷不吭声的童养媳,有些日子没见了,倒是变得伶牙俐齿了不少。   虽说有点古怪,他也没放在心上,只拿起长辈的姿态,训斥道:“长辈说话,没你说话的份。”   一旁的祁母听见了,忙站出来撑腰:“话不能这样说,你二哥临终前,可是说了,二房这边都由青青来当家做主。你虽是长辈,但要论资格,二房没人比她更有资格了。”   祁母这一番话,倒是把祁老三给噎住了。   顾青青顺势说道:“小叔既然看不上我,那我们二房和你们三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就往外站站,别挡着我们做生意了。”   祁老三不明白自己就一句话,话题就被歪到这来了。   还未想清楚,后面就一连来了好几波妇人,都是来买豆腐的。   顾青青和祁母忙着挣钱,暂时没空理会他。   祁老三慢慢被挤出了人群,他看二房生意这么好,心里直发酸。   说起做豆腐的手艺,他当初还是跟着他二哥学的。学了一个多月,他觉得差不多了,就回来开了这间铺子。   做豆腐累人,赚的是辛苦钱。他没有他二哥那么肯吃苦,偏偏做生意也不算厚道,缺斤少两是常事。   最要命的是,当天卖不完的豆腐,他也舍不得扔,第二天掺在一起卖。一来二去的,就把招牌给卖砸了。   这些年来,幸亏没有什么竞争对手,这才把生意维持了下来。   祁老三好不容易等到客人走了,才又重新靠了过来。   顾青青故作诧异道:“小叔还没走呢?是不是也想买块豆腐尝尝?”   祁老三喝道:“豆腐我家有的是!”   顾青青便点点头道:“那就算了,正好我家的豆腐也全部卖光了,就算要买,也得等到明天才有。”   祁老三音调骤高:“你们明天还来?”   顾青青大方点头:“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再不多挣点钱,就要饿死了。”   祁老三单刀直入道:“不行,你们明天搬到别处去。”   顾青青:“为何?”   祁老三指了指对面的铺子:“你没看到吗?我先在这里卖豆腐,先来后到懂不懂?”   顾青青听罢,笑了:“什么先来后到?我只听说过各凭本事吃饭。要搬你自己搬,反正我们不搬,这里人多热闹。”   “你怎么就说不通呢!”祁老三甚是窝火,扭头去看祁母,下最后通牒,“二嫂,你来跟她说说,我在镇上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什么人没见过,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祁母一开始确实是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可看到小叔子一副她们无理取闹的样子,心里也来了气。   只是她不是个会当面和人撕破脸的人,此时脑袋一撇,直接道:“我听我儿媳妇的。”   祁老三一股恶气涌上来,气急败坏道:“既然你们执意如此,那就别怪我不顾念亲戚情分了!”   这话里的意思,便是想要来硬的了。   不过她顾青青,一向软硬不吃,冲着祁老三,直接给了个大白眼。   祁老三一甩袖子,火冒三丈地走了。   祁母偷偷拿眼睛瞄儿媳妇:“青青,你不怕他呀?”   “怕他作甚?”顾青青眯起眸子,讽刺道,“怕他报复呀?我就怕他不敢来呢。”   祁母感慨道:“你现在的变化太大了。”   顾青青敛眉,反问道:“那是变好,还是变坏了?”   这个问题,倒是一时把祁母给难住了。   过了好几秒,她才说道:“我觉得是变好了,虽然你以前也好,但你现在换了种活法,才算有滋味呢。”   说话间,两人已经收拾完摊子。因今天的位置好,豆腐早早就卖光了。   准备走人时,还有来晚一步的客人。   顾青青对外的说辞一律是除了下雨,都会到西市来摆摊。但因为没有固定的摊位,只能让客人自己耐心找找了。   祁母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以前在乌宁县的铺子,脱口而出道:“要是咱们家的铺子还在就好了,这样就不怕客人找不到地方了。”   “说得对,我们现在就缺了间铺子。等会我们别急着回去,先去打听下,看看这条街还有没有空置的铺子?”顾青青迅速安排好了接下来的行程。   祁母呆住了,儿媳妇说这话时,脸上一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可她们统共就卖了两天的豆腐,现在就敢想铺子的事了? 第14章第14章   顾青青还真不是说大话,做买卖嘛,总归是要有个铺子的。   买不起,那还不能租吗?   现在先打听着,做到心中有数。毕竟要想碰上一间刚好称心的铺子,那也是要看缘分的。   顾青青领着祁母,仔仔细细地从街头走到街尾。中途吃了一大碗馄饨,一块甜糕,还加了两个油饼。   她毕竟是从末世里穿过来的,从不会在吃上亏待自己。   祁母跟着她,也混了个撑肠拄腹。   顾青青倒也不是全顾着吃了,她问了街边的店家,得知这一整条街的铺子都很紧俏,且大都是只卖不租。   顾青青听后,并不失落。她现如今荷包空空,本来就没抱什么希望,不过只是多问几家,费费口舌而已。   祁母原本还以为顾青青是在异想天开,此时见她四处打听,不由得也上了心,看来家里以后还得再多做些豆腐。   婆媳俩回到大沟村时,已经是下午了。   祁望有了昨天的经验,也不等她们回来做饭了。   到了正午,自己就炒了个饭,虽说不小心糊了点,但也勉强能入口。   至于祁母昨天说好的羊肉汤,她人都没回来,自然也没影了。   吃完饭后,祁望也没回房睡大觉,而是捧着本书坐在院子的正中,力保祁母一进门,就能看见他。   祁望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在家里是真待不下去了。   这几天于他而言,简直是度日如年。每天天没亮就要起来干活了,动作慢一点,还要受祁母埋怨。   现在回想起以前在私塾里读书的日子,那才叫一个舒坦。   他也不是个傻的,昨天家里破天荒地买了羊肉,说明是挣到钱了。可祁母只字不提他束脩的事,这就代表她暂时不打算把钱给他。   祁望猜测,很可能就是因为祁母对他太过失望了。   为了早点拿到束脩,重回以前的日子,他决定在祁母面前多表现下自己。   他干活不行,读书还不成吗?起码态度端正了,多少也能挽回点印象分。   至于顾青青,他就不指望了。   这几天,他算是明白了,祁母和他关系恶化,她没少从中作祟。   要不是她,家里就算只剩一个铜板了,祁母也一定会毫无保留地先给他把束脩交上。   哪像现在,祁母一心向着外人,而他在家里的地位却是越来越低。   他急需改变自己现在的处境。   因为昨天在房中大声诵读,不小心把嗓子给喊坏了,所以今天便换了个招。   他把椅子搬到了院里,坐得极端正,手里捧着本书,装作一副陶醉于书中内容的模样。   虽是做做样子,但因为不知道祁母什么时候回来,也需他时时刻刻注意着。   这个坐姿维持的时间一久,腰酸脖子疼,也怪累人的。   但皇天不负有心人,祁母一踏进院子,看清院中的景象后,就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这可是祁家的一大奇观呀! 第15章第15章   祁望打算意思性地挑个两三回就歇了,反正也只是为了在祁母面前露露脸。   谁知他在河边打第三趟水时,远远地就看见祁母提着个水桶过来了。   一阵惊慌过后,他赶紧又往自己那两个只有五六分满的水桶添了些水。   显然,祁母并未发现他的小动作,她一路过来,眉眼都带着笑:“望儿,我过来帮你。”   祁望心虚地擦了擦额角的汗:“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   祁母真心实意地说道:“那么一大缸水,你得挑到什么时候?咱们两个一起,很快就弄完了。”   祁望自是不愿答应,要是祁母过来帮忙,他岂不是要把整个水缸都给注满了?   想到这里,祁望委婉地问道:“娘,你不是在炖汤吗?”   “在锅里小火炖着呢,我放了几根大柴,禁得住烧,不用一直盯着。”   祁母爱子心切,再加上她知道挑水的累处,怎么舍得让儿子一个人干这么重的活?自是要来帮忙的。   她这一帮忙,可就苦了祁望了。   当着祁母的面,他也不能露出马脚。只能咬牙挑起两个水桶,颤颤巍巍地往家里走。   祁母同样提了一桶水,只是她见儿子脚步虚浮,担心他不小心摔倒,便寸步不离地跟在祁望的身后,好随时能够上前搭一把手。   然而她这一出,莫名让走在前头的祁望有了被监视的感觉。中途一口气都不敢歇,凭借着自己的意志,一路强撑着进了家门。   跟在后头的祁母看得是提心吊胆,但总算是有惊无险,安全到家。   祁母帮忙把祁望肩头那两个水桶卸了下来,毫不吝啬地称赞道:“望儿,你可真是好样的!一口气就把两桶水都挑回来了!”   对于祁母的夸奖,祁望暂时回应不了。他扶着水缸剧烈喘气,好半天后,呼吸才慢慢平复了下来。   祁母看他累得满头大汗,一边帮他擦汗,一边心疼不已:“你这孩子也真是的,累了就在路上歇会嘛,弄得那么急干什么?快去那边坐一会吧。”   祁望是有苦难言,此时便依着祁母的话,顺水推舟地在院子里坐了下来:“行,我先坐一会。”   他干完这一趟活,命都快去了半条,可又生怕祁母又提起挑水的事。   正好,他下午用来做样子的书还放在旁边,他顺势拿起,装作认真地翻看了起来。   这样的话,祁母总不好意思再叫他去挑水了吧?   果不其然,祁母看他今日如此用功,哪里还会打搅。转身便进了灶房,往灶膛里添柴。   对于祁望今日的种种表现,祁母只能说是百感交集。   孩子懂事了,读书也知道要刻苦了,正好对应了顾青青上山前说的那一番话。   顾青青从丁婶那提来两桶水后,便主动和祁母商量起来,过两天要送祁望回私塾的事。   因为儿媳妇这话说得突然,祁母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毕竟今天上午,顾青青还在镇上打听铺子的事,结果一回家,就说要让祁望继续回去读书了。   这两件事都是大事,且都很重要,可这两件事,都是要花大笔银子的,顾了这头就没办法顾那头。   祁母心里是有犹豫的,毕竟听了曾夫子的那些话,她对祁望能否考取功名,并没有太大的信心,就怕最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然而顾青青紧接着表示,祁望现在干了几天的活,也知道挣钱的辛苦了。还知道温习功课,人也懂事了不少,应该不会再像从前那般贪玩了。   顾青青这话说得极其真诚,祁母听完后,却反而更加为难。   继续供祁望读书,家里就又得恢复从前那种紧巴巴的日子,而且这种日子,很可能还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祁母这两天在镇上做生意,深切地意识到,要想多挣钱,就得把生意做大,那本钱的投入也是必不可少的。   就比如早上磨豆子,祁望时时念叨,要是家里有头驴就好了。   她听久了,也不由幻想起来,家里要是有头驴,不仅能做更多的豆腐,早上还能赶车去镇上,可是方便了不少。   但驴是要花钱的,祁望一旦恢复学业,家里肯定是一个子都剩不下,不仅铺子没影了,买驴的钱也一定攒不起来。   祁母瞻前顾后,很难做出什么决定,当下就将自己的顾虑一一向顾青青说明,然而顾青青却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她表示,上次曾夫子说过,他并不在乎束脩的多少,每月三十文的束脩家里还是拿得出来的。   而以前祁望最大的开销,是每月的生活费,只要把这笔钱省下来,祁母心心念念的驴,也是能够买的,不过只是多攒些时日罢了。 第16章第16章   母子俩大吵了一架,显而易见,这次是彻底闹崩了。   祁望负气回了房间,将门摔得震天响。   祁母独自留在灶房里抹眼泪,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小时候乖巧可爱的儿子,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傍晚时,顾青青背着半篓蘑菇从山里回来,一进门,就觉出了家中的气氛不同以往。   整个祁家,一片寂静,就连家里的鸡都蹲在窝里不出来了。   顾青青挑了挑眉,也没吭声,自顾自地将自个从山中带回来的蘑菇都倒在了院中的簸箕上,等晾干了,再统一带到市集上去换钱。   干完这些,她才不疾不徐地进了灶房。   灶房里,祁母还怔怔地坐在灶口前烧火。直到听到一声轻咳,才回过神来。   见是顾青青回来了,祁母忙撇过头,掩饰性地擦了擦眼角,道:“你回来啦,饭等会就好,你先去院里坐会。”   顾青青见祁母一双眼睛都哭肿了,看来这次,是真被祁望给伤透了心。   对此,顾青青没有丝毫的同情。毕竟祁望成了今天的样子,祁母这个当娘的,绝对是功不可没。   再说,母子俩的矛盾,就是她故意激化的,此时也不来装什么好心人。   顾青青不打算问,祁母却忍不住不说。   顾青青刚准备走人,祁母就把她给叫住了,顾青青只得又坐到她身旁的小板凳上。   祁母深吸一口气,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说到最后,祁母再次潸然泪下,显然是对祈望失望透顶。   顾青青敷衍地安慰了几句,直到祁母开始痛斥祁望的不成器时,她才极真诚地跟着点了点头。   她也老早就看祁望不顺眼了,中间还小小地惩治了他好几回,然而对方却一直死性不改,小动作不断。   因为有祁母在,她不好下狠手,但介于她可能还要在祁家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不可能就这么放任祈望膈应自己。   教育祁望,那是祁母的事,顾青青没有那个闲工夫,上赶着给人当妈。   但她收拾人的手段多的是,见效也快,就算是那再傲气的,被她治个几回,在她面前也绝对是毕恭毕敬的。   祁望显然是还没吃够苦头,不过这也人之常情,有个祁母这种无原则,屡屡退让的母亲,祁望只要往地上一躺,要什么要不着?   像对付祁望这种好吃懒做的,倒也用不上她那些狠招,只要在家里定下一个规矩,干多少活,就吃多少东西。不出几日,祁望这人就大概服服帖帖了。   不过看平日母子俩的相处,祁母肯定狠不下心来,那说再多也白搭。   现在两人翻脸了,倒是一个契机。   祁母还在那哭天抹泪,说着说着,又提到了死去的祁掌柜:“孩子他爹,你要是还在世就好了,望儿大了,我已经管不住他了……”   顾青青没耐心听这些,起身掀开了锅盖,锅里的羊骨萝卜汤差不多能出锅了。要是再让祁母哭上一会,这汤怕是得熬过了。   顾青青径直去橱柜里拿粗陶碗,随口说了一句:“那以后我来管吧,我有法子治他。”   祁母愣住:“你来管?”   顾青青颔首:“对,我来,但是话先说在前头,我来管的话,你就不能插手了。”   祁母呼吸一窒,神色犹疑:“你不会是要打他吧?”   “打?”顾青青笑了,“我不轻易动手。”   对此,祁母有些将信将疑。   她可是亲眼见识过,顾青青一只手就将一个小混混给制住了,祁望瘦得跟个小鸡仔似的,肯定经不住她那几下。   顾青青并不想在此事上和祁母继续啰嗦,只道:“你想好了再告诉我吧,现在先吃饭。”   说话间,顾青青已然把那一大锅羊骨萝卜汤盛了出来。   祁母看着冒尖的萝卜,颇有些怅然。这还是昨晚上答应祁望的,因中午没回来,也就没炖成。没想到晚上汤炖好了,两人又闹成这样。   顾青青可不管三七二十一,端着汤就往堂屋走,走前还不忘嘱咐祁母把碗筷带上。   祁母只得赶紧跟上,饭桌上,少了个人。   祁望还在房里没出来,以往吃饭都是祁母去喊的,因才吵了架,祁母神情有些尴尬,直直地看着桌上的米饭发愣。   顾青青吃饭从不等人,先给自己盛了一大碗萝卜汤。 第17章第17章   今天虽少了个人,但因为没有祁望在旁边磨洋工,做豆腐的速度反倒比前两日要快上不少,这就是顾青青不待见祁望的原因了。   豆腐做好后,顾青青直接挑担子走人,祁母紧跟在后面关门。   东厢房里的祁望听到外面没了动静,总算不在床上继续生挺着,偷偷爬了起来,往院子里张望着。   他本以为今早不用干活,他就能睡个舒舒服服的回笼觉。谁知在榻上翻来覆去了许久,就是了无睡意。   外面天还黑着,大多数人都还在睡梦中,可祁望饿得睡不着。往常这个时候,他已经吃完早饭了。   祁母会在做豆腐的空隙里,简单把几个人的早饭给做了。   一般是几个粗面馍馍,一碗豆浆,再加一个煮鸡蛋。   鸡蛋原本是没有的,是后来顾青青说,大清早的干体力活,光吃几个粗面馍馍不顶饿,于是祁母这才开始煮的蛋。   家里统共三只母鸡,一天最多下三个蛋。全都煮了,一人也最多只能分一个,多了再没有了。   至于祁母以前说的,要把鸡蛋攒下来卖钱,自是不再提起了。   今天祁望没起来干活,祁母自然也不会再来叫他吃早饭。   祁望就支着耳朵,听灶房的动静,好不容易盼到两人走了,便赶紧穿衣服起来。   祁望饿着肚子,先去灶房转了一圈。掀了锅盖,又去翻了橱柜,祁母一口吃的都没给他留。甚至连米缸里的白米和白面都不见了,就在橱柜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小袋粟米。   看样子,他娘这是要来真的了……   祁望不屑地努了努嘴,他就不信了,他娘还真能把他给饿死了?   他这样想,倒也没错。祁母就算再生气,到底还是他亲娘,做不到把他饿死的地步。但顾青青却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收拾他,她可不会有半分不忍心。   *   而在另一边,顾青青和祁母一起走到大沟村外的一条分叉路口时,便停下了脚步。   祁母昨儿个在镇上认识了一个卖春饼的杨阿婆,一聊才知道,她就住在大沟村不远的杨柳村。   顾青青看杨阿婆一个小摊,家伙什却众多,便留了个心眼,主动打听了下她每天早上是怎么来的?   这一问才知道,她的孙子有辆驴车,每天都在码头上给人送货。清早把杨阿婆送到西市后,他再去码头上等活,下午没活了,他再来接她回去。   顾青青一听,当即有些动心。她现在来镇上,到底还是不太方便。   她便和杨阿婆打商量,每天早上带她们一程,车费自是不会少给。   有钱赚,杨阿婆哪里会拒绝?   两方当场就说好,每天就在大沟村和杨柳村相交的这个路口会合。   顾青青和祁母在路口略等了等,就远远地看见一辆驴车过来了。   前头驾车的小哥想必就是杨阿婆的孙子了,才十五六岁,身形不太高,看着还算壮实。   驴车停下,杨阿婆就张罗她们上车。   车上地方不大,杨阿婆自己也带了不少东西。顾青青也就没上去,只把自己那两箩筐豆腐放了上去。   祁母倒是被杨阿婆给拉上了车,她寻了个小角落,凑合着坐了下来。   顾青青不愿意上去跟他们挤,再加上她那豆腐确实也沉,便让他们先走,她随后跟上来。   她的脚程快,再加上现在又减了负,步行去镇上,于她而言十分轻松。   祁母一行人前脚刚到西市,顾青青后脚就跟来了。   天才蒙蒙亮,西市暂时还没什么人。   杨阿婆的孙子赶着去码头接活,把车上的东西一卸,就驾着车走了。   杨阿婆做的是熟人生意,有固定的摊位,就在西市的入口。   祁母跟着杨阿婆在车上聊了一路,难得找到一个聊得来的人,想和她做个伴,便欲言又止地看着刚到的顾青青。   顾青青会意,杨阿婆的那个位置确实不错,只要是来西市,都要从那过。   她便指了指杨阿婆旁边的空地,说:“今天就在那吧。”   祁母顿时高兴了,两人一起把豆腐摊子张罗了起来。   杨阿婆那边只有一个人,她又东西多,顾青青和祁母弄完自己这边后,又过去给她搭了把手。   杨阿婆摊子刚支好,这生意就来了,婆媳俩便回了自己的摊位。   祁母对今天的摊位可谓是信心满满,就连叫卖声,都比平日要更加嘹亮了。   然而没过多会,顾青青就发现不对劲了。豆腐摊子摆了好一会,却迟迟没开张。   一开始,顾青青还没多想,只以为是客人少,可等到路上的行人多起来了,她还是没生意,甚至大家都绕着走。 第18章第18章   过了小半个时辰,小混混汗流浃背地跑了回来,将自己打探到的全部消息告知了顾青青。   昨天下午,确实有个中年男子雇了好几个人,在坊间散布消息。其中一人被小混混给抓住了,经过追问,确认此人就是西市那家豆腐铺子的掌柜。   小混混义愤填膺地为她打抱不平:“这也太可恨了!他肯定就是为了让你们在镇上做不了生意!”   对于这个结果,顾青青并不意外,弄这一出,主要是给祁母看的。   祁母显然没想到小叔子会这么毒,当年孩子他爹就是栽在这件事上,旧事重提,不就是生生地往他们一家人心里捅刀子吗?   这是想逼他们死呀!   顾青青眼看小混混越说越来劲,连忙示意他打住:“行了,我知道不是你了,你可以走了。”   小混混解除了自己的嫌疑,倒不急着回去了。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开始拱火:“女侠,别人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你这能忍?你不那个一下?”说话间,小混混攥着拳头,朝着空气一顿比划。   顾青青一副言之有理的神情,极为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说完,便作势要走。   祁母见状,赶紧拦住了她:“青青,你这是要去哪?”   “去找那个坏我生意的人。”顾青青一字一顿道。   话音未落,她已经绕过了祁母,往西市里走。   小混混连忙跟了上去,心里只盼着他们能打起来。   祁母生怕顾青青惹下大祸,草草把摊子交给杨阿婆暂时照看后,也追了上去。   祁母这是多虑了,顾青青能在末世里活下来,靠的就是头脑冷静。   她去找祁老三麻烦,不过是因为这件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常言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她要还想做生意,今天这盆脏水就一定要泼回去,不仅要泼回去,还得把事情给闹大。   祁老三的铺子,这已经是顾青青第二次来了。   之前那次,她只是匆匆往里面扫了一眼,见没人,她就走了。这次进来,铺子里依旧没人,甚至连个看店的伙计都没有。   顾青青决定先发制人,一脚先把门口的桌子给踹了。   整张桌子翻了个底朝天,桌面狠狠地砸在地上,发出了“轰”的一声。桌上的各种物件,顷刻间,就洒落了一地。   谁也想不到,一个身形干瘦的姑娘,一出手,就这么不客气。   路人听到动静,忙围了过来。   一直跟在顾青青身边拱火的小混混也看呆了,这位姑奶奶,下手还真不留情。   还在后面小作坊做豆腐的祁老三听到前面发出这么大的动静,赶紧出来。   掀开布帘,第一眼先看到自己那四脚朝天的桌子,心疼得直“哎哟”。目光转上,才看到了站在铺子正中的顾青青。   祁老三火冒三丈,声嘶力竭地吼道:“谁干的?!”   “我。”顾青青沉着张脸,作势又要去踹两侧的货柜。   这阵仗还是太小了,引来的路人不多,她还得再接再厉,搞个大一点的动静。   心念一转,顾青青就又是一脚,把货柜也踹翻在地。   一旁的祁老三急得直跳脚:“你还敢!”   顾青青嘴角掠过一丝嘲笑:“我为什么不敢?”似是为了验证她刚刚说的话,她顿时又往货柜补上一脚,表示她真的敢。   祁掌柜肉疼地倒吸一口气,围观的众人看得却是心潮起伏,激动不已,好久没有见识过这种场面了!   追上来的祁母,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了进来,一看,祁老三的豆腐铺子已经是一地凌乱了,忙一把抱住了顾青青的胳膊,连声劝道:“青青,你可别冲动!”   “我不冲动,我今天就是要把他的店给砸了!”顾青青指着祁老三的脸,“他让我做不成生意,那他也别想做了!”   “我怎么就不让你做生意了?”祁老三目光闪烁,这句话说得很没有底气。   常言道,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原身给众人留下来的印象还是老实巴交。顾青青这一发飙,一般人还真不敢往枪口上撞。   显然,祁老三也是个怂蛋,只敢挑软柿子捏。   顾青青冷笑道:“我家的豆腐以前吃死过人,这消息是你散布出去的吧?”   祁老三哪里会认账,装不知道:“不是我,我不知道这事。”   “那要不然我把那几个人叫过来?当场指认下,是不是你拿着银子,雇他们散布的消息?”   祁老三没说话,过了几秒,支支吾吾道:“这事又不是我编的,你家的豆腐确实吃死过人,当年在乌宁县可是传得沸沸扬扬呢。”   “那你怎么不说你做豆腐的手艺,还是跟我家学的?要说吃死人,你在镇上卖了这么多年豆腐,也该是你先把人给吃死。”   顾青青这话一出,看热闹的人群中,当即出现了一些其他的声音。   “难怪我吃了他家的豆腐,回去蹲了一天的茅房。”   “我也是,当时还以为是豆腐不新鲜,现在想想,不会是豆腐里有能毒死人的东西吧?”   顾青青唯恐事情还不够乱,抬高了音调,朝众人道:“当年我公公可是赔了一百两银子,大家要是吃出了什么问题,也别放过他,就找他赔钱!”   顾青青在来的路上,已经不打算澄清了。毕竟当年的事在乌宁县闹得挺大,也算不上是谣言。   她来只为一件事,就是把这一锅水彻底搅浑了。她就算卖不了豆腐,也能去搞其他的,反正不能让祁老三好过。   众人开始声讨祁老三,这些年在他这吃坏了肚子的人可不少,此时都忙着要他赔钱。   祁老三被逼得头痛欲裂,声音都喊哑了:“你们可别想讹我,我家的豆腐吃不死人!”   铺子里乱成一锅粥,而在人群外,祁老三的媳妇袁氏拉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过来了。   袁氏在家里听到铺子被砸的消息,第一时间就往这赶,然而后来听说,是她二房那个侄媳妇砸的,便又连忙跑回去,把老太太给带来了。   袁氏在路上对二房抢生意的事添油加醋了一番,气得老太太也是一脸怒容,边跑边骂二房的人都是搅家精。   场面乱得不行,袁氏拉着老太太往里面挤,不知道被人踩了多少脚,才挤到了前面。   祁老三正分身乏术时,瞧见了老太太,连忙告状:“娘,你总算来了,快看看咱家的铺子……”   此时,祁母也看到了祁老太太,她刚嫁进来时,在老太太手底下吃了不少亏,直到现在,心里依旧尚存着阴影,便悄悄地往顾青青身后躲了躲。   老太太看着一片狼藉的铺子,直接往地上一坐,开始哭天喊地:“谁把铺子给砸了?这是想要我老太太的命呀!”   老太太这一嗓子,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场面总算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老太太的哭嚎声,还飘在了上空。   顾青青站了出来,神情坦荡:“我砸的。”   