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宇宙无敌帅气凉。】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遛狗的陈先生 作者:之赫蓝 文案 陈息青这次是真的累了,于是他选择了离开;不就是失恋吗?又不是世界末日…… 等等,我说,你是谁家的傻狗?你尿错地方了阿喂!这是老子的鞋…… 从那以后,他就被这条傻狗给盯上了。 终于有一天他看到了这条傻狗的主人, 但是……这个男人的眼神居然跟他的狗一模一样,WTF? 陈辄文(攻)×陈息青(受)+甜甜哒日常小日子+阿拉斯加狗儿子本文又名《我和我的狗都喜欢你》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甜文 主角:陈息青,陈辄文 ┃ 配角:傅审言,付俊卓 ┃ 其它:陈辄文(攻)×陈息青(受),甜甜甜,日常小日子 编辑推荐: 陈息青什么都好,可渣男眼瘸,心里有个白月光,分手郁闷着呢,被一只阿拉斯加尿尿圈了地盘。陈辄文根正苗红三观笔直,几个月前和自己家的狗一起瞄上了陈息青,一直暗搓搓不敢表白,默默羡慕能被陈息青摸狗头的狗儿子,直到有一天,他发现陈息青搬到了他隔壁…… 本文整体温馨治愈,萌点层出,是一篇缓解压力的好文。攻在职场霸气侧漏,在受面前秒变羞涩小孩,反差很萌;受是个很温暖的人,做得一手美食,常能勾得读者大喊放毒;阿拉斯加犬实力卖蠢卖萌,虏获了一批野生爹妈粉。夫夫携手,遛狗喂狗粮,照顾生病的爷爷,面对来自受家庭的压力,始终坚定不移,感情慢慢升温。 第1章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窗外的花草在雨水的洗礼下越发显得精神。陈息青抬头看窗外,弯着嘴角眯着眼睛——又是一个下雨天,而且是不用上班的下雨天,现在他正在悠悠闲闲地做饭准备喂饱傅审言。 一个半小时后,煮夫模样的陈息青摘下围裙,拨通了傅审言的电话:“几点回家?今天准备了你爱吃的晚餐。” 对方撂下一句有事处理就匆匆挂了电话。 陈息青拿着挂断的电话,躺到了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是吧,确实只是工作太忙了吧?忙到电话里一句话也来不及说完就掐掉,应该……和付俊卓回A市没关系吧? 确实,相比于陈息青的工作,傅审言的确很忙。 他常常需要加班,就算有时候下班了还把工作带回家来做,每每熬夜,陈息青都会给他煮一壶咖啡提神。 他们从不兴陪着熬夜,谁有工作要忙,不忙的另一方就会自觉包揽一切的家务和照顾忙的那一方。不管是陈息青还是傅审言,他们都觉得现在的相处方式很合适。 是的,他们都是同,理性过日子,只想安安定定的那种。 三年之前,他们算是比较谈得来的朋友,他们见证过彼此的恋爱失败,见证过彼此向家里出柜时所遇到的窘迫境况,见证过工作上的困境,见证过事业一步步起步上升的喜悦。 他们非常谈得来,世界观相近,品味相近,工作相近。他们很是般配,除了性别不对。 但是这并不能阻止一些事情该有的进程,于是在一年前的某一天,两个人经过了深刻的思考和商谈,走到了一起。 “如果要找一个一起过一辈子的人,精神层次必须在一个水平线上,世界观必须一致向前跑,那样遇事才不至于有太多的摩擦。婚姻对对象的选择尚且如此,何况没有任何法律保护的同性之爱。” 傅审言如是说,彼时,他和全心全意对待的小前男友付俊卓刚刚分手,但陈息青完全没有看到他有任何失恋的颓废。 他说,付俊卓永远安定不了,其实并不适合在一起一辈子,所以付俊卓要走,他不留。 傅审言是一个极度理性的人,除了坚定性向出柜之外,从没有做过任何在常人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这是陈息青对他的认知,而他理性的这一点,也成为了他和陈息青在一起的理由。 一个理性的人,会知道什么样的人才是适合生活的,做任何事情前,他永远会掂量好轻重,选择对自己有利的,剔除对自己有害的。 陈息青的任何一方面,在作为傅审言相处对象这一方面,都是最有优势的。 事实证明,他们俩的决定没有错。在一起一年,他们从没有拌过嘴,生活平淡而又安稳。 这样的生活方式,严格说来,说好也不好,说坏也不坏。 陈息青躺了十分钟,起身开了电视,洗手拿碗筷,一杯烧酒兑热水,开始吃饭。 傅审言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打开灯,看到陈息青歪倒在沙发上,眉头似乎因为突然的光线刺激紧紧皱起,脸是喝醉了酒后的酡红;足足有十秒钟,沙发上的人才适应了光线,睁开一双眼睛,看起来有点懵懵懂懂。 “怎么睡在沙发上?” 嗯,终于知道回家了。 陈息青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然后一把拽紧傅审言的领带,顺势一拉把人带到了自己面前。 立即有陌生的气息传了过来。 陈息青是个狗鼻子,对气味的要求特别高,傅审言用的洗面奶沐浴露香水,甚至是洗衣液,都是他一手操办,他喜欢爱人身上都是自己喜欢的味道。 很明显,今天傅审言身上的气味不对劲。 被拽着领带,傅审言微微低头,看着陈息青。 面前的人止不住地嘴角有下拉的趋势,他盯着傅审言的眼睛,探究般地看了很久,说:“傅审言。” 傅审言将领带从他手中抽开,问:“怎么了?” “难过,时时刻刻感到压抑。”冷不丁冒出一句。 陈息青从没有这样过,傅审言微微拧了眉,问:“你压抑什么?” 陈息青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一只手举到胸前,捏紧又放下,再捏紧,再松开。 傅审言问:“你到底怎么了?” 这句话,不知怎么就点燃了陈息青的怒火,他说:“傅审言,你他妈知不知道,我从来不是一个理性的人,你的理性让我觉得可怕,你总能给我一种现在还在我身边下一刻就会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开的感觉!” 一顿吼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拳拳打在棉花上,陈息青堵得难受。 “你喝多了,回房休息。” 陈息青垂下双手,却怎么也捏不紧拳头,最后,抬起头,哑着声音问:“他回来了吧。” 一阵沉默。 “他回来了吧?”陈息青又问了一遍。 “先回去休息。”傅审言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喝醉了酒的人说了很多很多,傅审言安安静静地听着他毫无头绪的话。 其实陈息青一般喝醉了只会安静地睡觉,这次大概是真的憋久了。 他有点慌。 他知道傅审言曾经有多爱付俊卓,他对付俊卓这个人其实有些忌惮,那抹白月光青空高挂,几乎可以将傅审言的世界照得一片通亮。 最初知道付俊卓回A市,陈息青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感觉,直到一段时间之后,傅审言越来越不在状态,虽然他每晚都回家。 自己爱的人,他的情绪变化,他的一言一行,哪怕仅仅只是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能立即捕捉到,何况是这么明显的“我前任回来了,我好像有点心塞”呢?陈息青憋了一个月,终于不行了,如果再不摊牌,他会被充斥在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弄崩溃。 傅审言却不愿意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他揉了揉眉心,看上去很疲惫:“今天工作很累,你也喝了不少的样子,我们先休息,其余的明天再说吧。” 陈息青当然将他眼底的血丝看在眼里,自己憋着劲思想斗争了一分钟,最后没有再多纠缠,放人回了屋休息。 第二天一早,陈息青起床时,早餐已经做好,傅审言坐在餐桌旁等着他。 早餐的热气使得傅审言的脸显得柔和而不真实,那一刻,陈息青忽然不想去追究。两个人在一起生活就好了,天天见面,一起吃饭,这样平平淡淡的幸福就已经很好了,何必在乎他心里面是不是有着别人呢。 眼前的粥煮的很糯,眼前的人是自己爱了多年的人,这家里的设计和家具都是两个人一起设计一起购买,整个空间都充满着家的味道,两个人的小家——这一切都是陈息青最最珍惜的,要去打破吗?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爱傅审言比傅审言爱自己,多太多。又或许,傅审言现在根本不会去谈什么爱不爱,只是单纯觉得自己适合过日子。 现状其实已经很好了,要去打破吗? “他是我最开始喜欢的人。” 陈息青的手顿在了半空。 “以前他很爱玩,谁都拴不住他。”似乎在观察陈息青的反应,在确定了他能平静地听完之后,傅审言说出了最后一句话,“现在,他能够安定下来。” 心跳漏了一拍。 陈息青眯着眼睛看傅审言:“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就算没有爱,这么长时间也该产生点亲情了。” “我们确实是亲人。” “我和你的情况很接近,这么多年的相处,我们有共同的交际圈,有共同的话题。他有什么?有你对他的初次恋爱还是有对你的包容?他甚至没有一份正经的工作。” 傅审言从陈息青这段大长句中听出了他隐忍的愤怒:“他曾经是我的梦寐以求。所以现在他出现了,我没有办法安安静静地对着你,我要出去走一走,换一种心情,寻找最恰当的处理方法。” 理性得可怕的人为了初恋情人,要出去散心。陈息青吃了一口面包,软绵绵堵在喉咙口,憋得他几乎眼角挤出来点泪花。 傅审言取出一张票:“我今天就走。” 嗯,挺好的,票都准备好了。陈息青盯着那张票,点头:“好,你走。” 傅审言收拾完东西,转身看向陈息青,后者低着头,脸陷进了大片的阴影中,傅审言看不出他现在是何种表情:“一个月以后,我再回来。” 没有回应。 行李箱的声音。 陈息青抬头,决定一阵见血:“从来没想到,我一直还担任着备胎的角色。” “你不是备胎。” “那你动摇什么呢?他哪里值得你动摇了?”陈息青逼视着傅审言,单看个人条件,他一向很自信。 他确实应该自信,他有工作有能力,脾气好身材佳,勤俭又持家,好男人牌出品。 但是这份自信到了一个心中装有白月光的人的面前,却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 “你从来不胡闹。”傅审言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新坑,一周五更或五更以上。 我想送给大家一个有爱有温度的故事,温馨而又治愈。 第2章 “胡闹……”这两个字的杀伤力还是很大的,不哭不闹不上吊,只是追问几句便是胡闹,也好,那就胡闹吧,他偏着头看着傅审言的眼睛,“我忽然又不愿意放你走了。” “不要这样,如果我不调整好心态,我们的感情可能会维持不下去。” 声音是淡的,表情是冷的,当然说的话在陈息青看来也都是胡扯的。 怎么能前任一回来影响到了心情,就要出去散心一个月,不顾现任的心情,放任自由,怎么会有这种道理呢? 但是傅审言就这么站着,不需要再多的言语,从形态就能看出他觉得这样做没有任何问题。 被爱着的人真好,永远可以这么的肆无忌惮。 陈息青试着顺一口气,还是觉得刚才那口面包真的太噎人,堵完喉咙堵心口,怎么也顺不下去:“那我们一起去旅游吧?我们还没一起出去旅游过,你不是一直想去海南吗,我们……” 一起出去看风景,将所有能干扰到我们的人和事都抛到身后,一起维护好这份感情——陈息青没能说出来,因为对面的人自始至终表现出来的情绪都只是淡漠。 如果他真的愿意,怎么会对补救措施无动于衷呢? 很长时间的沉默,傅审言没有说话。 他不愿意。 陈息青走上前,抱住了拖着行李箱的人,低声说:“一个月太长了,有太多的变数,审言,你说你一个月可以调整好心情,但你是不是没有考虑到我?我很累,我还有点怕。” 陈息青是个温柔的人,是个很好的人生伴侣,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永远都只有放松舒心的感觉,和与付俊卓在一起激烈碰撞的感觉完全不同,如果说陈息青是水,那么付俊卓就是把火,熊熊燃烧过傅审言曾经的青春。 这把火曾经燎原,最后傅审言表面从容撤退,其实却是几乎丢了半条命,只是他隐藏得足够好,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爱情是个很奇妙的东西,他虽然生性薄凉理性,但付俊卓似乎就是专门来克他的,他曾经被付俊卓牢牢地吸引着目光,为付俊卓一次又一次违背自己的原则,为付俊卓出柜,甚至于现在付俊卓一出现,他立即就无法全心全意投入到目前为止还算安稳的日子里。 他还是被这把火深深吸引着。即使知道自己需要的是水,还是被火吸引着。 傅审言回抱了一下陈息青,语气里带上了愧疚:“我只是出去散个心,一个月而已。不是要分手。” 一个月而已。 陈息青无法形容那种无力的感觉,他爱了傅审言几年,作为朋友陪伴了那么久,用尽了力气去拥抱这个人,还不如别人轻轻地勾一勾手指。 他摇头:“不,要么你和我一起去旅游;要么你一个人走,我们分手。” 气氛冷了下来。 “你不要闹!”傅审言加重了语气。 “我没有闹。”陈息青放开他,想往后退一步,再想想却还是舍不得这一步的距离,他看着傅审言的眼睛,说,“我是认真的,分手,还是带我走?” 答案无非是“一起走”或者是“分手”,但他却没有想到,傅审言对他说了这样一句话:“一个月后,等我回来。” 几乎是很久以后,陈息青才从这裁决中缓过神来。 傅审言选择了一个人走,但却不承认分手,他知道自己有多爱他,所以才吃定了自己会乖乖在家等他回来——傅审言一向是这么自信的人。 真自私,真残忍。 处于感情的弱势,再多的纠缠也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陈息青看着傅审言拖着行李迈着长腿,头也不回地踏出了两个人的家。 咔嚓——门关了。 好像有什么被切断了,那声沉闷的声音忽然刺进心里,猝不及防的痛感使得陈息青直不起腰,他大口呼吸,试图得到更多的空气,感觉有一块大石头压住了他,压死了他。 他缓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缓过来,最后咬着牙将桌上还没有冷的早餐该扔的扔,该倒的倒。 陈息青花了一个周在隔壁小区租了个一居室,他没有请搬家公司,而是自己一个人来来回回很多次,一点点将属于自己的东西从那个家里搬出来。 那个家是傅审言和付俊卓分手后买的,那个时候陈息青和傅审言还没有在一起,作为朋友,从选地段选户型,到装修购买各种家具,陈息青可以说是耗费了很多心力。那个时候他不觉得辛苦,能为自己喜欢的人做点事,本来就是件很开心的事情了,怎么会辛苦呢?在和傅审言一起去买家具的时候,他甚至幻想着,要是这是两个人在为共同的家选家具,那该多幸福啊。 后来,他们真的走到了一起,陈息青搬进去的时候,恍惚中觉得凡事都有种冥冥之中的注定。 没想到现在又要搬出来了。 陈息青整体的情绪是越搬心越空,但他还是默默地搬着,他搬得很慢,似乎在等着什么,但是直到他搬完家,傅审言还是没有主动联系他。 傅审言出去散心的第十天,陈息青躺在一居室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傅审言——他在哪里?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越想越心力交瘁,躺在床上都有一种从云端坠落但一直不到底的感觉。 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肚子照饿,胃口照没,白天一碗最爱的牛肉面端到面前,也只是胃饿得几乎抽搐,却好像没有太强烈的张嘴吃的欲望;到了晚上脆弱情绪容易跑出来作祟的时间,更是心理承受能力一下子降了几个阶,白天和晚上几乎不是一个人。 甚至现在,他发现自己想立刻偷偷地搬回去,等那个人散满了一个月,就当做自己从来没有搬出来过的样子。 整整十天,陈息青自己没有发现,他的脸颊已经有点微微凹陷的意思。 他是真的爱傅审言,虽然他从两个人住的地方撤了出来,但是完全没能将对傅审言的感情收回来。 但是他知道,他必须控制住自己,不能回头,回头并不能使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爱上自己,回头只会让自己更加贪恋和傅审言在一起的平淡的日子,那点甜蜜的代价不菲,陈息青已经越来越承受不住。 这么久,他真的累了。 夜很深了,还是毫无睡意。 陈息青起床穿衣穿鞋,出门取了车漫无目的地开。 初秋的晚上,夜风微凉,吹在皮肤上让人感觉非常轻松,陈息青想出来兜风,透透气转换转换心情,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实在是太天真,四面八方哪里都有路,但是哪里都有和傅审言的记忆,刀子一样猝不及防扎进脑子里,闹哄哄乱成一团—— 这条路,我和他一起去c市的时候走过。 这家银行后面的男装店,我和他一起买过衣服,当时买的是那件粉红色衬衫,他穿在身上很帅。 这家餐厅,我和他一起吃过饭,他最爱的是那道椒盐虾仁,为此自己还专门学了这道菜。 这里,…… 一刀一刀毫不留情。 他越开越快,试图甩掉这些莫名其妙涌过来的记忆,可是那些记忆还是像路灯光一样,在他的脸上飞快地掠过后又重新覆了上来。循环往复,越刻意压制越想要爆发。 怎么办? 怎么办? 谁来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办? 陈息青的情绪到了一个临界点,濒临爆发,最后车子猛然抓地,刚刚好停在了一家小型清吧前。 失恋的人跑进了清吧。 不似闹吧里的灯红酒绿,清吧里轻音乐舒缓,灯光柔和,这家小清吧只有六张双人桌,十几把吧凳,陈息青一个人空空荡荡地坐了下来。 要了啤酒,又要了朗姆可乐,却怎么喝怎么不对劲,最后他要了杯冰伏特加,效仿战斗民族的喝法,一口干掉,从喉咙一直烧到了胃。 