老太太眼光像刀子一样,狠狠地剜了顾青青一眼:“你这个死丫头,以前看你还算本分,现在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顾青青指着老太太的宝贝儿子祁老三:“你怎么不问问他?看看他干了什么好事!”   祁老三有点心虚,模棱两可道:“我就是说了点实话,也没做什么……”   老太太又道:“就算再怎么样,你也不能把他的铺子给砸了,你这也太狠毒了,不给人留活路呀!”   顾青青冷笑:“到底是谁不给人留活路?他不断我财路,我会来砸他的铺子?他想逼我死,我死了也得拉一个垫背的,大家一起死。”   老太太年纪大了,听不得死字,吓得眼皮直跳:“你莫扯其他的,这铺子你砸了,你就得赔!不然就报官,让你进去蹲大牢!”   顾青青不仅不怕,还发出一声轻笑来:“老太太这也太偏心了吧,祁老三这铺子怎么开起来的,你莫不是忘了?要真算起来,这铺子本来还是我家的呢。”   顾青青直直地盯着老太太不放:“我公公当年顾念着兄弟情谊,很多东西不想争,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临终前,给我也留了点东西。”顿了顿,她意味深长道,“报官也好,我也能当着官老爷的面,说道说道这些事。”   老太太还没怎的,祁老三先稳不住了,心里七上八下的,底气全无:“我……我还能有什么事?”   顾青青不说话,只笑,端的是有恃无恐。   老太太再开口时,语气已然缓和了许多,显然想把事情轻轻放下:“铺子也砸了,闹也闹了,也该差不多了。”   说到这里,老太太把目光落在了祁母身上,给她施压:“二房的,把你儿媳妇带回去吧。”   祁母从顾青青身后出来,拉了拉顾青青的袖子:“青青,咱们回去吧。”   顾青青见好就收,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名声是挽回不了的,但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一道男声:“卖豆腐的那对母女,人在这里不?快别看热闹了,赶紧回去给我拿两块豆腐。”   小混混在旁边看了许久的热闹,此时冷不丁来了一句:“哎哟,这是员外家的小厮吧?他家老爷子嘴刁得很,他点名要吃的东西肯定不会差,我也去买一份尝尝!”   听见这话的人,皆有些意动。镇上谁人不知,员外家的老爷子是出了名的嘴刁。   而刚刚在人群外说话的男子却是一脸茫然,他怎么就成了员外家的小厮了?   可人挤着人,他也分辨不出究竟是谁说的话。   祁母借此机会,连拉带拽地把顾青青从铺子里拖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祁母用手肘轻轻撞她:“我怎么不知道你公公给你留了东西?” 第19章第19章   之后无论祁望在旁边怎么吹胡子瞪眼,顾青青都不带搭理他的,重新添了一大碗饭,大口吃着牛肉。   祁望闻着对面飘来的香味,不住吞咽着口水。   这么一大碗肉,却没有他的份,早知道今早上起来干活就好了,现在也不用受这等能看不能吃的苦楚。   此时,祁望心里有着淡淡的后悔,但更多的,却是对另外两人的恼恨。   尤其是祁母,竟然眼睁睁地看着顾青青这么欺负自己!   祁望再待不下去了,反正顾青青也不会对他有片刻心软,他留在这里也是自取其辱!   祁望走后,祁母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她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些酸涩。   “放心,饿不死他的。”顾青青没好气道。   祁母听后,讪讪地应了一句:“我没担心,我就是看你连橱柜都锁了……”   顾青青今天下午从杂货铺买了把挂锁回来,刚刚做完饭,就直接把家里的白米白面,还有一些比较值钱的食材,都通通锁在橱柜里。   面对祁母的质疑,顾青青从容不迫地答道:“那是为了让他知道咱们俩的决心,免得总是想着不劳而获。”   顾青青径自说道:“况且,他还是个大活人,真饿了,会自己想办法。更别说家里还有大豆,粟米,墙角还堆了好几根大萝卜。他要真能饿死,你这儿子也白养这么大了。”   祁母哑然,过了一会,才道:“听完你这番话,我就不担心了。”   顾青青确实不会真把祁望给逼上绝路,毕竟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适当给人喘口气,更有利于她接下来的计划。   两人把这事说开了,祁母显然也彻底卸下了心理负担,胃口大开。   两斤牛肉,把顾青青和祁母都吃爽了。   祁母活这么大,从没有这么放肆地大口吃过肉。就算是孩子他爹还在世时,称上一斤肉,也得变着法子分成两顿吃。   而她们一顿就把两斤牛肉给解决了。   吃饱了,喝足了,祁母的心里也松快了,早已将上午的那些不愉快抛在了脑后,就连洗碗,嘴边都是哼着小调的。   从灶房里出来时,外面已经刮起了东南风,树叶被吹得唰唰响。   此时,顾青青也正在院里看风向,见到祁母,便道:“明天像是要下雨,豆腐先缓缓吧。”正好今天出了这么多事,也该让它冷一下。   祁母自是答应了下来,她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也该在家里好好收拾收拾了。   等到祁母和顾青青都各自回房歇下了,祁望才端着烛台,独自来了灶房。   那么一大碗牛肉,没道理全吃光了。闻着那么香,他也想来尝尝味。   然而到了橱柜前,才赫然发现上面新添了一把挂锁。   简直欺人太甚!   祁望气急,想伸手把挂锁拽下来,然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挂锁依旧好端端的,只他的手被勒出了几条红印。   这怕是得动用工具才行,祁望深感无力。他并不想惊动其他人,要是被人知道他大晚上的在这撬锁,他就丢脸丢大发了。   祁望现在已经饿得没力气再折腾了,和中午一样,把那一小袋粟米找了出来,又去杂物间抓了几把大豆,掺在一起,一并下锅煮了。   水好像放多了点,火又大了一些,豆子半生不熟,偏又有点稀。谈不上所谓口感,也就勉强能饱腹吧。   祁望吃着吃着,就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祁母的手艺来,忍不住两眼通红,洒下两行热泪。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头。   他心里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小调来:小白菜呀,地里黄呀……   *   次日,顾青青一觉睡到大天亮。   起来时,外面还下着蒙蒙细雨。一开门就看见祁望撑着把伞,正寸步不离地守在鸡窝前。   顾青青一眼就知道他心里打的小算盘,不就是想赶在她之前,把鸡蛋都捡了吗?   正常情况下,家里的母鸡都是在下午的时候下蛋。昨天祁望只捡到一个,后面的那两个却被顾青青给捡了漏。祁望应是不服气,所以今天才会来这么一出。   也就这么点出息了,顾青青懒得理睬他。   祁母还没起来,顾青青也没去打搅她,径直进了灶房。从橱柜顶上摸出一把钥匙,把挂锁给开了。   她昨天下午捡的蛋还没吃,就放在橱柜里。看了眼家中的食材,顾青青打算给自己简单煮个面吃。   白面加水,揉成细长的面条,锅内开水下面,再往里打个鸡蛋,加把青菜,最后再加葱加调料,就能出锅了。   顾青青没去堂屋,就在灶房里就把一碗面给吃完了。   她吃面的时候,祁望从灶房的门口经过了好几次。   顾青青一口汤都没给他留,吃完第一件事,还是把橱柜给锁了。   钥匙被她重新放了回去,祁母知道这个地方,她昨晚上看见她把钥匙塞在这了。   吃完早饭后,外面的雨依旧没停。   顾青青去了杂物间,翻出蓑衣和斗笠,穿在身上后,又去把她那把砍柴刀带上,便出了门。   祁望见她大雨天的还要往外走,暗自编排道:这人铁定有毛病!   *   祁母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入眠,这一觉睡得是真沉,醒来时,已经快中午了。 第20章第20章   等祁母从河边回来时,就发现祁望正气定神闲地躺在青青常坐的那把躺椅上,脸上一扫之前的苦闷,反倒时不时地发出几声轻笑来。   祁母拿眼睛偷偷瞥他,心中咯噔一下:这孩子,别是傻了吧?   还来不及发问,祁望就看见她了。   祁望可不知道祁母的心中所想,他坐直了身子,随手就指了一只正在院中踱步的大母鸡,大言不惭地吩咐道:“怎么回来得这么慢?赶紧去给这只鸡杀了,我晚上要吃肉。”   祁母把抱了一路的水盆放下,皱着眉道:“你这是发癔症了?你没听见青青说,不干活就不能吃饭,你还要杀鸡?”   祁望斜着眼,冷哼一声,开始大放厥词:“她不过是一个丫环,凭什么管我?我才是这个家的主人,家里的规矩只能我来定,就连你都得听我的!”   祁望这话说得极为霸道,祁母也不知道他这是从哪里学来的说辞,压根没往心里去,轻飘飘道:“这话你去跟青青讲,看她打不打你就是了。”   说完,祁母就自顾自地端着水盆走了。她还得趁着还有些太阳,赶紧把洗好的床单衣裳都晾上。   祁望见祁母不听他的,忙从躺椅上起来,追着祁母道:“我现在不怕她了,她不过就是力气比我大了点而已。她要是敢跟我动手的话,我立马就叫她收拾包袱滚蛋!”   祁望将祁大伯说过的话,倒是记得格外清楚,此时也活学活用,派上了用场。   然而他这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道女声。   “噢?要让我滚蛋?”顾青青刚进家门,就听到了最后这一句,此时嘴角浮起了一丝冷意,将这句话再次重复了一遍。   顾青青这一声,倒把祁望给吓了个正着。毕竟背后说人坏话,还被人给当场抓住了,他自是心虚不已,支支吾吾了好一阵,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怎么不说了?”顾青青问。   祁望张了张嘴,明明刚刚在祁母面前,他还理直气壮得很。此时一看到顾青青,却莫名气短。   他缩着脖子道:“我刚刚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只要你以后不逼我干活了,我也就不赶你走了……”   “你想得还挺美,还想赶我?就你这样的,天天在家里好吃懒做,我没把你扔出去,那是顾及着你娘的面子。”顾青青毫不留情道。   祁望听到这话,顿时委屈了:“这是我家,你不能把我扔出去,而且我才是我爹唯一的儿子,家里的事也该都听我的!”   顾青青应付自如:“这话你还得去问你爹,你爹临终前,口口声声说了让我来当这个家。这话可不止你娘听见了,村里还有好几个年长的长辈也知道这事。”   “娘,她说的可是真的?!”祁望不信,扭头去看祁母。   两人对峙时,祁母忙着在旁边晾衣服。她不打算往里掺和,反正又没打起来。   直到问题问到她的头上了,她才不再装聋作哑,实话实说道:“确实有这件事,你爹临终前,才把这事交代下来。”   祁望没话说了,可他还不死心,想了一会,才朝顾青青说道:“我爹那样说,只不过是因为当年我年纪太小了。而且大伯也说,我现在已经长大了,这个家的主人只能是我,你只是个外姓人,说的话压根不管用。”   “哦,原来是他跟你说的,那我可得找他问清楚了,我说的话怎么就不管用了?”顾青青道。   祁望这才发觉自己三言两语的,就将大伯给供了出来,忙往回找补道:“你也别去找他了,他就是心疼我而已,谁让你们不让我吃饭。”   听到这里,顾青青顿时笑了:“他心疼你?他既然心疼你,看你饿着肚子,怎么也不喊你到他家吃个饭?”   祁望神情一怔,显然是被问住了。   “蠢货。”顾青青简单撂下这两个字,就往杂物间走了。   祁望落了面子,不服气地冲着顾青青的背影喊道:“那是因为他一时没想到!”   “那你倒是去呀!”走远的顾青青,当即转过身来,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现在就去。   祁望抿着唇,一字一顿道:“去就去!”   说完,便气冲冲地坐在了自家院门口。   大伯还没回来,他今天跟他说完那番话后,又回他自己家拿了点东西,就又去地里了。   院中,祁母一边拍床单上的褶皱,一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这么多年了,大房一向只有往自己家里拿的,从没有往外掏的,要想蹭他家一口饭,只怕是比登天还难。   祁望不信这个邪,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直到傍晚,才瞧见大伯娘带着几个孩子回来,但依旧没看到大伯的身影。   现如今已经到了饭点,家家户户都开始做起饭来。   大伯娘进了家门,没多会,她家也传来了锅碗瓢盆叮叮当当相撞的声响。   祁母的晚饭做得要比旁人早,毕竟她们要早起磨豆子,早点吃完饭,也能早点休息。   祁望还坐在门口等人时,婆媳俩就已经开饭了。   祁望挨着饿在门口等人,好不容易才看到大伯还有几个堂哥一起从地里回来。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了。 第21章第21章   等顾青青起来时,看到祁望,并不意外。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该屈服了。   被饿了两天的祁望,人老实了不少,再不敢当着顾青青的面偷懒了。   只是这个状态究竟能保持多久,顾青青持怀疑的态度。毕竟一个人的懒筋没那么容易拔除,等过些日子,吃饱了喝足了,这人的小心思说不定就又活泛起来了。   但不管如何,她定下的规矩,好歹是立住了。   顾青青在院中活动了下筋骨,才将推磨的祁望替了下去。   祁母则是趁着没事,赶紧去灶房给大家做早饭。   之前磨好的豆子已经静置在一旁过滤了,祁母舀了一碗新鲜的豆腐渣,打算煎几个饼当早饭。   豆腐渣和白面、新鲜葱段混合,再加上少许盐搅拌均匀,锅内放热油,小火煎成一个个巴掌大的小饼。   祁母人耐心,翻面也勤快,每个饼都被她煎得两面金黄,吃起来不仅喷香,还十分顶饿。   她也不知道今天去卖豆腐,什么时候能回来,便特意给祁望多做了几个,好让他中午也能热着吃。   自从家里开始做豆腐了,每天都会剩下不少豆腐渣,一家人压根消耗不完,每天吃也容易厌。只能四处送给村里还算相熟的人家,要是还剩的话,就只能全都拿来喂鸡了。   还别说,家里这三只母鸡每天跟着她们吃点豆腐渣,现如今一个个都精神得很。   祁母还在灶房做饼时,顾青青就已经把剩下的豆子全都磨完了,今天的豆子比以前少了将近一半。   这是因为祁母不敢泡太多的豆子,怕做太多豆腐,卖不完。   像她们这种做小买卖的,又是在这种小镇上,每天来来去去的就是那些个人,名声一旦受损,很难弥补回来。   顾青青也知道祁母的担心,不过这样下去不行。每天清早起来,就做这么一点豆腐,还耽误两个人一上午,这买卖怎么想,都不划算。   这事,还得好好和祁母说说。   生豆浆上锅开始煮时,顾青青便和祁母提起了这件事:“娘,以后还是多泡些豆子吧,做这么点豆腐挣不到几个钱。”   祁母点头称好,过了一会,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我也是想着,咱们现在的生意不像之前那么好做。”   “你别担心,”顾青青不急不缓道,“等今天从镇上卖完豆腐回来,我打算做个新鲜吃食。”   祁母连忙追问:“你打算做什么?能行吗?”   顾青青道:“我先试试吧,要是能成的话,或许可以拉动咱家的生意。”   顾青青也没打算做什么复杂的东西,她在她很小的时候,曾亲眼见过她外婆做腐竹。   腐竹的做法和豆腐前半部分做法一致,只是不用点浆,直接将豆浆倒入口径比较大的平底锅内,然后下方隔水加热,最后等待表层出现皮膜,捞出晾干即可。   但要想做这玩意,还得去置办点东西。   不过好处是,腐竹不怕坏,很耐放,要是做这个的话,她们以后就不用每天赶这么早起来磨豆子了。   顾青青其实一开始是打算做卤干的,只是这个做法比较复杂。而且最重要的是,在卤制白干胚子时,需要大量的盐。   可在当地,盐的价格十分高昂,这样一来,卤干的成本就过于高了。   顾青青便只得将这个想法暂时压下,只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来尝试。   *   和以前一样,今天还是顾青青和祁母一起去镇上卖豆腐,祁望则是留在家中挑水。   对于这个安排,祁望不会有任何异议,毕竟他刚刚一连吃了七八个豆腐渣饼,肚子里是久违了的饱腹感,此时并不怎么想动弹。   婆媳俩坐着杨阿婆孙子的驴车,一路到了镇上。   在家休息了一天,豆腐吃死了人的传言依旧没有尘埃落定。   可顾青青的生意虽受到了影响,但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差。   到了中午的时候,顾青青带来的豆腐就陆陆续续地卖完了。   不过祁老三的豆腐铺子,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听卖春饼的杨阿婆说,他的铺子已经关了两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开业。而且,每天都有人去砸门,甚至还有人跑到了他的住处闹事。 第22章第22章   祁望吃得一脸享受时,顾青青突然放下了筷子,直直地盯着他瞧。   祁望被对面投注来的视线看得心底发毛,他小心地抬头瞄了一眼对面的顾青青,弱弱地收回了筷子:“我忘了我刚刚已经吃完饭了……”   “没关系,你吃吧,饿了也有几天了,多吃点肉补补身子。”顾青青的表情可以说得上是十分和颜悦色了,甚至还很贴心地给祁望又夹了几筷子的肉。   今天的这个红焖野猪肉,顾青青吃了第一口时,就忍不住皱起了眉。   她总算明白当地人为什么不爱吃猪肉了。她做菜一向舍得下调料,但这肉一入口,还是有一股子挥之不去的骚味。   相比较起猪肉,她反倒更喜欢里面的蘑菇。   祁母显然和她一样,夹了几筷子猪肉后,也转头去吃蘑菇了。   只有祁望不受影响,这很可能是因为他这段日子太馋肉了,所以能够忽略掉这个缺点。   顾青青见他喜欢,也乐意做这个好人,不住劝他多吃点。   祁望内心一片仓皇,顾青青今日无缘无故地待他这么好,这肉里不会是有诈吧?   想到这里,祁望拿着筷子的手不住颤抖,反倒不敢再吃了。   顾青青见状,眼皮子一掀,没好气道:“你多吃点,等会才有力气干活。”   顾青青说了实话,虽然不太好听,但祁望却是大松了口气。   不就是干活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祁望撤下心防,大口开吃,几口就将碗里的肉塞入嘴中,还没咽下,就又去夹菜碗里的肉,宛如饿死鬼投胎。   不过顾青青的饭,不是让人白吃的。   吃完饭后,就得开始干活了。   祁望被顾青青打发去推磨,豆子是今早泡好的,不多,小半桶而已。   顾青青这是第一次做腐竹,便只打算先试试水。   做腐竹没那么复杂,只是这一应器皿却没那么好找。   全部定制的话,那就太贵了,现在没什么钱,只能一切从简。   顾青青打算先用家里炒菜的大铁锅顶着,在镇上,又买了个办寿宴才用得上的大圆盘,口径虽大,但深度有点勉强。   做个腐竹而已,顾青青打算一切都先凑合着用,等做出成品了再看看要不要去定制几个平底的原形铁锅。   祁望去推磨时,顾青青便在院子里用竹子和绳索,迅速做出两个可以立在地面上的三角架。   在两个三脚架之间,又横放了一根长竹竿。等会腐竹做出来后,就放在这晾。   顾青青抬头看了眼天色,日头正好,夜里应是不会下雨。   祁望吃饱了,有心在顾青青面前表现,小半桶的豆子,一鼓作气地就磨完了。   祁母将过滤好的豆浆拎到了灶房,接下来的流程,就只能让顾青青亲自动手了。   大铁锅内放水,然后将已经装满豆浆的圆盘浮在水面上。   这么做,是为了更好的把控温度,毕竟在等待皮膜产生的过程中,一定不能煮沸。这对于生手来说,还是比较困难的。   现在隔水加热,温度高了,可以及时往铁锅内添水降温。   一切都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顾青青在锅边等待,发现表层出现皮膜后,就用长竹签将它捞出,然后搭在院中的长竹竿上等待晾干即可。   差不多再等个五分钟左右,圆盘内就又有一层皮膜出现,直到盘内的豆浆变少,就该及时补充豆浆液了。   顾青青在祁母面前完整演示了两遍后,就放手让她来了。   这活比较枯燥,正常来说,做腐竹都是好几个锅同时进行着,只是现在家中条件有限,只能这样慢慢来了。   顾青青把事情交给祁母后,便领着祁望往山里去了。   这腐竹一做起来,家里的柴火消耗得就特别快,得提前多备些干柴。   祁望吃了中午那一顿肉,这一整天,就没怎么歇过,直到夜里,才有了喘.息的工夫。   *   次日,顾青青一起床,就先去摸了下在外面晾了一晚上的腐竹,距离彻底干透还早着呢。   祁母也在一旁琢磨这个叫什么“腐竹”的吃食,豆子味倒是十分浓郁,颜色发黄,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吃?味道又怎么样?   正好顾青青在这,她便当即问了。   “我现在就做给你尝尝吧。”顾青青也想知道这腐竹究竟成功了没有,闻起来还是挺像样的,索性从竹竿上取下一小半腐竹,打算先做个清爽的凉拌菜试试味道。 第23章第23章   顾青青后来打听过,这个老爷子家里做的是粮油生意,姓金,有个儿子,早年嫌弃生意人不够体面,花钱捐了个员外的官职。   现如今他儿子继承了家业,一家人都在县里,只老爷子一人回了小镇,平日是几个小厮在老宅里照料他的生活。   如今被人找上门来,顾青青神色如常,一点都不见慌乱。   毕竟她家的豆腐挽回的这么些名声,确实是借了这位老爷子的势,此时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顾青青拱了拱手,客客气气道:“原来是金老爷子呀,你要想吃豆腐,派人知会我们一声,我们立马就给您送到府上,怎的还劳烦你亲自跑一趟?”   金老爷子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硬声道:“你们做生意便做生意,为何还要毁老夫的声誉?”   这一顶帽子扣上来,吓得祁母倒抽一口凉气,赶忙追问:“怎的就毁你的声誉了?”   “我好歹也算是个食客,你家这豆腐不过寻常,偏偏在外面说老夫最爱你家的豆腐,不是毁我声誉?你们现在就得给我一个说法!”金老爷子气愤道。   话音刚落,两个手上抱着不少东西的小厮从后头追了上来,看到了老爷子,忙道:“老爷子,怎么一转眼的工夫,你就跑到这来了?”   金老爷子脾气不好,顿时便转移了火力,抬起拐杖便要打:“老夫爱去哪去哪,岂容你来说道!”   两个小厮面面相觑,也不敢往后躲。   祁母急忙出言解围:“气大伤身,老爷子快消消气。”   金老爷子一听这话,立马又把矛头转了回来:“你们这件事也还没说完呢!”   顾青青不卑不亢道:“老爷子见多识广,刚刚说我家的豆腐只是寻常,小女子也不敢不认,只是不知老爷子可吃过腐竹没有?”   金老爷子拧眉:“腐竹?那是什么东西?”   顾青青顺势将自己的凉拌腐竹拿了出来,推销道:“这是我昨日刚捣鼓出来的新鲜吃食,因颜色黄白,外形似干枯的竹子,这才取名腐竹。”   金老爷子总算提起一点兴致来,小声嘟囔了几句,便往顾青青端着的碗里瞧。   一个脸庞大的碗,却只剩下了零星两三块腐竹。因被压在最下面,每一块都被油脂给彻底浸透了,香味独特,令人食指大动。   顾青青见老爷子表情松动,会意地拿起干净的竹签,叉了一个腐竹送到老爷子手上。   经过顾青青的观察,金老爷子刚刚说话那般利索,想来牙口应是还不错,所以才会做出这般行径。   果不其然,金老爷子很快就接过了那根竹签,看了一会,便放入嘴中,仔细品尝起来。   顾青青的腐竹是有些韧劲的,但并不难嚼。金老爷子自从到了年龄后,便大都吃些炖得比较软烂的肉,今日再吃这个腐竹,自是觉得口感极佳,惊艳不已。   不等顾青青帮忙,主动用竹签去戳剩下的那两块腐竹,待又吃完后,还尤不满足:“怎么就这么点?快都拿出来,老夫不会少你的钱!”   顾青青耸肩:“老爷子,我刚刚就说了,这腐竹昨天才捣鼓出来,哪里有什么存货?刚刚那就是最后的几块了。”   金老爷子一副大失所望的神情,好不容易碰到合心意的吃食,才这么点就没了?   金老爷子看了一眼主事的顾青青,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开口道:“小丫头,老夫过几天就要办七十大寿了,菜单没什么新意,看你这个腐竹还算有点意思。”   年长一些的小厮当即明白了老爷子的意思,忙出言劝道:“老爷子,菜单早就拟好了,现在改怕是来不及了,更何况这位姑娘也说家中没有存货……”   “这事你们两个商量,反正我的席面上,腐竹必须得上。”金老爷子一锤定音,说完,就直接拄着拐杖,摇摇晃晃地走了。   一直没说话的那个小厮赶紧追上去,另一个则是留在了豆腐摊前,苦笑着看着顾青青。   “姑娘,寿宴就在三天后,连办三天。第一天来的都是些贵客,大概有十五桌。之后的两天便是家宴,族中的人也会来,大概有四十来桌,你起码得备上六十桌的腐竹。”   顾青青直接给出了一个具体的数:“八十斤腐竹够不够?” 第24章第24章   有了大生意,顾青青这几天也不打算再来镇上摆摊了。   索性将剩下那几块没卖完的豆腐都送给了杨阿婆,万一明后天有老顾客找来了,便让她帮忙说一声。   要制作八十斤的腐竹,家里自是要添置不少东西。黄豆倒是还有几斗,不够的就在村里买,也省得大老远地运回去了。   主要是做腐竹的器皿,家里就一个炒菜的大铁锅,肯定是不够用的。   顾青青到了铁匠铺,定制了四个圆形的平底锅。她画了图,又跟铁匠确认好了尺寸,才把定金给付了。   这玩意得等工期,一时半会还真急不来。   顾青青只得再买一个铁锅凑合着用,铁制品价钱不便宜,顾青青没敢多要。   她打算回去后,试试能不能在村子里借。反正也用不了几天,等她定制的平底锅到了,就用不上铁锅了。   思忖间,顾青青就已经到了昨日买大圆盘的那间铺子了。她走进去,直接将仅剩的五个大圆盘都买了下来。还不忘再给家里添置几个水桶,大缸也要了一个。   顾青青在四处采购时,祁母则是去了码头,把杨阿婆的孙子杨小哥叫上,他的驴车可以帮她们把东西都运回去。   顾青青做事爽快,不多会,该买的东西就大概置办齐全了。   想着接下来这两天,估摸着活不轻松,还要彻夜赶工,挺消耗体力的。   没有肉,人哪里有劲。   顾青青扭头便去了肉铺。   因为她这两天也不会再来镇上了,为了保证能够顿顿吃上肉,顾青青直接大手笔地要了五斤羊肉。   肉刚买完,祁母就坐着杨小哥的驴车,来市场这边寻她了。   三人一起把东西搬上车,就直接往大沟村赶。   到达村子时,正是饭点,顾青青这一辆满载着货物的驴车,自是引起了不少村民们的注意。   驴车的后座,塞得满满当当的,不仅有缸,还有锅有桶。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家在闹分家,现如今要自立门户了呢!   直到看到祁母,才打消了这个猜测。祁家二房这一脉,就一个儿子,如今还未长成呢。   进了村,驴车的速度便放慢了,有好事的婶子便跟上来问祁母:“祁嫂子,你买锅做什么?是家里的锅坏了?”   祁母认得过来搭话的妇人,之前在河边洗衣服时说过话。   祁母笑了笑,好脾气地解释道:“刚接了个生意,家里一个锅忙不过来。”   整个大沟村都知道,祁家二房婆媳两个,每天天不亮就挑着箩筐去镇上卖豆腐了。之前还以为是赚点辛苦钱,没想到这才短短几天,生意就这么好了,都得备上两个锅了。   两人说话间,又有村民凑过来问话,话里话外的,便是来打听卖豆腐究竟能挣多少钱。   会有这么一问,也是因为自从祁家二房开始做买卖后,他家的日子就肉眼可见地好转了起来。   之前的顾青青他们都见过,脸上干巴巴的,现在不知道强到哪去了。就连祁母和祁望,精神头也大都不同以往了。   包括住在附近的村民,也常在村中念叨,每天都能闻到她们家飘出来的香味,馋人得很。   面对着村民们的层层追问,祁母始终笑脸迎人,没有半点不耐,所幸家门口就在前面不远了。   顾青青趁着人多,便说起了借锅的事。   寻常农家,家里至多也就一个炒菜的大铁锅,这一借出去,家里就吃不了饭了,自是出言拒绝了。   也就几个热心的婶子表示,可以等家里做完了晚饭借,只是第二天清早就得还回来。   顾青青将这几个婶子默默记在了心里,嘴上只说等天黑了,便上门去搬。   众人说话间,就到了祁家的家门口。   顾青青和杨小哥把东西搬进去,院子里的祁望听到动静,也很快出来帮忙了。   只祁母一人依旧被村民们拖在了门口,继续询问做买卖的事。   祁母无法脱身,顾青青也并不打算给她帮忙。太过好说话,自是会给自身带来一些小麻烦。   不多会,驴车上的东西就卸了下来,杨小哥驾车回去。   他刚走没一会,后面就又紧跟着来了一辆驴车。   祁母和村民们齐齐看了过去。   村民们还在犯嘀咕时,祁母就已经认出来了,坐在最前头的是祁老三。而在车后座上,则是他的一家老小。   全家人都挤在一辆驴车上,为了省地方,所有人身上都抱着个大铺盖,里面应是装着被子和衣裳。而在人的空隙处,又塞满了各种锅碗瓢盆。   驴车从众人身边经过,在祁老大家旁边的那几间土胚屋停下。   这个时候,村民们才发现,来人原是祁家的老三。   祁老三很少回村,一回来,那必定是神采奕奕的,这次回来,却有些灰头土脸。   哪里有热闹,村民们就往哪里凑。不必多说,此时又一窝蜂地往祁老三那去了。   祁老三正忙着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见状,有点笑不出来。   现如今,他的铺子也关了,住得地方也不得安生,思来想去,也就仅剩下回村这一条路可以选了。   *   祁老三的家门口热闹得很,祁母没敢过去,赶紧关上院门,想把这事说给顾青青听。   顾青青此时正在灶房切羊肉,祁母不在,便把祁望喊进来打下手。   祁望很少进厨房,身上那么一点点厨艺都是饿着肚子的那两天练出来的。   不过他性格随祁母,爱干净,做事也细致,打下手是足够的。   更何况他现在可是配合得很,毕竟中午要吃羊肉,自然是顾青青叫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祁母一转身,就瞅见祁望正蹲在灶房门口择菜,神情还十分认真。   她倒也不是心疼,只是有些意外,同时还夹杂着几分对顾青青的佩服。   自己的儿子她是知道的,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如今在顾青青的手底下,倒是什么都会做了。   祁母迈入灶房,将刚刚在门口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顾青青。   顾青青听后,面不改色道:“在镇上待不下去了,自是要回来的。”   祁母有些许担心:“三房的人不会怪我们吧?”   “怪?当然不会了。”顾青青瞅祁母一眼,“他是恨死我们了。”   祁母:“……”   顾青青道:“他落到今日的下场,是他自己做了太多的亏心事,遭到了报应而已。”微顿,看祁母,“他那豆腐也害了不少人,咱们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祁母轻轻颔首:“你这样说,我这心里倒是好过了不少。”   顾青青不打算再提祁老三的事,她满脑子都在思考怎么提高做腐竹的效率。   想到这里,她问了祁母一句:“娘,你刚刚在外边看到丁婶了没?”   祁母摇了摇头:“没瞧见她们一家人,应该是还没回来吧,不然咱们回来那么大的动静,她肯定会开门出来看看。”   顾青青顿了顿,索性将手里的菜刀递给了祁母:“娘,这肉你来做吧,就做上次的葱爆羊肉,然后你看着再加两个菜,我等会请丁婶他们来家里吃。”   祁母有些奇怪:“又不是逢年过节,人家不肯来的吧。”   顾青青一边交代祁母,一边洗手:“我要请他们帮忙,怎么会不来?你就放心做吧,羊肉切三斤,剩下的明天中午再做。”   说完,她就径直去寻丁婶了。   只是还未走到田边,就看见丁婶带着他的三个儿子回来了。   丁婶的大儿子丁大万,前些年一直跟着师傅给人砌屋,这两日已经出师。因为暂时找不到活,便先留在家中帮丁婶伺候庄稼。   二儿子倒是不在家,顾青青最熟的还是丁婶的两个小儿子,三顺和四利。他们每天跟着丁婶在地里忙活,话虽说得少,但都是干活的一把好手。   顾青青找过来,其实是为了让丁婶的大儿子帮她在后院里,搭个能放六个锅的简易灶。   工钱就按正常的算,一天是三十文。   顾青青把此事跟丁婶一说,丁婶自是没有什么不答应的,当即就让丁大万跟着顾青青去。   顾青青又说家里还缺人手,丁婶要是也不忙的话,也能过来帮忙。   丁婶已然听明白了,顾青青这边是来了大生意,甚至夜里都得赶工,自是忙不迭应了下来。   她地里的活并不着急,晚个一两天也不碍事。   说话间,一行人便到了祁家门口,丁婶把锄头啥的都放回了家,才过去。   顾青青领着丁大庄到了祁家的后院,祁掌柜当年在正房后,是预留了一块空地的,这可给顾青青省了不少事。   顾青青向丁大万确认好了搭土灶的位置,便放手让他自己去做了。   缺什么东西也让他自己去买,到时候给她报个账就行,只是速度得快,她希望这个灶今晚就能用上。   做个土灶而已,需要的材料不过是些石头、砖头和黄泥,石头和黄泥这些东西后山有的是,用不着花钱,只是砖头却来不及去买了。   所幸顾青青的要求不高,只要求能坚持一段时间不塌就行,这样的话,用石头和黄泥也能凑合。   只是能同时放六个大铁锅的土灶,丁大万有点想象不出来,不过顾青青对火力没要求,可以尝试着去做。   顾青青将灶台的事交代完毕后,就往前院去了。   家里还有四斗豆子,剩下的豆子都得在村里买,这活交给丁婶去办是最好的了。   顾青青告诉丁婶:“要是豆子的品质好,那就有多少买多少。”反正生意又不止这一回,等腐竹在金老爷子的寿宴上露了脸后,她也不愁没有生意上门了。   顾青青将事情一一安排了下去,三顺和祁望趁着吃饭前的这点空隙,开始推磨。   三顺比祁望只小了一岁,身子骨却比祁望壮实不少,两人似是比起了力气,谁都不让谁。   四利被顾青青派去给祁母洗菜了,她自己则是忙着用竹竿做晾腐竹的架子。   各自手里都有活,却丝毫不显乱。   *   村里家家户户都会种豆子,但谁家的庄稼种得最好,丁婶常在村里走动,自是门儿清。   顾青青派她去买豆子,她径直就往那几家去了。   买回来的豆子,果然粒粒皆饱满,品相都是极好的。   顾青青一看,大为满意,这人还真没请错,品质好的豆子,腐竹出得也多。   豆子洗了一遍,顾青青便都倒进大缸里泡着,算算时间,等入夜了,就差不多能开始磨豆子了。   丁婶买完豆子回来,祁母便开始张罗大家吃饭。   村子里请人帮工,除了工钱以外,都是要包一顿饭的。   丁婶倒也没有多想,只是进了灶房,一看灶台上那一大盆扎扎实实的羊肉,惊了:“嫂子,你这是……”   祁母只笑:“青青说,吃饱了才有力气。”   丁婶拍拍自己的胸口:“我之前就闻到你们家这肉味了,还跟大万念叨,要他干活尽心一点,就当给自己家做一样。哪想到你们做这么多肉,也是可惜了。”   顾青青正好进门来,听到这话,便道:“吃到肚里哪里可惜了,丁婶,你们一家晚上也来我这吃。”   丁婶忙不迭摇头:“这可不行,没听说过这种规矩。我家几个都是能吃的主,要是晚上再来吃一顿,这工钱我都不敢要了。”   顾青青道:“这不是家里凑不齐六个锅吗?让你到我家来吃饭,就是想找你借锅。”   “借锅有啥的,我现在就去把锅搬来。”丁婶当即要走。   顾青青忙把她叫住:“灶都还没搭好呢,现在不急,吃完饭再搬。”   丁婶想想也是这个理,便停下了脚步,扭头看着顾青青,嘱咐道:“不过晚上可不能再像现在这样搞了,你们这一顿,可要花不少钱。”   顾青青笑着点了点头:“我也没买太多肉。”   几人在灶房说话间,便开始把碗筷从橱柜里拿了出来,准备去堂屋吃饭了。   四利年纪虽小,才八岁,但已经极有眼色了,见祁家堂屋条凳不多,便一溜小跑回了自己家去搬凳子。   家里难得这么热闹,小小的一张四方桌,围着坐满了人。   桌子正中,一个葱爆羊肉,一个豆渣炒萝卜丝,还有一个青菜蘑菇汤。主食除了白米饭,还有管够的豆腐渣饼。   这几个菜的分量十足,一齐摆上来,看着很是像样。   丁婶家的孩子也大都省吃俭用惯了,哪见过这么多好菜,你看看你,我看看我,都有些不知如何下手,只敢闷着头去夹青菜。   不像祁望,自饿了那两天后,吃饭最是积极,一上桌,便专挑羊肉吃。   顾青青也不多劝,对待丁婶家这几个勤劳的孩子,她也可以算得上是十分好脾气了。   直接起身,拿着汤勺去舀羊肉,从最小的四利开始,一人给了一大勺,就连今年就满十七岁的丁大万,她也没落下。   丁婶赶紧起身拒绝:“他们吃不了那么多,快别给了,你们自家人留着吃。”   顾青青没说话,又舀了一勺,径直添入丁婶的碗里:“你们今晚上还得帮我干活呢,这饭肯定是不能亏待你们。”   祁母也来劝:“是呀是呀,就安心吃吧,我家这青菜、萝卜啥的,还不都是从你家拔的。”   顾青青这几勺子下去,一大盆肉顿时下去了一半,她也没收手,顺势又给祁母来了一勺。   祁望跟三顺挤在一根条凳上,此时眼看着羊肉越来越少,心里着急得不行。   生怕到他的时候羊肉就没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顾青青手中的那个汤勺不放。手上的碗蠢蠢欲动,只等顾青青给他羊肉时,他能及时伸出碗去。   谁知顾青青给祁母舀完那一勺后,便不动了,反倒开始跟丁婶说起话来。   丁婶实在是觉得不好意思,毕竟还没开始干活,一家四口就先吃了人家一桌好饭好菜。   几番推辞之后,拗不过顾青青,最后还是坐了下来。   祁望眼看事情终于尘埃落定,眼神期待地望着顾青青。   顾青青看见祁望要伸不伸的手,暗自憋着笑,想他这两天的表现尚可,还是给他来了一勺,意有所指道:“别偷懒呀。”   她这话是对祁望说的,倒是丁婶家的四利连忙从饭碗里抬起了头,保证道:“青青姐,我肯定好好给你干活,绝对不偷懒。”   顾青青:“我相信你的话。”   *   丁婶一家吃完这一顿饭,放下筷子,急于干活。   丁大万依旧是去后院砌土灶,丁婶和四利过去给他帮忙,三顺和祁望则是负责挑水,顾青青便和祁母继续在院里做竹架。   土灶砌得很快,一个时辰后,便有了大致的雏形。   顾青青过去看了一眼,一个长方形的大土灶,两列,每一列有三个灶口。看着虽有点怪模怪样的,但顾青青没意见,只要能用就行。   灶体刚砌好,还没怎么干,不过因为顾青青着急用,丁大万只得先在下面烧火,慢慢把灶台烤干,出现裂纹时,他也能及时补上黄泥。   待天黑后,灶台便干得差不多了,丁大万试了下稳固性,只要不下雨,用个一两个月是没问题的。   也是因为祁家现如今没有空置的房间了,只能砌露天的土灶。   顾青青打算等挣到银子了,便在后院里重新砌几间屋。到时候好好规划一下,提前备好砖,搭个好一点的灶台,也免得风吹日晒了。   吃完晚饭后,天就彻底黑了下来。   顾青青和丁婶带着几个小伙子,开始去借锅。除了有一位婶子因为家里的婆婆不高兴,临时变了卦,另外三位婶子倒是依言把锅借给了顾青青。   几人把锅搬了回来,放到后院的灶台上一试,尺寸卡得正正好。   东西都准备好了,小作坊也该正式运营起来了。   顾青青已然排好了班,丁大万今天已经干了一下午的活了,便让他带着两个弟弟先回去睡觉,等到夜半了,再过来推磨。   丁婶没回去,而是跟着祁母在后院学习捞豆皮,顾青青也不怕她偷学,腐竹本身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不做豆腐的人,看见腐竹的制作过程,自是觉得稀奇。但做过豆腐的人,肯定发现过豆浆表面的那一层油皮,只是没想到还能这样吃。   等她的腐竹卖出去后,有心的人只要一研究,腐竹的做法肯定是瞒不住的。   捞豆皮简单,难的是控制温度,下层的水要沸了,得及时往锅里添冷水。   等丁婶学得差不多了,祁母便回房睡觉。现在顾青青和祁望还在前院推磨,丁婶有什么问题,就可以直接去问她。   夜半时分,祁母过来接替丁婶,丁婶则是回家把大万和三顺叫了起来。   像顾青青这样分了两班后,夜里干活也就不至于太熬人。   一整夜,祁家的前后院是灯火通明。   进度还是挺可观的,一整晚石磨都没歇过,磨了快六斗的豆子。   反而是捞豆皮这边进度有些慢,虽是六个锅同时开工,但还是存了好几桶的豆浆来不及消耗掉,只能白天继续赶工。   天刚蒙蒙亮,顾青青便把那三个借来的锅送了回去。   早饭是祁母在后院里做的,特意腾了一个锅出来,把早饭做完后,就又继续用来做腐竹了。   丁婶起来时,祁家后院的六个锅就只剩下三个了,而一旁的水缸里,装的全部都是热气腾腾的热水。   丁婶家平日洗个澡,为了省柴火,都舍不得多烧热水。此时一大缸热水,就这么任它放凉,自是看不过眼,索性把热水提回去洗头洗澡。   自己洗完后,还不忘招呼自家几个小子也去祁家的后院提热水,从头到脚洗了个遍。   祁母也有样学样,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后,才回了自己的房间补觉。   家里现在热水就是多,只要还在做腐竹,想怎么洗就怎么洗。   丁婶这一大家子洗完澡后,便把家里的空桶都腾了出来,去河边给顾青青打水。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不少村民都看了过来。   其中有一个借锅的婶子正好碰到了丁婶,听说祁家后院有热水,也赶紧回家拿水桶过来提了。   陆陆续续地来了几波人后,顾青青赶紧让丁婶他们把热水提到前院去。   后院里晾满了腐竹,一个不小心,把架子撞倒了,那损失就大了。把热水放到前院,他们想怎么提就怎么提。   白天没什么活,想睡觉的可以回去睡,不睡觉的便都去山里砍柴,后院顾青青一个人看着就够了。   夜里,还是跟昨天一样,继续借锅做腐竹。   顾青青算了下,今晚上磨完这四斗豆子,八十斤腐竹就差不多了。也是幸好这两天天气好,不然腐竹没地方晾,那就坏事了。   还未到半夜,豆子就全部磨完了,几个年轻人便各自回房睡觉,只丁婶和祁母还守在后院里捞豆皮。   这活磨人,又是大晚上的,一个人在这里守着特别容易犯困。现在两个人一起说说话,聊着聊着,不仅活干完了,天也快亮了。   两人把东西收拾了一下,又热了几个馒头吃,便各自打着哈欠回去睡觉了。   鸡叫的第一声,顾青青就睁开了眼睛。   原本还想着时间还早,可以睡个回笼觉,但一想到三位婶子的锅还没送回去,最后还是穿衣服起来了。借别人的东西,就是有这些不方便。   从里间出来时,就看到祁望在小榻上睡得死沉死沉的。   以前还时不时能听见他从榻上摔下来的动静,这两天,许是累得狠了,祁望是沾床就睡,身都不带翻一个的。   顾青青关上房门,先去后院把锅给三位婶子送了回去,为了感谢她们的慷慨相助,顾青青还一家送了一袋腐竹,让她们尝尝鲜。   弄完这些,顾青青又去后院看了看腐竹的干燥情况。   此时后院的那一整片空地,除了正中的土灶以外,四周全部塞满了郁郁葱葱的竹架子,而在架子上,又都挂满了淡黄色的腐竹。   按照之前的约定,今天下午她就得把腐竹送去金老爷子那了。   所幸,第一批腐竹晾得差不多了,顾青青估算了下,应该是有将近五十斤,第二批还得再在家里晾上一天,明天下午送过去,也能赶得上。   此时,顾青青是彻底没了睡意,正好她这两天,因为家里事多,也没去山里锻炼了。干脆趁着大家还在睡觉,去山里转悠一圈。   *   上午的时候,一辆马车慢慢驶入了大沟村,车夫在村口问了路,才找到了顾青青的住处。   祁家的大门紧闭着,马车上下来了一位衣着干净整洁的微胖妇人。   妇人姓潘,人称潘厨娘,常在各个村镇给各家筹办宴席,因手脚麻利,手艺也不错,便被金家的人挑中,过几日负责给金老爷子的寿宴做菜。   像她这样的厨娘,金家还请了十来个。管事的说了,寿宴那日要是菜做得好,有赏银。   就算是不为赏银,各个厨娘也要铆足了劲表现。金老爷子的寿宴贵客云集,要是哪道菜得了哪位贵客的赏识,不仅有赏银,对她以后筹办宴席也大有益处。   潘厨娘还听说,那位金员外还特意从江南花了大价钱请了一位师傅。竞争不可谓不激烈,潘厨娘也打算抓住机会好好表现下自己。   然而今早,她本在后厨准备自己明天要做的菜式,谁知被管事的派到这里来学一道金老爷子特别偏爱的菜。   潘厨娘打量了下周边,不过只是寻常的小村落而已,难道还有什么隐世大厨,在此地休养生息?   潘厨娘想不明白,还是上前去拍了院门。   门没锁,她一使力,院门就咯吱咯吱地缓缓向两边开了。   “有人在吗?”潘厨娘迈了一条腿进去,朝院子里喊道,然而没人应声。   难道不在家?   潘厨娘正在心里嘀咕时,背后就传来了一道女声。   “找谁呀?”   潘厨娘回头一看,见是一位身形高挑的姑娘,忙道:“我找一位姓顾的姑娘,就是在镇上卖豆腐的那个,我是金家派来的厨娘。”   顾青青顿时明白了,请她进去:“你找的就是我,进来吧,是来学凉拌腐竹的吧?”   潘厨娘忙不迭颔首:“是的,就是学这个。”顿了顿,又道,“听说金老爷子特别钟爱这个腐竹,也不知道难不难?” 第25章第25章   这次,顾青青是真有意让祁望回去读书,原因有很多,主要是他吃得太多,还专挑好的吃。   其次,平日喊祁望去干点活,虽不敢当面和她叫板,但总是一边干活,一边小声在旁边嘟嘟囔囔。   顾青青听不清他具体在说什么,但严重怀疑是在骂自己。   思来想去,三十个铜板的束脩也不贵,把他送走,也算是给白天落了个清静。   其实顾青青也知道,祁望是打算借着读书的理由,来逃避家里的活。   不过这就是他想多了,谁说读书就不能干活了?   在顾青青这里,两者是能够共存的。   祁望拿着铜板,美滋滋地放回了自己空扁的荷包中。心中暗暗决定,明天清早,他就回私塾读书,免得又被顾青青抓住了干活。   *   金老爷子那边临时加的单,顾青青算了下,除去家里的存货,今晚上再做个二十来斤的腐竹,凑够四十斤,便是最保险的了。   想想也没多少活,顾青青也就不打算再去请丁婶他们过来帮忙了。   不过锅还得在村里借,丁婶家借一个,另一个则是得找之前借过锅的婶子帮忙。   上次托丁婶在村子里买的豆子也快用完了,等会去丁婶家借锅时,顺便再托她帮忙再买个几十斗,多囤一些豆子在家里也没事。   吃完晚饭后,顾青青便催促祁母和祁望赶紧回房睡觉。   她今天回来得晚,豆子没泡够时辰,要等半夜了才能正式开工。   夜半时分,村中一片寂静,只祁家的院子传来些许动静。   顾青青定制的两个平底锅终于派上了用场,因为进深足够,不需要时时补充豆浆,省下了不少事。   但同时也因为没有隔水加热,对温度的要求更高。   顾青青便将两个平底锅放在最中间的灶上,再把灶下面的火堆往两边推,用旁边两个灶的火力来热它。   待试验几次后,平底锅就能稳定地产出腐竹了。   二十来斤的腐竹做得很快,干完自己的那份活后,就能各自回去补觉了。   顾青青在睡觉前,还不忘把锅都送了回去。   而昨晚那位迫不及待地要返回私塾的祁望,直到日上三竿了,还躺在他那张小榻上呼呼大睡。   他早就把今日回去读书的事给抛在了脑后,要不是祁母中午叫他起来吃饭,他能一觉睡到天黑。   吃完午饭,顾青青就又开始安排大家做腐竹了。家里现在是有四个锅,如果不是特别着急的单子,完全用不着熬夜做腐竹。   而除了金老爷子的这单,镇上还有不少的散客。顾青青打算这几日趁着阳光好,白天多做些腐竹在家里备着,免得一来单,就得火急火燎地赶工。   对于顾青青的决定,祁望是敢怒不敢言。   所幸他明天就要回去读书了,便再忍她一天,反正以后家里的事他也不往里掺和了。   *   傍晚时,小工坊收工,祁母开始做晚饭。   吃饭的时候,顾青青便在桌子上宣布:“明天咱们得去镇上卖豆腐,免得熟客还以为咱们不做生意了。”   祁母附和道:“是有好几天没去镇上了,今天大家都早点睡,我明早来叫你们。”   祁望听后,赶忙抬头提醒道:“不用叫我了,我明天回私塾。”   顾青青轻飘飘落下一句:“没事,你早点起来磨豆子,到时候跟我们一起走。”   “我要读书诶。”祁望懵了。   “耽搁不了。”顾青青看向祁母,“我们每次到镇上,天从刚刚亮,来得及是吧?”   祁母附和道:“是呀,望儿,你跟我们一起走,还能搭个驴车。”   这压根就不是坐车的事!   祁望想不明白,明明他以前读书的时候,他娘和顾青青都不会让他干一点点的活,只是常在嘴上念叨着,要他认真读书,早日考取功名。   为什么他现在决定重新回私塾了,大家对他一点期待都没有,不仅没有任何优待,甚至他还得早起磨豆子?   祁望没有丝毫头绪。   当他还在思考原因时,事情就已经被定了下来。   次日,时辰一到,祁母就来拍门了。   祁望现如今都有些习惯了,想到等会有车坐,不用走路去镇上,不就是磨点豆子吗?磨就磨吧。   把豆腐做好后,一家三口便要出发去镇上了。   两箩筐的豆腐其他人挑不动,只能让顾青青来,那袋四十斤的腐竹自然而然归祁望扛了。   祁母落在后头,把院门给锁了,钥匙放到了丁婶家。   家里没人,万一下雨了,丁婶能开门进去,帮忙把后院的腐竹收一收。   从大沟村出去,还要走好一会路,才到那个分叉口。   这一路走来,四十斤的东西也变得死沉死沉的了。祁望很快就没了力,剩下的一点路程,便让祁母拿了。 第26章第26章   豆腐都卖完了,顾青青和祁母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回去之前,肉不能不买,买完了肉,顾青青又顺势去了打铁铺一趟,追加了两个锅。   按照目前的情况,家里的锅迟早不够用。同时还不忘嘱咐了打铁铺的老师傅,一定要尽快。   回大沟村的路上,天色始终有些阴沉沉的,像是一副随时要下雨的架势。   但幸好,直到顾青青和祁母到家,这雨也没真正下下来。   两人放下东西,第一时间就是赶紧去后院把腐竹收回来。   腐竹还没晾干,顾青青索性连带着把竹架子也一起搬了回来,就放在东厢房。   祁望睡的外间除了他那一张小榻,什么家具都没有,空旷得很。   把腐竹放到这里,再把大门一敞开,透气又通风。   外间塞满了,再往堂屋塞,吃饭的桌子直接搬到了院里,又空出来一大块地。   堂屋放不下了,还能往祁母的卧房放。也亏得家里没什么家具,挤一挤,总能腾出来不少空间。   像腐竹这类的东西,顾青青尽量不往杂物间放。全家人都在杂物间洗澡,湿气太重,东西放在里面,容易发霉。   顾青青吃午饭时,还在想,等以后有钱了,得在后院再砌间浴房。把杂物间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好收拾一下,腾出来做库房。   顾青青想着钱的同时,一笔意外之财还真就往她这来了。   *   潘厨娘怀里揣着一个红色的荷包,正笑呵呵地往大沟村赶。   金老爷子的寿宴已经结束了,她因为手脚麻利,腐竹上得又快又好,得了二两赏银。   而其他人大都只有百来个铜板,只有那位扬州来的大师傅,与她一样,拿的是二两赏银。   不过最高的还是顾姑娘,足足有五两银子,还是金老爷子亲自指定要给她的。   要说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潘厨娘心知肚明,自己能拿到这笔赏银,也是托了这位顾姑娘的福。   因顾姑娘今日回来得早,管事的没在西市找到她的人,便让潘厨娘一起给她带来了。   到达大沟村时,天空已经飘起了蒙蒙细雨,潘厨娘赶紧加快了步伐。   潘厨娘到的时候,顾青青和祁母刚吃完午饭,得知金老爷子给了五两的赏银,顾青青同样有些意外。   这大户人家,出手就是大方,光是赏银就远远超出了腐竹的总价。   这一单顾青青没少挣,她粗略算了下,林林总总加起来,挣了有七两银子。   寻常农家,一年到头,都挣不到这么多钱,看来这些天的辛苦是值得的。   不过这种生意难得一遇,恰好得了金老爷子的青睐而已。   潘厨娘也将自己得了二两赏银的事情告诉了顾青青,同时也向她表示了自己的感激之情。不过她今日过来,不仅仅只是为了这件事,她还给顾青青带来了一桩生意。   四月二十六,马家村有人请她去做喜宴,主家表明席面上要上凉拌腐竹,算了下桌数,要定二十五斤。   数量不算多,时间又定在了五天后,顾青青自是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当即应了下来。   潘厨娘提前给了一半的定金。   到了此时,顾青青总算想起了自己应该给个收据什么的。毕竟是金钱往来,只有口头约定肯定是不行的。   不过,她并不会写繁体字,字倒是能认个七七八八。   看来这几天,她还得再恶补一下,尽快把文化水平给弄上去。不能再像之前卖豆腐那样,赚多少花多少。   尽量弄正规一点,除了收据,还有各种收入和支出也得一一记在账本上。   这活必须得她来干,祁望是绝对指望不上的。   *   潘厨娘还有事,也没多留。   外面还下着小雨,顾青青便给她在家里寻了把油纸伞。   祁母吃完午饭后,就一直在灶房里做腐竹。下了雨,后院那几个露天的土灶肯定是用不了的。   顾青青刚得了五两银子,便要开始规划花法了。   家里现如今处处都需要钱,要买驴,也要赶紧在后院砌个新的灶房。不然一遇到像今天这种下雨的天气,家里的小作坊就基本运转不了了。   她上次在杨小哥那里打听过,一头成年的驴最少要七八两银子,顾青青倒是勉勉强强买得起。   