陈息青趴了足足两分钟,那股烧到心里的感觉才慢慢褪去,然后他发现自己什么动作都是浮着的。 他不是一个酒量很好的人。 好了,这下轻飘飘的,什么都不重要了,陈息青摇摇晃晃地踏出了清吧,当然不能再开车,他就在附近溜达,指着天上圆得过分的月亮骂—— 什么理性什么不胡闹,都他妈是装的!老子暗恋你那么多年,小心翼翼迎合着你的一切喜好,就连最后在一起也是我鼓足了毕生勇气提议的!我也喜欢腻歪,也喜欢小浪漫,但是深知细水长流才是最适合的,好死不死地遵循着你的相敬如宾的狗屁相处方式!最后呢?最后你爱的还是你的白月光! 白月光皎洁,照在骂爹骂娘的人脸上,这种憋屈的失恋法,一个人跑来喝酒,其实是有点四下凄凉的。 ———— 陈辄文在找狗。 为了避免白天遛狗遇到过多的老人和小孩吓到人家,或者是遇到太多的爱狗人士,狗头被撸秃噜皮,他偶尔会选择深夜出来遛狗。 他养了一只神气而又聪明的阿拉斯加,名字叫达能。 今天出来遛狗他没有牵引,达能就在他一个不经意之间,不知道蹦跶到了哪里。 “达能——” “达能——” 作者有话要说:  攻出现了。O(∩_∩)O~ 第3章 陈息青找了个长椅坐了下来,模模糊糊看不清眼前,头很沉,似乎地面是块巨大的大铁板,而他脑子里装的都是磁铁,坐着都想往后栽。 他晕得云里雾里,勉勉强强和酒精争夺着身体的主导权,胃里有火在烧,刚一抬头就看见眼前有狗在晃——一只阿拉斯加迈着小碎步欢欢快快跑到了他面前。 这只狗很帅,夜里看不出到底是什么颜色,它摇着尾巴歪着脑袋兴致勃勃地看着陈息青。 陈息青虽然也喜欢狗,以前也想过要养狗,但是傅审言不喜欢所以只能放弃,他平常有空的时候也会去小区附近的府琛广场看看那些大狗小狗,但是现在实在没有多余的精神去搭理它,他颤颤巍巍掏出手机想找个代驾,然后迷茫地盯着手机盯了半天,怎么也想不起来该怎样联系代驾。 他有些挫败地低下头,手肘撑膝盖,把脸埋进手里。慢慢地,肩膀开始抽动,幅度越来越大。 对面那只狗又凑近了点,最后在他身前一米乖巧地坐了下来。 远处传来一声声:“达能——达能——回家了啊!”。 陈息青在一只狗面前哭成了傻逼。 “达能——达能——”越来越近,阿拉斯加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看,又回头看看在哭的醉鬼,最后依依不舍地起身朝着“达能——”奔过去。 三分钟后,又伴随着“汪!”“你要去哪里?回家了!再不听话明天炖火锅!”跑了回来,身后跟着一个穿着运动装的帅帅的大长腿。 长椅已经空了。 阿拉斯加摇着尾巴跑到长椅边转了足足三圈,又扒拉上椅子嗅了嗅,然后一脸懵地四周张望。 “找东西啊?”陈辄文走近,把达能从长椅边揪过来上了牵引,顺势拍了一下毛茸茸的脑袋,“找不着咱就回家吧。” 达能顶着一只大狗头黏黏糊糊地蹭,七八十斤的大个子撒着娇,最后被陈辄文无情地拉着往家跑。 ———— 陈息青最后选择了打车,付了钱摇摇晃晃地往回走,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傅审言的沙发上。 搬完后,可能是舍不得,也有可能是想给自己留后路吧,钥匙怎么也不舍得还回去,醉酒后还是下意识地回到了这里。 还是下意识地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归属。 周末的上午,阳光明媚,巨大的落地窗外可以看见一片高远的蓝天,有鸟在飞,最后消失不见。 这么好的天气,这么悠闲的周末,美好的时间应该和爱人一起分享的吧。 但所有的美好都与他无关。 他胃里很不舒服,手机也没电了,就这么放任自己躺着,什么也不去想,也没有力气去想什么。渐渐地,他又睡了过去,闭着眼睛皱着眉头,下巴处胡茬冒出隐隐青色,显得有点颓废。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窗外的阳光还是那么好,楼下小区花园和户外健身器材和娱乐区,大人带着小孩子或散步,或逗狗,或两个小孩子玩滑滑梯,坐跷跷板,玩得很开心。 到了饭点,各回各家吃饭去。 下午,陈息青被胃里一阵翻滚的恶心感唤醒,头重脚轻地冲进卫生间,吐了个昏天黑地。 宿醉的人,当晚只是晕晕乎乎,似乎可以飞起来飞到高空忘记一切,又有种奇异的亢奋感,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一切都随心情,骂天骂娘,老子最大。 第二天醒过来就痿了,昨晚多得瑟,第二天就多怂,躺着哪里都在晃,站着哪里都在摇,一想起昨晚酒的味道就想吐,恨不得手伸进胃里把昨晚的酒都掏出来。 陈息青抱着抽水马桶不能移开半步,他没吃什么,也吐不出什么,但是一直在呕,呕出了眼泪,胃抽搐到让他怀疑他会把胃吐出来。 好难受。 醉酒也有好处,身体上的难受感占据了思想,最起码他现在没有多余的注意力去想傅审言那件事,只知道胃里难受,头里难受,恨不得把全世界都吐出来。 吐了好几分钟,陈息青起身清水漱口——镜子里的人长相很清秀,但是眼睛红红的,双颊微微凹陷,头发乱乱的,嘴唇发白,满脸的颓废沧桑感。 一看就是最近过得很凄惨。 就这么出去回自己的家会有点吓人,陈息青从右手边的置物柜里拿出了以前买回来备用的刮胡刀,又去卧室衣柜拿了干净的内裤——他习惯在家里备着刮胡刀新内裤袜子之类,搬家的时候只带走了自己用过的那一部分,没用过的新的,都还是放在这里没动的。 他把脸浸湿,将洗面奶挤到手上,再接了点水,和着水将洗面奶打出了厚厚的泡沫抹在下巴上,开始刮胡子。刮完胡子又洗了把脸,再次抬头的时候整个人精神了很多,虽然脸色还是白得吓人。 嗯,比那个颓废样好多了,自己看着也顺眼一点。 浴室里预先放着的水开始热了,陈息青踏进浴室热热乎乎洗了个澡,中间好多次感觉胃里难受,但是都被他给压了下来。一顿澡洗得艰难无比,他把毛巾洗干净晾起来,又稍微打扫了一下浴室,最后带着自己的东西出了门回自己的一居室。 两个小区隔了一条街,但是真正住的楼栋隔得还是挺远的。陈息青一路步行,走走停停走得小心翼翼,就怕一不小心吐在半路影响市容,胃里还是很疼,不知道这种疼法是饿了还是喝多了。 他真想就地躺倒。 不过,再坚持坚持就到家了,作死喝多了酒的人这样告诉自己。 —— 陈辄文周末的生活一向很固定:上午在家做自制狗粮、小零食和自己的健身餐,然后喂饱达能喂饱自己,再和达能玩一会儿球;下午拎健身包进健身房健身2小时,回家的路上顺道买个菜回家,脏衣服丢进洗衣机,趁这个时间做两道快手菜,简单对付完晚饭,然后晾衣服打扫卫生,最后牵着达能出去遛弯,默默地看看能不能偶遇那个暗恋了大半年的男人。 自从七个月前的一天晚上,陈辄文在大街上看到一个长得眉清目秀特别对自己胃口的男人以后,就被一击正中红心,整个人就跟丢了魂似的。 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彷徨期,陈辄文慢慢地掌握了暗恋对象的一些基本信息:比如,家应该是住隔壁小区;比如,最有可能出现的时间是晚上六七点,因为那时候很多人带着自家的宠物狗去广场玩,暗恋对象有时候会去广场摸摸狗。他家达能被摸过,可是那时候他紧张得只能坐在一旁的长椅上,手心冒汗就是迈不开腿上去搭讪,只是默默地在心里觉得很羡慕达能…… 很多人都说,gay对同类有非常准的直觉,能一眼看出对方是弯是直,但是陈辄文似乎就没能get到这项技能,任他纠结来纠结去,观察来观察去,就是看不出来那个暗恋对象到底是弯是直。 如果是弯的,他不一定能鼓起勇气去认识人家,但是如果是直的,那他肯定是只能远远默默地看着了。 陈辄文就是这样一个人,穿上西装他能在公司里各种雷厉风行,穿上运动装他能在健身房俘获一堆迷弟迷妹,但是到了自己喜欢的对象面前……一定是一塌糊涂一言难尽,比个智障强不了多少。 简而言之,就是个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会紧张到不要不要的大众眼里的男神。 “陈哥来啦!今天看起来也很帅!” “谢谢,下午好。” “四个小时起步怎么样?” 朝对方比了个剪刀手,表示只练两个小时,今天的陈辄文又来健身了。 陈辄文在健身房里是出了名的性冷淡,对谁都不远不近不冷不热,对那些太过热乎乎地贴上来的更是一秒拉开距离。 尽管如此,因为长期的坚持练就了一副令人血脉贲张的身材,健身房常客总是会对能够坚持并且取得成效的人有种佩服肯定的心理;对于那些上前来求教的新手们,陈辄文也会耐心指导,所以不管怎样,健身房里还是有一堆整天视线离不开他的人的。 尽情挥洒汗水两个小时,陈辄文冲了个澡,跟几个熟识的人打了个招呼,出了健身房电梯直降负一层,这层除了停车场,还有家沃尔玛。 他在沃尔玛飞快地买了牛肉西蓝花胡萝卜之类,结了帐又乘电梯回到了一楼,经过了一个个商铺,走出了正门,再走过了长长的室外金街,刚出拐角就看到了暗恋对象迎面朝自己走了过来,他立即就脚步一顿,背脊一凛,站得笔直。 几乎要紧张飞了。 脸慢慢变红,手不知道该怎样放。 怎么办怎么办,看到自己一直暗恋的对象了。 怎么办……他越走越近了……我……我好像有点喘不过气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在奇怪,为什么我打“血脉贲张”永远只会出现“血脉喷张”,我以为是搜狗傻了,原来是我自己傻了。 贲的读音是ben,而我一直在打pen……_(:з」∠)_ 第4章 说实在的,对面暗恋对象走得非常慢,但是对于陈辄文来说,对方那就是猝不及防杀过来的。 陈辄文的紧张被放大到极致,但他的暗恋对象只是丢了魂一样,双眼没有焦点,直直地经过了他,甚至没有注意到他。 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陈辄文屏住了呼吸,等对方走到自己身后,陈辄文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立即转身看向暗恋对象,满脑子的问号:不对,为什么他的脸色这么不好?是不是生病了?还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满怀着疑惑,陈辄文本着“他状态这么差我好不放心啊”的想法,默默地跟了上去。 陈息青178的个子不算矮,但是陈辄文187算很高了,他远远地跟在陈息青身后,前面的人走得很慢,他也放慢了脚步,非常耐心地跟着。 背影真好看啊…… 走路的姿势也真好看啊…… 甚至,阳光照在他身上投下来的影子也比别人的好看…… 风吹着前面的人柔软的头发,陈辄文的心被那一头吹乱了的头发搔得又痒又温柔,他提着健身包以及一只沃尔玛的塑料袋,觉得手里的重量刚刚好到令他心情愉悦,觉得整个世界只剩下了前面那个发着光的暗恋对象。 想知道他怎么了,想和他说说话,想知道他叫什么。 陈辄文着了迷一样的跟着陈息青。看他进了沃尔玛,急急忙忙去将手里的东西寄存,等待出小票的时间一直在担心,担心这次是不是要把人跟丢了;好不容易小票慢吞吞地吐出来了,他一把抓起塞进口袋就冲进超市。 还好,幸亏他个头够高视线够远,也因为病恹恹的暗恋对象走得很慢,他在人群中一眼就锁定了陈息青。 陈辄文松了一口气,默默地把微皱小票从口袋里掏了出来,又抚得平平整整放了回去。 陈息青推着购物车到了酸奶区,走走停停两分钟才白着脸拿了一板养乐多和一盒鲜奶,等他稍微走远,陈辄文也凑到了酸奶区去看那一板五瓶的小罐子,试探的也拿了一板。 后来陈息青什么也没买,直接去了收银台结账。陈辄文当然也不会再逗留,随便找了个看上去会比暗恋对象先结完账的结账出口,匆匆把养乐多放下。 还是刚刚那个收银台,刚刚那位小姑娘收银员。 陈辄文这么高的个子,加上实在是好看得过分的脸和身材,让人想要忘记也是比较困难的,收银小姑娘一天见了他两次,心情好像也变好了很多,竟然主动小声地打了个招呼:“刚才忘记买了吗?” “……啊,是啊。”陈辄文的注意力都在前面已经结完账的暗恋对象身上,一时没反应过来,结完账说了声“谢谢”,又飞奔去取了寄存的包,超了条近路跑到沃尔玛出口等了十几秒,果然,陈息青慢吞吞地上了自动扶梯。 出了一头汗的人松了口气跟了上去——谢天谢地,没有跟丢。 前面那个人可能真的是身体很不舒服,竟然一直没发现自己,他一直不紧不慢地跟着,一直跟到最后,陈辄文的心又开始跳了,因为他的暗恋对象刷卡走进了自己住的小区…… 这……他……他是搬家了吗?现在开始,他要和我住一个小区了吗?! 陈辄文忐忑地跟了上去,刷了进门卡。他发誓,他只是想知道暗恋对象住哪栋,别的不会多去打扰他。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了,因为他的暗恋对象一直在走着自己回家的那条路,左拐,直走,第五个路口右拐,那一排最中间的,乙单元…… 同一栋楼,同一个单元……跟做梦一样。 陈辄文没有再跟下去,再跟下去就暴露了。 其实他完全不需要担心,他就住这栋,大大方方地挤上去和陈息青一起坐电梯,顺便看看对方住几层,为以后多做准备。陈辄文知道自己该这样做,可他毕竟只是个对着自己喜欢的人智商直线下降的人。 眼巴巴地看着电梯在自己住的7楼停了下,又在12和18楼停了下,心里默默地记下了这三个数字,陈辄文上了对面的电梯。 陈辄文在家喝养乐多,他第一次喝这个东西,以前觉得这么一小只应该是小孩子吃的东西,没想到…… 他看着身旁四个小空瓶和手上刚刚开的一小瓶,觉得太阳穴有点点跳动。 暗恋对象喝的东西也这么好喝啊…… 他坐在沙发上,想着喜欢的人和自己在同一栋,离自己很近,更是喝养乐多喝得一脸满足,一旁达能在舔着他的一小盒酸奶,吃得狗脸上也是一脸满足。 —— 陈息青没有办法集中精力去上班,他请了半个月的长假窝在家里。 睡着不安稳,醒了不安心,吃饭吃不下,散心也感觉四周熟悉的一切戳心窝子。 傅审言知道自己有多爱他,怎么会想不到他出去了自己该有多难熬?因为他不在乎,所以自己的情绪他完全不会去顾及到,他只需要奔向自己的白月光就好。 陈息青能知道自己的结局,无论怎么样,也就只能这样了。 他很清楚傅审言,傅审言这次出去根本就不可能是什么散心,他只是想再去接触接触付俊卓,如果感觉还能和那个人走到一起,他回来的第一件事一定是和自己分手;如果觉得付俊卓还是不能安定下来,傅审言还是会回来和自己这个备胎过下去。 爱一个人有什么错呢? 陈息青没错,错就错在爱的那个人不是对的人。那么傅审言错了吗?对啊他是错了,怎么可以一方面对付俊卓念念不忘,一方面又拖着自己呢? 以前的那些平淡日子之所以平淡,是因为两个人的生活之中只有陈息青克制的爱和傅审言的根本不爱,一个太爱一个不爱,太爱的那个处处小心翼翼,根本不敢去要求得到什么,不爱的那个不会介意有个对自己这么好的伴侣陪在自己身边,倒也可以相安无事过这么久。 有什么关系呢?陈息青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傅审言爱不爱自己都没关系,他可以一直这么下去,毕竟傅审言不爱自己也不会去爱别人,毕竟傅审言人是在自己身边的。 可是,付俊卓出现了。 一出现就秋风落叶,将自己扫出了傅审言的世界——蚍蜉大树,绝对的力量悬殊,如果裁判是傅审言,那么自己绝对是被秒的那个角色。 真憋屈啊,什么都只能憋在心里。他不能吵架,傅审言不会和他吵;也不能多说,傅审言不会和他多说。 如果连交流都拒绝,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这是自己选的路,脚上磨出了泡,磨出了血,能去怪谁? 那一串钥匙还在自己手上,他知道自己应该懂事地默默地把钥匙放回去,表示退出,可是他就是做不到。他想,他可能需要一个完完整整的结局,需要当面和傅审言分手,这样不声不息地无疾而终会让自己憋出病来。 他要的只剩痛快地当面说清楚,哪怕让傅审言对自己亲口说一句:“我爱的还是付俊卓。” 只要明明白白地跟他这么一说,他就会立刻放人,他可以立即分手,绝对不拖泥带水。错就错在傅审言的态度,只要傅审言模棱两可,他就狠不下心来抽身。 他对傅审言一向狠不下心来。 他恨自己明明心如明镜什么都知道,却还是耽于傅审言的暧昧说辞。 终于,在傅审言出去的第二十天,陈息青受不了打了他的电话。 能憋二十天没有联系他,真的是需要代价的,陈息青现在常常会感觉胸膛里郁结了一口气,怎么深呼吸也不见缓解。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那边传来久违的声音,熟悉却也陌生:“哪位?” 这种懒懒的声线,陈息青一听就知道,傅审言现在一定是在睡觉,眼睛都没有睁,直接摸到手机就接了。 二十天,原来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听到他的声音,内心还是不可抑制地泛出痛苦:“不记得我的号码了么?” 那边的声音清醒了一点,接着传来被子面料的摩擦声,再听声音感觉傅审言已经坐了起来:“……我现在不方便。” “和男朋友讲电话,还能有什么不方便的呢?”陈息青明明这二十天已经过得跟个丧家之犬一样,现在握着手机话却说得带了三分杀气。他知道,他和傅审言是不可能有未来的了,所以说话也没有了以前的那种考虑再三小心翼翼,总归已经不可挽回,那就破罐破摔吧,“是和付俊卓在一起吧?傅审言,回来和我明明白白分个手,你就可以和他正大光明了,和当初那样。” 那边没有回答。 陈息青继续说:“东西我已经都搬出来了,明天我去还个钥匙。” 作者有话要说:  讲真,为什么会有比芝麻粒还小的药呢?吃的时候一把wan3(有这个字吗?我怎么查也查不到…)进嘴里,还没喝水就不知道药在哪里了,然后低头一看手掌心沾个一粒,再漏个一粒我也是……QWQ 第5章 傅审言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陈息青懂了,自己,当然是被放弃了。 看看,说是散心,其实只是分手的缓兵之计而已。从傅审言不顾自己的挽留踏出两个人的家开始,他们,就完蛋了。 爱是什么?人又是什么?爱了那么久,陪伴了那么久,那么多热腾腾的饭菜,那么多温馨的时光,他还是像只养不熟的白眼狼一样,说走就走。 爱是狗屁。 人是狗屎。 