可一旦买了驴,再想攒够钱砌灶房,那就有得等了。   想了想,她现如今去镇上,有固定的车,推磨也能用人力完成,只是辛苦了些。   可灶房却等不了,她可不愿意看老天的脸色吃饭。万一碰上个阴雨天,一下好几天,那她的生意就完全不用做了。   最后顾青青还是决定把钱花在刀刃上,先把房子给砌了。心里有了主意后,便直接找去了丁婶家。   今天下雨,他们可能没去地里。一拍门,果然在家。   顾青青便将自己打算在后院砌房的事告诉了丁大万。   她的计划是,直接砌两间大排屋。一间做灶房,另一间做烘干室。做腐竹每天都在烧火,那热气烤人得很。顾青青便想来问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热气引到一墙之隔的烘干室去。   要是有戏的话,以后做好的腐竹就直接送到另一个房间去烘干,也不用担心下雨,或是早上起霜了。   丁大万不会,不过他曾经听他师傅说过,在极北的地方,有这种办法。   顾青青闻言,便让他明日去把他师傅请过来。要是能做的话,明天就能开始把木料和砖头准备起来了。   丁婶一直在旁边听两人说话,得知顾青青明天就打算建房,心中讶异不已。   她算是眼睁睁地看着祁家的日子越过越好,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就要开始砌新房了。   *   顾青青回了家,祁母还坐在灶房里捞豆皮,虽只有一个锅,但能弄一点是一点。   顾青青左右无事,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记得上次卖书架书桌时,收拾出不少杂物,除了几只许久没用的毛笔之外,还有几本书。   其中一本三字经,因为村长的孙子用得上,顾青青便折价卖给了他。另外还有一本《中庸》,一本《书经图说》,顾青青只粗略翻了翻,便都收起来了。   这次因为她打算练字,便回房把东西都找了出来。   所幸里间还留了一张桌子,顾青青把东西都放在了桌上。   摊开一本书,随手拿了一只炸了毛的毛笔,在茶碗里蘸了点水,直接在桌上练习,主要是为了记住每个字的结构。   *   祁望是在天黑前,赶回大沟村的。   回来这一路,他是连跑带赶,一刻都不敢歇。生怕自己走慢一步,就要走夜路回来了。   到家时,祁家正好开饭,吃的是羊肉炖白菜,桌子板凳都搬到了灶房。   饿得饥肠辘辘的祁望赶紧去橱柜拿自己的碗筷,他今天中午统共就吃了两个大菜包,压根就不怎么顶饿,就盼着回家这一顿呢。   祁望一上桌,便先给自己来了一碗汤,直到胃里舒服了,他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祁母待他缓了会后,才开始关心他的学业。   祁望一脸不高兴道:“曾夫子肯定是嫌我束脩给得少,今日上课,一直紧盯着我不放,还说要罚我呢!”   祁母拧眉:“不会吧,我看曾夫子不是那等嫌贫爱富之人。”   祁望振振有词道:“他们都给六七十文,我才给三十文,曾夫子自然对他们比对我要更好了。”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指顾青青束脩给得少了。   顾青青终于抬头,瞅了一眼对面的祁望:“你说曾夫子要罚你,那为什么罚你?总得有个理由吧。” 第27章第27章   吃完饭,顾青青依旧嘱咐祁望早点睡,明天好起来推磨。   祁望颇有微词,但又不敢说出来,嘴唇翕动,小声嘀咕了句什么。   “你在说什么?”顾青青冷不丁看了过来。   祁望脖子一缩,仿若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过了两秒,才虚张声势地抬高了音调:“我背书呢!”   “背书?”顾青青三连问,“你背书那么小声做什么?在背什么书?现在就背给我听听。”   祁望本就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顾青青,此时见她追问,目光闪烁,含含糊糊道:“礼记,不说了,我得去睡了,不然明天起不来。”   话音刚落,便往东厢房走,然而下一秒,就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惊呼。   他回来时,一门心思吃饭,也没往东厢房瞄一眼。此时走至院中,才注意到东厢房的大门大敞着,而他住的地方,现如今都被腐竹给占满了。   他猛眨了下眼睛,又不敢置信地上前了几步。   屋里现在连个下脚的地都没有。   祁望回头问顾青青:“怎么都放我这!我晚上睡哪呀?”   跟上来的顾青青,随手指了下最里面的小榻,正色道:“喏,不就在那嘛。你等会走路时小心一点,别把竹架给撞倒了。”说完,她便径直回了里间。   没办法,祁望只能弓着腰,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绕过各种高高低低的竹架子,才终于到达自己睡觉的地方。   房间里塞满了腐竹,就连他的被子都染上了一股豆子味,虽说不至于难闻,可睡在这里,也怪怪的。   次日,天还没亮,祁母照常叫大家起来做豆腐。   雨已经停了。   祁母到后院看了看,土灶还是湿的。所幸今早只需要再做点豆腐,灶房里的灶就已经够用了。   今天第一次去镇上卖腐竹,顾青青是必须得到场的。   杨小哥的驴车到了,依旧是祁母坐车,顾青青和祁望步行。   两人同时出发,但没多会,顾青青就将祁望给牢牢地甩在身后。祁望一开始还试着去追,但很快,顾青青就彻底没影了。   *   祁母刚到西市,还没下车,就看见有好几个熟客已经在等了。   她摊子都来不及支,刚把箩筐从车上卸了下来,这腐竹就已经开卖了。   干透了的腐竹不压秤,一斤差不多能泡出两斤的量。   顾青青负责称重,祁母则是帮忙跟大家解释凉拌腐竹的做法,还不忘交代他们吃之前,一定要先用温水泡够两个时辰。   家里存货不多,再加上昨日又下雨,满打满算,也才凑够二十斤腐竹。   大部分人第一次吃腐竹,也有些吃不准,便大都只尝试性地要了半斤。   饶是这样,二十斤腐竹也很快就卖空了,此时,西市都还没开始热闹呢。   后面找来的客人一听腐竹都已经没了,自是大失所望。无奈之下,也只能买上几块豆腐了。   镇上现在就她一家卖豆腐的,生意自是好做,满满两箩筐的豆腐,很快就清空了。   顾青青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去,就被人给叫住了。   一家酒楼的掌柜找到顾青青,打算订腐竹。   顾青青先询问要多少,家里最近一连串的事,要得太多,或是时间太急,她都接不了。   酒楼似是生意一般,掌柜的也是想借着腐竹这股东风,试图挽救下自家的生意。   他担心压货,便只暂时订五十斤,三天内送到就行。   顾青青在心里算了下,上次做金老爷子那单,六个锅同时开动,一晚上能做五十斤腐竹,那么一整天,一百斤腐竹应是没问题。   顾青青想着时间来得及,便接了这单。   掌柜的见她答应,又试探性地问了下价格还能不能低。   顾青青摇了摇头,她现如今腐竹不愁卖,所以价格定得比较死。   掌柜的也是职业病,做生意的,都会有这个意识,见她拒绝降价,也没放在心上,便说要回去给顾青青拿定金。   正好顾青青的豆腐也卖完了,便跟着他一起回去,路上顺便说起让他写个收据,她好画押。   有个凭据,于双方来说,都是好事。   掌柜的见她做生意如此上道,自是十分乐意。   回到酒楼,掌柜的在柜台上写好一张收据,让顾青青按了指印。   顾青青早就将收据上的字都记在了心里,打算以后再写收据,就按他这个来。   从酒楼里出来后,顾青青便又去把笔墨纸砚都给备齐了。   祁母还以为这是顾青青给祁望买的,一脸感动:“青青,亏你有这个心。”   顾青青猜到祁母这是误会了,头都不回道:“这是我自己要用的,要想做生意,不认字可不行。”   祁母一梗,待转过那个弯之后,心中又颇为赞同。   确实,给望儿白费那个钱做什么?还不如自己勤奋一点,多认几个字。看别家的娃娃,读书都是极为刻苦的,每天夜里还要点灯苦读,而祁望每天下学,都是空着个手回来,拿一本书都嫌累。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顾青青买好东西后,便火速赶回大沟村。   她昨天就已经和丁大万约好了,等她从镇上卖完豆腐后,就回去商量砌房的事,也不知道他现在把他师傅请来没有?   到了家,把东西一放,便去对面敲门了。   是丁四利过来开的门,一看到顾青青便喊:“青青姐,你来了,我大哥的师傅都到了。”   灶房里炒菜的祁母听到动静,忙探出了头:“青青呀,陈师傅在堂屋里呢,你快进去谈正事吧。”   顾青青答应了一声,随丁四利进屋,眼神落在屋内唯一一个陌生人身上。   这位陈师傅看着有四五十来岁了,两鬓斑白,肤色被晒得极黑,身形稍稍有些发胖。   顾青青主动打了招呼:“这是陈师傅吧?久仰大名。”   一旁的丁大万赶紧起身,给两人互相介绍了一下。   顾青青的要求,陈师傅早就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听徒弟说过了。他今日既然敢来,那自然是心里有几分把握的。   几人没说上几句话,陈师傅便要求先去看地。其他的事情可以等看完地了,再商量。   顾青青自然说好,三人一起往祁家走,落后一步的丁大万赶紧把丈量的工具也带上了。   到了后院,陈师傅先向顾青青确认好了房子的位置和大小,然后吩咐丁大万先去丈量面积。   陈师傅也砌过不少房子了,等丁大万报了面积之后,便很是熟练地开始估算砌两间排屋所需要的材料。   譬如砖头这类东西,都得提前算好大致的数量,再去砖窑里订。   顾青青见陈师傅这么有经验,心可是放下了大半。   她早就和丁大万了解过,像陈师傅这样的工头,一天的工钱是六十文,而普通的小工,则是三十文左右。   把这一切都谈妥之后,顾青青当即掏出了五两银子,交到了陈师傅的手上:“陈师傅,我家里事情多,就不跟着跑了。还请您费心,你看需要什么材料?就先从这出,花完了你再只会我一声。”   陈师傅收了钱,两人便算定好了这事。他也知道这位顾姑娘是急用,当即表示吃完饭后,就带着丁大万去砖窑订砖。   顾青青原本还想请陈师傅在家里吃饭,不过丁婶已经在弄饭了,便没强求,只送了一碗羊肉过去。   陈师傅也是个急性子,吃完饭后,便带着丁大万走了。   趁着还没砌房,顾青青和祁母抓紧时间做腐竹。   等明天砌房子的材料送到了,后院也做不了腐竹了。   毕竟砌房子又要挖坑又要干嘛的,灰尘肯定不会少,做腐竹估摸着只能等入夜了才能继续。   还有晾晒也是个麻烦事,各种木料砖头在家里搬进搬出,这竹架子又大得很,很占地方,必须得换个地方晾晒。   顾青青当即想到了住在对门的丁婶,她家院子也不小。   等之后正式砌房了,祁母和她得去镇上卖豆腐,家里帮工的午饭,也得让丁婶来做。   思及此处,顾青青便又去找了丁婶一趟,把这事给她说了。   丁婶自是答应了。   顾青青和祁母吃完晚饭了,继续做腐竹,祁望也来推磨了。   到了夜里,丁婶便带着她那两个小儿子过来接班。大万今日在外面跑了一天,明天白天还得干活,丁婶便没叫他。   直到天色蒙蒙亮,几人才一起把腐竹搬到了丁婶家的院里。   顾青青今日不打算去镇上卖豆腐,只帮祁母把豆腐挑到那个分叉口,她便回来了。   今天木料估计要运回来,家里没人接应不行。   现如今祁母一人也能把生意照料得很好,更何况还有一个杨阿婆在旁边,两人可以互相照应。   上午的时候,木料便陆陆续续地送到了,一车一车地往祁家送。   顾青青站在家门口,招呼大家把东西都搬到后院里。   村里没在地里忙的,都出来瞧热闹了,见到祁家要砌房,自是要来说道说道的。   有人暗暗羡慕,也有人来说风凉话。   但更多的人,此时只有一个疑问,买豆腐真能这么赚钱?   这才多久的工夫,都开始砌房了!   有不少婶子凑过来打听:“青青妹子呀,你这豆腐卖得这么好,是不是有什么秘方呀?”   “没什么秘方,豆腐只要新鲜,那味道就差不到哪去。”顾青青道。   有人大胆提问:“那你能不能教教我们呀?”话一出口,便知道自己嘴快了。   果不其然,有人在旁边阴阳怪气:“那是人家赚钱的营生,凭什么透漏给你?”   那位婶子赶忙道:“我也就是这么一说,青青妹子,你可别在意呀。”   顾青青:“没事,做豆腐本来就不难,你要是想学,可以来找我。”   顾青青记得这位婶子,人挺热心的,就是说话没个把门的。   她已经打算把精力都放在腐竹上了,豆腐村里人要想学,她当然可以教。   祁老三有些日子没出门了,今日一出来,就听到顾青青这么一句,顿时急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1-0823:14:21~2022-01-10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第28章   祁老三还想着等风声过去了,再回镇上卖豆腐呢。今日要真让顾青青把这门手艺传出去,他就翻不了身了!   此时哪里忍得住,当即冲上前来,脸红脖子粗道:“不行,豆腐的做法不能泄露!”   顾青青嘴角勾起,讽刺一笑:“怎的?你还管得到我的头上?”   祁老三心中甚是窝火,黑着脸道:“这门手艺不能外传,难道你公公没跟你说过?”   “不能外传?”顾青青似是头一次听说,过了一会,才轻轻颔首,扭头看向众人,“既然如此,我也不能不遵守这个规矩。”   祁老三的神情中刚露出几分得意,另一边的顾青青就又开口了。   “我只能教给我的徒弟,村里有想学这门手艺的,便先拜我为师。也不用孝敬什么,只等我家砌房时,过来免费帮几天工,了却这个师徒情分。”   她这话刚说完,场面顿时就热闹了起来。   还是刚刚那位嘴快的婶子,脑筋转得也快,当即道:“青青妹子,你看看我咋样?要不收我当徒弟吧,你别看我年纪大了点,平日干活还是有劲的嘞!”   话音未落,又有好几个婶子也回过味来,踊跃报名:“青青妹子,选我选我!”   顾青青哭笑不得:“各位婶子都是我的长辈,我可担不了这一声师傅,尽量还是送家里的小辈来。也不要太小了,这做豆腐也是个力气活。”   “青青妹子,我家的小子十六岁,勤快得很!你看能行不?”   “我家的马上就十八了,力气大,你看能教不?”   “看看我家的,我家大郎人老实得很,二十三了,还没娶上媳妇呢!真是急死我了!”   众人的情绪都很亢奋,你一言我一语,乱成一锅粥,此时一门心思便是让顾青青挑中自家的孩子。   被挤出人群外的祁老三气得直跳脚,嘴巴一张,便是要破口大骂。   一声都还没出,就被几个叔伯揽住了肩膀,箍住了胳膊,连拖带拽地把人给架走了。   笑话,好不容易等到顾青青要松口教村民们做豆腐了,岂能让他在这里坏事。   场面乱得很,顾青青眼看后面又来了一辆装着木料的车,赶紧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行行行,大家先听我说,要来学做豆腐的,明天寅时之前到我家门口集合。一家最多出一个人,其他的不限,但我只教一天,学到多少是多少,过时不候。”   说完,便越过众人,去前面接应车了。   村民们听完这话,立马散了,他们现在赶着回去把这个消息通知给家里人。   机会实在难得,顾青青还不收拜师礼,这么好的事,自是不能错过。   当天下午,整个大沟村,家家户户都在商量这件事。顾青青也说了,一家只能出一人,还只教一天。明天让谁去,是个问题。   傍晚时,陈师傅和丁大万终于回了大沟村。该买的材料都已经买好了,过来给顾青青报个账。   后院里堆了不少砌房的材料,至于砖,还得再等个一两天才能送来。   顾青青把数目点了下,自己拿了个小本本,把账给记上了。   陈师傅已经让人算好日子了,明天就是个黄道吉日,上午行完祭神之礼,便能直接动工。   顾青青看进度这么快,自是满意得很。赶紧让祁母在家里多做几个好菜,招待下陈师傅,丁大万作为徒弟,自是要过来作陪。   丁婶已经做好了饭,也被拉过来一起吃,人多一点,不容易冷场。   陈师傅家离得远,晚上就住在丁家,和丁大万这几个兄弟挤一个屋。   三顺和四利这两天都是上午睡觉,夜里跟着丁婶一起来祁家做腐竹,之后再回家休息。   丁婶一家人走后,又过了两刻钟,便到寅时了。   祁母点着灯,去东厢房把祁望他们都叫了起来。   今天做豆腐,会有人在旁边学习,这事顾青青昨夜里就已经通知了他们。   对于顾青青做下的所有决定,祁母一向没有意见,祁望则是不敢有意见。   总之等顾青青穿好衣服起来后,一开院门,屋外站着乌泱泱的一群人。   大都是些十七十八的小伙子,有个别年龄偏大的,也混在其中。   有几个嘴甜的,一看到她,便喊起了师傅,连带着其他人也跟着胡乱喊了一通。   顾青青连忙示意打住,开口道:“你们今天叫我一声师傅,我也就这么应了。不过以后不能再喊,咱们这算不得正经拜师,我教你们做豆腐,只是为了给家里省几个钱。等到我房子砌好了,咱们这师徒情谊也算两清了。”   这话一说完,空气都静了。过了几秒,众人才七嘴八舌地答应了下来。   今天来的人太多了,顾青青粗略数了下,起码有四十几个人。所以在进门前,顾青青先维护了下秩序。   “我先说一下规矩,等会进去后,所有人都不要推挤,也不要说话。有问题的先举手,我让你开口你再开口。”顾青青抬高了音调,“听懂了吗?听懂的就排成两列。”   顾青青话音刚落,机灵一些的,已经站到前排了。后面的人赶紧跟上,不多会,两行队列已经排好了。   直到此时,顾青青的注意力才落在了人群最后面,一个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的姑娘身上。   看着也就十五六岁,头发干枯,个头不高,衣服上还打满了补丁,显然家里的条件不是太好。   在对方即将逃跑之前,顾青青及时收回了打量的目光,开始领众人进去。   院里的祁母和祁望也有点紧张,他们今天也要负责教大家做豆腐。   顾青青让两行人围着最中间的石磨,站成一圈。   顾青青要教人做豆腐,那就一定不会藏私。从豆子怎么泡开始,要放多少水,冬天泡几个时辰,夏天泡几个时辰,都会一一说清楚。再演示一遍,保证所有人都看清楚了,才会开始下一步。   祁母把昨晚提前泡的豆子拿了出来,祁望像往常一样,开始推磨。   顾青青在旁边解释了几句要诀,便让所有人都上去试了下。   祁望顿时高兴了,有人推磨,他就不用推了,心里只盼着以后天天都有这种好事。   四十来个人,一人推几下,很快就磨完了两桶豆子。   之后便是过滤,煮豆浆等工序。   这些稍稍复杂了些,顾青青便讲得比较慢,一些能让大家上手的,她也尽量让大家都上手了。   在等待豆腐定型的时候,今天的教学便差不多可以结束了。想走的直接走,想再看一眼成品的,那就在这再等个两刻钟。   大部分人都走了,毕竟新学了东西,自是急于回去做出成品来。   而整个大沟村,除了祁家有石磨以外,祠堂外也有一个大石磨。去得晚了,肯定就被其他人给抢先了。   祁家的院子里,只剩下了个别几个人,还在干坐着,等着看一眼新鲜的豆腐,顾青青也就没管他们。   今早虽是在教其他人做豆腐,不过也并未耽误太多的时间。   祁母回灶房做早饭,等会还得赶着去镇上卖豆腐呢。她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了,每次收钱,心里都极有成就感。   祁望今天最是轻松,就一开始推了那几圈后,之后便都让其他人来了。   顾青青从灶房吃完饭出来后,豆腐也差不多好了。   祁母将箩筐搬出来,豆腐易碎,把白布揭开后,祁母连带着下面定型的木格子也一起放到了箩筐里,再一层层往上面叠。   顾青青道:“卖豆腐挣的是个辛苦钱,但只要人勤快,积少成多,日子还是有奔头的。”微顿,“行了,该教的我都教了,现在都走吧,我们也要去卖豆腐了。”   剩下的几人这才起身离开了祁家,顾青青挑上箩筐,送祁母去路口等车。   她今日依旧留在家里,上午家里要动工砌房,下午潘厨娘要过来拿她上次订好的腐竹,离不开人。   祁望现在不用她说,就去房间里扛了一袋子干透的腐竹出来。   *   祭神的仪式顾青青完全不懂,全听陈师傅的安排,贡品她都已经提前准备好了。   等仪式完成后,便可以正式开工了。   顾青青早上带的“徒弟”,此时只来了二十几个,还有将近二十个压根就没出现。   毕竟刚学会做豆腐,自是都忙着在家里捣鼓豆腐去了,哪里会有时间来帮顾青青砌房。   对于这个结果,顾青青早有预料。等到明日,这个人数只会更少。   她从不做亏本的买卖,筛除掉大多数人,本就在她的计划之中。   不过今早那些来学豆腐的人中,唯一的那个小姑娘倒是来了,此时正帮忙做些清理石块的活。   顾青青什么都没说,这些人还得再筛几遍,且再等几天看看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1-1000:00:00~2022-01-1100:34: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禾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第29章   因为没有料到会来这么多人,家中食材不够,所以顾青青也就没留徒弟们吃饭。   等到下午再开工时,人数又少了好些,顾青青只全然当做不知道。   黄昏时,潘厨娘过来提货。她订的腐竹数量不多,顾青青早就预留下来了。   次日,顾青青随祁母他们一起去镇上。   今天要给酒楼送货,所幸家里的事有陈师傅做主,又有丁婶一家在旁边帮衬,并不需要她时刻守在大沟村。   驴车到达西市,祁母熟门熟路地去了老位置摆摊,除了两箩筐豆腐外,每天还提供三十斤的腐竹。   腐竹过了头两天的新鲜劲,生意依旧火热。要买还得赶早,去晚就没了。   祁母在西市的入口,碰见了村里的熟人。一对中年夫妻,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都是挑着担来西市卖豆腐的。   那对夫妻看到祁母,倒是过来打了声招呼。他儿子昨日学了豆腐,这两天就一直在祁家帮忙,此时便大大方方地过来跟祁母说话。   他们是第一次来,没什么经验,又没有车坐,自是占不到什么好的位置。   跟祁母聊了几句后,索性挑着箩筐往北边去了。那边小巷子多,房屋密集,边走边叫卖的话,应是能招揽些生意的,就是辛苦了些。   另外一个小伙子,自学做豆腐后,再没在祁家出现过。此时一看到祁母,便心虚地避开了视线,闷头往西市里走。   *   而在另一边,顾青青已经被小二领到酒楼的后院。   大清早的,掌柜的忙着在前厅招待客人,一时顾不上她,便让她先到后院里稍等片刻。   这酒楼前面看着不大,后院却是别有洞天。   四五间大平房,中间还空着一大块地,十几辆满载着货物的骡车,皆停在院里。   一个又黑又瘦的少年正蹲在骡车旁,两眼滴溜溜地转,像是负责看守车上的货物。   显然,他和前厅那些风尘仆仆的客人是一起的,路过此地,便在这里休整队伍。   酒楼里的伙计忙着把拉货的骡子牵去马厩休息,顾青青百无聊赖,见他忙不过来,也去帮忙。   又等了好一会,掌柜的终于拿着一张收据过来。他一边擦着汗,一边道:“顾姑娘,真是让你久等了。”   “没事,反正我也没什么事。”顾青青不在意道。   掌柜的过来,先打开麻袋确认了下腐竹的品质,见没问题后,又称了下重量,这才将剩下的余款付清。   顾青青倒也不怕麻烦,这掌柜做事细心,她还省心些。   顾青青和掌柜的交易时,那负责看守货物的少年似是也觉得无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探头往麻袋里瞧:“这什么东西?”   “腐竹。”顾青青简单解释道,“吃的。”   少年十岁便跟着商队走南闯北,自问也算见多识广了,倒是从未听说过这劳什子腐竹,奇道:“吃的?怎么吃?”   顾青青:“凉拌着吃,做汤吃,都可以。”说到这里,还不忘给掌柜的拉生意,“这是个新菜,别的地方都没有,你要是想尝尝的话,得看掌柜什么时候上菜单。”   少年顿时扭头看掌柜:“掌柜的,中午能上不?”   掌柜的点头道:“中午肯定能上,我家的厨子,已经做过一回腐竹了,说是做法很简单。”说完,又苦笑着看顾青青,“顾姑娘,你家的腐竹还真是难买呀,每天天刚蒙蒙亮,就得去西市守着了,还只让买一斤。”   顾青青笑道:“没办法,家里现在产量低,没什么存货,等过些日子就好了。”   说完,顾青青便告辞了。她好几天没来镇上了,今天过来,也是为了采购些东西。   *   和祁母回到大沟村时,正是饭点。   家里干活的人多,顾青青不是个小气的,肯定不会让大家饿着肚子。   正好昨天下午有人在河边捞了两条大鱼,顾青青便买了下来,放在水缸里养着。   今天中午,丁婶便用两条大鱼炖了一大锅的豆腐鱼肉汤,另外再加了个白菜炒羊肉。羊肉不多,丁婶通通切成了沫,但好歹也能让大家都尝到点肉味。   主食便是豆腐渣饼,另外还有一大锅馍馍。不说菜有多好,但能让大家都吃饱。   顾青青昨天便和丁婶说好了,今天中午留徒弟们在家里吃饭。   顾青青和祁母到家时,人人手上都端着一个大粗碗,吃得正香。   过来帮工的徒弟们看到她回来了,自是十分感激。   祁家的伙食要比家里的强多了,一人一大碗豆腐鱼汤,还有一大勺白菜炒肉,豆腐渣饼更是管饱,这活还真没白干。   顾青青说了几句客气话后,也赶紧和祁母进灶房吃饭。   吃完中午这一顿,又休息了片刻,便继续开始干活。   这两日,顾青青零零碎碎地又接了几单,大都是潘厨娘介绍过来的,因金老爷子之故,现如今席面上要是出现腐竹,那便是极体面的事了。   只不过要得不多,大都是些十来斤左右的小单。顾青青来者不拒,通通接了。   现在开始砌房了,顾青青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花钱如流水,她那一点点银两,实在不够用。   谁知到了下午,一笔大生意自己找上门了。   原来她今早去酒楼送货,勾起了那位少年的好奇心,中午便点了一份凉拌腐竹。   商队管事也尝了下,顿时发现了商机,又把掌柜的叫来,一打听,便坐不住了,当即找来了大沟村。   此时一看到顾青青,一句废话都没有,开口就是两百斤。 第30章第30章   那就是劁猪,当地的猪养不肥,大都是因为没有阉割的缘故。   趁着新砌的房子还需要晾两天,顾青青心里筹划着,什么时候让杨小哥再去打听下,周边这几个乡镇,有没有养猪的人家。   此举主要是为了省事,顾青青不想买那些野性大的,一般来说,上几代经过人类驯养的,后代都要温顺些。   只是当地养猪的人家少,这事得慢慢打听,急不来。   中午的时候,杨小哥赶着驴车送祁母回来,顺便接顾青青去看毛驴。   他上午在码头上遇见了他四舅,听说他隔壁的那户人家打算卖驴。   据他四舅说,毛驴很健壮,是从小养到大的,刚刚一岁,正是有力气的时候。要不是邻居急缺钱,肯定舍不得在这个时候卖。   杨小哥闻言,顿时想到了顾青青前些日子托他办的事。这不,把码头上的活一干完,便去西市把祁母给接上,来大沟村通知顾青青。   顾青青听完,当即放下了手中的事,上车跟他过去看驴。   路上,杨小哥便说起了那头驴的状况,卖家要价八两银子,一个铜板都不肯让。   顾青青倒不在意这个,主要是驴得健康,价格高那么一点,她都可以接受。   杨小哥便放心了,介绍道:“我四舅说了,那头驴确实是好,毛色柔亮,从没见它生过病。要不是他现在手里没银两,他都想买了。”   杨小哥用鞭子点了点前头拉车的驴:“其实我家的驴也是我四舅帮我相看的,当初它有眼病,卖家还要七两银子。我拿不定主意,幸好我四舅替我做了主。等驴买回家后,拿草药往眼睛上一敷,过了三五日,这病便好了!”   杨小哥原是个性子比较沉闷的人,只不过现在和顾青青混熟了,话才多了起来。   顾青青也很是捧场:“既然如此,那今天这驴肯定出不了什么错。”   两人赶了半个时辰的路,便到地方了。   杨小哥先领着顾青青去了他四舅家。   他四舅早就知道他们的来意,人也热心,一看到他们,便带着他们一起去隔壁找卖驴的那户人家。   互相打了个招呼后,顾青青先去驴棚里看了驴。果然如杨小哥所言,卖家确实养得极好,不仅体型结实,灰褐色的皮毛看着也十分柔亮,就连驴棚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顾青青已然看中了,来前也知道卖家不愿意降价,也不再多此一举,直接拿银子付钱。   付完钱,她自己便把小毛驴从驴棚里牵了出来,见它很是配合,心里越发满意。   卖家显然也意外于顾青青会如此爽快,不过收了钱,再舍不得也不能反悔了。   交易完成后,顾青青倒有心思问起卖家,这驴的养法了?   卖家自是知无不言,而杨小哥的四舅也在旁边说得头头是道。   顾青青心念一转,顺嘴提了一句打算再买些猪仔回去的事。   她这随口一说,倒还真找对了人。   杨小哥的四舅,平日对这些牲畜便十分关心,还真知道哪里有卖猪仔,就在隔壁村,上个月刚下的崽。   这消息来得及时,顾青青牵着新买的驴,当即表示要过去看看。   于是等顾青青下午回大沟村的时候,不仅驴买了,猪仔也有了。   杨小哥将顾青青送到大沟村后,就立即赶车回镇上了,他还得去接杨阿婆。   顾青青拿了五十个铜板,酬谢他今日帮忙,至于他四舅那边,回来前就已经给过了。   因家里没有提前预备猪圈,四头一个月大的小猪仔,只能暂时安置在驴棚里。   顾青青又让祁母去对门喊丁大万,让他在驴棚旁边再帮忙搭个猪圈。   现如今猪才一个月大,但也有十来斤了,养在家里也凑合,不过等猪大了,后院肯定是养不下的,还得另外再重新找个地。   祁家右手边挨着的是祁家的老宅,大房在住,再过去便是三房。但左手边那几间破败的土胚房却是一直空置着,要是她能买下来,和祁家这边一打通,这房子立马就敞亮了,哪里还需要发愁没有养猪的地方。   不过这事还得从长计议,家里刚买了毛驴,身上的钱还得省着点花。   顾青青也不一定要买,能租下来也是好的。猪养在隔壁,也方便她们照料,能省下不少工夫。   村子里的事,不必他想,直接去问丁婶便是。   正巧,丁婶听祁母说家里买了猪,也跟着丁大万一起过来了。   顾青青便跟她提了有意租房的事,丁婶自是一口应下了。   ——   忙着砌房的这些天,腐竹的名声已经传到其他地区了。   那些嗅觉灵敏的商人,慢慢找来了大沟村,订上一批腐竹,再拿到周边的乡镇去卖。   乌宁县好几家酒楼也派人来订货了,新砌的灶房暂时还动不得,之前随便搭的那个简易土灶,日夜不休,不间断地在产出腐竹。   饶是这样,还是险些供不上货。   直到两天后,灶房能用了,才逐渐缓解了这股压力。   经过陈师傅的改良,灶房里现如今能同时容得下二十个大铁锅。 第31章第31章   祁望炮仗似的进了家门,一进院子,就看到祁母正在喂鸡。   他黑着张脸,一张嘴便是:“顾青青人呢?”   祁母蹙眉:“你这孩子咋了?在外面受欺负了?”   祁望一听,心底的百般委屈顿时涌了上来:“你看!”   说话间,他已经将红肿的掌心伸了出来。   祁母见状,忙“哎哟”一声,道:“这手咋了?是不是被曾夫子打了?这个曾夫子,下手咋这么狠呀!”   祁望气呼呼道:“不关他的事,都怪顾青青!”   祁母抬头,诧异道:“青青打的呀?可她今日又没出门,咋打的你?”   祁望将手收了回来,振振有词道:“要不是她天天逼我干活,我上课能打瞌睡吗?我不打瞌睡,曾夫子也不会打我。总而言之,罪魁祸首就是她!”   祁母神色纠结,开始打圆场:“这几天家里确实忙不过来,倒是辛苦你了,但这也是为了让咱家能过上好日子,也不能全怪在青青头上。”   祁望见祁母还在帮顾青青说话,真真要被气死了,声调骤高:“你偏心,她明明就是见不得我闲,想着法子让我干活!”   “咋能这样说呢?平日家里的活,青青做得是最多的,你回来帮衬帮衬也是应该的。”顿了顿,到底还是记挂着祁望的伤势,安慰道,“行了,等会吃饭了,我去帮你跟她说说,让你先休息两天。”   就休息两天?祁望对祁母失望透顶!   祁母知道他还在气头上,好声好气道:“你这手还疼不?我去给你拿帕子敷敷吧。”   祁望别过头,不理她。   祁母叹了口气,回房找帕子给祁望消肿。   祁望见她走了,又气冲冲地往后院去了。   祁母不说他也知道,顾青青平日要是不出门,大都在后院里干活。   果不其然,刚踏进后院,就看到顾青青的身影了。   她那个叫做何大石的徒弟也在,两人此时正蹲在猪圈的门口。   因顾青青背对着,祁望也看不分明她在做什么,不过地上那头正在挣扎的小猪,他却是看得真真切切。   这两人在干嘛呢?   祁望顾不得生气,皱着眉悄悄摸了过去。一探头,正好瞧见顾青青手上拿着一把小匕首,然后朝被何大石控制的猪仔一划,手起刀落,两个小卵便滚入泥灰之中。   祁望两眼陡然睁大,一阵阴风吹过,只觉自己的下腹也凉飕飕的。   他下意识夹紧了自己的双腿,此时,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这个女人,好狠!   祁望两腿发软,正准备趁着顾青青没发现,偷偷溜走,祁母就拿着浸湿了的帕子寻了过来。   祁母是真担心祁望跟顾青青对上了,届时肯定落不着什么好,忙劝道:“望儿,那事不怪青青,你别跟她发火。娘帮你把手给敷敷,就不疼了哈。”   祁母此话一出,祁望登时倒抽一口凉气。   顾青青刚刚那一刀,已经让他深刻意识到,顾青青是他惹不起的女人!   他现如今已经没有胆子再去找顾青青的麻烦了。   祁望咽了下口水,四肢僵硬地往祁母那边走,干笑道:“娘,你胡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跟青青姐发火了?这么晚了,你快回去做饭吧。”   祁母不明所以,但祁望已然拉住了她的袖子,把她往前院拽。   母子俩说话时,顾青青手脚麻利地又往猪仔的伤口上抹了一把草木灰。   她神色如常,交代旁边的何大石:“放回猪圈里吧,现在天气不热,伤口好得快,剩下的你来动手。”   说完,她才站起身来,一边用提前备好的干净水洗手,一边叫住了想把祁母拖走的祁望。   “别急着走啊,刚刚听娘的意思,你是对我有意见?”   “没意见没意见!”祁望白着张脸,慌忙摆手。   顾青青似笑非笑:“有意见你就说嘛,不说我怎么改?”微顿,扭头看祁母,“娘,要不你来说吧。”   祁母张了张嘴,刚准备说话,就看见祁望眼角抽动,正疯狂给她使着眼色。   祁母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支支吾吾道:“没什么,我就是来喊你们吃饭的。”   顾青青“噢”了一声,意味不明地瞥了祁望一眼:“你们以后要是对我的做法有什么不满,大可跟我提出来嘛,我人是很大度的。”   祁望不住点着头:“好的好的,我们现在没有什么不满!”   顾青青拿着旁边的干帕擦了擦手:“那行,你们先去前院吧,我们这就一点点活了,很快就干完了。”   祁望顿时大松一口气,赶紧挽住祁母的手臂,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   何大石从猪圈里又抓了只猪仔出来,他是第一次干这活,需要有人在旁边看着,不过他平日杀鸡杀鱼还是挺熟练的。   顾青青没上去帮忙,一只不到二十斤的小猪仔而已,单手就能制住了,更何况她还演示了一遍。   何大石学得很快,下第一刀虽还有些忐忑,但处理完一只后,第二只就很干净利落了。   伴随着猪仔尖利的嚎叫声,顾青青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她自末世而来,什么血腥的场面没见过,自是不会有任何的心慈手软。   刀子下得快,猪仔也能少吃些苦头。   因她买回来的猪都是公的,阉割起来也方便,伤口也小,养个几天就没什么大碍了。 第32章第32章   顾青青在打量祁望的同时,祁望也在偷偷观察那几个彪形大汉。   他们虽没再继续追,但也没舍得走,始终在附近徘徊着。   想来是因为码头上人多,他们不好下手,再加之也还不清楚他这边到底有多少人,便暂时按捺不动。   祁望想到这里,又往顾青青的身后躲了躲,小声道:“他们还没走呢。”   顾青青见不得他这个怂样,撇了撇嘴:“你害怕个啥?白长这么高了,简直浪费粮食。你越躲,人家就越知道你好欺负,可不得抓着你不放吗?”   祁望理直气壮道:“他们可有六个人,我就算跟他们拼了,也打不过他们。”   顾青青:“你倒是识时务。”   祁望抿了抿唇,暗中腹诽:我在你身上都栽了那么多回,再不学着识相一点,恐怕也没命活到今天了。   祁望见那些人还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心里也有些烦闷,问道:“你今天带了多少人出来?能打得过他们吗?”   顾青青嫌他啰嗦,烦躁地甩了下手中的单子:“闭嘴!没看到我干活呢?”   祁望讪讪地“噢”了一声,不敢再说话了,只寸步不离地紧跟在顾青青身边。   待顾青青忙完了这一阵,才终于舍得把目光落在了祁望的身上:“行了,咱们回去吧。”   祁望见顾青青抬脚就走,连忙把她给拉住了:“咱们就这么回去呀?”   “不然呢?我还得给你喊个轿子?”   祁望神情无奈:“不是,你没看到那一伙人还跟着咱们吗?”   “不过几个匪类罢了,等会路上顺便收拾掉,你要是害怕的话,就在码头上再等等。”顾青青抬了抬下巴,示意旁边那几辆空着的骡车,“这都是咱们家的人,等会拿到货了,你就跟他们一起回去。”   话音未落,便直接走人了。   祁望赶紧小跑几步,追了上去:“我还是跟着你吧。”   他刚刚看了一眼,赶车的车夫皆是些干瘦的小老头,一看就知道很不能打,相比较而言,顾青青还要更令人放心些。   顾青青脚步未停,见祁望空着一双手回来,费解道:“我就奇了怪了,你出门在外,穿一身白,包袱也不带,书箱也不背,真以为自己是出来玩的?”   祁望面有得色:“我这次回来,也算是衣锦还乡了,自是要穿得好看些,给你们挣些面子。”   提起这事,祁望便来了劲。   他上个月在府城参加了乡试,原本也没报什么希望,谁知道竟然中举了。   这事他自己都觉得意外,毕竟当初他考秀才,就考了三年,还以为距离中举遥遥无期呢。   祁望成了举人老爷的消息早就带了回来,他因为要参加谢师宴,还要告别同窗,便耽误了些日子。   家中的祁母得知此事后,高兴得很,又是放鞭炮,又是祭拜祖宗,忙活了好几日,就等他回来呢。   顾青青也明白科考并不简单,祁望能够中举,运气和实力都缺一不可。此时,便也没给他泼凉水,且让他先得意得意。   祁望见顾青青难得没奚落他,他自己倒是先谦虚了起来:“我能有今天,最应该感谢的就是你。要不是你以前经常骗我,说让我回来扫猪圈,我还真不会这么用功。”   顾青青抬眸,一脸正色:“谁说我骗你了?”   祁望顿时梗住,好半晌后,才道:“反正我明年就要上京赶考了,我得在家中温习功课,你休想让我干活。”   顾青青问:“那你的书呢?”   “我那些书重得很,就暂时放到了铺子里,让商队的人下次顺便给我带回来。”说到这里,祁望忙往回找补了一句:“我可不是偷懒啊,船老大说了,东西带得多,还要多收一份钱呢!”   顾青青白他一眼:“此地无银三百两。”   两人边走边说话,不知不觉地就离开了人群,走到了僻静的土路上。   祁望人还算机警,听到身后传来的窸窣动静,小声提醒道:“他们跟来了。”   顾青青没搭腔,过来这一路,她已经把自己这一身筋骨都活动开了。   做生意这些年,三教九流之人难免要碰上一些。她手头上的这点功夫,可一点都没耽误。无论是来文的,还是来武的,她都不在话下。   此时热身也热得差不多了,便大摇大摆地转过身来,朝旁边的树林子道:“得了,都看见你们了。”   躲在树后的一伙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瘦长脸的男子开口道:“我怎么觉得这娘们有点邪门。”   又有一男子附和:“是嘞,之前码头上的那个眼神,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瘆得慌。”   “一个娘们还能反了天了?不想发财的就滚一边去。”领头的络腮胡男子恶声恶气地说道,“想发财的兄弟跟我走!”   他这一招呼,其他人自是纷纷响应,就连那两个说泄气话的人,此时也一起从树林子钻了出来。   络腮胡带着自己的兄弟靠了过来,斜着眼打量顾青青:“既然都看见了,那我们也闲话少说,我这几个兄弟只为谋财,识相的便把银子主动交出来,不然的话,你们这两条小命……”   两方正面对上,看着实力悬殊,但顾青青心里也不带虚的。   她不爱放狠话,沉默地等待这一伙人走近了,才一把抓住走在最前头的络腮胡男子的衣领,然后一拳往他的肚子上招呼了过去。   她这动作干脆利落到让所有人都反应不及,等回过味时,她已经撂下了一个。   顾青青这一拳下去,可是一点力都没留,直把络腮胡大汉打得直不起腰来,哀嚎着躺到了地上,再无战斗力。   她解决了一个,便是下一个。   等第二个人也被打到了地上动弹不得后,剩下的人便只剩下浓浓的忌惮了。   所幸还有几分默契,互相使了个眼色,便齐齐攻了上来。   顾青青除了力气大,身体经过后天的训练后,灵活异常,就算是一次对上四人,胜算也大。   于是等祈望抱着石头回来时,那一伙土匪已经都被顾青青撂倒在地,痛得直叫娘。   祈望目瞪口呆地扔下石头:“你可真厉害!今天要没你的话,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我了。”   顾青青有些日子没动手了,此时心情意外不错,对祈望也有了好脸色:“这算什么呀,去年到庆州,碰到的那些土匪都是见过血的,那打起来才叫……”   顾青青啧啧出声,似是在回味。   祈望倒不知道有这回事,喃喃道:“没想到你们做生意还挺危险的。”   顾青青轻飘飘道:“挣钱嘛,富贵险中求。”   祈望沉默了会,才指着地上瘫着的一群人问:“那他们怎么办?”   “这些匪类都是从外地来的,肯定是犯了什么事,一路跟着你到了这,直接送官吧。”   顾青青让祈望去码头上喊人,她自己在这继续守着,以防他们逃跑。   这一折腾,又耽误了许久。   等祈望回到大沟村时,天色早已经黑透了。   祁母正提着个灯笼站在村口等顾青青,谁知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儿子,自是喜不自胜,赶紧回家去给儿子再张罗几个好菜。   吃饭时,祈望便和祁母聊到了船上的事,尤其是说起那一伙子土匪时,把祁母给吓得一惊一乍的。   听完始末后,祁母一脸庆幸:“幸亏青青今天在码头,要是换成别人,还打不过那些坏人呢。”   祈望也很是赞同。   顾青青带了好几年的徒弟,难免要教育人,此时忍不住道:“也不一定要和人家硬碰硬,你武斗不行,可以智取嘛,脑子活泛一点,今天也用不着我来救你了。”   祁望挠头,试探性道:“怎么智取?我偷偷溜掉?你知道的,我跑得还是挺快的,一般人还真追不上我。”   “蠢。”顾青青毫不留情道,“那伙人显然是为了财,你让他们知道,你身上没钱不就行了吗?”   “那我告诉他们,他们也不会信啊。”   “谁让你去直说了!”顾青青恨铁不成钢,“今天天气热,你在船上的时候,完全可以脱下外衣,表示你身上没带任何值钱的物件。再或者,你装装可怜,说自己荷包被人偷了,四处找人借点盘缠,拿外衣抵钱也是可以的。办法有很多,总而言之,那伙人只要知道你是个穷光蛋,顿时就对你没兴趣了,哪里还会跟你一路?”   顾青青最后点他:“下次遇到事了,学聪明一点,不要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靠人不如靠己。”   祁母道:“青青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望儿,咱们要跟着学。”   无论是武力还是智力,都被顾青青全方位碾压的祈望,被教育得哑口无言。   *   因祈望天黑后才进家门,村里人还不知道他已经回来了。   直到次日清早,祁母带着祈望去拜祭孩子他爹,众人才知道大沟村出的第一个举人老爷回来了。   村子里现在谁不羡慕祁家二房,不仅钱没少赚,这孩子也出息了,不声不响的,就成了举人老爷,明年再上京考个好名次,那就是官老爷了。   这样的好光景,他们拍马都追不上。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以前还有人眼红,说些酸言酸语,如今真真只剩下服气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1-2204:51:54~2022-01-2307:43: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怀风姑娘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礼七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第33章   这两年,祁望一直在府城读书,不常回来。   如今中了举,便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只可惜齐老爷子当年迁徙到大沟村,只延续下来三房。   族里没长辈,就剩下一个老太太,两个叔伯,还老早就不往来了。   祁母跟祁望一商量,最终还是决定不摆酒,要是明年再上榜,届时再大办也不迟。   不过祁家老太太,祈望还是要去看望一下的。   老太太这几年一直在三房那住着,因当年砸铺子的事,祁老三一直将二房视作自己的仇人,老太太偏心三房,对二房的人也是诸多指责。   顾青青也不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每月只让祁母按时把孝敬钱送到,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九月的清晨凉爽,祈望给他爹烧完纸钱后,又说了会话,便跟着祁母和顾青青一起下了山。   现在的大沟村和五年前相比,变化极大,家家户户都盖起了砖瓦房,村子里的路都要宽敞了一倍有余,人人脸上都有笑模样。   原先村口外的那一大片荒地,现如今都被顾青青给包圆了,里面砌了不少加工作坊,还有一个占地极大的养猪场。外围则是一间间可以住人的平房,用做工人的宿舍。   来这干活的除了周边的村民,还有不少外地的。大都是些没有田地的农民,或是无家可归的穷苦人,一听说这里能够包吃包住,还不用签订卖身契,便大老远的找来了。   这样的人顾青青收留了不少,随着工坊里干活的工人越来越多,她的产业也在不断的扩大。   除了大沟村这里,庆州那边也设下了一个同样的工坊,依旧是做各种豆制品,然后养猪。   当地人对肉的需求量一直都很大,经过大批量的饲养,已经让顾青青把猪肉的价格压到了十五文一斤,比羊肉还要低上几文。   看起来虽没少多少,但也能够让部分人家时不时吃上一顿肉了。   除了新鲜的猪肉以外,经过加工后的腊肉和香肠,卖的也十分火热。   顾青青早几年主要是做批发,后来见有人打着她的旗号,在外面混水摸鱼。便索性自己在周边这几个府城都开了铺子,又另外设了商队,负责押送货物,这才逐渐挽回了名声。   顾青青刚从山里下来,就被何大石给叫走了。   何大石作为她的大徒弟,一直留在大沟村,帮她照料养猪场的事宜。   他人倒是老实忠厚,只是在大事上,不够果断,需要顾青青来拿主意。   顾青青想到这三个徒弟,跟着她也有些年头了,虽各有缺点,但人都没有坏心。这些年也都各自结婚生子了,但还在继续帮她做事。   蒋六去年带着自己的老婆孩子去了庆州,帮顾青青负责那边的工坊。他家里兄弟姊妹多,爹娘又死活不愿意分家,闹了好几年还没闹出个名堂,实在不愿意再待在大沟村了,索性一走了之。   而从小受继母蹉跎的陶丫,自在顾青青这边找到了活计后,有了安身立命之本,说话也硬气了。因她手里有钱,继母再不敢给她脸色看。   直到前年,才嫁给了顾青青手底下的一个商队管事,后来被顾青青派去了府城当掌柜,夫妻俩很是和睦。   顾青青对这几个徒弟并没有过多照拂,不过在做事上,还是指点了不少的。   何大石等人都是感恩之人,平日事事以师傅为重,这师徒情谊就这么维持了下来,就连师兄妹之间也未起过什么争端。   顾青青在工坊这边谈事,而祁母和祁望也已经拿上了提前准备好的果脯和一篮子鸡蛋,到了三房这边。   祁老三过来开的门,这几年,他憔悴了不少,再无从前的嚣张气焰。   他在镇上的铺子已经卖掉,如今靠吃老本度日,没再做其他的营生。   祁望中举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村子,他自是也听说了,此时看到祁望上门,心中暗骂一句:臭显摆!   不过看到他们手上拎着东西,还是将他们让了进来,语气算不上好:“老太太在屋里躺着呢,你们进去看吧。”   祁母知道老太太住在朝西的那间小屋,便直接领着祈望往那走。   推开门,老太太正靠坐在床上发愣。   祁母先开口道:“娘,望儿来看你了。”   老太太回过头来,一看到高高瘦瘦的祈望,便喊道:“好孩子,快过来。”   祈望见老太太突然对他这么亲近,有些尴尬地摸了下鼻子,又喊了声奶奶,才往床边走。   祈望刚到床边,老太太便拉住了他的手,似寻常的祖孙一般,说了几句关切的话。   祈望含含糊糊地应着。   老太太前些年一直在帮祁老三带孩子,可是这几年三房的日子是一日不如一日,她的身体也渐渐被拖垮了。   老大几次接她去家里住,她都没肯答应。她心里明白得很,老三手头快没钱了,就等着二房每月的孝敬钱,她这一走,三房这边就更加揭不开锅了。   她生了三个儿子,最疼的就是老三,但现在日子过得最差的也是老三。   如今老二这一脉,眼看着就要飞黄腾达了,两家的关系却还那么紧张。   二房那个姓顾的搅家精,她之前闹过很多次,但都讨不到什么好。好不容易等到祈望来了,她自是要好好叮嘱几句。   老太太说着说着,便声泪俱下地说起了祁老三现在有多么惨,让祈望多帮衬下他,给他找个管事的活干。   这话祈望哪敢胡乱答应,只模棱两可道:“那等我回去问问青青吧……”   老太太顿时变脸:“你一个举人老爷,难道这点事都做不了主吗?” 第34章第34章   祈望惊呆了,脸一下子烧了起来:“娘,你说这个干啥?”   祁母一想到李氏的那些话,心里就恨得咬牙切齿,愁了一下午,也只能想出这么个主意。   她拍了拍祁望的肩,郑重其事道:“儿子,你就听我的,这事不能再拖。正好你现在也长大了,又难得在家,索性把事情给办了,也堵住外面那些人的嘴!”   祁望结结巴巴道:“可这、这也太突然了吧。”   “不突然!你看村里像你这个年纪的,娃娃都有了。这事也怪我,一直没想到这茬,倒把你们两个给耽误了。”   祁望窘得不行,心里乱七八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祁母见他不说话,立马急了,音调骤高:“你不愿意?!”   祁望赶忙摆手:“不是不是,就是……”   “就是什么?”祁母追问。   祁望尴尬道:“就是青青也不一定愿意呀,而且她平日对我凶巴巴的……”   “她那是嘴硬心软,对你严格也是为了你好。你看看你现在,书也读得进去,身体也结实了。当初家里刚挣到一点点钱,她就每天换着法子搞吃的,不就是为了让你能吃好点?”   祁母说得太过笃定,祁望也忍不住犯起了迷糊:“她那不是为了给自己补身体吗?”   祁母道:“她嘴上这么说,难道你少吃一口了?还有当初去镇上卖豆腐,我坐车,她带着你一起跑,你那时候跟一根豆芽菜似的。”   “其实她的良苦用心,我都看在眼里!你还天天说我偏心她!”   回忆往昔,祁母情不自禁地红了眼眶:“儿子啊,我跟你说,再没有比青青更好的媳妇了。像青青这样的姑娘,在哪里都能把日子给过起来。她当初要是撇下咱们,一走了之,肯定能找个比你好上一百倍的夫君。”   “可她没走,这就说明她重情,对你也是有心的。”   祁望听完祁母这一番话,心里大受震撼。   祁母将顾青青的好,一样一样地说了出来,倒把她自己给说感动了。再扭头看祈望,突然又觉得他配不上了。   祁母眉头紧皱,话锋一转:“儿子,你以后可不能做对不起青青的事。”   祁望神情一愣,不明白话题为什么会突然偏到这事上。   他不高兴地抿了抿嘴:“娘,我又不是那样的人,每天书都读不过来了。”   祁母沉吟道:“也是,你小毛病虽多了些,但在大是大非上,还是拎得清的。既然如此,今晚上吃饭,我就帮你跟青青说说这事。”   祁母有了决定,那股闷在心口的浊气,总算是吐了出来。   祁望却还没做好准备,心里七上八下的。   *   祁母的计划,因顾青青下午带了何大石回来吃饭而告终。   有外人在,自然不宜再谈此事。   顾青青和何大石还有事在身,在家里随便对付了几口,就又急匆匆地走了。   祁母也不气馁,她对于此事势在必行,转头又嘱咐祁望,让他晚上先别急着睡,等青青回来了,他自己主动去说更好。   祁望总觉得这事过于仓促,但因为祁母的态度,他进退两难。   天色彻底都黑透了,顾青青才提着灯笼,从养猪场回来。   今早上,有一大批猪仔突然病倒。顾青青在那里主持大局,直到看到猪仔的精神渐渐好转了,才放心回来。   顾青青正准备拍门,手上一推,院门就开了。   一抬眸,黑漆漆的院子里,正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   顾青青倒没被吓到,不过祁望却被推门声给吓得身子一抖。   顾青青有些纳闷:“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干嘛?”   “我、我、我……”祁望过于紧张了,一下子就将祁母之前教他的话术给忘了个精光。   顾青青累了一天,懒得跟他废话:“我什么我,爱站就站着吧,我回去睡了。”   