陈息青没再说什么,因为喉咙已经哽得说不出话来,他似乎能听到电话那头付俊卓的声音,不管是真的还是想象出来的,都与他无关了,他掐断了电话,保全了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 颓废的人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脸陷在阴影里,四周安静得可怕。 如果生命的进度条能看得见,他的血槽已经快空了。 这都是些什么事?陈息青摁着额头闭着眼睛,努力抵抗着那股突然冲上头顶泰山级的难过。 他其实不是这种淡定的性子:安安静静地被绿,安安静静地接受分手,这都不是陈息青的作风,他想要和傅审言狠狠地打一架,狠狠地踹他几脚然后再分手。 他从来都跟傅审言不是一类人,他不理性,他很感性,从前他爱笑爱闹活泼的很,但是为了爱的人,他努力收起了自己的天性,努力改变自己的步调和频率,努力去变得和傅审言合拍些。 为了和爱的人在一起,他狠得下心把自己的一切都改变;于是现在尝到了带了刺的恶果,卡在喉咙里,虽然努力吐出来了,喉咙早已经是鲜血淋漓。 自己贴上去的啊,真是自作自受。 不能喊痛,不能喊苦。 陈息青行尸走肉般木然地站起身,去厨房做了碗茶泡饭端上桌。 小小一碗茶泡饭在灯光下冒着热气,陈息青一直觉得,饭菜的热气氤氲有种很温暖的家的感觉,于是他坐下,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强迫着自己一口一口吃下去。 眼前不自觉地闪过傅审言和自己一起吃饭的画面,陈息青迅速地逼自己再想象了一幅傅审言陪着付俊卓吃饭的画面,狠狠地给自己心窝上来了一刀子,然后继续安静地吃饭。 其实人最爱的都是自己,趋利避害的本能都有。以前无论多爱这个人,只要这个人给了自己足够的伤害,总有一天自己也会下意识地想要离开危害的源头,不再想要见这个人。 陈息青的性格决定了他只会念别人的好,不怎么会记别人的不好,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多想想傅审言的不好,逼自己尽快忘记傅审言。 说起来,陈息青其实也是个狠角色,从他以前能舍得为傅审言改变自己的一切就可以看出来,他舍得对自己下手。 于是从第二天还完钥匙后,他再一次开始了对自己的痛下杀手。 他进了傅审言的微博,翻到了最最开始的那一条,那时候付俊卓总爱拿着傅审言的手机发一些两个人一起活动的微博,后来两个人分手后傅审言没删微博,也一直没再用那个微博号。 上面记录了很多他们的点点滴滴——两个人一起去旅游,去过很多地方,而他和傅审言从来没去过任何地方旅游;两个人一起泡温泉,不止一次,同样他和傅审言一次也没去过;两个人一起做饭,他和傅审言都是分开做饭的;两个人一起去宠物店看宠物,看的是哈士奇和腊肠犬,而他想养宠物傅审言不乐意。 每张图片上都是相握的两只手,手指上还有对戒,陈息青看一眼自己的手上,什么也没有。 嗯,果然人和人之间的待遇是不一样的。 继续看。 陈息青闷在家里看了一天,反反复复地看,告诉自己其实那两人才是真正相配的一对。一整天,他给自己心上捅了无数把刀子,刀刀不留情,到最后只剩一口气。 他没有自虐倾向,只是在把血淋淋的真相给自己看,虽然可能将心撕得血肉模糊,但是能让自己将现实看得更清,决心下得更决,好过一直念念不忘。 到了晚上,心力交瘁的人跑到府琛广场准备撸一两只狗,晚上六七点,很多人会带着自己家的狗狗来这边一起玩。大狗小狗,玩成一团,对于喜欢狗的人来说,简直是美妙极了。 征得主人的同意后,陈息青抱着一只微笑天使萨摩耶,摸摸人家的头,挠挠人家的下巴,萨摩耶热情得不得了,摇着尾巴和陈息青玩。 “哈哈哈!”一整天的憋闷在这一刻被一只狗给治愈了。 有时候狗比人好多了,至少你陪它玩给它吃,它会一直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很快,受到同类召唤的萨摩耶跑掉了,迎面走来一只长了个囧字脸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的八哥犬,在陈息青眼里,八哥犬也是丑到不行萌到不行,整个一只呆呆的,丑萌丑萌的。 赶紧招呼过来揉一顿。 啊,狗真多啊……现在分手了我也可以养一只啊!我也要养一只啊! 陈息青想。 出来遛狗的陈辄文看到的是这样一幅场景,自己的暗恋对象在一群狗中间玩得开心得不得了,虽然他的脸色还是很不好,但是看样子是真的很高兴。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这么高兴,陈辄文感觉自己的心情也变得非常好,他微翘起嘴角给达能松开了牵引。 达能的脑袋高高地昂起,不像别的狗一样一脱离牵引就开心疯了然后撒欢,它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堆狗,淡定高冷地穿过了玩得很高兴的狗群,闻闻花坛边的花和草,闻闻忽然冒失撞过来的狗,像个老干部一样地巡视。 陈辄文知道自己家的狗的德行,在家里卖乖卖萌皮得很,出了门,尤其是有一堆狗的场合,它总是表现得很高冷。 传说中的会装逼的狗,应该说的就是达能这种狗了。 达能仍旧在闻着狗,闻着闻着闻到了陈息青的附近,然后几乎立即地,它发现了陈息青,这家伙用眼神将那只正在被摸的二哈压迫走,然后立即换掉了刚刚那一副老子最大的神情,然后主动将狗头塞到了陈息青的手下。 细看,右前爪还一招一招扒拉着陈息青,尾巴尖尖还在小幅度地摇动。 只要这个人一出现,自己的主人一定是非常开心地默默地看着这个人,达能聪明得很,主人喜欢的,自己也必须喜欢! 不仅喜欢,还给摸。 陈息青对送上门来的狗一向来者不拒,顺势摸上了达能的脑袋,顿时感叹这只狗真壮,养得真好,肯定也吃得很多吧。 达能蹭了蹭陈息青的手掌,墩厚的手感棒极了,这一身毛也长得非常帅气!大型犬就是帅啊!陈息青忍不住狠狠地抱了它一下。 一人一狗玩闹了好一阵,达能终于想起了自己的主人。 它看着陈辄文的方向欢快地摇着尾巴,然后一声:“汪!” 陈息青顺势忘了过去,就看到了一个个子很高的帅哥。 陈息青能感觉得到,帅哥分明之前是看着自己笑得一脸灿烂,但是当自己看向他的时候,他却像做了错事被抓包一样很明显地一愣,然后似乎想默默地移开视线,最后还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一样向自己走了过来。 ……竟然害羞了?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容易害羞的人了啊,陈息青想。 帅哥走到了自己的面前,陈息青笑着问:“这是你的狗?” 他的笑和神情……好温柔……他的五官,真好看啊……他的声音,真好听啊……陈辄文几乎要痴汉了。 第一次和暗恋对象这么近,第一次听到暗恋对象的声音,而且暗恋对象对自己一脸笑地说话,陈辄文感觉自己飞在云端︿( ̄︶ ̄)︿,幸福得冒泡泡,似乎也没那么紧张到要死了,虽然心脏还是跳得飞快:“是的,它今年两岁了。” 达能翻着肚皮,在两个帅哥中间很开心地翻滚。 看到撒娇的阿拉斯加,玩物丧志的陈息青忍不住又想上手摸,又在半空停住,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啊,刚才玩得太开心了,没有征得你的同意就……” 陈辄文会意,立即把达能塞到陈息青手边:“没关系,你继续,随便摸!” 夜风吹过,灯光柔和,暗恋的人和自己肩并肩蹲着摸狗,一切都是那么的令人开心。陈辄文感觉自己又一次做了个美美的梦,他一只手搭上达能的背轻轻抚着,一边侧过头看着陈息青的侧脸,怎么也收不住嘴角掩不住的温柔笑意。 虽然不知道他的取向是什么,但是至少,今天和他说上话了。 好开心啊…… 达能,你说,你是不是上天派来的神助攻? 今晚我要给你烤鸡胸肉,你想吃多少都行。 第6章 陈息青不太想回家,一直在这里撸狗多好多开心,不像那个新租的一居室,太冷清,一个人的时候还会猝不及防地想起前任负心汉。 陈辄文也不想回家,他看着陈息青,一颗心慢慢地平静下来,没有了最初的紧张,现在就只有整个世界只剩下暗恋对象的错觉。真想达能可以一直留着暗恋对象玩,这样他就能一直看着暗恋对象了。 他从小的愿望就是将来找到另一半,两个人共同建立只属于两个人的小家,然后一起养两只狗,每天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只有彼此,一起过着开开心心的小日子。 “我经常来这里,好像没怎么见过它,你们是刚来这边不久?”摸狗无数的陈息青很明显地将他摸过达能的事实给忘记了,因为在他眼里,大多的阿拉斯加都长差不多的,细看发现眼前这只是烟灰色,其实在灯光下,也看不出来,总觉得它就是黑色…… 陈辄文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不是,你以前和它玩过……”然后又忽然住口,耳朵慢慢地红了。 幸亏是晚上没人看见。 陈息青也是一愣,这是个大写的尴尬,有种嫖过了没给钱还转眼忘的嫌疑:“这样啊,我可能忘记了。” 然后他又摸摸达能的脑袋,微笑着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啊,我都忘了什么时候和你一起玩过了。” “是三个月前……”陈辄文又一次想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让你记得这么清楚!嘴这么笨还这么快!懊恼归懊恼,陈辄文及时地拉回了自己的智商,继续说,“那天它玩得很开心,所以我就记住了。” 似乎是有惊无险,然而心虚的人还在继续叨:“哈哈哈,这边狗这么多,阿拉斯加也有好几只,不是主人记不住都很正常的,达能很大众脸的。” 达能? 陈息青问:“他叫什么名字?” 陈辄文答:“叫达能。” 记忆中的“达能——达能——回家了啊!”上线了,陈息青把达能的脑袋掰正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果然,好像就是那天晚上自己喝醉了过来坐自己身前的那只,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只狗那天晚上偷偷地掀起后腿在自己鞋子上撒了点尿。 那天自己实在是醉得太厉害了,当时没有任何反应,第二天忙着应付醉酒带来的呕吐难受感,也没有回想起来,直到后来某一天躺在家里,忽然记起了这一茬。 是的,他在醉酒的时候被一只狗给,尿了…… 被陈息青长时间地盯着,达能变成了飞机耳,脑袋在他的手中讨好地蹭了蹭,末了还不忘舔了舔陈息青,一幅很乖巧的样子。 “这是它以前的主人取的名字。它小时候生过病,以前的主人就不要它了,我看着很可怜就收回来养着。”陈辄文当然不知道达能尿过自己的暗恋对象,他摸了摸达能的脑袋,又拍了拍它厚实的屁股,认认真真地解释起达能名字的由来,“后来我叫它别的名字它不爱搭理,所以就继续叫达能了。没想到小时候病恹恹的,现在长这么壮。” “肯定吃得很多吧。” “嗯!平时吃狗粮蔬菜拌鸡肉或者牛肉,它还爱喝酸奶,我一周还会给它做两次小零食……” …… 从陈息青的角度看过去,达能的主人长相很帅,如果不笑,那么整体给人的感觉就会非常高冷,不爱搭理人;然而此刻,他腼腼腆腆又止不住地在笑,左脸有粒非常小的酒窝,真像个孩子。他笑起来那股发自内心的开心劲儿,让陈息青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两个人谈了很久,由于有共同话题,他们聊得非常投机。 一直到最后,遛狗的都回家了,原本挤满了人和狗的地方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一狗,他们俩才准备各自回家。 几乎是转头的一瞬间,陈息青就有点蔫了,啊,又要回家了,不是太想回家。 其实陈辄文的心情现在也不是多好,暗恋对象要回家了啊……自己还连他的名字都还没问…… 眼看着陈息青越走越远,陈辄文心底的那份舍不得越来越浓,活像个丈夫要上战场的小娘子似的,终于他感觉受不了了,鼓起勇气追了上去:“那个……你很喜欢狗吧?以后想和达能一起玩,你……你就来找我。我的号码是150……!我……那个……” 187的大个子在面前“我……”“那个……”,并且冒冒失失报了手机号码,陈息青有些好笑地伸出右手:“你好。陈息青,耳东陈,休息的息,青色的青。” “我……我叫陈辄文,浅尝辄止的辄,文章的文。”陈辄文也伸出了右手,两只手握了一下。 陈息青自自然然地松开,陈辄文则像触电了一样,右手僵硬,收回去了还握不紧。 他叫陈息青。 他也姓陈。 陷入爱恋的人,对于这点也会归结为缘分。 陈息青没有回家,顺道去了五楼看了场午夜电影,散场时已经一点,他睁着干涩的眼睛看着稀稀拉拉的人们各回各家,一点睡意也没有,刚好也不想回家,于是他登上了大楼的最顶端,俯瞰这座城市。 即使是一点钟,这座城市还是灯火通明的样子,遥遥相对的写字楼,每一个窗户都亮着灯;不远处的居民楼,也有还没有关灯的。 风缓缓吹过,陈息青眯起了眼睛,不知道那些还有着灯的房子里的是不是真的有人,他们在做什么呢?是在加班还是在看电视? 那些熄了灯的屋子里,是没有住人,还是人已经回家了留下了空空的办公室?更多的应该是和家人幸幸福福地安睡着吧? 只身一人站在高高的顶楼,陈息青戴上耳机,选择了一首舒缓的轻音乐。 他在考虑,是不是要换个地方工作生活。他在这座城市上了四年大学,又工作了三年,总共加起来七年,说没有对这座城市产生感情那都是假的。 记得有次他去上海给朋友送机,晚上乘高铁回到A市的时候,下了高铁的那一瞬间,呼吸间都感觉空气的味道很熟悉。那是A市的味道,他生活了七年的A市,他在这里爱了傅审言七年。 现在分开了,为了不触景生情,是不是该换个环境,是不是该离开了呢? 想大喊,对着这座城市的夜空长长地喊一声。 如果是他几年前的性格,他会这么干的,痛痛快快地对着天空喊一声,把所有的情绪都放肆地喊出去,就算被别人指着骂一句“神经病”,他也会自己哈哈大笑。 但是几年的刻意压制,他却怎么也喊不出来了。 他半张着嘴,怎么也出不来声音。 不信这个邪!继续挣扎,要喊出来! “啊。”正常音量的干巴巴的一声。陈息青摘下耳机,叹了口气。 三更半夜的,喊什么喊,回家去吧。 到了家,陈息青洗了澡正在吹头发,微博的特别关注就跳了出来。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是傅审言。 傅审言死了几年的号竟然更新了,陈息青随手点开。 没有配图,只定了个定位,A市,香奈,配文是:“终于,最后还是你。” 想都别想,是付俊卓。 这是和好了,并且飞快地把人往家里带了吧。 香奈,香颂,隔了一条街的两个住宅区,又刚好抱着府琛广场。香奈是以前他和傅审言住的小区,香颂是刚搬进来的这个。 陈息青握着手机呆呆地想,回来了啊,现在两个人就在那个自己一直以来视为“家”的屋子里,享受着久别重逢破镜重圆的喜悦吧?现在和他们直线距离不超过五百米吧。 想着想着,他的脸色又白了,默默地捂着心窝取消了特别关注和关注,关上手机开冰箱给自己倒了杯鲜牛奶,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大口,再跑去厨房把牛奶杯给洗了。 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 这天晚上,陈辄文一直到回家都感觉自己是踏在棉花上的,摇摇晃晃不真实。 他就出去遛了个狗,竟然和暗恋对象相识了,说了话握了手,还知道了他叫陈息青。 如果说以前他是远远地惊鸿一瞥看上了陈息青,从那以后爱上的都是自己幻想中的人,那么今天他发现那个人其实就和自己幻想中的一样。 那个人身上有一种奇异的魔力,让陈辄文不自觉的跟随着他,移不开目光。 陈辄文在床上翻来覆去兴奋得睡不着,最后起床把达能从沙发上提溜下来,面对面坐着跟它说话:“你觉得他怎么样?你也很喜欢他吧?我发现你也喜欢粘着他!” 达能打了好几个大哈欠,眯着狗眼摇摇欲坠。 “他的声音好好听啊!人也很好,对不对!手也很好看!” 达能就地趴下,打起了小呼噜。 “喂!醒醒!” 第7章 一晃又到了周五。 陈息青感觉,这一个周其实过得挺糟糕的,当初没有想太多,在香颂租下了一居室,可能还是离傅审言他们太近了点。这短短一个周,他就偶遇了傅审言和付俊卓两次。 两次都是吃饭,一次是陈息青拿了号排了队,轮到他时服务员把他领到了傅审言付俊卓他们邻桌,非常胸闷的陈息青当做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坐下来点单;一次是陈息青正在吃饭,忽然隔壁桌来了两个人,猛一抬头又是那两个不想见到的人,手一抖筷子差点都拿不稳。 将近一个月没见,这两次见到傅审言,都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傅审言也不看他,他也不看傅审言。 真奇妙,一个月前傅审言还是那个理性的傅审言,一个月后就因为真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改变了一直以来平淡的生活方式。好比一个月前陪他吃饭的人,现在拿他当空气。 陈息青当然也拿他当陌生人,饭还是要继续吃的,他以正常速度吃完,起身结账出了门。 踏出餐厅的一瞬间,陈息青决定,明天开始停止外食,自己回家做饭去。 他最近一个人蔫蔫的没精神,也不想开伙,做惯了两人份的人也掌握不好一个人的量,更重要的是,他以前做饭都是因为傅审言喜欢,真轮到自己做给自己,反而提不起精神了。 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的陈息青,最后决定去负一层超市买点明天的食材。 在超市里转来转去,陈息青决定明天做个简单的,随便一瞥看到了鸡胸肉,就决定了明天的主食:残忍的亲子盖浇饭。 说起亲子盖饭是种残忍的盖浇饭,那是因为“亲”指鸡肉,“子”指鸡蛋,把这俩一锅炖了,再取个“亲子”这么温馨的名字,有点…… 不过好吃就是了。 他买了鸡腿、鸡蛋、洋葱和生姜大葱蜂蜜料酒等辅料,不大不小却沉沉的一塑料袋,拎着回家。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梳理,生活已经可以慢慢步入正轨,虽然这一周遇到了不想见到的人两次,有点闹心,但是陈息青相信自己会慢慢变好的,不可能一直被那两个人影响到自己的心情。 香颂这边的一居室签的合同是押一付三,不管怎样先住三个月,回头到底是搬家还是继续住再另说。那天晚上在大楼顶端吹风的时候,陈息青还想着要不要离开这座城市,现在想想,凭什么呢,躲什么呢,自己在这里继续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就好了。 他踏着路灯光走在小区里,现在是9月,桂花开得正好,夜风送来阵阵桂花香,香甜的气味浮在夜色里,陈息青的心情跟着愉悦起来。 喜欢一切令人治愈的香气,陈息青深深地吸了一口带有桂花香气的空气,心情愉悦。 刷了门卡,进了电梯,摁下“7”。 “请等一下!”电梯门关上的前一秒钟,一道声音响起,陈息青帮着摁住了电梯的开门键,抬头就看见陈辄文提着公文包进了电梯,然后卷进来一阵很好闻的气息。 双方都愣了一下。 陈辄文今天打了领带,西装革履,皮鞋锃亮,头发往后梳,露出了光洁的额头以及飞扬的眉毛,鼻梁上架了一幅金丝眼镜,在他踏进电梯的一瞬间,陈息青只觉得眼睛被晃了一下,真的看不出来,这就是前几天遛狗的那个容易害羞的大男孩。 气场太强了,配合着他身上的气息,陈息青能想到的只有四个字:阳刚纯粹。 “好巧,你也住这里?”陈息青很快回过神来,笑着打招呼,顺便要帮他按一下楼层,“几楼?” “……7楼。” 今天有个会议稍微迟了些,怕达能在家把家给撕了他才这么匆匆忙忙地往回赶,没想到竟然遇到了陈息青。 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就碰到了陈息青。 陈辄文虽然又紧张了,但更多的是兴奋,他看着陈息青嘴角就开始不自觉地往上翘,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然后他发现了原本“7”那个按键就是亮着的,更是一阵开心:“你也……住在7楼?” 同一楼层! 陈辄文想立即回去把这事告诉达能。 “是啊。”他的每一个神情陈息青都收在眼底,明明前一秒还是一副谈判桌上能吃人的职场精英范,后一秒就变成了眼睛亮晶晶的无害小白兔,乖巧得很,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子的人。 说话间,电梯已经在7层停了下来,电梯门缓缓开启,陈息青示意陈辄文先下去,然后自己也跟了下去。 出了电梯两个人都左拐,左拐道尽头,陈息青一指左边那扇门:“我住701。” 右边703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狗的咆哮。 陈辄文眼底尽是雀跃,他指了指703,笑着说:“今天我回来晚了,可能达能有点不开心。” “一只狗在家,肯定也等着你呢,快开门吧。” 说话间,陈辄文走到了门前,钥匙刚刚插进锁眼,屋子里狗的动静更大了。 咔嚓—— 开了门,一只大狗骂骂咧咧地蹿了出来,差点把陈辄文给扑倒,然后开心疯了的样子想要往陈辄文怀里跳,一幅觉得自己是人间小mini的样子。 “好了好了,今天迟了,来抱一个!”陈辄文被达能堵在过道里,有点手忙脚乱,最后干脆把公文包放在身侧,抱着达能使劲揉。 陈息青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也走到了自己家门口,在找钥匙。 然后,他就遭遇了跟陈辄文一样的来自达能的热情,达能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开了陈辄文,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围着他转。 盛情难却,陈息青陪着他玩了一阵,站起身来的时候感觉全身被拆过一样,阿拉斯加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和活力?果然,养大型犬真的很不容易。 “达能真的很喜欢你。”陈辄文看着达能撒着欢,冷不丁冒出一句。 “嗯。”陈息青笑了,“我也觉得。” 陈辄文看着正在蹭陈息青腿的达能,又说:“他从来不会对我以外的人这么讨好。” “我也挺喜欢它的,长得很神气,也很帅。” 似乎是看出了陈息青拎着东西,不是很方便的样子,他向陈息青打了个招呼,然后招呼达能回家:“达能,回家了。” 明明是带着笑意的一声,达能却夹着尾巴变成了飞机耳,刚好陈息青开了门,达能就挤着刚开的门缝,狗嘴左右一顶将门开得更大,然后一溜烟跑进了陈息青的家。 陈辄文:…… 陈息青:……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两个人一阵无语。 不明原因的陈辄文往家里探头看了一眼,就立即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家里一片狼藉,不用提散落在家里的被撕烂的纸巾,最重要的是,达能把家里的沙发给撕了。 太阳穴一阵跳动,今天还没吃晚饭,达能竟然搞出了这么一个烂摊子,他走向陈息青这边,稍微抬高了声音:“达能!沙发是不是你撕的?回来!” “嗷呜——”达能回嘴道。 它在陈息青家里嗅来嗅去,然后钻到了客厅沙发后面,找了个安全的地方,猫着不出去。 完全没有把自己当外狗。 陈息青进了屋,现在不知道是帮忙赶狗还是怎么办,他看着陈辄文又看看达能,知道这只狗一时半会也没有出去的觉悟:“你要进来吗?” “真不好意思。” 满脸歉意的陈辄文进来抓狗,无奈达能把脑袋埋进沙发后面,只留一个屁股在招摇。它死死地不出去,陈辄文怕真的强行拽着尾巴或者腿会伤到它,也不敢用多大的力气。 简直拿一只狗没办法。 心力交瘁的陈辄文哄骗着阿拉斯加:“出来!我不打你!” “嗷呜——”很明显地,达能不相信。 “真不打你,我什么时候打过你?” “嗷呜——!” 陈辄文没辙了,又跟陈息青道歉:“真的不好意思,给你造成麻烦了。” “没关系。”陈息青看着这只拿自己家当避难所的狗,心里更多的是好笑,他提议,“要不要试试看用它喜欢吃的零食?” 陈辄文回去拿鸡肉干了。 趁着这个空档,陈息青把买的食材一样样放进冰箱,又把调味料一样一样放进厨房。做完这些,陈辄文也拿着鸡肉干过来了。 “达能,鸡肉干,要不要吃?” “你最爱吃的鸡肉干,要不要吃一点?” 脱去了烟灰色的西装,扯掉了领带,摘了可能是用作装饰的眼镜,穿着一件白色衬衫的男人半跪在地上,拿着鸡肉干诱骗着那只闯了祸的狗。 美食当前,达能最终拖着一条口水钻了出来,咬住了那根美味的鸡肉干,咔嚓咔嚓吃得很香,陈辄文趁机把它抓回了家。 出门之前,陈辄文再一次道歉:“今天真的很不好意思!达能最近换毛,可以的话我明天来帮你打扫卫生!” 第8章 第二天上午十点,陈息青准备做他的亲子盖饭,两颗鸡蛋敲进碗里正在搅拌,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打开门一看,陈辄文带着他的吸尘器,跑过来要打扫卫生。 今天他穿了套居家服,头发软软地散在额前,头顶还翘了撮呆毛,完全不见了昨天大背头的精明样子。他站在刚刚打开的门前,带着自己的拖鞋,脸上一副深感抱歉的表情:“那个,我来打扫卫生了。” 怎么看怎么像做错了事的孩子跑过来认错。 达能昨晚也就是猫在沙发后面不肯出来,别的什么也没做,顶多也就甩了点口水在地上,真的不需要特地过来打扫卫生。看对方这个架势,陈息青有点过意不去,连忙说:“真的没关系的,你太客气了。” 然而,陈辄文的目光满含期待,让陈息青已经到嘴边的“谢谢不用了啊”又咽了下去,陈辄文顺势挤了进来,换好拖鞋,开始扫地,全程嘴角翘得飞起来,左脸那粒小酒窝似乎都染上了红晕。 “我先用吸尘器吸一遍,一会儿再拖一下地。”陈辄文挽起袖子,拎着吸尘器开始干活,陈息青有点过意不去,刚好亲子盖饭的食材看着有两个人的量,估计陈辄文也没吃午饭,决定待会留他一起吃饭。 “麻烦了啊,我刚好在做午饭,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待会一起吃吧。”陈息青随口说着,转身进了厨房。 “……啊。”对于正在打扫卫生的人来说,简直是幸福来得太突然,陈辄文纠结着到底该不该答应,答应的话会不会显得太不客气了,给陈息青留下不好的印象,不答应的话,其实他真的很想尝尝看喜欢的人做的饭。 想的不得了…… 他脸上发热,又抬头看了看,却看见陈息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了厨房。他偷偷地换了个位置,探了个头,看到了陈息青背对着自己正在切东西,脸上又是一红,飞快地退回去继续打扫。 陈息青洗好两人份的米,丢进电饭锅开始煮,然后将鸡腿剔骨去皮,切成小块,姜切片,大葱切段,洋葱切丝。 他没有选择紫色的洋葱,因为那种太刺激,能让人切得泪流满面,这次选的是外皮偏黄的,切起来好一点。 做完前期准备,陈息青打开天然气灶,开上小火,锅里倒上少许油,等锅稍微加热一会儿,将姜片放进锅,稍微炒了几下放入鸡腿肉,继续翻炒,没一会儿鸡腿肉变得稍微发白,他又将洋葱和大葱倒进过继续翻炒。 由于昨天在超市里没找到味淋,陈息青拿出一只小碗,往里倒了些料酒和蜂蜜调成甜料酒代替,感觉味道差不多之后,又往小碗里调了些酱油搅拌均匀,然后倒进了锅,紧接着加了些清水,盖上锅盖焖煮。 趁着这点时间,陈息青继续将刚刚两只鸡蛋液继续搅拌。两分钟一过,打开锅盖将一半蛋液倒进了锅里,等它稍微焖凝固,接着倒入另外一半蛋液,再焖到凝固。 刚好这么长时间,米饭也已经做好了。 陈息青将两碗白米饭盛好,放在一边,然后将刚刚煮好的亲子盖浇浇到了米饭上,端到了餐桌前。 这么长时间,陈辄文也已经将这个一居室全部打扫了一遍,连沙发上也没有放过,确实,打扫过后的一居室,整个的显得更加干净。 陈辄文的食谱单调的很,一天到晚健身餐,吃个鸡胸肉都是水煮的,没滋没味。除了健身餐之外,他只会做胡萝卜炒青椒,土豆丝炒青椒,胡萝卜炒土豆丝。跟鸡胸、胡萝卜、青椒、土豆杠上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没有外食的习惯,每天健身餐和三种素炒轮着来,所以刚才当他看到陈息青端上来的亲子盖饭,瞬间就感觉好饿。原来想迈回家的腿也迈不动了。 归根究底,他就是想吃陈息青做的饭。 想吃的不得了。 陈息青招呼他洗完手,然后两个人坐到了饭桌前:“比较简单,将就一下吧。” 如愿以偿的人抱着碗,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吃,埋在饭碗前的眼神似乎更亮了。 “好吃……嗯,好吃……你好厉害啊!”陈辄文这会儿像个智障一样,抱着饭碗只会说“好吃”。 “真的好吃吗?”陈息青笑弯了眼睛,又起身走到了冰箱前,“网上很多教程,我随便找了个跟着做了一下,很简单的,下次你也可以试试。” 打开冰箱门,自己拿了瓶养乐多:“要喝什么?酸奶、养乐多、苹果汁还是啤酒?” “我也喝养乐多。” 咕噜咕噜灌完一小瓶养乐多,两个人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陈息青看他这么容易害羞的样子,加上皮肤很好,估计他顶多二十一二,但是又想起昨晚那身行头,那种气场和压迫感又不太可能出现在那么年轻的人身上,又感觉肯定不止,于是问:“你多大了?” 陈辄文咽下一口米饭,想了想:“26。” 陈息青眯着眼睛感叹:“我以为你才22。” 被这么一说,陈辄文又是耳朵一热,其实他从吃饭开始,耳朵一直是红红的,他顺着问:“你呢?” “我啊,27了。” “那……你谈女朋友了吗?”陈辄文闷了半天,最后鼓起勇气问,几乎要把一张俊脸埋进碗里。 “……”陈息青有点闷闷不乐,“最近刚分。” 陈辄文耷拉下了脑袋:谈过女朋友……他是直的…… 直的…… 只能远远地看着了…… 咬进嘴里的亲子盖饭都有了一种苦涩的味道…… 玻璃心碎了一地的人吃完饭,道了谢又蔫巴巴地回了家,看着昨天刚被撕了的沙发和在沙发上打呼噜的达能,心塞地决定,今天不去买沙发了。 然后他趴在自己那张很大的双人床上,进入了梦乡。 —— 周末很快过去,一晃又到了星期天的晚上,为了防止自己一个人在家闷坏,陈息青吃完晚饭出去散步。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调整,感觉已经休息好了,现在他可以尽快地回到工作岗位而不会因为个人情绪影响到工作。 陈息青在金街溜达,想着是不是再去看一场电影,于是稍微靠边走了走停住,掏出手机搜索最近有什么片上映——不知道最近是怎么回事,电影院里恐怖片扎堆上映,陈息青扫了几眼,果断打消了看电影的念头。 开玩笑,他很怕鬼的好不好。 陈息青锁了屏,刚一抬头,就真见了鬼。 付俊卓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面前,盯着他一直没说话,看他看见了自己,才开口:“又见面了。” 不冷不热的语调,陈息青没说话,冷冷地看着对方。 “当初我和他谈恋爱的时候就知道,你一直在旁边守着,没想到你们后来真的搅和到一块了,现在我回来了,离他远点。” 神情嚣张,用词很不客气,付俊卓虽然人不够陈息青高,却把正房姿态摆的高高的。 陈息青一看到这个白月光就心塞。 他已经和傅审言分手了,也搬出去了,这人还特地跑过来莫名其妙地指教一番。 这是要找事情。 金街是条小街,在府琛娱乐城的背面,府琛娱乐城的正面是府琛广场,金街的人流量不能和府琛广场比,但也是有不少客流的。看着周围人来人往,陈息青有点头疼,不想和他多说,关于傅审言和付俊卓这两个人的事,多说一点他都会觉得很累。 他想回家睡觉。 惹不起,他躲得起。陈息青无视了他,转身准备跑路。 没想到付俊卓一把抓住了陈息青的后领:“跑什么跑?做了亏心事见不得人了?” 被人从背后一把揪住领子已经是非常令人不愉快的事情了,更何况对方还是情敌,还说了这样的话。 周围人很多,两个同性恋为了个男人拉拉扯扯,再打一架的话,引过来围观的人,不知道会被说些什么。付俊卓不顾及,陈息青却还是要考虑考虑的,他平复了一下猛然窜上来的怒火:“不要得寸进尺。” “现在知道丢脸了?”付俊卓嘲讽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来,“那会儿扮演傅审言的好朋友,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看我们分手了赶紧爬上他的床,结果呢,被白白睡了几年你和他修成正果了没?这些都不重要,我问你,这个周你老是在我们眼前晃什么?还想着和傅审言和好是吗陈息青?我告诉你,我看见你张脸就恶心。” 和傅审言在一起,是在他和付俊卓分手两年后的事,付俊卓话说得又脏又不客气,陈息青不想和他多说,把手机揣回口袋,问:“你说完没有?说完我走了。” 付俊卓不依不饶,继续警告:“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你最好离开A市,否则,我会把你还在和男人纠缠不清的事告诉你那个瘸腿的妈。” 话刚说完,脸色苍白的陈息青一个过肩摔把人掼到地上,紧接着跟上去膝盖压上付俊卓的胸膛,照着脸就是一拳:“话这么多!你他。妈唧唧歪歪有完没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里的真的是亲子盖饭的教程!可以试一试,挺好吃的︿( ̄︶ ̄)︿ 第9章 傅审言为了付俊卓出的柜,而陈息青则是为了傅审言出的柜。 陈息青的家庭是工薪家庭,并不是多开明的家庭,两年半前他和父母坦白自己的性向,被陈爸爸打得几乎是头破血流,陈妈妈也为了要拉儿子回所谓的正道,摔瘸了一条腿。 面对着将自己养大的父母,陈息青非常难受,但是他无法骗自己和骗别人,无法去结婚生子,再去一辈子愧对妻子。所以无论是陈爸爸的棍棒还是陈妈妈的眼泪,他都死都没有松口。 当初承受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人挺过来的。 他本着要和傅审言一辈子在一起的心,独自出了柜,独自和来自家庭的压力抗衡,为的就是铺好和傅审言未来的路。独自披荆斩棘开出一条道他不怕,只要最后那个人能牵着他的手一起走。 “什么时候改了,什么时候再回来,否则我就当你死在了外头!” 后来的两年多,父母门都不让他进,傅审言却在最后抛下他,转身奔向了付俊卓。 自己在外这么久,不需要别人再去告诉父母,他们肯定知道自己还是“死性不改”,但付俊卓的那句“瘸腿的妈”就是刺得陈息青想要狠狠地揍他一顿。 付俊卓嘴皮子厉害而已,但是真的动手了他根本招架不住陈息青的打法,被陈息青摁在地上砸了好几拳,根本没能还上手。 “够了!” 伴随着一道满汉怒气的声音,陈息青被一股很大的力量拉起来又推到一边,重心不稳的情况下,手擦到了不远处的块状花坛上,擦破了好大一块皮,更有一根尖利的树枝将手上划开了一道深深的伤口,血很快流了出来。 听声音,就知道是傅审言。 傅审言看了陈息青一眼,黑着脸从地上拉起了付俊卓,强制着准备把人往回带。 “站住。”陈息青站起身,慢慢走到傅审言身旁,伸出那只满是血的手,异常用力地抓住了傅审言的衣领,把人往前一带,压低声音,“既然我们是好聚好散,那么,回去好好管管你这位梦寐以求,不要没事到处发疯,搞得好像我对你旧情难忘,在一边虎视眈眈似的。” 面无表情地推开对方,陈息青昂首挺胸,拎着一手血,转身往回走。 傅审言拧了眉,推开自己的这个男人,一个月前抱着自己,跟自己说“带我走,我有点怕”,现在却满脸陌生地推开自己。 是的,他们已经分手了。 其实恍惚中傅审言也有点不太清楚,自己这一步到底走得对不对,只是他没想到陈息青这么容易就放下了,内心感慨之余,也没有再多去想,既然选择了付俊卓,陈息青怎样其实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了。 毕竟没深爱过。 说起来,是自己对不起他,加上付俊卓主动招惹了他,所以他打了付俊卓,傅审言也不愿意去追究。不管付俊卓愿不愿意,傅审言还是拖着他往回走。 陈息青慢慢地往回走着,手上的伤口传来一阵阵针刺一样的痛感,风还在继续吹着,他忽然感觉很孤单,就好像这个城市没有一个角落是他的容身之处。 