说完,直接撇开祁望,往东厢房走,然后“砰”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徒留祈望一人,面对空荡荡的院子。   人都走了,祈望也没勇气再去拍门。他茫然地在院里站了一会,最后决定还是先回去睡觉,等明天再想这事。   他现如住在新房,东厢房是顾青青一个人在住。   前几年,顾青青将隔壁那几间没人住的房子买了下来。原是用来养猪的,可后来在村口砌了更大的养猪场,便把那几间土房给推了,重新砌了新房。中间的围墙也被打通了,祁家的小院立马宽敞了不少。   新房就在旁边,一般是当仓房用,平日也没什么人住,也就祁望去府城读书前住了有小半年。他这次回来,自是还住在新房里。要比这边稍稍安静一些,平日读书也不易被打搅。   * 第35章第35章   翌日,日上三竿,顾青青才起来。   她因昨夜临时起意洗了头发,迟迟未干透,便看了会账本,直到丑时才歇下。   原以为她起得最晚,谁曾想,她起来时,祁望还在房里没动静呢。   他压根没带书回来,自是不可能彻夜苦读。   想到这里,顾青青直皱眉。   这人去了两年书院,倒是越发懈怠了。夜里不睡,早上不起,实在不像话。   罢了,谅他刚从书院回来,在家休息两天便休息两天吧。   祁母将顾青青的早饭从灶房端了出来,顾青青一看那两个鸡蛋,便想起了祁望昨晚送的那碗面。   她等会就要出去,中午不一定回来,便让祁母去把祁望叫来,她好问话。   顾青青早饭吃到一半,祁望才磨磨蹭蹭地过来了。   他脚下虚浮,脸色也不甚好看。进了堂屋,先偷偷瞄了一眼顾青青,然后才在她的对面闷不吭声地坐下了。   顾青青见他眼下一片乌黑,两眼也是熬得通红,随口说了一句:“昨晚去干亏心事了?”   祁望本就心虚,听到这里,登地一下站了起来,大声否认道:“我没!”   “没就没,你急什么?”顾青青掀了掀眼皮。   祁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他强装镇定道:“我没急,我就是刚回来有点不习惯,夜里睡不着而已。”   顾青青“哦”了一声,便没再说其他了。   祁望讪讪坐下,他心里装着事,又生怕被对方给看破了。   为了离顾青青远一些,身体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谁知他忘了自己坐的是一根长条凳,他这一动,重量就全压在了一端,而另一端自是高高翘起了。   祁望身体往下一呲溜,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墩。   顾青青也没去拉他,目光审视:“就算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也不至于连凳子都坐不稳吧。”   祁望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仓皇摇头:“没有没有,是我不小心。”   顾青青劝道:“你还是老实交代吧,趁我现在心情不错,或许还能饶你一条小命。”   祁望哪里敢说实话,只干笑几声道:“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顾青青再次施压:“还不说?这可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祁望兀自摇头。   顾青青挑眉,还真有些意外。   要是前几年,她这一套话问下来,祁望铁定招了。现在独自在外生活了两年,确实长进了不少。   顾青青也不乐意在家里跟他继续打哑谜,不说就不说,她也不是什么爱刨根问底的人。   要不是祁望昨日的欲言又止太过明显,她还懒得来问。   顾青青放弃追问,祈望也低着头,不敢说话,屋里便倏地安静了下来,只偶尔传来碗碟相撞的细小声响。   祈望干坐了一会,见对面的顾青青不搭理自己,心里也稍稍松了口气,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的衣服上。   顾青青今日穿了一件深青色的上衣,样式简单,袖口窄,几乎没有任何花样。跟她的人一样,是极利落的打扮。   祁望记得,自己也有一件同色的长袍,想来是祁母得了新布,便给他们两个一人做了一套。   这样的颜色,祁望当时嫌弃太过沉闷,并不爱穿。如今见顾青青穿在身上,却平添了几分英气。尤其是她那一双线条凌厉的眉眼,微微眯起时,最让人胆寒。   就像……就像是一位杀伐果决的女将军。   祁望神色微动,刚想抬头去看顾青青的眉眼,对面便传来一声忍无可忍的诘问。   “饿了你就去灶房催一催,老盯着我做什么?!”   祁望一怔,呐呐道:“我没看你呀……”   顾青青黑着张脸:“你是没看我,可你的眼睛都快钻到我的碗里了!”   被严重影响到食欲的顾青青将手上的筷子往桌上一拍:“得,我不吃了,你自己在这吃吧!”   祁望见顾青青早饭还没吃完,忙道:“那我背过身去,你继续吃嘛。”   说完,祁望赶紧转过了身子,背对着顾青青站着。   顾青青:……这搞得好像欺负他似的。   尤其是祁望刚刚摔的那一跤,衣裳的下摆处还沾着灰,像是被谁从后面踹了一脚。   顾青青:“算了,我本来就吃得差不多了。你等会跟你娘说一声,我中午不回来,让她别做我的饭。”   祁望悻悻地答应了一声,这才转过身来,目送顾青青出门。   顾青青人一走,祁母就端着祁望的早饭过来了。   她一看到祁望,便来打听:“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祁望有点摸不着头脑。   “刚刚那么好的机会,你难道没跟青青说那事?!”   祁望顿时回过味来,他就说他娘去灶房热个包子,怎么好半天都不回来。   祁望苦着张脸道:“娘,这事你就别往里掺和了。”   祁母皱眉:“什么意思?我刚刚帮倒忙了?”   祈望:“反正这种事,让它顺其自然才好。”   他昨晚上一夜都没睡着,在床上辗转反侧,压根无法入眠,简直比上个月去参加乡试,住在狭窄的号房内还要难熬。   “咋能顺其自然呢?都这么多年了,你们两个不是没进展吗?以前你年纪小,也就不说了。可眼看着你们都大了,我这个当娘的,不能不管。” 第36章第36章   傍晚,顾青青如往常一样回家。   院子里没人,只灶房里传来些许动静。   顾青青过去,只瞧见祁母一人在里面忙活。   她将食盒放在灶台上,问:“祁望人呢?”   “跟着三顺那孩子去送货了。”祁母乐呵呵地说道。   丁三顺年纪不大,但人很机灵,学东西也快。他虽比祈望要小个两岁,但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周边这几个村镇的货,大都他在送。偶尔赶不回来了,也会在外留宿一晚。   思及此处,顾青青的眉头皱起,她等会要说正事,祈望这个主人公不在可不行。   顾青青:“他们去哪送货了?晚上能回来吃饭不?”   祁母见顾青青追问,心里有些纳闷,顾青青以前可是从不关心祈望的去处的。转念一想,难道是因为她今天给祈望出的那些主意已然生效。   祁母的喜色还未上眉梢,一扭头,就看见了顾青青的脸,异常严肃。   祁母心细又敏感,隐隐觉得不安,赶紧收回自己的视线,假装没事人一样:“这我可不知道,三顺和祈望有些日子没见了,估摸着去镇上吃了也说不定。”微顿,试探道,“你找祈望做什么?难道他犯了什么错处?”   顾青青摇头,想想这事也没必要隐瞒祁母,反正迟早都要说的。   她思考了两秒,决定先提前给祁母透下口风:“我想重新聊一下我和祈望的婚事。”   祁母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心存侥幸道:“是不是打算办酒呀?一般来说,这婚宴是要大办的,你们当年虽在孩子他爹面前磕过头,但是……”   “我想退婚。”顾青青不是拖泥带水的人,直接道。   祁母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手上的锅铲都没拿住,缓缓滑入锅内。就像她此时的心情,也坠入了谷底。   尽管她早就有这个预感,但等事情真正发生了,她依旧被顾青青这几个字给打得六神无主。   顾青青见祁母脸色大变,说出自己的打算:“我虽决定退婚,但咱们的生活还是维持不变,就跟以前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呢?”祁母喃喃道,“不可能一样的……”   祁母不看顾青青,只盯着锅内滚烫的汤,好半晌后,才反应过来要把锅铲捞出来。   她此时心神不宁,便下意识伸手去拿。   还是顾青青反应快,在祁母被烫到之前,及时将她的手给拉了回来。   顾青青没说话,回头拿了双干净的筷子,将锅铲挑了出来。   她道:“我知道,这个消息可能太过突然,你一时不能接受也是正常的。不过你肯定也早看出来了,我和祈望之间,并无什么男女之情。”   祁母语调微颤:“那你可是有其他中意的男子?”   顾青青摇头:“暂时没有。”   其实顾青青觉得以后也不会有,她活了两世,形形色色的男人她不是没见过。她对男人只有一个评价标准,值不值得信赖,够不够格成为她的队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但此时当着祁母的面,自是不能把话说太满。   祁母听后,倒是又重燃起了几分希望:“那望儿不行吗?你们两个已经磨合过了,现在也处得来,为什么不再试一下?”   祁母还在争取。   顾青青:“我不想耽误他。”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顾青青认为他们两个压根没戏。   祁母不吭声了。   顾青青继续道:“今晚上等祈望回来了,咱们再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总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把日子混过去了,早些处理,祈望也能早些找到自己真正喜爱的女子。至于退婚的理由,往我身上说便是。”   祁母的心在呕血:“那咱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又该如何了断?”   顾青青早就计划好了:“你收我为干女儿,便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祁母一听,便明白顾青青这是已经将桩桩件件都想明白了,不然也不会拿出来说。   然而她此时只有一个念头,这婚不能退,干女儿更是不能认,一旦认了,青青和祈望之间,就真再没转圜的机会了。   祁母一咬牙,开口道:“青青,望儿春闱在即,这婚不能退,起码现在不行。”   顾青青一愣,才想起来这茬。明年春闱,正是祈望最紧要的关头,此时说退婚,确实可能会影响到他的学业。   顾青青当即点头,表示自己愿意配合:“那行,一切等祁望春闱结束后,咱们再谈。”   听到顾青青这么说,祁母总算小小地松了口气。她知道自己很难说动顾青青改变主意,但好歹也算是暂时稳住了她。   距离春闱还有四个多月,说不定还有破局的机会。   *   天黑前,祈望回来了。   他今日跟着丁三顺在外面跑了一通,心情舒畅了不少。   一进家门,却发觉家里的气氛好似有些怪异。   祁母和顾青青一向一条心,但今日两人不知怎的,互相不怎么讲话,像是闹了什么别扭。   这景象实在稀奇,祈望左看看右看看,主动出面当和事佬:“大家都是一家人,吃一锅饭,没什么过不去的。”   顾青青倒没怎么,祁母却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暗道:哪壶不开提哪壶,还一家人?人家都不打算跟你吃一锅饭了!   祈望不知事情的缘由,见祁母瞪他,也不敢胡乱劝了,只闷头吃自己的饭。   晚饭吃到一半,沉默良久的顾青青终于开口说话了。   “祁望,你的行李都运回来了,等会记得回去收拾下。这几个月,你也不要再往外跑了,把心思都放在读书上,其他的杂事一律不要管,需要什么就跟你娘提。”   祁望乖乖地应了一声。   之后的日子,祁望真就不出门了,开始为来年的春闱做准备。   他在家中苦读,祁母便尽全力照顾他,每天换着法子给他补身子。或许是为了不让他分心,倒是再没提过让他去给顾青青献殷勤的事了。   祁望刚开始还觉得一块石头落了地,过了两天,又莫名有些失落。   但顾青青也不常在家,九月下旬,她去了庆州一趟,等她回来时,已经快十一月份了。   正是工坊生意最好的时候,杀猪,做腊肉等等,顾青青忙得是不可开交。   她每日早出晚归,就连晚饭,都不一定有空回家吃。   两人虽住在一个屋檐下,但祁望也就每天清早,能在家中瞧见顾青青的身影。话都说不上几句,人就又急匆匆地走了。   祁母见两人没交集,心里其实也暗暗着急,但苦于没有机会。像以前那样让祁望去给顾青青送饭的事不能再做了,太过明显,反倒惹得对方警惕。   事已至此,就如顾青青所言,最紧要的还是考取功名,那些儿女情长都得往后稍稍。   *   各种农产品都得赶在过年前,把货给送出去。   每年这个时候,工坊的人手都不够,得从外面再招一批短工。   顾青青就怕里面混进来几个别有用心的,一旦使坏,后果不堪设想。毕竟现在家大业大,不似以前的那个草台班子,就放在眼皮子底下,便于管理。   对于招进来的短工,都是顾青青亲自去挑的,为防出乱子,就算是进了工坊,也大都是做一些粗重的杂活。如果短工表现不错,明年才能继续过来上工。   每年的流程都相差不多,只是需要顾青青时刻盯着。   直到腊月二十四,工坊才正式放假。   顾青青给工人们结完工钱,又发了节礼,还提前将工坊的车都派了出来,一些人家里住得远,顾青青便让车去送他们一程。   一些离得近的,早就收拾好行李,各自结伴回家去了。   今年的雪迟迟未下,但温度早早就降了下来,人往外面一站,被风一吹,冷得人直打哆嗦。   可工人们却好似察觉不到一样,站在工坊外等车,没有丝毫不耐。   他们这次回去,怀里揣着银子,手里还拎着东西,心里就别提多热乎了,哪里还在乎这区区寒冷。   就连那些只干了不到两个月的临时工,也都分到了节礼,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只不过工坊里的工人也不是个个都回去的,有些是离得太远,有些是无家可归。   正巧,工坊里也需要有人值守,他们便自愿留在工坊里继续上工,反正食堂也在正常供应一日三餐,他们还能多拿一份工钱。   工坊这边一片欢声笑语,人人都心满意足,唯独祁老三却是黑着张脸回了家。   他刚从镇上回来,现在他手上是一丁点钱都不剩了,不得不去外面找活。   回来的路上,因看见大家手里都拎着一块肉,便好奇地问了一句,这才知道这是工坊那边发的节礼。除了猪肉,还有一大包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甚至连短工都有份。   人人都称赞顾掌柜大方,祁老三却听得越发怨愤。尤其是这次招短工,他也去试了,结果人家没选他,选了个坡脚的老头。   他心里认定这是顾青青在故意羞辱他,尤其是今日得知大家都分到肉了,而他家里却一点油星都没有,更是不甘心。   祁老三心里存着气,一推开家门,便粗声粗气地骂道:“人呢?都死哪去了?”   家里异常安静,他抬脚往正房走,没看见人,柜子倒是开着,他媳妇和孩子们的衣服都不见了。   祁老三沉着张脸去西间,一脚就把门给踹开了。   祁老太太还躺在床上,她病得太久了,现在已经下不来床。   祁老三看到祁老太太便问:“他们去哪了?”   “没说。”祁老太太此时神志还算清醒。   祁老三抓头发:“那总有留句话吧?”   祁老太太语气艰涩:“她就说……她以后不回来了,让你别去找她。”   祁老三一听,怒不可遏:“都怪你,你这个没用的老东西,让你给我找个活,你都找不到!害得我现在媳妇孩子都跑了!”   祁老太太兀自流泪,并未出言辩解。   “好,你们既然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们好过!”祁老三撂下这句话,便直冲冲地往外走了。 第37章第37章   祁老三摔门出来,沉着张脸直接找去二房。   他心里最恨的还是顾青青,要不是她当年毁他生意,他也不会落到如今妻离子散的下场。   现如今整个大沟村,家家户户都盖起了砖瓦房,就连大房这边,今年秋天都盖了间新房。唯独他,住的还是土培屋。   祁老三咽不下这口气,然而等他到了二房,面对着紧闭的大门,他这满腔的怒火顿时哽在了心口。   他虽在气头上,但也知晓二房现如今也算是有钱有势,他就这么闹上门去,必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祁老三神情阴鸷,在二房门口站了许久,才转身离开。   *   当夜,万籁俱寂,村子里的狗突然躁动了起来,狗吠声此起彼伏。   顾青青睡觉一向机警,第一时间披上件外衣往外走。   她从房里出来,遥遥地望见村口外似有火光。   祁母觉轻,此时也被外面的动静给吵醒了。一开窗,就瞅见了正提着两个水桶大步离开的顾青青,忙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外边好像走水了,我先去看看。”顾青青撂下这句话后,人就走没影了。   此时村口外的火势还不算大,祁母在房里看不分明,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顾青青的意思,赶紧穿衣服下床。   就在这时,村子里也有人在喊:“走水了,走水了!工坊那边走水了!”   整个大沟村一下子就沸腾了起来,被吵醒的村民听见工坊走水了,当即起身,把家里人都给叫醒。   每家每户的院门都往外敞开着,除了留几个孩子在家中看门,其他人都提着水桶,纷纷赶去救火。   现如今,谁家没有一两个人在工坊里干活,工坊要是出了事,他们的饭碗也没了。   祁母脚程虽慢,但比大多数村民要先出发。可等她到工坊时,最外围的宿舍有一半都已经着了起来。   漆黑夜幕下,到处都是火。   场面乱得很,顾青青一边疏散工人,一边指挥众人去河边提水救火。   祁母帮不上什么忙,也不上去添乱,只跟着众人一起到河边打水,正好撞见了落后一步的祈望。   祁母问:“儿子,你怎么也来了?”   “这么大的动静,我怎么可能听不见?”   祈望不再多谈,简单向祁母打听了下工坊的情况,便立即将随后赶来的村民们都召集了起来,加入了救火的队伍。   今年冬天很是干燥,一直没怎么下雨,房子一着起来,再被风一吹,火势迅猛得很。   所幸工坊离河边不远,众人齐心灭火,勉勉强强还能控制住。   顾青青站在工坊的出入口,手上翻动着刚送来的花名册,表情总算不至于那么难看。   因放假,工坊的守卫没有往日严格,但火势刚着起来时,便有狗吠声提醒,所以大多数人都很快互相搀扶着从宿舍里跑了出来。   她一直守在此地,粗略估算了下跑出来的人数,和花名单上记录的人数相差不大,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至于更详细的,只能等火势扑灭了,才能慢慢清点。   然而她那口气还未彻底吐出来,一个脸色煞白的老婆子就找到了她。   老婆子忧心忡忡地告诉顾青青,她刚刚在外面找了一圈,一直没看到她宿舍同住的三个姐妹。   顾青青闻言,脸色顿时铁青。   这么长时间没出来,估摸着是凶多吉少了。   顾青青对这位老婆子还有些印象,和她同住的也大都是些无处可去的苦命人,今天就算是被活活烧死了,也无人来寻。   顾青青自觉自己并没有那种舍己为人的优秀品质,且一向惜命,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会为他人冒险。可环顾四周,现如今有能力救人的,就她一个。   顾青青扭头,见前方不远处的祁望能镇得住场子,又有何大石在旁边帮衬。一咬牙,直接将花名册往老婆子的手上一塞,两三下撕下袖口的布,捂住口鼻,又夺过旁边的水桶,将自己浇了个透心凉。   在老婆子震惊的目光下,顾青青步履如飞,径直穿过摇摇欲坠的工坊大门。   而大门里,却是一片火海。   *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祁望因指挥得当,让众人的劲都往一处使,火势虽还不见小,但好歹不再继续往两边蔓延了。   他平日为人虽有些松散,但真到紧急关头了,倒也沉得住气。再加之他又有举人名头在身,相比较起何大石,反倒更得众人信服。   眼看场面控制住了,祁望下意识回头去找顾青青,然而一转身,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祁望眉头一紧,心里直纳闷,刚刚不是还在这吗? 第38章第38章   何大石得知顾青青和祁望先后进入工坊救人,吓了一大跳,忙带着人过去接应。   工坊里面,火光冲天。   所幸当初建房时,外围的宿舍距离里面的加工作坊,中间还隔了一大块空地。宿舍倒的倒,塌的塌,但里面的工坊却暂时还未被波及到。   何大石等人进入工坊,没走多远,就迎面遇到了正往回赶的顾青青他们。   顾青青和祈望看着无事,只那三个老婆子还在昏迷之中。   两方一会合,何大石便把伤员都接了过去,然后迅速按原路撤离。   一行人刚出工坊,在外头苦等的祁母就通红着眼迎了上来。   见顾青青和祁望身上虽难掩狼狈,但好歹还是个全乎人。这一颗担惊受怕的心,才算安定下来。   “你们两个,可真是……”祁母长叹了口气,过了一瞬,又道:“回来就好,身上可受了伤没有?”   祁望之前背后说顾青青胡闹时,倒是底气十足,此时站在祁母面前,心里却莫名发虚。   他垂下眼睑,忽略还在发痛的右臂,含含糊糊道:“娘,你别担心,我们没什么事。”   顾青青一听,便知道祁望这是怕祁母担心,想隐瞒自己的伤势,然而她却没这个打算。   祁望出手挡那一下,手臂突然吃了那么大的劲,受伤绝对不轻。   这事也必定瞒不了祁母,毕竟是伤了手,之后又是要在家里细细养着,还是得说实话,以免耽误后续的治疗。   思及此处,顾青青直接点破道:“你还是先去看看大夫再说吧。”   “怎么了!望儿是有哪里不舒服?”祁母神色慌张,下意识去抓儿子的手。   顾青青赶紧制止了她的动作,也不想吓唬祁母,模棱两可道:“咱们先别乱动,等大夫过来瞧了再说。”   祁望见祁母脸色发白,故作轻松地宽慰道:“真没什么大事,就是不小心被东西砸了一下手而已。”   祁母闻言,自是不敢再动祈望了。   祈望话虽说得简单,但他此时整个右臂都动弹不得,无力地下垂着。   顾青青心里大致有了数,不是骨折便是骨裂,也不敢再在这里继续耽误了,问道:“苏大夫人呢?”   工坊里有好几位大夫,但医术最高明的还是这位苏大夫,最为擅长续筋接骨。   祁母开口道:“苏大夫刚去给那几个老婆子诊治了,估摸着还要一会。”   工坊火还未灭,顾青青暂时还脱不得身,便安排祁母:“那也别再这干等了,娘,不然你带祁望先去找苏大夫看看。看完伤也别过来了,直接带他回家休息,我看这边的火势一时半会还灭不了。”   祁母正想点头,祁望便连忙出言否决了。   “就在这等吧,免得等会跟苏大夫错过了。”祁望苦着脸说完,还偷偷瞟了一眼祁母。   顾青青突然会了意,祁望这般藏藏掖掖,想必伤势要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他既不想让祁母看见,顾青青便顺水推舟道:“既然如此,那便在这等吧。”顿了顿,又扭头问祁母,“对了,现在花名册是谁在收着?等会就要清点人数了,娘,你现在没什么事,便去帮我打听下吧。”   此时,众人还都忙着救火,顾青青身边没有得力的人,祁望又还伤着,跑腿的活自然只能交给她这个闲人。   祁母自觉这也是件大事,和祁望嘱咐了一声后,就一路小跑着去找花名册了。   祁母一走,祁望便长长地吐了口气。   顾青青蹙起眉头,视线再次落在祁望的手上:“现在还是痛得厉害?”   祁望抿着唇,犹豫了下,还是点了头。   顾青青有些诧异地审视着祁望的脸色,之前火场的温度太高,每个人的皮肤都被烫得通红。此时温度慢慢降了下来,顾青青这一瞧,才发现祁望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嘴唇发白干裂,因为抿得太过用力,渗出点点血迹来。   正巧,何大石过来复命。   那几个获救的老婆子没什么大碍,被苏大夫扎了几针后,已经陆陆续续地醒来了。   顾青青轻轻颔首,问道:“苏大夫现在在哪?”   何大石:“还在马叔家给人看病。”   马叔的住所离工坊最近,何大石因没地安置伤员,便暂时借用了他的房子。   顾青青考虑到这里环境糟糕,不宜看病,索性吩咐何大石:“你在这里继续盯着,我等会再来。”话毕,径直看向祁望:“你现在还撑得住不?要不我背你过去?”   祁望听到这个提议,赶忙苦笑着摇了摇头。   顾青青见他不愿张嘴说话,额上又全是冷汗,便知道他是疼得快受不住了。 第39章第39章   顾青青回工坊主持大局,祁望则是跟着祁母回家了。   祁母一到家,就先去灶房烧热水。   祈望全身狼狈不堪,不擦洗一下身子,夜里肯定难受得紧。   祁望简单洗漱了下,又重新换了套干净寝衣,这才舒舒服服躺下。   他这一晚上惊心动魄的,体力早就告急,再加之又受了伤,精神状态也不算太好。脑袋刚挨到枕头,人就睡了过去。   祁母见儿子歇下了,便轻轻关上房门,回工坊帮忙灭火。   毕竟是自家东西被烧了,肯定心疼,要不是祁望受了伤,需要人照料,她哪里舍得回来。   祁望这一觉睡得很沉,但在梦中,总是隐隐约约地听见急促的拍门声,与此同时,还伴随着一股烟味。   祁望昏昏沉沉地睁开双眼,屋子里一片漆黑。他扫视了一遍,并未发现火光,便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然而,下一秒,外面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杂乱的脚步声。   饶是祁望再迟钝,此时也该发现事情的不对头了。   祁望眉头紧锁,因右手不便,草草在身上披了件衣服,便推开了房门。   院子里,各种上了年纪的阿叔阿婆,手上都端着大大小小的脸盆,行色匆匆地往他家后院跑。   祁望仰头,只见后院上空,冒出了阵阵黑烟。   他这才知道,继工坊着火后,他家后院的房子半夜也烧了起来。   所幸一个老阿叔发现得早。   虽说村里的壮劳力都去工坊救火了,但家里还是留下了不少老头老太太。   老阿叔在村子里一吆喝,还留在家中的阿叔阿婆们都愿意过来卖个好,拿起家里的锅碗瓢盆,便赶来救火了。   祁望在梦中听到的拍门声,就是因为祁母走时,把院子的门给锁住了。   老头老太太拍了会门,见里面迟迟没人应声,索性把锁给砸了,这才得以冲进来救火。   祁望得知事情的始末后,起身到后院查看。   