想回家吃一碗妈妈亲手煮的小馄饨。 明明是揍了人,却像是被揍了一样,平常只需要十分钟的路程,无精打采的人走了十五分钟。麻木地进小区,刷门卡,进电梯,再麻木地踏出了电梯。 麻木地伸手掏钥匙,忘记了手上的伤口,衣服布料狠狠地贴了上去,“嘶——”,陈息青倒吸一口凉气,疼得回过神来。 “叮咚——叮咚——”有谁在摁门铃。 陈息青没有多在意,走到过道的尽头,刚一转过去就看见陈辄文在701的门前摁门铃。大概也是听到了陈息青的动静,陈辄文转过身来。 他今天穿了个熊猫居家服…… “刚才我尝试了亲子盖饭,想看看你在不在家的。”陈辄文解释,说完又加一句,“我没你的手机号……” 陈息青已经吃过晚饭了。 他看着陈辄文明显含着期待的眼神,还是点点头:“你等我一会儿。” 不管怎样,手上的伤口得先处理一下。 几乎立即,陈辄文就发现了陈息青的不对劲,他很快发现了陈息青手上的伤,连忙上前一步,急火火地查看对方的手:“你受伤了!” 陈息青被他立即跑过来查看的架势吓了一跳。 声控灯一直是亮着的,直到现在,陈息青才在灯光下看清了手上的伤,除了大片的擦破皮的地方,掌心还有道狰狞的伤口,血还在一直往外流。再看他刚刚走过的地方,零零星星有血滴在地上。 竟然有这么严重。 陈辄文紧张地问:“这是匕首划开的吗?” 当然不是,陈息青摇头,可能是之前摔下去的角度的问题,那截树枝竟然割开了掌心,划出了长长一道。 见他受伤血流不止,有人比陈息青急。 陈辄文饭也不吃了,让他等自己一下,回家飞快地拿来了纱布给他先止血,然后迅速了套休闲服换了鞋,拿了钥匙就拉着陈息青上电梯。 “我带你去处理伤口!” 大概是看到了自己流了很多血,加点心理作用在里面,陈息青感觉有点累,“嗯”了一声,就任凭陈辄文把自己带到了地下车库,坐上了一辆雷克萨斯的副驾。 车子缓缓发动,陈辄文开始打电话:“哥,我待会就到。嗯,一个朋友,手上受了点伤。” 虽然一路都在踩油门,但可以看出来陈辄文开车还是很稳的,不到十分钟,车子停在了一家看起来有点高端的私人诊所前。 陈辄文下了车,迅速跑到副驾这边,打开副驾的门。 看着在外面等着自己下车的男人,陈息青在一瞬间有点愣神。 下了车,陈辄文一路急火火地拉着他走了进去,迎面走来了一个戴无框的白大褂,也是个高个子,他和陈辄文简单的交流了几句,带着陈息青清洗伤口,消毒,然后麻醉缝合。 大概八厘米长的伤口,总共缝了16针,缝得整整齐齐。 处理完,无框眼镜的医生摘下口罩,抬眼看了看陈息青,目光又移向陈辄文,眼睛里似乎含着笑。陈息青感觉,这个医生有点那天陈辄文戴金丝眼镜时候的感觉。 “谢谢你。”陈息青礼貌性地说了一句,准备结账。 白大褂却摆摆手笑了:“最近不能碰水,海鲜也不要吃。我开了点止痛药,要是觉得疼可以吃点。” 说着,将药全部交给了陈辄文,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谢哥。” 回去的路上,陈辄文告诉陈息青,刚刚那位医生是自己的大哥,自己在A市开了个私人诊所。 他们家爷爷、叔叔以及大哥都是医生,陈辄文的爸爸从商,他因为觉得拿着刀和针往别人身上捅自己也会跟着疼,所以入不了医生这一行,也从了商。 至于医药费,陈息青坚持要给,陈辄文坚决拒绝,理由是自己去大哥那边从来没给过,都是过年直接孝敬点大哥喜欢的茶叶等。 停好车,已经是晚上九点半,陈辄文饿得不行了,肚子咕咕直叫。 他懊恼地说:“啊,我应该先去给你买点吃的先垫着,这样你就不会饿肚子了……” 分明他自己饿得肚子咕咕叫,还在担心别人。陈息青不忍心告诉他,其实挨饿的只有他一个人,自己早就吃过了。 上了电梯,陈辄文又高兴起来了:“不过没关系,一会儿我们吃亲子盖饭,我热一热就好了。” 他向陈息青保证:“不会让你等太久的,最多五分钟!” 不知道怎么的,陈息青嘴角就勾起了一抹弧度,笑着点了点头。 进了门,陈辄文照例被达能蹂躏了一番,等到达能发现还有个人也进来了,想要过来和陈息青玩的时候,陈辄文立即无情地把他赶到了一边。 陈息青受着伤,要离危险分子达能远一点——陈辄文想。 陈辄文的家很大,装修是那种比较欧式的风格,不过沙发破破烂烂的很可怜的样子。 由此可见达能的破坏力。 陈辄文将陈息青引到餐桌前,先给他倒了杯热水,然后将亲子盖饭封上保鲜膜,想了想又撕开,往里弹了点纯净水再封上,然后放进微波炉里转两分钟。 之前出门走得急,热腾腾的亲子盖浇就那么一直摆在桌上,一直到冷掉,陈辄文感觉表面弹上一点点水再加热会好一点。 很快,两碗盖浇饭摆到了桌上。 灯光很柔。 盖浇饭冒着热气。 陈息青握着勺子,无端变得有点安心。 对面陈辄文也坐了下来,同样拿着一只勺子,满含期待地看着他:“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在陈辄文的注视下,陈息青挖了一勺,慢慢送到嘴里。不得不说,陈辄文也是个做饭的材料,咬一口裹着鸡蛋的鸡肉,只感觉肉质鲜美,味道很棒。 陈息青竖了个大拇指。 陈辄文翘起嘴角,低下头,慢条斯理地吃饭。 第10章 周一,陈息青回到了公司。 “早!” “早上好!” “陈哥好久不见呀!” “好久不见!” 陈息青大学学语言出身,所在的公司是家氛围相对来说还不错的日企,一早去上班,都会互相大声地打招呼,平时主要领导不在的时候,更会有人互相带早饭和小零食。 没有一般日企那样死板严肃。 半个月没来公司,虽然平时有紧急事件,陈息青都在家用自己的笔记本处理了,但是毕竟时间比较久,还是堆了好一堆事情在手头。 陈息青第一次这么任性地请了长假,现在准备好接受忙成狗的命运了。 “哈哈哈!请假一时爽,加班悔断肠!陈哥,感觉怎么样啊?”曾斐鸿朝着陈息青办公桌上厚厚一坨资料挤眉弄眼。 曾斐鸿是办公室最年轻的小姑娘,去年刚刚毕业来到公司,平时鬼灵精怪爱说爱笑得不得了,加上人长得可爱,办公室里基本都拿她当小妹妹,都挺疼的。陈息青刚一来,骄纵却又可爱的小姑娘就开始调侃。 陈息青笑了笑:“看我加班很开心是吧?没关系,抓你一起加班。” “啊?不好吧陈哥!”曾斐鸿哀嚎,“我还要去找对象呢,不能在这边陪着你们,啊啊啊~我要去找男朋友~” 由于上班音乐还没有响起来,曾斐鸿又蹭蹭凑过来:“陈哥!你看我这新发型怎么样?” 被这么一说,陈息青才想起来今天看曾斐鸿的那股不对劲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她以前是及腰的黑长直,现在变成了短发,陈息青打量着青春洋溢的小姑娘,点头:“嗯,虽然有点不习惯,但是以前可爱,现在帅气。” “我也觉得!哈哈哈~”伴随着开始上班的轻音乐,曾斐鸿笑着跑回了自己的座位。 陈息青慢慢地整理着面前的报价资料,手上受伤多多少少有点不方便,但是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前段时间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工作,最近却是不工作就会坐家里胡思乱想,所以人还是要忙点才好。 一整天一直在忙,厕所都没上几回,傍晚的时候,部长打电话过来,让陈息青留出时间,带营业部两个半新不熟的人去陪三个从大连飞过来的客户吃饭。陈息青看看自己包得个什么似的手,这种情况大概是不能喝酒的。 想想,陈息青还是拒绝了:“部长,我最近手上受了点伤,可能不太能喝酒。“部长说:“没关系,酒可以少喝,让小王和小蒋去喝,你在一边喝苏打水也行,但你一定得在场,小王小蒋还镇不住场子,这次客户很重要,关系到35UP的案件能不能拿下来,其中有个是刚从日本那边派遣过来的,你得好好陪着点。我今天飞不回来,拜托你了。” 陈息青看着手头堆积的工作,内心叹一口气,还是答应了:“好的部长。” 客户中有两个是日本人,为了照顾客户的饮食习惯,陈息青让总务预约了家叫做“凛”的日料店。 这家店算是A市比较高档的店,不管是菜品还是口味,都令人赞不绝口。A市这么多家店,也只有这一家能兼顾中国人和日本人的口味习惯,他们的菜单也很有特色,分为偏中式口味和偏日式口味,根据客户的需要来定做料理的厨师。 往往带着日本那边跑过来的客户,他们都能吃得很开心,当然也不排除那些个刚刚被海派过来,还没怎么见过中国,一个劲地想要试试中国口味的小年轻。 来的两个年纪偏大一点的是日本人,还有一个稍微年轻点的中国人。 这俩日本人,其中一个叫古川的看上去惨兮兮的一头白发,还缺了两颗门牙,看样子得有七十其实只有五十八的老头,说出来的日语也是漏风的关西腔,如果不是常年和日本人打交道,会很难理解他在说什么,陈息青和对方聊天,虽然一点压力也没有,但是身边的小王小蒋确实是一脸懵。据说这个叫古川的老头一辈子没娶老婆,年轻的时候是有过未婚妻,然而在结婚前出车祸去世了。另外叫花崎的倒是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领带打得整整齐齐,外表年龄比实际年纪小五岁左右的样子。 花崎是临时顶岗的客户公司的品质部部长。 前任部长出差期间在酒店里摔断了股骨,今天下午陈息青收到那封一本正经的事故报告书的时候还笑了好一会儿。 这帮日本人,出个什么事都要求来一封事故报告,这次的报告书是一起来的这位中国客户出的,事故报告的日语版是这样写的:被害地点:xx酒店大床房。 是否有异常:经过确认,被害地点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异常。 被害原因:可能是走路没注意看,所以摔倒了。 最逗的是,报告书上附了张酒店房间的图,在床边用圆圈和线条煞有其事地画了个摔倒的人,异常生动形象,这位中国仁兄也是异常有才…… 其实那位部长干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要么就是喝醉了酒,要么就是不可描述,但是出差期间不允许喝醉也是有规定的,报告这样写也没人去多追究。 一顿饭下来,陈息青还是意思意思喝了一杯兑冰的烧酒,最后宾主尽欢。 散场的时候已经十点,还好没有另外安排去什么club,否则会更晚。陈息青打了个的回家,下车的时候也十点半了,现在他身体处于比较劳累的状态,他觉得自己能倒头就睡。 下了电梯,陈息青正开着门,对面703的门却开了,是陈辄文。 估计是听着门外的动静,一听到外面有钥匙声音就立即出来了。 陈辄文走出来,递给陈息青两副收口很紧的防水手套:“你的手不能沾水,我想,洗漱的时候,估计能用到这个。” 接到手上,手感软软的,大小看着很合适,不会太紧勒到伤口,也不会太松影响行动,刚好适合现在的陈息青用。并不是很常见的手套,估计真的要去买,跑超市一时半会可能还找不到。 陈息青:…… 对面穿着居家服的陈辄文说:“伤口还没愈合,不能喝酒。那个,我闻到了酒味,没有要干涉你的意思,只是觉得这样对伤口不好……” “陪客户,只喝了一小杯。”陈息青解释,想了一下又说了一句,“谢谢你。” 两个人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气氛中。 陈辄文憋了一会儿:“你工作很忙吧?” 陈息青点头,又摇头:“我前段时间请了个长假,所以这段时间会稍微忙一点。” 他打开门,问陈辄文:“要进来坐会儿吗?我给你倒杯水。” 陈辄文分明已经迈开了一只腿,又停住了,他说:“我今天就不进去坐了,明天吧,你今天也早点休息,不要太累到自己。” “嗯,好。你也早点休息,谢谢你的手套。” 当天洗澡的时候,陈息青用了其中一副,和想象中一样,不会太紧也不会太松,真的很好用,陈息青套着进了淋浴间,行动比昨晚方便多了。 昨晚他洗澡的时候很不方便,当时就想着要去找找看买一副这种手套,谁知道今天没空,陈辄文竟然买了送过来了。 陈息青洗漱完毕,又将手套晾起来,把衣服倒进了洗衣机,然后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摆着剩下的一副手套,他看着手套陷入了沉思。 —— 陈辄文在家里,挤着达能心不在焉地看电视。 不知道陈息青睡了没有,手套还好不好用,他瞄瞄摆在陈列架上的几副手套。 应该还好用的吧?自己已经在家试过了,套着洗脸刮胡子都没有问题,陈息青的手比自己的小一点,就算包了纱布,应该也没什么问题的吧? 纠结的人想了好几分钟,他知道自己最近很奇怪,但是就是想要找各种理由去见陈息青,哪怕就一眼。早上看一眼,一天就能安心点,晚上看一眼,就能睡得踏实点。 怎么办啊…… 陈辄文躺倒在沙发上,像是有把涂满了荷尔蒙的小爪子在他心上一遍遍地轻挠着,挠一遍,想一遍,挠一遍,念一遍。 有时苦有时甜,有时开心有时低落。 纠纠结结的。 他起身,做了三十个俯卧撑,又冲了个澡,还是压不住内心的悸动。 睡在床上还没闭上眼睛,陈息青那张脸就浮现到了眼前,他掏出手机,翻出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的陈息青的号码,一遍遍看着,但是太晚了也没有理由打过去。 陈息青就在隔壁的隔壁的房子里…… 一想到对方现在离自己这么近,陈辄文就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真的很想有那么一天,能和他抵着头,相拥而眠。 陈辄文在内心默默地勾勒着和陈息青的未来,一不小心已经想到了两个人白发苍苍的那一天。 客厅里时钟时针一点点走着,卧房里的人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达能:你明明买了好几副,为什么只给他两副?小气! 陈辄文【捂紧手套】:如果一次性全部给了,下次拿什么理由去敲门? 达能【恍然大悟】:噢!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陈息青【黑线】:…… 第11章 最近A市一直在下雨,放眼望去,整个城市笼在一层迷迷蒙蒙的水雾当中。 从香颂的地下停车场开车出小区,出口刚好对着一条主干道,下雨天加早高峰,仅仅是出小区门都要开三四分钟的样子,到了路上,更是车山车海堵得不像话。 在这种令人浑身不舒服的潮湿天气中,陈息青接连加了两天的班,把压下来的工作完成了一小半。工作堆成小山,陈息青不急不躁,打算继续加班,争取这个周能完成至少四分之三。 于是这天傍晚五点半,大家都收拾收拾准备下班的时候,陈息青还是一尊佛一样坐在电脑前。 “辛苦了!” “再见!” “明天见!辛苦了!” 一天从早上的“早上好”开始,到晚上的“辛苦了”结束,办公室一群人呼啦啦散开,各回各家,留陈息青孤家寡人一个。 “陈哥今天也加班?” 本来以为人都走光了,没想到曾斐鸿还没走,陈息青一抬头,就发现这小姑娘补了妆,拎着个包准备往外冲的架势。 他边发邮件边随口说:“对啊,要赶进度。小曾最近谈恋爱了吧。” “噢!陈哥你怎么看出来的?!”小姑娘停住脚步,睁着一双大眼睛惊讶地问。 怎么看出来的呢? 大概是恋爱中的人,尤其是热恋中的人,都会在不经意间就露出笑,那种笑就好像清香的花,从心田里开出来,所谓发自心底的笑;大概是有了喜欢的人,什么时候眼睛都会变得亮晶晶的吧。 前天还嚷着要找男朋友的曾斐鸿,这两天行为非常可疑,她经常对着电脑上看一眼眼花看两眼欲吐的excel,看着看着就露出甜甜的笑。她坐陈息青斜对面,陈息青当然会注意到。 看,恋爱其实是件幸福的事情,简简单单,想到那个人就会笑。而不是一再妥协,想到那个人就愁眉不展。 “因为你最近变得很漂亮啊。”陈息青朝她竖了个大拇指,然后挥挥手,“快回去吧,男朋友该等急了。” “嗯!那我先走啦!陈哥你继续奋斗!”小姑娘风一样卷出办公室。 陈息青安安静静地又工作了十五分钟,结果隔壁又有人噔噔噔跑过来,是生产部小权,他戴着顶安全帽:“陈哥!刘杨突然肚子疼得受不了,我今天没开车,现在这个点也不方便打车,借你的车开一开,我送他去医院!” “严重吗?”陈息青起身把钥匙拿给他,“需不需要我一起去?” “应该没什么事,陈哥你最近忙,我去就行了!谢了啊!”小权接过钥匙,往兜里一揣往回走,想了想又折回来,“陈哥,你几点走?回头我把车还开回来。” “没事,晚点我打车走,明天开过来就行。” “好嘞!” 继续加班。 晚上六点半,有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您好,哪位?”陈息青接起电话。 原来想着是哪位客户,没想到竟然是陈辄文。对方的声音传过来的那一瞬,陈息青的表情几不可见地放松了一下。 办公室很安静,营业部办公室只剩陈息青一个人,窗户上映出办公室里穿着衬衫的人的侧脸,异常柔和。 陈息青呼出一口气,拿着手机去茶水间,打开现磨咖啡机,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电话那边,陈辄文顿了一下:“今天你还要加班吗?我想带你去换药。” 换药? 陈息青想起来了。 昨晚他加班到十点,陈辄文楞是在他回家开门的时候,准时出现在了他眼前,然后又拿给他几副手套,说最近下雨,之前的两幅手套可能不够用,如果水洗过没干就继续用的话,可能会引起感染。 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拒绝会不太好,收了又觉得总是被人家照顾着很不好意思,礼尚往来,于是他约了陈辄文周末一起吃饭。 昨天晚上,陈辄文没提换药的事,陈息青自己也忘记了,现在陈辄文一个电话打过来,他才感觉到好像手上伤口隐隐泛疼,确实应该去换药了。 转头看窗外,风雨大得一塌糊涂,出一次门肯定很不容易,怕给对方带来麻烦,陈息青出于礼貌拒绝了:“雨太大了,我自己去就好。” 陈辄文立即说:“没关系,我刚好找我哥有事,可以带你一起去。” “……”车被小权开走了,手上纱布也没那么看起来整洁了,关键是伤口还疼。 心里默默叹一口气,陈息青答应了下来。 “你告诉我地址,我来接你。” 陈息青等了二十分钟,陈辄文就到了。 陈辄文的车是外来车辆,保安不让进,他把车停在门口,撑着把明显和他身高不符的小黑伞,风雨飘摇地走了进来。 于是陈息青看到陈辄文的时候,对方的形象是这样的:一身衣服别提了,都湿了,只有一颗脑袋是干的。 这人被淋得一塌糊涂,却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陈息青的伞在自己车上,公司的备用伞架形同虚设,上面什么也没有,两个人只能撑着那把可怜的小黑伞。由于陈辄文身高较高,本着“我高我撑伞”的思想,愣是撑着伞把陈息青安全护送到了自己的副驾驶。 他自己跑到驾驶座的时候,连头发也湿了。 陈息青刚想拿纸巾给下巴都在滴水的陈辄文,对方已经先递过来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干毛巾:“擦一擦,你都淋湿了。” 大雨猛烈地拍着车窗,外面一片喧嚣,对比着车里此刻的安宁。 陈辄文自己也拿了块干毛巾,擦擦脸,擦擦头发。然后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啊对了!你的手湿了吗?” “……没有。谢谢。” “嗯……那就好。” 擦着脸上的雨水,陈息青竟然感觉手上的毛巾有点沉,刚才陈辄文把伞全部撑自己这边来了,他淋着暴雨走到副驾驶,打开车门把自己送上副驾,再关上车门,最后回到驾驶座。 除了小时候被爸爸妈妈这样对待过,长大以后,还是第一次有人在暴雨中为自己撑伞。 还是这种撑法。 车外大雨,温度较低,车内温度一高就容易形成水蒸气,这样更会妨碍视线。为了能看得清楚点,陈辄文打开了冷空调,然后又挪腾着从车后座拿过来一条小毯子,盖到了陈息青身上。 一切就绪,发动汽车。 被一个比自己小一岁的男人这么照顾着,陈息青有点不适应,或者说,他有点不适应被照顾的感觉。 不太适应的人拿下毛毯,假装随意地给陈辄文盖上:“我不冷的。” 陈辄文那边其实更紧张,要知道,他刚才俯身过去盖毛毯的时候,心跳得很快,现在还要心跳加速第二次。 “没关系,我穿得比你多。”假装淡定的陈辄文红着耳朵,又侧俯着身体把毯子盖了回去。 车子缓缓行驶,路边灯光和着雨水糊在车窗上。陈息青指尖摩挲着小毯子,软软的,有温度的。不知道忽然间涌上心头的感觉是什么。 今天陈辄文的大哥不在,陈辄文带了盒茶叶直接放在了他大哥的桌子上,很快又找来了另一位医生帮忙。 这是个美女医生,人长得非常漂亮,也非常热心。她和两个人都互相打过招呼后,领着人去换药。 三个人一起走,陈辄文安安静静地跟在最后面,听着前面美女医生和陈息青两个人就换药的事情一问一答,偶尔说一两句话。 揭开纱布可以看见,陈息青的伤口泛着白色,里面隐隐有水的痕迹,愈合得并不好。 美女医生轻轻摁了摁伤口周边,没有发现有脓水的痕迹:“最近是不是做什么牵扯到伤口了?” 陈息青想了想:“最近敲键盘比较多。” 最近他工作太忙了,各种资料报价,一直收发邮件,手一直在动,再加上一直加班没有好好休息,所以看见自己手掌上那条凄惨的疤,陈息青没有多意外。 他不在意,有人在意。陈辄文在一旁盯着伤口,眉头几乎要拧巴成一团,他凑上前,认认真真掏出一本小本子问美女注意事项,美女一样样说,他一样样记。 龙飞凤舞的字写在小本子上有些憋屈,陈辄文低着头,一本正经地写着要点:1、不能太累,动作幅度不能太大牵扯到伤口。 2、不能沾水,最近天气潮湿更要注意。 3、多吃含蛋白质和维生素的食物。→比如,黑鱼炖花生对伤口愈合效果特别好。猕猴桃等。 4、忌:酱油、辣椒、菌类、海鲜、鸡翅鸡爪、易上火的食物。 5、宜:…… 满满当当记了四页,直到陈息青换好药,手上缠上新的纱布,陈辄文还在涂涂改改。 这……陈息青几乎要怀疑陈辄文这是带儿子来看病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陈辄文:你盖吧→_→。 陈息青:你盖吧←_←。 陈辄文:我不冷→_→。 陈息青:我也不冷←_←。 毛毯君:你们这样推来推去的,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啊摔?!(╯‘ - ’)╯︵ ┻━┻小黑伞(扶着腰,一瘸一拐地跑过来):是啊,考虑过我的感受吗?!(ー`′ー) 达能:是啊!考虑过一狗在家的我的感受吗?!!!!!!! 沙发:是啊!考虑过独自在家面对恶狗的我的感受吗?!我特么到现在都在瑟瑟发抖o((⊙﹏⊙))o. 第12章 最近是多事之秋,在C市的另外一个分公司频频出品质问题,一个月之内已经被三家不同的客户投诉了三次。虽然是另一个分公司出的事,但是按照流程规定,就得他们这边去解决,因为C市分公司还不成熟,客户目前只认他们A市这边的。 品管小哥诸君彬烦得一塌糊涂,他整天忙里忙外忙成狗,忙遥控指挥去客户那边选别产品的部下,忙一堆品质报告,还要时不时应付着从日本派过来的副总经理的炮轰。 陈息青刚刚踏进隔壁办公室,就看到诸君彬顶着一颗大油头,呈垂死挣扎状和电脑干着仗。 平时小诸没这么不修边幅,虽然不会穿得很潮,但不至于头发弄到这么油,看来实在是脑力消耗过多。 诸君彬抬起头看着陈息青:“陈哥,厦门那边也来凑热闹了,他们可以凑一桌麻将。” 陈息青秒懂:“又有投诉?” 看着诸君彬看着自己,面如死灰,陈息青默默地觉得,他真是太惨了…… 不过,同一公司的人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品管部不好过,营业部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作为一个公司对外的窗口,营业部就是个枢纽,联系内外,公司出了重大品质问题,作为营业,无论怎样,第一步都是先电话道歉,然后品管部派人飞客户公司去选别检品,公司内部从最基本的数据入手,查出产品制造日期,然后排查原材料、外协加工厂、机器、操作工等可能出现的问题,技术部一帮人呼啦啦研究半天,同时营业部得一个个客户公司登门拜访,陪陪笑脸,联络联络感情。 陈息青是为接下来的出差做准备,来和诸君彬商量一些战略性问题的。 两个人低声讨论着这次品质事故发生,有可能的原因,以及拜访客户时对方可能会提的问题,这些问题哪些可以如实回答,哪些得打太极,怎么打。 来之前,陈息青把自己手头的一份资料先发了一遍给公司内相关人员,又打印了一遍,自己圈上了要点之后,带过来给诸君彬。 一旁总务刘莉在接电话,她先是带着笑,用日语细声细气地接起电话:“你好,我是刘莉,请问您是哪位?嗯?什么?” 不知道对方说了些什么,刘莉的表情渐渐变得不悦,然后倒竖着眉毛,爆出一口A普话:“你谁啊?!说清楚撒!啊?” 可能对方还说了什么,她又弱弱地说:“啊……你稍微等一下,我去帮你喊一下。” 然后将电话转给隔壁桌的财务,说了声:“工商管理局的。“消停了一会儿,刘莉的声音又响起来,这次是对着门口的快递小哥说的:“哎哎哎,你不要进来!我们要换鞋的!” 这个翻脸如翻书的女人,一通电话,两种语言,三种态度,再加上时不时的忽然拔高嗓子。 诸君彬和陈息青早就忘了刚才讨论的话题,面面相觑:还是营业小办公室的小姑娘可爱…… 营业部之所以在众多部门中能单独有个营业小办公室,并不是因为他们是公司老大,而是经过长期的共处,营业部被其它部门投诉:太吵…… 整天电话不断,营业部长更是喜欢拿个手机,亮着洪亮的嗓门,满办公室打“移动电话”,久而久之,被其他部门嫌弃到不行,这才单独给营业部配了个小办公室,让他们自生自灭自己吵自己去。 现在看来,营业部其实真没那么吵……诸君彬愁眉苦脸,看着陈息青:“我们去你们办公室讨论吧,你那边资料全点。” “……好的。” 营业部。 小姑娘曾斐鸿最近心情非常好,诸君彬抱着电脑跟着陈息青出现在她眼前时,她看着对方眼底挂着的两个黑眼圈,顺手给打了一杯黑咖啡,端给了诸君彬:“诸哥,你都成熊猫啦!” 刚刚遭受魔音的诸君彬顿时感激涕零,亮晶晶地看着她。 于是曾斐鸿实力证明了诸君彬一直坚信的一点:营业办公室的小姑娘确实很可爱。 一旁陈息青拖来移动白板,招呼来了小王和小蒋,将刚才和诸君彬讨论的话题列出了四个点,再稍微向小王和小蒋解释一遍,确保他们能理解,然后在此基础上开始了新一轮的小会议。 四家客户公司同时投诉是很严重的品质事故,而关于登门拜访道歉,四家公司,缓哪家都不行,于是只能这样分配,总经理亲自登门拜访最大的那家,其次是副总经理,营业部大嗓门部长成天在外面飞赶不回来,所以陈息青带部里随便一个人去第三家,第四家由小王和小蒋一起去。 总经理是中国人,人到中年做到总经理,早就比谁都精了,他去应付最大的那家,完全不会有人去担心会出岔子;副总经理是个固执又暴躁的日本人,他去第二家客户那边,和对方那个非常随和的老总老乡见老乡,应该问题也不大;陈息青自己这边和小王小蒋交代注意事项,全部理了一遍,这才散会。 今天周五,明天就是周末,但是由于出了品质事故,加上国庆前夕大家都要先把问题解决了才能安心放假,这次公司几个人的出差,定在了周末。 陈息青想起了自己说周末要请陈辄文吃饭的事,看样子是去不了了。虽然感觉很抱歉,但是公司安排的出差不得不去,只能下次再请。 晚上,陈息青照常加了三个小时的班,本来想再加一会儿,想想回家还要准备第二天出差的行李,于是算了。 今天雨势比昨天小,但还是一直在下,A市的排水系统不是太好,这几天已经有好多段路被水淹得不像话,陈息青一路开车蹚水,心想这种淹法,已经快赶上汛期了。 好不容易开过淹水路段,往后的路都规规矩矩地排着水,陈息青很快将车开进小区停到了地下车库,下了车直奔电梯。 不知道今天陈辄文会不会出现——陈息青随便一想,其实也没有多在意。然后,当电梯停到7楼,陈息青走到自己门前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陈辄文家的门打开了。 他先是探出个脑袋,然后整个人走出来——雷打不动地穿着居家服,他看着陈息青,不知怎么的,陈息青忽然就想到了那天看着鸡肉干想吃的不得了的达能。 “进来说吧。”陈息青打开门,招呼人进来自己这边。 “嗯!”那边飞快地关上门,几步走进了陈息青家。 “那个……我今天炖了黑鱼花生汤,对伤口愈合很好的。”陈辄文递过来一只保温汤盒,想想又解释,“最近刚好对厨艺感兴趣,所以就炖了这个。” 陈息青眼前出现了那天他那本记了四页纸又涂涂改改的小本子,还有记录时认真的表情。 这个人……大概是特地炖的,却非要找个理由。 第13章 黑鱼炖花生,花生能去黑鱼的腥,不放盐或者稍微放一点点盐,别的什么也不放,炖出来雪白的汤,喝下去对伤口结痂愈合非常好。陈息青小时候顽皮,脸上磕破过,当时妈妈炖了这种汤逼着他喝,没几天疤就结痂痊愈了。 做这道汤,需要的是火候和耐心,而不光光是什么对厨艺感兴趣。 陈息青接过汤盒,低声说了声谢谢。 怎么说呢。分手对他来说打击非常大,风大雨大开车回家,第二天还要出去出差,他很累,精神上的累最容易拖垮一个人,他是身体和精神双重的累。虽然说忙可以让人没有时间去多想,但是压在胸口的石头始终是在的。 陈息青刚开始故意去撕开伤口让自己看清楚,后来故意去忽略让自己不要想起来,但是,一天当中总会有那么几分钟想起傅审言,分散在早上睁开眼时,中午吃饭时,白天工作时,夜里加班时,每个时间段就短短几秒,但足够让他压抑一整天,然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崩溃。 分开这么久,他睡眠一直不好,白天去上班没有任何人看得出来他有什么异常,但内心到底是怎样的煎熬,他自己知道。 保温汤盒拿在手上,沉甸甸的,昨晚的小毛毯也是沉甸甸的。 不得不说,人在孤独的时候对温暖的渴望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对面陈辄文不知道陈息青都想了些什么,他引着陈息青去到餐桌旁,陈息青将汤盒放到桌上,陈辄文打开汤盒上的顶盖,从里面拿出来一把勺子递到陈息青的手上,然后自己坐到了对面。 做这些的时候,两个人就像共同生活了很多年的伴侣一样,连动作都无比默契。 “尝尝看味道是不是还可以接受?除了一点点盐,我什么也没有放。” “嗯。” 喝一口,因为放了花生和盐,鱼汤不会腥,加上炖了很久,汤里有一种醇厚的香味,陈息青加班到现在还没有吃东西,几乎是立即,胃就被鱼汤俘获。 很暖。 外面风还在刮,雨还在下,屋里干干净净,陈息青喝着黑鱼汤,那股暖从胃里延伸到四肢,慢慢充满了全身。 “很好喝。” 陈辄文看着他笑。 陈息青没有说任何感谢的话,陈辄文也只是坐他对面静静地看着他,但是两个人此刻的气氛却莫名和谐,连流转在两个人之间的空气都变得格外安宁。 “我明天去广州出差。”刚刚喝完热汤,陈息青脸上浮现出了一点红,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抱歉,“本来说这个周请你吃饭……” 陈辄文明显没有想到他会出差,顿时一愣:“没关系,明天……周末还要出差吗?” “公司产品出了些问题,需要紧急对应。”陈息青也不想去对应这种紧急情况,累了一个周,想要软绵绵睡个懒觉,然而公司出了状况,他被剥夺了这个周末的休息权利,明天还要赶一早的飞机,想想都有些头大。 广州离A市挺远的,不管是高铁还是飞机,一去一回最起码两天。所以,要很久见不到面了啊……陈辄文努力地掩饰着忽然涌上来的低落的情绪:“……你的工作好像很忙的样子。” 陈息青摇摇头,抽了一张纸巾将嘴角擦干净,开始收汤盒:“因为我前段时间我请了个长假,工作积压下来,所以只能加班补进度。这次出差也属于突发情况,平时我没这么忙的。” “我知道你请假,你说过。”陈辄文见他要去洗汤盒,连忙站起身,“我来吧,你的手不方便。” “没关系的,我有你给我的手套,不会沾水。” “我直接带回家洗就好了,你好好休息……” 然后两个人都愣住了——两个人一前一后要去拿汤盒,在不经意间,陈辄文的手覆上了陈息青的手。 陈辄文感觉触摸到的那只手暖暖的,还带了电流,噼里啪啦窜了全身直冲头顶:…… “我方便点……”陈辄文默默地收回手,却还在言语坚持,“这次换药,医生说能不沾水就不沾水,所以,还是我来吧。” 上次大风大雨,他带自己去换药,手受伤那天,也是他带自己去了哥哥的私人诊所。果然还是应该要去珍惜别人的成果,陈息青笑着妥协:“也好。拜托了,谢谢你。” 他将汤盒递到了陈辄文面前,后者收了汤盒,整整齐齐地收拾好,又从桌上抽了一张纸巾,把并不脏的桌子擦了一遍,最后才准备回去,走之前嘱咐陈息青:“不早了,你记得早点休息。” 挂在墙上的钟显示已经将近九点半,平时这个点根本不算早,但是陈息青第二天还要去广州,陈辄文非常自觉地等他喝完汤,怀着恋恋不舍的心情立刻撤退:“我先走了!” “嗯!你也早点休息,晚安。”陈息青关上门,忽然觉得,其实这个一居室也没有那么空荡荡。 事实证明,陈辄文没能早点休息,因为他抱着汤盒回到703门前时,发现口袋里并没有钥匙,他不死心地浑身上下又找了一遍,然而钥匙还是完全没有踪影。陈辄文努力地回想了一遍,终于想起来,钥匙应该是插在门后,他忘记拔了。平时进门时把钥匙插上门后的钥匙孔,出门时随手拔,不知道怎么今天就忘记了。 有点郁闷。 他现在一身居家服,手机钱包都没带,车钥匙也没有,出去住酒店是不可能的了,这个点找人撬锁也是扰民,备用钥匙倒是有,但是在奶奶家,也挺远的。 情况有点糟。 没办法,只能又抱着汤盒去摁陈息青的门铃,这次是寻求帮助。 陈息青刚刚送完陈辄文,正准备整理明天出差用的衣服和从公司带回家的一堆资料,电铃响了起来,他跑过去透过猫眼一看,门外站着陈辄文。 打开门,陈息青有点奇怪:“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忘我这了?” “不是,是我钥匙锁家里了……”陈辄文不好意思地说,“备用钥匙在我奶奶那边……” 陈息青看看他,除了一身熊猫居家服和一只保温汤盒外,其他什么也没带,顿时明白了,他连忙把人迎进来:“外面有点冷,你先进来,如果不介意的话,先在我这里将就一晚,然后明天开我的车去你奶奶那边,你看这样行吗?不行的话,你也可以先开我的车去拿钥匙。” 因为时间不早了,而且天气恶劣,即使有车外出也很不容易,所以陈息青首先提出的建议是在他这边先将就一晚,如果陈辄文不愿意,也可以借车给他回去取钥匙,看他自己怎么方便。 于是陈辄文今天第二次踏进了陈息青的家,并且一踏进去耳朵就只抓住了陈息青那句“在我这里将就一晚吧”。 陈辄文现在的想法跟个小孩子似的:没带钥匙,好郁闷啊……嗯?住……住一晚?!好啊好啊︿( ̄︶ ̄)︿内心很激动,很愿意,但是看到陈息青放在一旁的出差行李箱,又觉得自己打扰到了他,有点矛盾。 然而,他挺困的,奶奶家也挺远的。纠结了半天,陈辄文还是屈服于内心的期待:“那我在这边住一晚。” 陈息青又想起了他家那只狗,没有钥匙,人可以在这里留宿,狗只能独自被锁家里,不知道一只狗在家里得有多急呢。 于是,达能怎么办? 爱狗的陈息青问:“达能是不是也被锁门里了?” “没有,它在我奶奶家。最近她老人家说想它了,我昨天把它送过去那边养两天。” “那行。” 陈息青放了心,准备继续安排陈辄文睡哪,刚准备开口,陈辄文已经做好了决定:“给你带来麻烦了,真的对不起,晚上我睡沙发,借我一条小毛毯或者被子都可以。明天一早我回奶奶家拿备用钥匙。” 陈息青对两个人挤一张床完全没有想法,他本来的打算是让出卧室,自己睡沙发的,毕竟陈辄文平时真的很照顾他,怎么也不好意思让人家睡沙发。 而对于留宿一事,尽管陈辄文内心很开心,但是确实又觉得打扰了陈息青,很不好意思,更不可能答应睡卧室让陈息青睡沙发了。 不行。陈辄文坚持睡沙发。 于是陈息青给他抱了一床被子,拿了一只枕头,然后看着他像一只毛毛虫一样钻进被窝,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只留一颗脑袋,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 不知道在乐什么。 “我稍微收拾一下明天的行李,可能会有点吵。” “你忽略我就行,我没关系。” 当晚,熄了灯。沙发上原本昏昏欲睡的人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他非常满足地盖着陈息青的被子,团来团去,一点也不想念自己的大床。 咚! 卧房里的陈息青,总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动静,再听了一会儿又恢复了安安静静。 应该是听错了吧? 第14章 陈辄文做了个美梦。 他梦到陈息青不是直男,并且喜欢上了自己,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相视一笑,然后自然地拥抱着,轻轻接吻,他感受着他的呼吸他的心跳,巨大的幸福感冲向心脏。 