后院的情况比他想象中要好,火势并不算大,只有西北角的一间空屋子燃了起来。因里面没放任何东西,便没怎么烧起来。   家里起火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工坊那边。   祁母得知此事后,立即赶了回来,她可怜的儿子可还在家里睡着呢!   到家后,观祁望无事,家里的火也不算大,这才安了心,又叫人去给工坊的顾青青报了信。   祁家这么热闹,一墙之隔的大房听到动静,都出来瞧稀奇了。   上半夜工坊起火,他家的人便没去帮忙,下半夜二房的后院起火了,他们也不动弹,只站在门口说风凉话。   然而没过多久,他们就坐不住了。   因为后院的火经风一吹,没几下就蔓延到他家了。   现如今,两家都起了火,可来救火的阿叔阿婆们,都一个劲地往祁望这边钻。   这就不得不提起大房这一脉在村子里的名声了,因他家的人都爱占便宜,名声自然是好不到哪去。   除了他家的人,其他村民都优先给祁望灭火。   大房这边却是惨了,没人过来帮忙,就凭自家那几个人,无异于车水杯薪,火苗直接沿着他家的堂屋一路烧了过去。   大伯娘李氏在门口哭天喊地,看到抱着水盆水桶的村民便往家里拉。   按理来说,大家都是一个村里的人,谁家起了火,都会过去搭一把手。   村民们虽有些势力,但做事也不会太绝。   可大房之前还在门口看笑话,现在就又来扮可怜了,阿叔阿婆们自是不买账,直接绕过她,往祁母这边来。   也就一些脸皮薄的,硬是被李氏拉到家里去救火了。   直到后院的火彻底灭了,众人才开始陆陆续续到隔壁的祁老大家帮忙。 第40章第40章   卯时,天将蒙蒙亮,工坊那边总算收了工。   大雪还在持续地下,一片狼藉的火灾现场,此时也慢慢披上了一件纯白的外衣。   大家忙活了一整晚,正是又累又饿。   顾青青提前让食堂的大师傅炖了几大锅肉,除了工坊里的帮工,那些过来帮忙的,都被叫去食堂一起用饭。   吃饱喝足,众人便各自回去休息。   因为大火,大半宿舍受损,无法住人,就剩下小部分还能用。   所幸留在工坊的帮工人数不多,还能勉强挤一下,至于多出来的,便暂时借住在村民家中,这个花销,自然是由顾青青包揽。   等事情都一一安排下去了,顾青青才得以回家。   家中一片静谧,祁母和祁望都已经歇下了,灶房里倒是给她备了热水。   顾青青冲了个澡,又换了衣服,就起身去三房拜祭祁老太太。她现如今还是她的孙媳妇,礼数还是要有的。   灵棚没人,大房的心都在自家的事上,顾青青上了香,人就回去了。对于这位偏心眼的祁老太太,她实在做不到敬重。   至于祁老三,她顺便也去看了一眼。   耳房里,祁老三被打得皮开肉绽,很是惨烈。   顾青青见恶人自有恶人磨,也懒得亲自动手,打着哈欠回去补觉了。   祁老三这件事,祁望处理得很快,没让她操一点点心。顾青青便索性把这事全权交给他,毕竟她还忙着收拾工坊那边的烂摊子。   祁老太太下葬后,祁望依言将已经被折腾得快没人样的祁老三送去了官府。   他不仅蓄意纵火,中间还牵扯了祁老太太的一条人命,乃大不孝,因情节实在太过恶劣,最后施行绞刑。   祁望因身上有伤,把人送到官府后,他便回来了,后面的事交给其他人收尾。   在繁忙之中,时间很快就到了大年三十。   忙得脚不沾地的顾青青终于给自己放了假,今年这个年,过得还真挺让她印象深刻。   初六,工坊便重新开始修缮宿舍。   顾青青依旧是连轴转,吃饭都在工坊,夜里才回来一趟。   祁望手臂上的烫伤也快恢复了,但因为创口太大,尽管有祁母贴心照料,还是留下了一块碗大的疤。   对此,祁望没太在意,祁母却难免心痛。   顾青青偶然回来一趟,正好撞见了苏大夫给祁望换药。   她随意一瞟,就见祁望的白皙手臂上,突兀地出现了一块疤,看着确实扎眼,也难怪祁母要忍不住偷偷抹泪了。   而这疤原是在她头上的,想到这里,顾青青不由上了心。托人打听了下,得知江南有一去痕膏,是祖上传下来的方子,效果极好,便命人快马加鞭将药买了回来。   这药祁望一日三趟地用着,听祁母说,疤痕确实变淡了不少。   这些外伤还都是小事,最紧要的是内伤。常言道,伤筋动骨一百天。   苏大夫如实相告,祁望手上的伤要想彻底痊愈,起码也得等到三月中旬了。   然而春闱就在二月下旬,两者相差了二十天。   偏偏伤的还是右手,祁望在养伤期间,甚至连笔都拿不了,平日至多看会书,当做温习。   而按照原本的计划,祁望在家中过完年,就得开始准备上京了。   京城有专门针对赶考学子的客栈,祁望提前一些日子到,其一是为了给予他充足的时间来缓解舟车劳顿的辛苦,其二也是为了能够多和其他学子们交流切磋。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祁望现如今伤了手,说再多也是白搭。   不过他心态还算稳得住,每天遵听医嘱,在家里看看书。偶尔兴起时,还让祁母帮他磨墨,他左手执笔,写几个实在算不得端正的大字。   祁望在家中岿然不动,迟迟没有上京赶考的意思。   眼看就要月底了,村里人议论纷纷,就连祁母也忍不住心浮气躁起来。   这次机会属实难得,错过了又得再等三年。可祁望伤势未好,不顾身体强行参加春闱,万一落下病根又该如何是好!   祁母左右为难,偏又不敢当面问祁望,就怕自己这一多嘴,反倒惹他伤心。   在这样古怪的氛围下,转眼间,就到了一月二十八。   难得顾青青回来吃饭,祁望便趁机说出了自己打算过两日上京的事。   他其实老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只是到底还顾忌着自己的伤势,不知道自己届时能不能拿得动笔?   也因为怕让祁母和顾青青失望,便一直按捺着没说,直到今日苏大夫过来,他问了下自己的病情,心里有了数,这才挑明此事。   对于他的决定,第一个出言反对的便是祁母。   “望儿,你的手需要静养,而且京城又离咱们这么远,你路上吃不好也睡不好,怕是会影响你手的恢复。万一以后骨头长歪了,一只手长,一只手短,那就来不及了!” 第41章第41章   祁望走后,祁母难免伤怀了一段日子,顾青青为了转移她的主意力,给她在工坊找了件差事。   人这一忙起来,倒顾不上其他的事了。   祁望进京后,每隔个三五日,就会寄来一封书信,大都是苏大夫执笔,简单说一下近况。   他如今已然考完试,只是还需留在京中等榜,每日便和几个同乡作伴,倒也悠闲自在。   等他手上的伤势好了,信件更是来得越发频繁。他什么都往上写,衣食住行,洋洋洒洒一大篇,啰嗦至极。在信的末尾处,还要来问顾青青早上吃了什么,晚上吃了什么。   这种问题,顾青青一向觉得无聊,从来不回。   祁母却就喜欢这些琐碎的小事,翻来覆去地看。   尤其看到祁望在信中写了,最近同友人尝了京城素有名气的绿豆糕,他觉得言过其实,还没有祁母做得绿豆糕甜而不腻。   他这话,把祁母哄得可是红光满面,当天夜里,便撸起袖子在家里捯饬起绿豆糕来。   在这一封封的书信中,眨眼间,春天就过去了,五月初,天气燥热。   苏大夫从京城回来,刚下码头,包袱都来不及放,就先去祁家报喜。   顾青青这才知道,祁望此次成功登第,殿试位列三甲第七十四名,赐同进士出身。   虽是三甲,但顾青青听到这个成绩,还是深感意外。   毕竟祁望是带伤上阵,考前的准备也不算充分,都以为他会落榜。如今想来,他身上还是有些能耐的。   然而苏大夫的喜讯还没说完,殿试传胪之后的第三天,祁望在朝考之中又位列第三,被择为翰林院庶吉士,需继续留京,由特派的翰林官教习。   也因为这个,祁望无法按照原定的日期回家。   苏大夫开口道:“贵人不能回来,有些失落,便让小的带了一封家书回来。”说话间,他拆开自己的包袱,将包在最里面的信件取了出来。   祁母捂着自己的胸口,被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好半晌后,才道:“这、这孩子也真是的,这不是大好事吗?不能回来就不回来吧……”   苏大夫将信递给祁母,祁母差点没拿住,转身就塞到了顾青青的手里。   她呼吸急促:“青青你来看,我腿有点软,得先坐会。”说完,祁母慢腾腾地扶着椅子坐下。   苏大夫带回来的这一个个消息,未免也太刺激了些,她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顾青青也不客气,三下五除二,直接拆开信封。   祁望这封信写得比较急,简单交代了下自己的情况。最后还含蓄地表示自己十分想念家人,希望等顾青青不忙时,能够带祁母一起来京城看望他。   顾青青看完信后,简单将内容转述给了坐在一旁的祁母。   祁母听后,喃喃道:“望儿在外面定是觉得孤单了。”   现如今两地相隔甚远,船老大上次送祁望上京,一路上除了必要的补给,几乎不靠岸。饶是如此,一来一回,也耽误了四十来天,祁望想回来一趟实在艰难,自然只能寄希望于家里人去看他了。   顾青青安慰道:“三顺不是还跟在他身边吗?更何况他现如今也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读书,只是这次离家更远了一些。你要是实在想他,等他在京城安顿下来了,时不时过去小住一段时间也是可以的。”   祁母转念一想,确实如此,心底的惆怅顿时消散开来。   她立马起身,张罗着要在门口放鞭炮,还要把这两件大喜事告诉孩子他爹。   顾青青想到报录人还没过来报喜,不宜太过声张,便暂时劝下了祁母。   祁母只能耐着性子又在村里等了两天,终于听到外面传来一片声的锣响。   祁母小跑至门口,就见八个骑着大马的官差正往这边走。   报录人看到祁母,连声向她道贺。   顾青青听到外面的动静,拿着提前准备好的赏银出来,客套了几句后,才将他们送走。   祁望登第的消息,轰动了整个大沟村。无论男女老少,都赶了过来。   此时,祁家的门口挤满了人,有人拉着祁母恭维:“祁嫂子好福气呀,生了个文曲星!”   “是嘞,我看祁家大郎从小就不一般,铁定是文曲星下凡了!”   就连大沟村的村长也赶来凑热闹,挤到了人前,朝祁母道:“大妹子,我孙子一直用着你家大郎用过的书桌书柜,怎么读书还是不开窍?”   顾青青闻言,当即看了过来,书桌当年就是她卖的,算算年纪,村长的小孙子现如今也该有十一十二岁了。   她道:“孩子开不开窍,不关书桌的事,主要是孩子得自己刻苦。”   她这话刚说完,就有一大叔搭腔:“文曲星用过的书桌在你那?能不能转卖给我?我愿意加钱!”   “不卖不卖,我就是想来问问大妹子,究竟是怎么教的娃?”   祁望去年中举的盛况,再次在村里发生。   眼看大家越说越扯,顾青青赶紧示意大家打住:“静一静,先静一静。祁望已经给家里来信了,他因被选为庶吉士,所以暂时回不了家。不过他人虽没在,但酒席还是要摆的,就在明天中午,邀请全村人过来吃酒。”   祁母也道:“是呀,大家都来。”   “好,我们一定来,也沾沾文曲星的喜气。”   次日中午,祁家大设宴席,席面从村口摆到村尾,阵仗极大。   在众人眼里,中举便已经是个很了不得的事了,更何况祁望这次还是登第。   村里的人,工坊的人,那些与顾青青做过买卖的商人等等,只要听到了消息,能来的都来了。 第42章第42章   顾青青既然已经有了决定,当下便开始收拾行李。   至于她上京的事,她决定先暂时瞒着祁母。   官场险恶,京城那边的状况不明,祁望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这些事情还未搞清楚来龙去脉,贸然带着祁母过去,绝非上上之策。   其二也是因为如今正值暑热,祁母要知道她此番上京,一定会跟她同去。然而这是一年中最热的时节,祁母要在路上辛苦一个月,身子不一定受得住。   要是真想去,等到天气凉爽了,十月份左右,祁母再去也不迟,还能在京城过年。   顾青青既不准备告诉祁母,那她这次出远门,就得重新找个理由。   晚膳时,顾青青便跟祁母说,她明天打算去庆州一趟。   庆州顾青青每年都会去,但时间大都在入冬前,今年怎么去得这么早?   祁母心里是这么想,嘴上也就这么问了。   顾青青神情不变:“徒弟来信催了,早去也好,今天冬天便不用去了。”   祁母听后,没觉出任何异样,只嘱咐她几句:“也好,那你在路上小心一点。”   顾青青颔首。   次日清早,天还未亮,顾青青便告别祁母,骑着马离开了大沟村。   她此番上京,是轻装上阵,只带了两套换洗的衣物,一个小小的包袱便能塞下了。   因事出突然,家里的商船还在江南地界,肯定是赶不回来送她了。   顾青青也不是什么娇气的人,况且她买船是为了挣钱,自是不能因私废公。   上次要不是祁望手上有伤,又时间紧迫,她是肯定舍不得调动商船送他上京的,毕竟这一来一回,路上的花销可不小。   *   八月中旬,京都,已是下午,气温依旧很高。   街道上人头攒动,说话声,叫卖的吆喝声,杂耍的敲锣打鼓声,好不热闹。   一位身穿宝蓝绸衫的年轻女子牵着马进了城。   女子眉眼疏冷,鼻梁挺直,肤色算不上白,是十分健康的小麦色,但皮肤很好,带着蜜色的光泽。   她的神态潇然,脚步不疾不徐,一举一动间,并无女儿家的娇美,却另有一种英姿飒爽的韵味。   人群中,她的气质独特又抢眼,引得从她身旁经过的人,都忍不住频频回头看她。   女子却自顾自地沿着喧闹的主街道往城内走,待转一个弯,道路两侧又全变成了各种酒楼茶馆,悠悠扬扬地传出些婉转曲调,丝竹管弦。   京城果然繁华,饶是外城,便有几十条大街,四通八达,之中又有数不清的暗巷。   顾青青此次前来,并没有提前给祁望打过招呼,自是没人过来接她。   所幸祁望的地址她还是有的,找人问了下路,便顺着那个方向找了过去。   顾青青牵着马,七绕八绕的,总算在一个胡同里,找到了祁望在信中提过的小院。   隔着低矮的篱笆,顾青青也能看清院里的那两三间茅草屋。   顾青青:……这就是信中所说的雅致小巧?   幸好没带祁母过来,不然她此时恐怕得哭得没完没了了。   因京城太大,顾青青又是初来乍到,一路找过来,花了不少的时间,此时太阳已经西下。   顾青青不再他想,上前拍了拍院门。   很快,屋子里便有人应声。   丁三顺从屋里出来,一看到等在门口的顾青青,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青青姐!你怎么来了?”说话间,赶紧一溜小跑着过来开了门,将马接了过去,因没有马厩,只能暂时绑在了树干上。   “我来看看你们的日子过得怎么样?”顾青青进了院子,打量着里面的环境,简陋得很,统共只有两间相连的茅草房,另外一间则是半敞开的灶房。   丁三顺挠了挠头:“青青姐,你到里面坐会吧,望哥还得好一会才能回来呢。”   顾青青点头,跟着他往屋里走。   进了屋,丁三顺一边给她倒茶,一边介绍道:“这是吃饭的地方,我就住里面这个小房间,望哥住外面那间屋。”   顾青青落座,外面看着虽有些破败,其实里面捯饬得还挺整洁的,桌椅板凳都擦得干干净净,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气味。   顾青青认可地点了点头,夸道:“你人还是勤快,弄得挺好。”   丁三顺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之前这屋子还漏雨呢,不过过了十来天,工部的人过来修了下,现在一点都不漏了。”   祁望现如今并无品第,自然也没有任何俸禄,但朝廷会给予一些基础的生活补助。譬如笔墨,由顺天府供应,纸扎则是刑部,灯油钱归户部出,光禄寺出酒饭,房子破损了,也能请工部过来修理。   总而言之,庶吉士如果没有家人支持,日子便过得比较清苦,但还是能勉强在京城存活下去的。   直到三年后甄选考试,若成绩优异,便能继续留任翰林院。翰林院官阶虽不高,但要是一步步升上去的话,便能成为皇帝的近臣,那就算是混出头了。 第43章第43章   半年不见,祈望瘦了不少,衣服下空荡荡的,抱着都觉得硌。   “怎么瘦这么多?是吃不惯这里的菜?”顾青青推了下祈望的手臂,示意他可以撒手了。   祈望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双臂依旧箍得死死的,毫无松手的意思。   夜深人静,繁星点点,清澈的月光被投射到狭长的胡同里。   这个拥抱过于漫长了,久到连气氛也开始古怪起来。   顾青青莫名觉得局促,偏了下头,提醒着:“差不多得了啊,有这么委屈吗?要不我去帮你给他们揍一顿?”   “不委屈,我就是想你了。”祁望闷声闷气地说完这句话后,不但不撒手,反倒得寸进尺地将下巴搁到了顾青青的肩窝里。   “想我?是想我的钱了吧?”顾青青将祁望的脑袋摁了回去,刚刚两人靠得太近,祈望的呼吸全打在她的脖子上了,怪痒的。   顾青青继续道:“放心,知道你现在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我这次来就是为了给你送银票。”   祈望头被推开,他人却还顽强地粘在顾青青的身上:“我钱还够用。”   “不是说生了一场病吗?钱应该剩得不多了吧?”顾青青打趣他,“你现在倒是跟我客气得很,以前不是还想着法子从我手上弄钱吗?”   祁望悻悻道:“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顾青青:“反正你该花的就花,别省,我现在挣得多,养你一个穷酸书生还是绰绰有余的。”   祈望闻言,突然脸红了下,脑袋又黏糊糊地往顾青青脖颈处挤:“那等我以后有俸禄了,我一点都不花,全都给你好不好?”   “你那点俸禄让你娘给你收着就行了,还省得我挂账。”说话间,顾青青一个金蝉脱壳,就从祈望的怀里溜了出来。   她之前看祁望情绪不好,才想着安慰他一下,现在看他没完没了,有些蹬鼻子上脸,自是不会再惯着他。   祁望肉眼可见的失落:“我一辈子,可能都挣不到你这么多钱了。”   “入了官场,挣不到什么大钱,也算是好事一桩。”顾青青顿了顿,话锋一转,“得了,咱们也别在这废话了,先回去吃饭吧。你回来得也太晚了,三顺都已经热第二遍菜了。”   祁望点头,亦步亦趋地跟着顾青青回去。   路上,祁望终于想起来问了:“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下午就到了。”顾青青回头瞅了他一眼,话里有话道,“你现在可是能耐了。”   祁望心知事情败露,顿时心虚地低下头来,不敢与顾青青对视。   顾青青收回目光:“等吃完饭,你再给我好好交代清楚。”   此时此刻,显然不是她追问事情始末的好时机。   祁望心里七上八下的,一路跟着顾青青回了家。   三顺已经热完菜,又等了好一会了。   眼看人总算到齐,终于可以开饭。   平心而论,三顺的手艺还是过得去的,只是每道菜都在锅里热了好几遍,此时味道自是好不到哪里去。   所幸三个人都不是什么娇气的人,菜的味道虽不怎么好,但还是吃完了。   饭后,顾青青一个眼神过去,祁望就会了意,垂头丧气地领着顾青青回了自己的房间。   屋里,就书桌前有一把椅子,祁望老老实实地站在书桌旁,等着顾青青过去坐。   顾青青也不跟他客气,自顾自坐下后,直接道:“行了,你交代吧。”   祁望偷瞄顾青青的脸色,嘴巴张开又闭上,酝酿了好半天,突然来了一句:“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顾青青冷哼一声:“撒了太多谎,一下子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了吧?”   “我也不是成心骗你的。”祁望垂下眼睑,神情恹恹的。   顾青青板着脸:“别跟我装可怜!就从你隐瞒的第一件事说起,之后又是怎么得罪的人,什么原因生的病,这中间的来龙去脉,事无巨细,跟你寄回来的家书一样,从头给我说起!”   顾青青凶得很,把祁望吓得一个激灵,再不敢隐瞒,当即将他上京后的事全盘托出。   原来祁望入京时,距离会试就没几天了,他便一直待在客栈里安心备考。直到考完了试,他才慢慢与几个同乡联络了起来。   一开始,寄回去的家书也是没问题的,因他来得太晚,对京城并不熟悉,正值等榜期间,几个同乡左右无事,便常领着他与其他同届学子四处游玩。   这一来二去的,祁望还真认识了不少新的朋友,其中也不乏京城的本地人士。   其中有一唐公子,父亲乃翰林院侍讲学士,他虽是庶子,但因嫡兄太过平庸,所以在家里很受器重。   唐公子常邀他们到府上小聚,祁望也没多想,跟着众人就去了。   只是因为聚会大都是在饮酒,他还在养伤,未免扫兴,去的次数便算不上多,统共加起来也才两次。   可就这两次,便给他惹了大麻烦。   唐公子有一待字闺中的亲妹妹,虽不是嫡亲女儿,但在家中排行最末,再加之姨娘又受宠,所以地位并不比嫡小姐差多少。   翰林院侍讲学士唐大人对这个小女儿也是疼爱得很,决意在今年的新晋进士中,择一个德才兼备的好女婿。   这话不知怎的,就传到了唐小姐的耳中。 第44章第44章   顾青青也不傻,自是明白祁望话里所指的人就是她。   而她,不仅没这个意思,还一直在暗地里筹备退婚的事宜……   祁望见顾青青迟迟不说话,倒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走近几步,郑重其事道:“青青你放心,我铁定不做那什么负心人,一心一意对你!”   祁望的语气过于认真,清澈双眸里也满是赤诚,顾青青被逼得只能躲开了他的视线。   她头皮发麻,心道不好。   退婚的事,目前只有祁母一人知情。她原是准备等这次会试结束后,再当面跟祁望把这事给说清楚。   谁知祁望成功登第,最后又被选为庶吉士,留在了京城。两人连面都没见上,自是没有机会把此事给摊开了说。   中途她倒也打算写信给祁望,却遭到了祁母的大力反对。理由也很简单,祁望刚刚出人头地,她这边就紧跟着退婚,传出去对祁望的名声非常不好。   祁母这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古人最重名节,更何况祁望以后还是要入仕途的。   于是,这事便又拖了下来。   谁能想到,祁望刚入京城就有桃花。   要是当初顾青青不顾祁母阻拦,早早把这桩婚事给退了,说不定祁望现如今都已经和那位唐小姐把婚事给定下来了!   然而现在时隔好几个月,也不知道那位唐小姐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思及此处,顾青青话锋一转,突然问道:“唐小姐现在议亲了没有?”   祁望一脸莫名其妙:“这事我怎么会知道?”顿了顿,眉头紧蹙,“你问这个做什么?”   “其实吧,我觉得这位唐小姐对你也算有心,家世也好,父亲还是你的顶头上司……”   祁望越听越迷糊,过了片刻,才逐渐明白了点什么,不敢相信地抬高了音调:“青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祁望气得两眼通红,一副被伤害的表情。   顾青青见状,很是心虚,尴尬地摸了下鼻子:“我就是随便说说而已,你急什么嘛。”   祁望闻言,脸色这才慢慢好转,开口道:“那位唐小姐我从未见过,你以后莫要再说这种话来气我了。”   “好好好,不提这位唐小姐了。”   过了一会,顾青青又不死心地问:“那你有没有其他心悦的姑娘?”   这下,祁望是彻底黑了脸:“你究竟想说什么?!”   面对着盛怒之中的祁望,顾青青搜肠刮肚,尽量委婉地说道:“我的意思是,咱们两个毕竟是被你爹硬凑在一起的,你若有其他投缘的女子,我愿意退婚,成全你们二人。”   祁望也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我懂了,你心里巴不得和我退婚吧。”   他咬着牙道:“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娘子,没想到你会这样对我,你辜负了我!”   祁望这次显然是真伤心了,话音刚落地,双眸便不可抑地泛出了泪光。   顾青青:……   这怎么搞得她好像是个欺骗纯情少男感情的坏女人。   顾青青无奈地起身安慰道:“我这也不算辜负你吧,就是觉得咱俩不是很合适,你能明白吗?”   “不合适?”祁望瞪着顾青青,极力忍住眼眶里摇摇欲坠的眼泪,“你现在觉得不合适,当初又为何要在我爹的床前磕头,说愿意嫁给我为妻?现在时隔多年,你又想反悔,你除了对不起我爹,对不起我娘,你还对不起我!”   顾青青被祁望这一番话怼得哑口无言,此事还事关原身,她也压根没法与祁望解释。   这还是她头一次在和祁望的争论中,落了下风。   主要这事她自己也不占理,古人重诺,对婚姻大事极为看重。她既然敢提退婚,那祁望自然也有权不答应。这事得协商着来,毕竟还涉及到退婚后的一连串事宜。   只是她原以为关于退婚,祁母那边最不好说通,未曾想到,祁望这边更让人伤脑筋。   顾青青叹气,见祁望欲哭不哭的,小声安慰道:“行了,多大的事啊,男儿有泪不轻弹。”   她这话刚说完,祁望那边的眼泪就扑簌簌地往下坠了。   他显然还在气头上,转过身子,委屈地不肯再看顾青青:“你简直太让我伤心了。”   顾青青见祁望背过身去,默默垂泪,极可怜的模样。   她知道自己理亏,此时也只能好声好气地哄着:“你先冷静一下,咱们这事还能商量。”   “没有商量的余地,反正我不答应!”祁望语气极坚决。   顾青青便道:“那行吧,等你娘来了再说。”   顾青青不愿再在此事上继续多费口舌,毕竟祁望的态度已经很坚定了。 第45章第45章   听到顾青青的回答,祁望讪讪地“噢”了一声,不敢再去激怒她了。   夜色浓重,屋子里重归平静。   已经到了后半夜,可祁望却还了无睡意。   他白天在翰林院辛苦了一天,身体已经很疲惫了,但脑子很乱,精神一直紧绷着,迟迟放松不下来。   耳畔传来的是另一个人的呼吸,祁望屏息听了好久。   顾青青气息绵长,又许久没动弹过,像是已经睡着了的样子。   祁望大着胆子,微微偏了下头,借着月光看了过去。   光线昏暗,因顾青青背对着,所以祁望只能影影绰绰地看到她的背影。   正值夏日,顾青青向来贪凉,祁望之前给她准备的小毯子,早早就被她扔到了床角。   此时,她仅着素白宽袍,下午才洗过的浓密长发泄在枕头上,还有几缕蹭到了他的肩头,甚至还能隐隐闻到一些皂角香气。   祁望心底无端发慌,赶紧闭上眼睛,不住默念着非礼勿视。   正念着呢,旁边就传来了翻身的动静。   祁望一睁眼,就见顾青青毫无预兆地坐了起来,甚至转过身子,正盯着他看。   祁望犹如惊弓之鸟,下意识攥紧了身上的被子,嗓音轻颤:“你、你要做什么?!”   “怎么?怕我摸黑揍你啊?”顾青青见他一惊一乍的,嗤笑一声,语气轻蔑,“也不知道你刚刚是哪来的胆子,敢和我叫板?”   话毕,顾青青径直站了起来,抬腿从祁望的身上跨了过去。   也说不清她究竟是不是故意的,落脚时,直接冲着祁望的大腿踩了一下。   力道不算重,但祁望没有心理准备,当即发出了一声闷哼。   