两个人爱得轰轰烈烈甜甜蜜蜜,然后就……莫名其妙拖着行李箱准备私奔了。 配合他醒过来的,正是陈息青微微拖动行李箱的声音。 陈辄文刚刚醒过来,还没能分清梦境和现实,他迷迷糊糊地想着,啊,真幸福啊,怎么能这么幸福呢? 像泡在蜜罐子里一样。 他看着穿着西装裤和衬衫拖着行李箱的陈息青,感叹,真帅啊,这人要和我私奔了。 “你醒了?”陈息青一早起床,轻手轻脚忙了一轮,尽可能地不去过多地吵醒陈辄文,没想到他就稍微移动了一下行李箱的位置,陈辄文就醒了。 既然醒了,那就起吧,反正自己也快出门了,陈息青说:“本来没想这么早就吵醒你的。我还有一个小时出发,车钥匙放在那边桌子上,卫生间洗手台上放着的牙刷、毛巾和刮胡刀,都是新的。” “唔……” 脸和梦中的脸是一样的,声音也是一样的,不过梦里的陈息青的眼神充满了爱意,而眼前现实里的这个陈息青,完全是在招待客人。 陈辄文忽然就真的醒了,顿时翘着头发翻身坐起,心里暗暗懊恼,私奔……私什么奔?人家这是要去出差呢! 不知道刚才的睡相有没有太蠢,有没有半张着嘴巴,有没有流口水?还有,做了那么蠢的梦,自己有没有在梦里说些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如果说了的话,怎么办? 越想越不自在,陈辄文胡乱地说了声谢谢,立即翻身下沙发,红着脸跑进卫生间。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渴望靠近却又心生胆怯,明明自己已经够好,在那个人面前还是会担心自己是不是不够好。 其实就陈辄文那张脸,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算他在铲屎,都会有人觉得他在打高尔夫…… 陈息青自然不会知道陈辄文现在内心的那种懊恼,他走进厨房,不到五分钟就端出了两碗冒着热气的茶泡饭,然后拿了勺和筷子,整整齐齐地摆在餐桌上。 做完这一切,刚好陈辄文也洗漱完毕出来了,陈息青抬头看见他,朝他招招手:“来吃早饭。” 来吃早饭——陈辄文最近变得尤其容易心跳加速,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从陈息青的嘴里说出来就觉得异常好听。最近接连下雨,平时也没有什么太阳出来,但在这个房间里,他真的觉得陈息青在发光。 “嗯!”坐到餐桌旁,拿起勺子,舀一勺汤送进嘴里,咽下去,再吃一口浸泡了汤汁的米饭,吃了满嘴温馨的味道,陈辄文内心雀跃到不行,看向陈息青的眼神也变得亮晶晶的,“很好吃啊。” “这个很简单的,都是食材本身的香味。”陈息青坐他对面也开始吃早饭,“比较仓促,只能做这种了,下次有机会我做一种更复杂更好吃的你尝尝。” 下次…… 他说下次还要做更好吃的…… 陈辄文恨不得那个下次立即就来,真的是抓心挠肺的期待。 一早上起来就幸福感爆棚的人,一口一口吃着茶泡饭,陈息青看他吃得那么高兴,也被他那股开心劲给传染了,感觉,接下来的出差也不是那么的令人烦躁。 陈息青是正常速度吃饭,陈辄文则是带着品尝的心态,所以陈息青五分钟就吃完了一碗,吃完早饭,陈息青去卧室拿出来一套自己的衣服放在沙发上:“待会你试试看这套,应该可以穿。” 陈辄文高就高在他那双大长腿上,找件自己的宽松上衣给他,他能套上,至于裤子,就当做九分裤好了。 “嗯!”陈辄文咽下一口汤,赶紧把剩下的吃完,一抹嘴巴蹭蹭蹭跑过去,拿起那套衣服。 想得真周到呀……陈辄文想。他刚才还在思考,等会儿一身居家服怎么出得了门,结果陈息青就拿给他一套衣服。 真开心! 他开开心心地准备换衣服,双手抓住衣服下摆就要把他的套头居家服脱掉。然而,衣服拉到腰上,他忽然僵硬的停住了,然后纠结着是不是该继续脱。 平时在健身房换运动服的时候,他完全没有压力,该脱就脱,反正身材好。但是现在,他却因为要在陈息青面前脱衣服而……害羞了。 比方说,孔雀开屏是雄孔雀向雌孔雀展示自己漂亮的尾羽以便求偶,陈辄文在喜欢的人面前换衣服却觉得害羞,真的是……plus级的郁闷啊。 不行,不能表现出异常,不就是换个衣服吗,正常换。他停了两秒钟,然后僵硬着身体把脱衣服的动作继续了下去,脱掉居家服,换上了陈息青的衣服。接下来是……裤子。 要换裤子了,在他面前脱吗…… 怎么办? “我周日深夜赶末班高铁回来,这次去广州,你有什么要我带的吗?”陈息青边问边叠沙发上的被子,叠好后抱着被子去了卧室。 “啊……没有。”趁着这个时间,陈辄文飞快地把裤子给换了,等陈息青出来的时候,一身衣服已经换好了,“谢谢!” 陈辄文的身材非常漂亮,天生肩宽腰窄大长腿,加上后天勤于锻炼,很容易就能让人把眼神黏到他身上去。他换上衣的时间,陈息青已经把他从肩膀到腿都扫了一遍,看出来他似乎不太自在,于是就去叠了被子,给他换裤子的时间。 出来时,陈息青发现,那一套衣服,陈辄文穿着竟然就像穿着他自己的衣服,非常合适,只是裤子短了点。 真是个衣架子。 衣架子道过谢,将早饭碗筷洗干净,刚好时间也差不多了。 “你去高铁站是不是?总站还是北站?”A市没有直达广州的飞机,只能先高铁去上海,再从浦东飞广州,“我刚好送你先过去,然后再去奶奶家拿钥匙。一起走吧?” 本身陈息青是打算打车过去的,毕竟不能开自己的车,然后把车扔车站,现在陈辄文这么说,想想车站也不远,于是他拖起行李箱,朝着陈辄文一笑:“总站。”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达能【dog脸】:听说你睡沙发掉地上了? 陈辄文:=_=…… 陈息青【恍然大悟】:原来我昨晚听到的声音是(⊙o⊙)… 陈辄文【默默地收走鸡肉干】:噢。 达能:爸爸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爸爸!_(:з」∠)_ 第15章 广州那家客户,陈息青不是第一次去。 第一次去的时候是两年多前,那时候他作为公司的新人,跟着部长去拜访。谈不上说是学习人家的经验,因为这些公司对自己公司内部的技术管控非常严格,外人进车间不允许拍照。那个时候,陈息青实际上也就是去看看人家的车间,看看他们机器操作运行,多见几家客户,长长见识的。 日企有一点比较好,那就是比较注重培养人才,那时候陈息青作为新人,各方面比较靠谱,是个可塑之才,所以跟着部长到处跑的机会有很多。跑得多见得多,陈息青的成长很快,短短两年做到了营业部的系长。 如果形势好的话,下一步可能可以做到课长。 谁没有颗升职加薪的心?陈息青自己也一直在努力。 营业其实是个苦差事,并不只是动动嘴皮子那么简单,既要遵循公司规定的“客户就是上帝,客户的要求能做到就必须做到”的原则,又要兼顾公司的设备生产能力和职工的生产能力,稍微不留意就会被两头炮轰。 在陈息青进公司以前,他们公司营业部和生产部几乎闹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大体是这样的—— 营业部:这次客户特采样品非常急,图纸、联络单以及作业指示书已经发下去了,你们明天交货,我已经通知了物流。 生产部:操你大爷!急货交不了!七个工作日! 营业部:怎么就交不了了?这周这道线夜班,机器白天空着怎么就不能做了? 生产部:换磨具开始做,要不要半天?材料下来后,冷却要不要半天?还要切断,明天交啥货?把你装箱交过去? 营业部:你……晚上加班啊!这活是为我做的吗?是客户要的! 生产部:客户客户!咱公司,啊,在客户面前是孙子,在供应商面前还他妈是孙子!你看外发热处理,他们说没货交就没货,我们急死了都没有!他们是供应商,我们可是他们的客户啊,他们怎么那么硬气?我们怎么客户说啥是啥,完全不管生产部的死活? 营业部:只要公司运营着,就会有急活,你不能一张口就是交不了啊!再不行咱去找总经理评评理去! 生产部:生产线忙得要死谁有空去!你要告状告去!什么人!? 于是那个营业被气走了,气走之后,陈息青来了。 陈息青自认为情商不算太高,但也不算低,但是他在处理公司内部人际关系,和与客户的关系方面,把握得非常好,进退有度,该软时软,该硬气时硬气。关系打好了,就算客户偶尔给急活,生产部也会尽力配合去做。 其实,这些公司里,做事的都是人,人和人之间的交际交流,配合着工作,那才是最重要的。 这回,陈息青又要来客户面前装一回孙子,做一回无害小绵羊了。 下午一点,陈息青到了广州。 结果原本预定跟他一起来的同事小丁,由于忽然之间生病,没能来成。陈息青单枪匹马,拖着行李,打了个出租车就往客户公司那边奔去。 开出租车的司机是个比较话唠笑声很粗犷的大姐,陈息青上车的时候,她正和其他驾驶员群聊,听口音不像广州本地人。 陈息青说出了公司名字,这位大姐立即兴奋了:“唉这公司我经常跑!真巧真巧!” “哦?是吗?是挺巧的。”陈息青带着笑,礼貌性地回答。 车子一路前行,陈息青打开电脑,连上手机热点,开始噼里啪啦发邮件。大姐其实还想和他唠几句,但是他自始至终低着头抱着笔记本,全程指尖翻飞,大姐打了个哈哈,又投入到了出租车司机群的群聊中去。 三十几公里,大姐魔性的笑声一直回荡在陈息青的耳边:“咱们老百姓呀,今儿个真高兴~哈哈哈哦哈哈哈哈哈!” 这位大姐看来今天真的很高兴,笑声也很有特色,陈息青也没觉得吵,就在想,这样子乐呵呵的人,应该活得很开心吧? 有人开心,就有人不开心,比如,客户公司的总经理。 最近事情由于品质出现问题,他非常忙,周六还跑过来加班,他的心情很不愉快。 陈息青是系长级别,对方是客户公司总经理,就算陈息青不是他们公司的员工,如果撞枪口上被他胡乱说一通,也没办法,只能默默地听着,不能回嘴。 陈息青对此非常有心理准备,他的品质投诉对应书已经躺在了对方的邮箱里,现在他要做的是,当面就品质问题的事做出正式道歉,报告一下紧急处理结果和今后对策,然后晚上请客户吃一顿饭。 陈息青只身进了会议室,对方中日人员都在,他用双语做着报告,时不时回答客户提出的问题,全程严肃,该实话说就实话说,该胡说八道就胡说八道,对答如流。 如果一个外国人,他能说出一口流利的中文,那么往往人们对他的第一印象就会莫名的好,比如一直在中国很火的乒乓球选手福原爱,一口东北大碴子味的普通话吸粉无数。 陈息青的日文水平也相当于那种,一张口就能获得好感无数。 严肃的会议期间,对方新来的日本人见他一口标准语,眉头渐渐舒展。中方人员不要说,一直和陈息青保持着友好的关系。于是一场一群人对一个人的报告会,持续了三个小时,在陈息青口干舌燥,太阳穴快要爆炸的情况下,结束了。 也不是没有咖啡和茶水,虽然是登门道歉做报告,对方也不会这样对待。陈息青为了防止自己频繁地跑洗手间,让客户等,这样子不礼貌,所以只喝了一点点。 晚上,客户带着陈息青,陈息青带着卡,出去吃饭了。 这次客户选的是火锅,对方一共来了三男一女,加上陈息青,总共五个人,要了一间包间。 席间。 大家平时生意场上都一副很斯文的样子,真的喝的高兴了,开了黄腔一个个都是败类。陈息青就喝着酒,自始至终脸上都是挂着笑,听着他们胡说海说,时不时地点点头,也不想去参加进去,对面来的女客户明显经验也非常丰富,加入他们聊得热火朝天。 其实陈息青现在心里非常苦,他真的是不擅长聊这类话题。以前他和部长一起来,每当谈到这种话题,部长满嘴跑黄腔,他只负责听就好了。今天没来的小丁,也是个中高手,张口闭口可荤可素,能把客户逗得飞起来。 然而……他没来。 啊,要是小丁来了该多好啊,陈息青一个人进会议室没有紧张过,这会儿坐在火锅包厢如坐针毡。 酒足饭饱,对方生产部老大笑得一脸暧昧,拍着陈息青的肩膀直说:“毕竟年轻,小陈还不知道滋味,待会带你去玩玩……” 玩……无非就是日式club或者中式酒吧,再者就是去按摩。虽然一般可能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是陈息青还是立即头就大了。 不喜欢这些啊,而且今天好累,还是喜欢自己安安静静地住酒店。 但是,作为供应商,过来陪客户吃饭,目的就是搞好关系,看对方林部长异常有兴致的样子,如果拒绝又显得不太好;不拒绝的话……实在是要命。 想了想,陈息青用包着纱布的手扶着头,直摆手:“林部长,我今天有点上头……” “小陈这么不能喝?去做个按摩就好了。”林部长当他害羞,凑近他的耳朵,“有什么啊,怕女朋友查岗?” “真不是,林部长,我最近有点身体不适,下次我再来拜访的时候,一定跟您去。” “下次是要去的,这次也是要去的……” “……” 一个非要去,一个不愿意去,并且,陈息青听出了其实这个林部长是醉了。 一旁的女客户小周有点看不下去,开口:“陈系今天作了一下午的报告,看来是累了,今天就这样吧,林哥,我们回去吧。” “这怎么行呢?小陈这么远过来,怎么也得开心开心啊。上次那个谁过来的时候……”林部长真的不是一点上头,眼看着就要开始胡说八道,对方另外两位男客户赶紧把他架回去了。 陈息青松一口气,结了账回了酒店。 洗完澡,熄了灯躺在床上,很长时间内,陈息青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躺在没有一丝光亮的房间里,什么也没有想,就任由自己放空,安安静静地,连呼吸声都很轻。 很长时间后,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胸口发闷。 这个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陈息青闭着眼睛摸到身边的电话,他不觉得这么晚会有什么客户打给他,但也不知道会是谁。 接起电话:“喂?” “是,是我……没吵到你吧?”是陈辄文。 对方把声音压得很轻:“我今天没回香颂,在奶奶这里陪陪她,所以,你的车我明天再开回去。” 那边的背景音里,有只狗在叫。 陈息青弯了弯嘴角:“没关系,最近我也用不到。” “嗯,那个……你明天几点的飞机?” 第16章 陈息青起床的时候,第一反应是,糟糕,昨天火锅店的酒不行,明明喝得不多,还是上头了。 平时他喝那么多白的根本没关系,今天一早起床却感觉有点晕。还好不是太严重,他洗完脸刷完牙,吃了酒店提供的早餐,托起行李箱去前台退房。 昨天过来,报告也作了,饭也吃了,第二天他还是有事情要做的,他得去和今天刚刚飞过来的品管部的难兄难弟会面,收个尾,然后再开一个供应商大会。 上午八点十分,客户公司的车来接他,二十分钟后,稳稳地停在了公司门口。 陈息青下了车,一天的作战又要开始了。 远远地传来一声:“陈哥!” 陈息青循着声音望过去,就看见品管部诸君彬,他挥着手,拖着个箱子,伴着行李箱滚轮声蹭蹭蹭跑过来:“陈哥啊,我得在这里一个周。” 没道理啊,该处理的都已经处理完了,陈息青以为诸君彬今天只是来收个尾,没想到是长期作战:“怎么会是一个周?” “啊?你没收到邮件吗?”诸君彬也有点奇怪。 “可能我还没看到。”从昨天下午进了会议室,到陪客户吃饭,再到晚上回酒店睡觉,陈息青确实没来得及看邮件,应该就是那个时间段发的了。 诸君彬呼了一口气:“他们要求我们接下来一个周的到货,都要社内全检之后再送过来,或者是我们的人在这边等着,货来了我们全检一遍他们再投生产线。” 陈息青已经能预想到对方凄风苦雨的一个周了,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 诸君彬再凑近一点,继续说:“还是上次他们大召回的事情,所以现在比以前还要严谨。” 这次品质出问题,当天已经有人把出问题产品同一天出货的都全检了,但客户还要求同一炉号同一批次的产品全检。 陈息青想想,也对,他们是汽车行业,对产品的质量要求很高,一旦出了一点点问题,都会特别严肃地对待。陈息青公司也是这个理念,文件资料,或者是面对客户一些不太好回答的问题,可以含糊其辞胡说八道,但是产品品质,关系到人命,一定是要保证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公司在各个客户面前,一直很有口碑。 “最近会很辛苦,加油。” 说话间,另外一辆商务车也停在了停车位,下来一个带着墨镜的男人,是对方的李副总经理。 看到来人,诸君彬的脸迅速垮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受对方这个李副总的待见,这个非常啰嗦的男人,非常喜欢揪着他进行各种教育,这次他在这边一个周,不知道得有多郁闷。 李副总下了车,笑眯眯地往他们这边溜达。 陈息青拍了拍诸君彬的肩膀,很理解对方内心此刻的崩溃,压低声音:“就当做多学点东西。” 和李副总打过招呼,陈息青残忍地丢下诸君彬,去了会议室。 一天就在两场超级长的会议中过去了。 下午四点,陈息青出了会议室,和对方寒暄过后,又去跟诸君彬打了个招呼,这次出差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出租车一路狂奔,到机场的时候五点钟,飞机六点半起飞,时间掐得刚刚好。陈息青拿了登机牌,打印了行程单等,忙了一堆事情,然后过安检,进候机厅。 出个差真不容易。 陈息青累得想睡觉,坐着闭目养神,不一会儿就听见旁边按摩椅上传来女孩子的声音:“这种按摩椅对胖子太不友好了!夹死我了!” 又有男生在笑:“哪里胖啦?这样刚刚好,抱着有手感……哎呦卧槽!这按摩椅真的夹人!” 周围充满了生活的声音,陈息青睁开眼,看着面前的人们,或一群,或一对,或一个,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有和陈息青一样,拎个公文包神色疲惫;有一群人子聊天的,小孩被父母抱着,瞌瞌睡睡地直点脑袋;有儿女带着老人,开着保温杯问要不要喝水…… 陈息青看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那个在儿女身边的老人身上。 他们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是平平淡淡着,还是经历着些什么呢? 很快,时间到了,陈息青和其他人排着队,上了飞机。 关机前,看到了一条短息,打开一看,是五点五十分来的信息。 陈辄文问:“没晚点吧?” 陈息青迅速回:“快飞了。” 平时起飞的时候,只会有一点点不适应的感觉,这次陈息青却觉得浑身难受。