他一边揉腿,一边问道:“你这是要去哪?”   顾青青丝毫不觉得抱歉,沉声道:“下去喝水。”   祁望听后,赶忙坐了起来:“你睡在里面下床不方便,还是我来吧。”   对于祁望此时的殷勤周到,顾青青不置可否,但还是顺势坐回了床上。   祁望便穿上鞋子,就着一点点月光,走到书桌旁,给顾青青倒了一杯茶送过来。   顾青青一口饮尽,见祁望精神不是很好的样子,故意刺了他一句:“怎么?没睡着?”   祁望默了一瞬,才开口道:“没有呀,我睡得挺好……”   “那就行。”顾青青慢悠悠道,“我脾气可能不太好,梦里会跟人打架,万一不小心误伤你了,你可多担待着点,主要是别叫醒我,我这人被吵醒会很暴躁的。”   祁望干笑几声:“我刚刚看你睡相挺好的。”   顾青青冷笑:“那是因为我没睡熟,等我睡熟了,有你好看的!”   祁望神情恹恹的:“你就别吓我了,我知道你不乐意跟我睡……”   顾青青:“你知道你还敢这么干?”   “谁让你老是说退婚退婚,现在咱们两个退不了吧?”祁望抿嘴一笑,有些小得意,“我们刚刚都已经同床共枕了,就算是真夫妻了!”   顾青青皱眉:“谁跟你真夫妻?”   祁望见顾青青不认账,急了:“咱们两个刚刚都……”说到这里,连忙压低了声音,“咱们都睡一起了!有了夫妻之实,还算不得真夫妻?”   顾青青听到这里,心情颇为复杂。   她自上而下地扫视了好几遍祁望,也挺大一个人了,怎么还什么都不懂?   顾青青呵呵一笑,撂下一句话:“是我高估你了。”   说完,她把茶杯往祁望手上一塞,人就又躺了回去,只留下了一头雾水的祁望还在那傻站着。   祁望拿着杯子,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偏偏又抓不住头绪。   青青刚刚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高估他了?   祁望不明白这些事,也是有原因的,他整个少年时期,都忙于读书。 第46章第46章   次日,天蒙蒙亮,还未到日出的时候,祁望就按照之前的习惯,准时准点地醒来了。   他一睁开眼,就看到了睡在自己身侧的顾青青,尽管只得了一个背影,但心里还是别样的惬意。   清晨,空气里都是潮乎乎的露水气味。   祁望见顾青青睡得正沉,便没去打扰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穿好衣服后,就悄悄地阖上了房门。   他从房里出来,就闻到了从灶房飘来的淡淡米香味。   他昨夜虽没睡多长时间,但睡眠状态奇好,神智清明,走起路来昂首阔步,正是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就连丁三顺也觉出了他今日的不同,笑道:“望哥今日很高兴?”   祁望满面春风地点了点头,开口道:“困扰了我许久的事情,总算有了眉目。”话毕,又想起了什么,问丁三顺,“青青可跟你说了,她今日有什么安排?”   丁三顺答道:“青青姐让我今天带她逛逛京城。”   祁望颔首,眉宇之间有着淡淡的可惜:“这样也好,我这几日当值,倒顾不上她了。那你今日便跟在她身边吧,你对城里也熟。”   祁望简单用完早饭后,便起身前往翰林院。   他走时,顾青青还一无所觉地在床上睡着。想来她上京这一路,还是消耗了不少体力。   等顾青青醒来了,已经日上三竿,房里早就没祁望这个人了。   对此,她颇为意外。   她睡觉向来警惕,再加之身边又躺了一个人,按理来说,一点点窸窣动静都会让她立即清醒过来。   可祁望走时,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是因为祁望这人显得太过人畜无害,所以在她潜意识中,认定他无攻击性,所以才会这般掉以轻心?   这个认知对于顾青青而言,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穿越前的末世生活,让她无论是出门在外,还是在大沟村,她都会时刻保留着这种必要的警惕性。   昨晚,是她太过疏忽大意了。   顾青青不断在心里提醒着自己,这样的事,以后断不可再发生。   *   顾青青在家中吃完早饭后,便跟着丁三顺在城里逛了逛。   她此次上京,主要是因为担心祁望在这里的处境,但她既然来了,也绝不白走一趟。   正巧,她一直有意把生意做到京城来。   这里太过繁华热闹,处处都是商机。顾青青作为商人,自然也想来分一杯羹。   只是她之前主要在做农产品,这利润虽然可观,但投入不能太小,且需要时间才会回本。   而且她一个外地人,人生地不熟的,要想在这偌大的京城里站稳脚跟,显然是需要她花费大量心血的。   因为种种问题,顾青青才一直没把手伸过来,反倒是周边那几个府城,她倒是慢慢把生意张罗了起来,现如今每天的盈利也不小。   今日顾青青既有心过来做买卖,第一步,便得先去看看这里的市场。   问了丁三顺,才知道城里分为东西市。东市主要是服务一些高门大户,卖一些价值不菲的丝绸、首饰、瓷器、茶叶等物品。西市就更热闹了,卖什么的都有,一些海外物件也大都会在此地流通。   顾青青先跟着丁三顺往最近的西市去了一趟,正是上午,市集上人声鼎沸,车水马龙,攘往熙来。   除了道路两旁的商铺,小地摊也多得很,小贩卖力叫卖着。   丁三顺道:“青青姐,我第一次来这的时候,都看花眼了,被人一挤,差点连回去的路都找不着了。”   顾青青赞同道:“确实让人眼花缭乱。”   这一上午,顾青青走马观花般逛了大半个西市,主要还是在各种卖肉的铺子多观望了会。   肉铺里,基本上是各种羊牛肉,也有专门卖活鱼、活鸡、活鸭的地方。相比较而言,卖猪肉的小摊就少之又少了,生意还格外萧条。   但顾青青在市场上,发现了自家的一些农产品,譬如腊肉豆干等等,只是价格往上翻了好几番,完全失去了低价的优势,可生意意外地还不错。   毕竟这里的人家境大都殷实,偶尔打打牙祭,也不心疼这几个钱。   顾青青这一路走下来,心里便大致有了数。   她若是真能在京城把猪养起来,完全不必发愁销路,绝对好卖。   到了中午,顾青青也没回去,直接带着丁三顺找了家酒楼吃饭。   下午的时候,两人又去了东市。   这边显然就没有西市那边热闹了,道路宽敞,各种小轿,马车来来往往。   丁三顺已经知道她打算在京城做生意了,他小声在旁边出谋划策:“青青姐,这里怕是不太适合卖咱们的那些东西。”   顾青青颔首:“我知道,我是准备做个新的行当。”   顾青青早两年因为生意去了江南一趟,在那里认识了一位女掌柜,姓方,家里世世代代养蚕。   这位方掌柜性子不拘小节,正好对了顾青青的脾性,两人很快就相熟,只是生意上的往来并不多,毕竟顾青青做的是吃食买卖。 第47章第47章   顾青青落脚的地方是天号房,分里外两间,里间作为卧房,外间则是待客用。   祈望进了房间,见里面布置得既体面又整洁,和他那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也难怪顾青青不愿再在他那里多待了。   祈望打量的同时,顾青青也到了房间正中的红木桌椅前落座。   她开门见山道:“说吧,什么事?”   祁望这才回过神来,隔着一张大圆桌,顾青青已然端坐上首。   只是他哪有什么正经事?无非是借着唐大人起些话茬。至于要说的话,他在路上就已经想好了。此时便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跟顾青青聊了起来。   顾青青一开始还耐着性子听,后来见祁望不在对面坐着,反倒十分自来熟地搬了一根椅子到她身旁,很是亲昵地挨着她坐了下来。   对于祁望而言,经过昨晚,他和顾青青的关系已经获得了巨大进展。   但对于顾青青来说,只不过是同睡一张床而已,她随性惯了,自是不会放在心上。   直到她发现祁望越凑越近,忍不住问道:“好好坐着不成吗?”   祁望一听,当即坐直了身子。   他小心翼翼地瞟了顾青青一眼,语气有些委屈:“你好冷漠……”   顾青青直接一个大大的白眼抛了过去。   她的态度实在算不上好,可祁望抱怨完那一句后,就好像没事人一样,继续与她商议唐大人的事。   顾青青不耐烦听这个,径自起身,开始下逐客令:“行了,我主意已经出了,具体怎么实施,那是你自己的功课。你现在赶紧回去吧,马上就要宵禁了。”   “可是……”祁望垂眸,语气低迷,“今天是中秋节欸。”   祁望这一提醒,顾青青总算想起来这事。   原本她是记得的,只是下午一忙,她满心惦记着置办商铺,一时把此事给忘了。   祁望了解顾青青一向吃软不吃硬,见她迟迟不说话,便轻叹一声,有气无力地撑着桌子站了起来:“那好吧,我先回去了。”顿了顿,小声喃喃道,“三顺平日睡得早,也不知道他给我留门了没有?”   顾青青眉头紧拧,她瞥祁望磨磨蹭蹭的动作,也知道他是不想走。毕竟过节,他在京城并无其他交好的友人,好不容易盼到她来了,难免依赖她。   顾青青默了默,终于开口:“算了,你要想再坐一会,就再坐一会罢。”   她话音未落,祁望就已经一屁股重新坐了回去。   顾青青见状,挑眉。   祁望挠了挠头,窘道:“我这样缠着你,你是不是可烦我了?”   顾青青本想点头,转念一想,大过节的,还是收敛一些才好。   思及此,顾青青转身,模棱两可道:“也还好吧,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正事。”说话间,她人已经走到了窗边,往外望了望。   她住在二楼,前面没什么遮挡,视野还可以。略微仰头,就能看见漆黑夜幕下,一轮明月正高高地悬挂在空中。   夜里,暑气消散,凉爽的风吹在身上,让人不由沉心静气。   祁望此时也默默跟了上来,立于顾青青身侧,与她一同观赏月色。   好半晌后,顾青青才道:“倒没想起买几个月饼。”   “没关系,我带了!”祁望迅速将怀里的油纸包掏了出来,然而他一伸手,就发现大事不好。   顾青青见祁望脸色突然僵住,好奇地看了过去。   祁望瞅了顾青青一眼,最终还是心存侥幸地将纸包打开了。   顾青青仔细辨认了下,才认出里面包的是月饼,也说不清原本是几块,反正现如今都被压成了形状各异的碎块了。   祁望肉眼可见的失落,小声提议道:“不小心被我弄坏了,要不问问客栈里面有没有卖?”   顾青青本就不太爱太过甜腻的糕点,此时浑不在意地从祁望捧着的油纸包里,拈了一小块碎掉的月饼,开口道:“没事,随便吃点应应景就是了。”   顾青青在这方面,素来是得过且过。   祁望见她并不嫌弃,眉眼总算慢慢舒展开来:“那你吃这块,这块稍微大一点。”   顾青青心情不错,便很给面子地拿了那块较大的。   祁望见她这么配合,很是高兴,也学着顾青青的样子,捡了几块碎掉的月饼吃。   虽说卖相糟糕,但味道并未受到影响,再加之又是两人一起分食,祁望觉得这样的感觉也挺不错的。   顾青青尝了几块,就摆手不吃了。   祁望也没再劝,他回身将油纸包放到桌上,主动给顾青青斟了杯茶送来。   对于祁望的殷勤周到,顾青青稍感意外。不过她确实觉得嗓子有些齁,便顺水推舟地接下茶杯,压下这股腻味。   祁望见她喝完,追问道:“还要吗?”   顾青青摇头。   祁望便将顾青青的茶杯送了回去,他自己似是也渴了好一会了,到了桌边,一连灌下两杯茶。 第48章第48章   铺子装修没几天,顾青青之前让牙行留意的庄子,也有了眉目。   距离京城将近两个时辰的车程,有一个庄子正急于脱手。   庄子名叫小河庄,占地不小,差不多有八十来亩地。只可惜大都是些瘠土,佃户们辛苦劳作,一年到头的收成始终算不上太好。   这不,主家开春时遇了些事,便有意将小河庄典卖出去。其一是为了换些银子,解掉眼前的燃眉之急,其二也是为了以后省心,尽快将这个烫手山芋丢出去。   但苦于地不好,纵使庄子的价格一降再降,买家依旧难寻。原以为就要这么砸手里了,牙子便把消息说到了顾青青这来。   牙子与顾青青已经合作过一回了,知道她是个爽快人,所以出发看地之前,也并未刻意隐瞒这些缺点。   顾青青买庄子的本意还是为了养猪,这地不肥沃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等她把猪养起来了,不缺肥料,这瘠土也能被她堆成良田。   更何况这庄子的价格还这么低。   动了心的顾青青将手头上的事暂时交给了丁三顺,她就跟着牙子跑去看地了。   小河庄的情况和牙子所说的情况相差不多,顾青青巡视了一遍,眼看着就快秋收了,地里的农作物还都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优点也是有的,这八十亩地都连在一起,地势也算平坦,方便以后管理。   在后方的小山坡上,还有个两进的宅院,家具器皿都不新了,但还能凑合用。   顾青青将整个庄子看完,各方面都评估了下,觉得还不错,毕竟价格摆在这了。   她私下里也留了个心,向地里的庄户们打听了下,除了地差了些,并无其他暗病。   既然如此,顾青青就直接拍了板,将小河庄拿了下来。   为了买这个庄子,顾青青又耽误了好几天工夫,跟着牙子跑了好几趟,这手续才弄好。   现如今,顾青青的存款又去掉了大半。   因地里现在还种着庄稼,所以只能等秋收过后,顾青青才能正式接手庄子。   她回到京城,白天监督工匠装修,夜里则是着手规划小河庄,忙得团团转。   九月初,顾青青打算离开京城,往江南跑一趟。   她既有意做成衣,绣娘这方面可不能马虎。   除了方掌柜的宋锦,一些名贵的云锦、蜀锦等等,她也得想法子购入一批。   事关货源,旁人她不放心,还需她亲自去挑。   顾青青为了不错过旺季,打算赶在十二月份之前,让铺子开业。   这样一来,时间便有些紧张了。   正好,祁望在翰林院的境地已经好转,可以按时回家。顾青青便将自己装修的方案交给了他,让他帮忙盯着。   小河庄那边也没什么事,只需要等到秋收后,差丁三顺过去跟庄头交接一下就是了。   顾青青将事情一一安排下去,自觉没有任何遗漏,便放心离开了京都,径直南下。   方掌柜那边,她提前去了信,让她将家里的宋锦备好,等她一到江南,就能一次性拉走。至于绣娘的人选,也让她开始着手接触。   而祁母那边,顾青青也写了信,让她在家里提前收拾好行李,等她从江南回来后,就直接接她上京。   顾青青做事雷厉风行,一到江南,在方掌柜的帮助下,很快就购入了一批品质上乘的新料子。   至于绣娘这边,也在马不停蹄地安排着。不愿背井离乡的绣娘有很多,但在顾青青的说动下,再加之翻了好几番的工钱,还是有十来位并无家室的绣娘愿意远走他乡。   十月中旬,商船靠岸休整,顾青青只身回了大沟村。   大沟村一切如常,祁母前不久才收到顾青青的信,行李已经提前收拾好了,在家里盼了十来天,总算把顾青青给盼回来了。   顾青青走后,祁母一个人在家里待着,实在没劲。所幸丁婶时常过来陪她,这日子才不至于太过难熬。   三个月不见,祁母一肚子的话,聊了好半晌,祁母才想起了正事,赶紧回房将祁望的信件拿给了她。   顾青青见这两封信的封口都没拆,有些纳闷。   祁母解释道:“这两封信都是夹在家书里面的,望儿千叮咛万嘱咐,不许我拆,一定要亲自交到你的手上。”   顾青青一听,眉头紧皱,祁望这般郑重其事,又不许祁母看,想必这信里写的不是什么好事。   顾青青避开祁母,一目十行地看完这两封信后,才知道她离开京城后,她买下的小河庄便紧跟着出了岔子。   事情不大,一些纠纷而已,但涉及到了嫁妆,这便算是家事了。   像这类家务事一向说不清,所幸顾青青买下庄子时,所有的手续都准备得十分齐全妥当,卖主她也见过面,钱货两讫,事情便到不了她的头上。   不过她不往里掺和,这麻烦会自己找上门来,处理起来不仅费神,还很是棘手。 第49章第49章   至此,一家人才算是团聚了。   当晚,祁母做了一桌子的拿手好菜。   祁望许久没尝到祁母的手艺了,吃得大为痛快。   桌上除了他们一家,还有两位三十来岁的妇人,皆是顾青青从江南聘来的管事,对于绸缎生意是极有经验的。   她今日将她们从庄子上带来,也是想提前为开业做准备。   铺子虽装修好了,但还没有规划好货品的摆放位置。   除此之外,招工事宜也不能再耽误了,需得雇上几个对京城的情况了如指掌的伙计和管事才算稳妥。   因顾青青心里惦记着明天要做的事,吃饭时,话便少了些。   被顾青青临时拉来的两位妇人似是也觉得拘谨,快速用完饭后,便借机回去整理仓房。   顾青青因还有事要交代她们,正好她自己吃得也差不多了,便紧跟着散了。   很快,桌上就只剩下了母子二人还在闲话家常。   直到天色彻底黑透,祁母才想起来祁望明早还要上差,忙赶他回去休息。   祁望也不多留,顺势起身。   正好,他今天都没跟青青说上几句话。   然而等他从饭厅里出来时,对面房里的灯早就灭了。   祁望垂下眼睑,叹道:罢了,来日方长……   *   翌日,祁望从翰林院下值,顾青青已经不在城内。   她下午便回了京郊外的庄子,毕竟绣娘们都是大老远从江南请来的,可不能轻易怠慢了。   虽说庄子上还留了个丁三顺,但他到底是个年轻男子,难免有想不到的。   顾青青这个做主家的,还需多露露面,才能让背井离乡的绣娘们尽快安心下来。   至于招工告示,顾青青清早便贴了出去。除了铺子里的人员,她还有意再招揽些本地的绣娘。要求和待遇都白纸黑字地写明了,为了节省时间,面试被统一安排在了三天后。   顾青青这一去,直到面试当天才回来。   因她工钱给得不低,过来面试的人还不少。   这伙计倒是好挑,绣娘却是要内行人来好好掌掌眼的。   顾青青将庄子上绣艺最精湛的绣娘一并带了过来,两人好一番精挑细选,只留下了八人。再加上几个女伙计,招工的事便算暂时告一段落。   十一月二十二,顾青青的锦绣楼如期开业。   名字是她定下的,简单好记,一听便知道做的是什么营生。   原本的香粉铺子,如今焕然一新。   当初供店内伙计夜里休憩的阁楼,被重新加建成小二楼。这分区便简单了,一楼卖各种绫罗绸缎,二楼则是专做定制成衣。   一般来说,大户人家的小姐都不喜抛头露面,楼上便只招待女客,不仅隐蔽,也方便女裁缝给顾客量尺寸。   铺子里的布置也很有巧思,为了更好的展示成品,顾青青甚至还设计了好几个橱窗。   就连开业前的宣传,她也费了不少心力。   与京城好几家正时兴的首饰铺子、香粉铺子都展开了合作,当购物达到一定数额时,便免费赠送锦绣楼特意定制的各式香帕、荷包、优惠券等等。优惠券上除了注明开业时间,还有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抽奖活动。   因有顾青青的提前预热,开业那天,还真吸引了不少世家小姐。   临近年末,宴会一向多,各大老字号的绸缎庄都忙着为客人赶制冬装。但偶尔也会出现一些差池,导致小部分人的新衣无法如期完成。   这个时候,相较起那些零零散散的裁缝铺,新开业的锦绣楼,便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在准备开业的期间,顾青青已经让庄子上的绣娘们提前制出了不少样品,供客人选择。   客人只需选好自己喜欢的花色和样式,再量好尺寸,绣娘们便能开始着手制作了。   开业初期,里里外外的事情格外多,直到腊月初八,考虑到工期的原因,锦绣楼开始只接年后的单子,生意这才慢慢清淡下来。   到了二十八号,锦绣楼正式歇业。   上午,顾青青分发了她准备好的节礼,当地的伙计和绣娘们就能自行回家了。   至于那些跟随顾青青远离故土的,便统一被她安排在小河庄过年。   那边地方大,人也多,大家聚在一起也能热闹热闹。   祁母为了置办过年要用的家伙什,已经提前回了庄子。   顾青青则是因为还有其他的要事,在城里耽搁了两天,直到三十这日,才动身回去。   祁望也因为要拜访几个同僚,拖到今天跟她一起走。   两人冒着凛冽的寒风策马出城,到达小河庄时,已近下午。   庄子里的对联早早就贴上了,再把大红灯笼一挂,这过年的气氛便有了。   绣娘们今日不用做事,都没往绣房里去,只同姐妹们在庄子里说说笑笑打发时光,很是欢乐的样子。   今晚上的年夜饭归祁母安排,她现在正带着好几个厨娘在灶房里忙活。   顾青青刚从外面回来,手脚都还冰着,见家里有热水,便先行去浴房泡个热水澡暖暖身子。   晚上吃饭的人多,男男女女加起来,有三十来号人。   索性在厅堂里摆了三桌,每桌十个菜,鱼羊鸡肉都有。酒也提前备在一旁了,上好的黄酒,喝前用旁边的小灶烫上一会,一口下去直暖到人心底。   顾青青早就和祁母他们商量好,晚上就按照公司年会那么办。除了喝酒吃肉,还有各种活跃气氛的小游戏,奖励则是铜板或银锭子。   大家伙共事这么长时间,互相也相熟了,此时聚在一起,并没有什么顾忌。就连那些自江南而来的绣娘们,也渐渐放开了来。   这顿饭直吃到夜深,才三三两两地开始散了。   醉了的被交好的友人搀扶着回去歇息,还没醉的也不着急走人,继续喝着小酒,与其他人一起守岁。   顾青青今晚被众人敬了不少酒,偏她喝得还极为爽快,但就算她酒量再好,这么一轮下去,也难免生出了几分醉意。   正好眼看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她也准备回房睡觉。刚起身,祁母就过来扶住了她。   祁母知道顾青青晚上喝了挺多,怕她在回去的路上摔跤,便准备送她回去。   顾青青神志还算清明,自是拒绝,然而祁母实在坚持,她想着也就这几步路,干脆由她了。   两人从厅堂出来,被迎面的寒风一吹,周身的酒气立时散去不少。   祁母将顾青青送至房中,转头又要去灶房打热水,好让她能洗把脸再歇下。   祁母这般细心周到,顾青青阻拦不及,只能在屋内等她回来。   也不知道为何,屋里今天暖烘烘的,熏得她整个人反应都要慢上一拍。   顾青青摇摇头,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已经凉透了的茶水,一口灌下,昏昏沉沉的脑袋这才清醒过来。   也是直到此时,她才发现屋里的热气是从里间传来的。   顾青青蹙眉,移步里间,这才瞅见房间的正中放了两个炭盆。   是谁这么贴心,知道她要回来,还提前给她把屋子暖好了?   顾青青有些纳闷,还未想明白,目光转而又落在床上那团明显的鼓包上。   被子里藏了人!   顾青青神色一凛,眼底再无半分醉意,反手就抽出了挂在腰间的匕首,悄悄摸了过去。   到了床边,顾青青握紧手中匕首,说时迟那时快,一把将床上的被子掀开。   棉被之下,祁望的脸完整露了出来。   他浑然不知有利刃正在向他急速逼近,毫无警惕性地还在继续呼呼大睡。   顾青青立刻收刀,心中很是古怪。   祁望怎么会在她的房里? 第50章第50章   夜已深,顾青青不再犹豫,把灯一灭,摸黑除去了外裳。   她也不跟人客气,到了床边,直接把睡在外侧的祁望往里推。   这么大的动作,睡觉的人却硬是没被吵醒,只是蹙着眉头,颇有些可怜蜷在角落里。   顾青青瞅了他一眼,便自顾自在外侧躺下了,此时被窝里还尚存着几分余温。   她往日都是独占整张大床,一时半会也想不到顾忌其他人。盖好被子后,一翻身,就卷走了大半被子,徒留身穿单薄寝衣的祁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祁望在梦中也不是没尝试过去抢被子,只是无论他如何用力,被子始终不带动弹的。   没办法,只能自个追着被子跑。   此刻,正值顾青青将睡未睡的关头,虽说发现了身后的动静,但是懒得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于是不知不觉的,祁望的身体就挨了过来,甚至还得寸进尺地将脑袋也蹭到了她的枕头上。   顾青青实在是困极了,为了躲避耳后传来的呼吸声,忍耐着往前挪了挪,好不容易清静了一点,但很快,祁望就再度跟了上来。   她不算什么好脾气的人,再加之醉酒后还有些头晕脑胀,心下一横,索性支起上身,一把将枕头给抽走。   祁望的脑袋猛地从枕头上掉落,因下面的垫被松软,倒也没觉得痛,只是发出一声闷哼,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他此时还醉着,恍惚之中,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但借着月光,一仰头,还是认出了坐在他身侧的顾青青。   顾青青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的丝质里衣,乌发披散下来,或是因为喝了酒,脸上还带着淡淡的薄红。垂首看他时,浓密的睫毛半掩住她那双过于冷静的双眸,自有一股令人难以形容的动人气韵。   顾青青见祁望直直地看着自己,也不想搭理他,只是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然而她瞪的这一眼,落入祁望眼中,实在算不得凶横,反倒把他撩拨得心荡神摇。   待他终于回过神时,顾青青早已重新放好枕头,背对着他睡下了。   祁望此时哪里还剩下半分睡意,只要一想到刚刚的情景,心跳便如擂鼓一般。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顾青青的背上,瀑布般的青丝之下,那一小截后颈显得越发莹白,仿佛闪着诱人的光。   他愣愣地看了许久,终于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从后方拥了上去。   他屏住呼吸,将手臂轻轻搭在顾青青的腰上,然后手指摸索着往前,待寻到顾青青的手后,颤抖着握住。   顾青青还未睡着,祁望的小动作,她自是清楚。   没有动弹,只是因为对方手上的力道太轻了,似有若无地牵住她的手,极尽克制。要不是掌心太过灼热,她甚至会误以为这只是自己的一种错觉。   顾青青懈怠的精神逐渐苏醒,她转过身来,静静审视祁望的表情。   祁望在她看来的一瞬间,就立马跳开了视线。   他神情局促,目光躲闪,身子僵硬,有一种落荒而逃的狼狈。   而在被子底下,两人的手还在虚虚地握着。   顾青青微微使力,打算分开。   然而下一秒,祁望却仿佛失了理智,手指突然收力,紧紧地嵌入顾青青的指节之中,两人十指相扣。   顾青青有些错愕地抬头。   祁望强装镇定地回应她的注视,他点墨般的眸好似藏了很多情绪,炙热的、专注的、胆怯的……   顾青青看不太懂,只感觉他此刻像是发了高烧,因为他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是滚烫的。   两人谁都没说话,沉默的对视过后,祁望首先垂下了眼睑。   他的目光落在顾青青的唇瓣上,然后慢慢靠近。   或许是鬼迷心窍,亦或是天气太冷,而她醉得太过厉害,当祁望哆嗦着凑过来时,她并未推开。   长夜漫漫,大雪下了一整晚,然而两人谁都没发现。   *   时光来去匆匆,转眼间,五年过去了。 =已完结=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