看来还是上次把自己给喝伤了,以至于昨天只喝了一点,就后遗症到现在。 两个半小时的飞行,由于有个小孩子时不时地会哭一下,陈息青没能睡着。 下了飞机,取了行李,陈息青觉得特别不舒服,胃也好头也好,一窝蜂疼起来给他添乱,他现在脑袋昏昏沉沉,只想找个酒店睡一觉。 但是,因为明天是工作日,除非明天请假,否则他必须赶到虹桥站,乘末班高铁回A市。这样算下来,到香颂的时候最起码十二点,加上洗漱洗衣服,不知道要到多晚。 公司最近非常时期,大家都在加班加点,这个紧要关头,陈息青是绝对不会请假的。 所以还是……坚持吧。 陈息青重新拖起行李箱,陈辄文的电话来了:“是我。你应该拿到行李了吧?现在上出租车吗?” “……还没有。” “我在1号门。” “嗯?你怎么会来?” “……见面再说。” 听完电话,不知道为什么,陈息青瞬间心里一松,拖起行李箱就往1号门走去。 远远地,陈辄文在人群中一眼锁定了他,陈息青看上去很疲惫,陈辄文连忙大步迎上来,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箱,往停车的方向走。 从来没有谁给他拿过行李,陈息青手里一空,顿时觉得很不适应。 同样觉得不适应的还有陈辄文,不打好招呼,贸然过来接机,其实也不算太礼貌,不过不来接的话,又觉得陈息青赶末班车太辛苦。 他在奶奶家想来想去拿不定主意,于是写了两张纸条,“接”和“不接”,放在地上让达能选,谁知道达能一屁股坐下来,左右爪刚好同时踩在了两张纸上。 无奈的陈辄文喂了不成器的达能一点鸡肉干,最后还是下了决心,过来接机。 所以,现在他拖着行李箱,为自己来接机找了个早就想好的理由:“今天刚好来上海玩,顺便接一下你。” 陈息青:…… 上海在下雨,所以,有什么好玩的? 陈息青问:“你去哪里玩了?” 陈辄文只是低着头笑,转开了话题:“车我已经停到了香颂地下停车库,钥匙在我车上,待会给你。” “嗯……谢谢你。” 到了停车位,陈辄文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打开车后门:“看你很累的样子,在后座睡一觉吧?” 后座枕头、毛毯一应俱全,在车内灯光下,显得很柔软。 怎么形容呢? 陈息青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似乎他一直处在一个四面漏风的屋子里,忽然有天,有个人抱了一床被子过来,温温暖暖的。 陈辄文又递过来一副耳塞和一只眼罩:“出差很累,而且还是周末,以前我出差的时候下了飞机就特别困了……不知道你需不需要这个。” 陈息青默默地接过耳塞眼罩,指腹摩挲着眼罩柔软的布料,抬眼看柔软的毛毯,最终还是向过度劳累的身体屈服了…… 钻进后座,陈辄文也上了车,然后变魔术似的掏出两个小小的圆形保温盒,打开其中一个,并一只勺塞到了陈息青手里:“奶奶教我炖的乳鸽汤,我觉得很好喝,你先喝点暖暖,还有……这里还有份我做的便当,一会儿也吃点。” 一连串,接机,耳塞眼罩,现在是乳鸽汤和便当。 在浓郁的食物香味中,陈息青觉得,这个小邻居真的是太好了,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自己无功不受禄,真的很惭愧,于是含糊地说了声谢谢,低头喝汤。 这道汤,比黑鱼汤美味,光是香气就引得陈息青食指大动,更别提喝了一口,感受到了汤汁浓郁的香味了。 “很好喝啊!”陈息青抬头朝着陈辄文一笑,“刚好饿了,谢谢。” 陈辄文又露出了那种小羞涩的笑,看陈息青喝完小小一保温盒汤,打开了便当盒,换下了陈辄文手中的汤盒:“这个也尝尝!” 陈息青:…… 手里的便当盒也是沉沉的。 “便当不容易洒出来,那我开车了,安全起见,你用小勺吃。” 所以,刚才他一直没开车,是怕汤洒出来么?陈息青挖了勺米饭,塞进了嘴里。 陈辄文的车子里没有一丝异味,即使刚才陈息青很难受,但是在车里进食完全没有问题。 陈息在后座默默地吃着东西,无意间抬头,从中后视镜里,刚好对上了陈辄文的目光。 电光火石,陈辄文慌慌张张地移开了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达能:我觉得你这么容易慌张,将来很容易被反攻。 陈辄文【收起鸡肉干】:噢。 达能:我又错了爸爸!爸爸我真的又错了!爸爸你别走!(#°Д°)_ 第17章 可能是太累了,吃完便当后,陈息青就沉沉睡死过去。 车子越往A市开雨越大,陈辄文在风雨飘摇中专心地握着方向盘,不会太快也不会太慢,确保后座的人能睡得舒服点。 以往开夜车,陈辄文喜欢放点音乐,不然总觉得少点什么。但今天他没有开音响——后座熟睡着自己喜欢的人,整个车内空间的空气都变得令人心安,其他什么也不需要了。 内心有一份小确幸,所以开着车的人嘴角始终挂着一点笑。 陈辄文在这种微小却充盈的幸福感中,开了2个多小时的车,一直到车停到了地下车库,陈息青还没有醒。 熄了火,陈辄文转过身去看熟睡中的陈息青。 对方裹在毛毯里,呼吸均匀,他的睡颜很安静,并且这么久,似乎连姿势也没有换过。 睡相很乖。 轮廓好看,眉毛好看,眼罩下的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巴……也好看,怎么会有这么令自己喜欢的人呢?陈辄文心里暗暗想着,他慢慢地俯身,想要将那张令自己心动不已的脸看得更清楚些。 然后,面对着熟睡的人的嘴唇,陈辄文抓了一下头,该死的!能亲么?好想亲啊……可是又怕被对方忽然醒来,到时候不知道怎么处理。 怎么办呢? 最后,他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将手指印上自己的唇,然后轻轻地送到了陈息青的唇边。 一触即离。 陈息青的唇软软的,温温热热,指尖似乎有小猫爪子在轻轻地抓。这么一来,他更想亲上去了…… 无奈有贼心没贼胆,陈辄文默默地掏出手机,调成静音,偷偷地拍了陈息青两张照片,然后宝贝似的将手机收回去。 在车里等了十分钟,即将到十二点,陈辄文轻轻地把陈息青叫醒:“到啦,回去再睡吧。” “嗯……”还没睡醒的人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然后慢吞吞地摘下眼罩,揉着眼睛左看看右看看,一副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的样子。 陈辄文见过陈息青开心的样子,不舒服的样子,一本正经的样子,唯独没见过他这么迷糊的样子,真的莫名让他忍不住想揉他的头。想归想,陈辄文当然忍住了,他下了车,从后备箱拿出行李,打开车门,车里没睡醒的人还在一脸疑惑。 “我们到香颂啦。”看着一脸无害的人,陈辄文半个身体探进车内,好笑地再说了一遍。 “……啊,到了。”陈息青睡傻了,作势就要站起来,他的头顶是车顶,如果撞上去肯定眼冒金星,陈辄文眼疾手快,赶紧一只手去护他头部,一只手去阻止他站起来,一片混乱中,两个人重心不稳,双双倒进了车后座。 陈辄文把喜欢的人给扑了,严严实实地压在车后座,并且嘴唇贴上了……对方的脖子。 这种暧昧的姿势,他瞬间心跳飙升,呼啦一下连耳朵都红了。 陈息青仰躺着,还没完全醒过来,能感受到发生的一切,感受到颈侧传来温热的呼吸,痒痒的,但是眼皮很沉,最后他眼睛一闭头一歪,似乎又睡了过去。 陈辄文大气都不敢出,默默地,稍微抬起了头。 车灯下,白皙皮肤上的锁骨和喉结暴露在眼前,无端显得很诱人,刚才……就是吻在喉结和锁骨中间的位置吧?陈辄文混乱中不忘脑补一下刚才的画面,然后就有血液“轰”地冲上了头顶,他连忙爬起身,结果慌乱之下,自己“咚”地一声撞到了车顶。 “真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对方却没有回应,陈辄文稍微定了定神,想想不对劲,刚才发现,陈息青的体温好像有那么点高。 他在发烧? 陈辄文把人扶起来,额头对上他的额头,有点烫,但是还好,看样子是低烧。陈辄文把他牵下了车,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扶着好像有点冷的陈息青,将人领上了电梯。 陈息青可能真的有点冷,又精神不好想睡觉,他靠着电梯墙想要稍微休息一下,又被冰冷的触感刺激得弹回去。一旁陈辄文见状,默默地挪过去,让陈息青靠着自己。 到了7楼,下了电梯,陈辄文问:“钥匙在哪里?” 陈息青靠着墙,迷迷糊糊地摸出钥匙,交给了陈辄文,开了门,陈辄文拖着行李把人扶了进去。 发着烧的人头沉得厉害,最近他很容易头疼,有时候像针刺一样,有时候又觉得脑仁闷,每走一步脑仁就在脑壳里晃晃荡荡。他艰难地换了拖鞋,走到沙发前就要倒下去。 陈辄文一把扯住他,软着声音:“去卧室睡。” “唔。” 把陈息青扶到了卧室,让他躺下,陈辄文熟门熟路去厨房烧了热水,倒出一杯冷着,剩下的用毛巾沾了给他擦了擦脸,然后回自己家拿了感冒药,用开水兑纯净水喂给陈息青吃。 客厅的时钟一分分走着,整个一居室显得很安静。 做完这一切,陈辄文在床边守了十分钟,看着陈息青团在被窝里,听他的呼吸重新变得平稳,这才恋恋不舍回了自己的家。 说实在的,他还是不太放心,但是这么一直守着的话,又不是男朋友又不是什么的,回头陈息青估计会觉得奇怪吧。 陈息青其实只是太累太困,在车上睡迷糊了,加上发烧,刚一出车门觉得冷,就迷迷糊糊地神智回不了笼,所以发个烧才被陈辄文那样照顾着。 他能听到陈辄文忙里忙外的声音,温暖的毛巾轻轻地擦在脸上时很舒服,药送到嘴边水杯凑到嘴边他也知道吃药,也能听到陈辄文出门关门的声音,等人一走,明明刚才还很困的人,却慢慢慢慢地意识回笼。 刚才明明困得快要爆炸了,现在却没那样有睡意,躺在床上睡不着了。 为什么睡不着了呢?是因为没洗澡吗? 陈息青苦着脸,颤颤巍巍起床去卫生间冲了个热水澡,刷了牙洗了脸,又慢吞吞地爬回了床。可能是药效上来了,二十分钟后,陈息青终于又沉沉睡去。 第二天起床,神清气爽,身体恢复了的陈息青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又在被窝里满足地滚了两圈,这才坐起身来穿衣服。 扣衣服扣子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昨晚的事情,此刻神志清醒的他意识到,自己昨晚精神太过放松了——发一场烧而已,怎么又是被陈辄文扶上楼,又是被喂吃药,搞得像生了场大病一样? 他记得,小时候他发着烧,妈妈不在没关系,可以自己吃药,甚至自己去被护士打针;但只要妈妈一在,他就会觉得病得格外严重,不是假装或者什么,是真的打心眼里提不起力气来。 那么昨天……? 怀着怪异复杂又莫名的心情,当天陈息青没有加班,他约陈辄文晚上出来吃饭。 府琛三楼美食城是吃货的天堂,这一层全部都是各种好吃的店,火锅、粥店、牛排、风味餐馆、海鲜自助等等等等,想吃什么都能在这里找到。 陈息青和陈辄文两个人沿着商铺转悠,最后进了家绿茶茶餐厅。 这家新开的茶餐厅,据说是以绿茶为主题,烤出来的东西少油健康,而且带一股绿茶的清香,加上格局灯光布置巧妙,氛围非常有感觉,所以很受大家的欢迎。一周七天,除了最低迷的周一,其他时间都是爆满。 今天周一,来绿茶的人并不算多。不需要叫号等待,两个人进了绿茶茶餐厅,餐厅正门正对着一堵人造绿屏墙,墙前室内花池里有花有鱼,在灯光的照射下非常漂亮,墙的两侧各有小门,来就餐的客人们从那边进入。 他们一进去,就有服务员走过来:“欢迎光临本店,请问几位?” “两个人。” “好的,这边请。” 服务员小姐引他们到座位上去。 这个餐厅分为一人区,两人区,三人区及多人区,两人区在一个长长的靠窗通道,沿窗一排,沿墙一排,通道弯曲,位置设计比较随意,显得非常有创意。 他们的座位靠着窗。 陈息青第一眼见到这个位置的时候,是觉得很不错的,如果不是有不该在的人的话——陈息青眼尖,第二眼就看到了两个扎眼的人,傅审言和付俊卓刚好跟他们呈对角线,在沿着墙的那一桌。 刚好傅审言抬头,视线对上了陈息青。 陈息青觉得很郁闷,不明白为什么成天见鬼,这都是些什么事。 想想也是,冤家路窄,他们工作外活动区域基本重合,刚好府琛娱乐城这块地又太小了。 他不动声色地别开目光,非常自然地选择了背向傅审言的那个位置,留陈辄文坐那个面对傅审言的位置。 对面什么也不知道的陈辄文勾着嘴角,也跟着心情愉快地在对面坐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达能:你禽兽!他在发着烧,你却想睡他! 陈辄文:我没有,我只是想亲他而已。 达能:没有?你摸着良心,你不想睡他? 陈辄文【拿出鸡肉干】:想吃什么就多吃点吧,晚上炖狗肉火锅。 达能:坚决向恶势力低头!爸爸,我懂,你只是单纯地想亲他一下而已!_(:з」∠)_ 第18章 服务员小姐拿来两本菜单,帮忙倒了两杯柠檬水,然后走过来帮忙点单。 不得不说,这家绿茶茶餐厅除了氛围好,菜品好,还有一点,那就是服务态度好——无论是倒水还是拿菜单,服务员小姐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很轻柔,绝对不会让客人有一点点不愉快的地方,她微微弯着腰,轻声细语询问着需要点什么。 不管人长得漂不漂亮,只要整整洁洁、落落大方、有礼貌,就会令人的印象立刻变好。 两个人还没决定好点什么,对服务员小姐说:“不好意思,请稍微等三分钟。” 第一次和陈息青出来吃饭,出门前,陈辄文特地修饰了一番,原来就很帅的他,今天显得尤其吸引目光。他低着头翻阅菜单,只是静静地往那边一坐,就有邻桌的女孩子频频转过头看他。 陈息青今天倒没有多去特意修饰自己,他翻着菜单,背脊挺得笔直,全身上下散发出的谦谦温润的气息,丝毫不比陈辄文逊色。 邻桌的女孩子心情愉悦地吃着甜品,一会看看陈息青一会又看看陈辄文,看得正大光明。 绿茶主打是绿茶烤物,但是其他诸如凉菜、甜品、汤物等,也非常美味。光是菜单上精致的菜肴照片,就会令人觉得很有食欲。 陈息青点了招牌绿茶烤鱼、杨枝甘露和炒饭,陈辄文点了茶香鸡、素炒三鲜。 “还要喝点什么吗?”陈息青翻到茶水、酒水页,询问着陈辄文。 陈辄文手上的那份菜单已经阖上,他没有重新打开,而是身体前倾看向陈息青手上的菜单,对方也很配合地将菜单送到了桌子中间,两个人几乎是头靠着头看着茶水酒水页。 这种暧昧的距离,让陈辄文又想起了昨晚印在脖子上的一吻……如果那也算吻的话。 鼻翼间都是陈息青身上好闻的气息,陈辄文脸色微微发红,心底有点小小的雀跃,又开始收不住嘴角的笑意——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是这么容易满足啊。 “我要这个。”陈辄文点了杯柠檬苏打水,他觉得喝酒伤身不如不喝,所以平时基本不怎么喝酒,“你呢?” 陈息青翻过茶水单来看,最后要了杯柳橙汁。 嗯,柳橙汁、杨枝甘露,加上陈息青冰箱里常年不缺的养乐多、酸奶等,似乎,他偏爱酸甜一类。陈辄文默默地记着他的口味偏好。 菜一道道摆上桌,陈息青手上纱布还没有拆,吃杨枝甘露素炒三鲜之类没有问题,但是烤鱼和茶香鸡却不太方便。 烤鱼是一条鱼中间劈成两半,摊开在盘子里没错,通常餐厅都是这样做的,茶香鸡却是半只鸡斩成两块,配合着白萝卜泥和雕花胡萝卜,摆出了一种谈不上好看也谈不上不好看的造型。 于是,为什么自己没有考虑到他的手,点了这么一道茶香鸡呢?看着桌上这道茶香鸡,陈辄文对自己的不够细心做着检讨。 心里在检讨,手上动作却没有停,他用刀叉飞快地将茶香鸡骨肉拆除,然后挑了其中两块,放到了陈息青面前的盘子里。 这家茶餐厅也比较有意思,中式餐具和西式餐具各备一套,方便客人选用得顺手的餐具。 正咬着吸管盯着杯子喝橙汁,无意间盘里多了两块拆好的茶香鸡,陈息青一愣神,一抬头就看见陈辄文在卸烤鱼……然后,一小堆烤鱼又堆到了盘子的另外一边。 做完这一切,陈辄文似乎很满意,他放下手上一直没停的动作,笑着对陈息青说:“这样就方便吃了……你手还疼吗?” 这是……? 那股说不上来的莫名感觉又袭上了心头,陈息青摇头:“不疼了,有点痒。” 对面的人偏着头,用一副认真的表情,仔仔细细地看着陈息青的手:“痒……那应该是开始愈合了。” 陈息青默默地给他回盛了一小碗炒饭,送到了他面前。 两个人,你给我夹菜,我给你盛饭的,一旁傅审言一直都看着。 不同于陈息青第二眼才发现傅审言,傅审言在陈息青走进来的那一瞬间就看见了他。 好几天不见,陈息青似乎瘦了很多,令傅审言惊讶的是,今天他带了个从没见过的男人来一起吃饭,包括点单、选饮料、低声聊天,傅审言一直将两个人的互动看在眼里。 那个男人为他将烤鱼烤鸡分成一等份一等份,再送到陈息青的盘子里,周到得一如当初这么对自己的陈息青;而陈息青,也给那个男人盛了一碗炒饭。 傅审言眯着眼睛喝了口黑啤,想起了陈息青和付俊卓起冲突那天,陈息青扯住了自己的衣领警告他管好付俊卓,当时他没在意,后来回家换衣服,才发现衣领上血量有点惊人。 所以,陈息青手上的伤,是那天他推的吗? 所以,陈息青和自己分了手之后,是和那个男人在谈?在陈息青的交际圈里,似乎没有这一号人物。 新认识的?这么快? 大概有的人是这样,在自己身边绝对不会离开的时候,不会去加以关注,等真的走了不见了,又开始了所谓的在意和追寻。傅审言喝了一口酒,忍不住又飘了道目光过去。 那边傅审言目光刚刚飘过来,这边陈辄文立即就感觉到了。 陈辄文从刚开始点单的时候,就敏锐地捕捉到了隔壁桌傅审言扫过来的目光。 大概是直觉,从来没有以第一印象判人死刑的陈辄文,第一眼看到傅审言,就有一种厌恶到想殴他的冲动。明明傅审言长相什么的都不差,让人一眼看上倒是有可能,令人一眼生厌,这还是第一次。 刚开始陈辄文对此也比较讶异,直到他确定傅审言一直在有意无意看陈息青,并且是用一种探究的目光。 于是现在,原本正看着对面认真吃饭的人看得一脸幸福的陈辄文,又感到了那股被人盯着的不适感,他移开目光,冷冷地看向了正往这边观察的傅审言。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接。 第19章 没什么火药味,但傅审言从陈辄文的眼神中看出了浓浓的警告意味:离他远点。 他一愣,对方却又淡淡地收回了视线,不再看他,转而和陈息青说起了话。 似乎刚才的警告只是错觉。 傅审言微微拧起眉,又喝下一口酒。 对面付俊卓还没发现陈息青的存在,他低头玩着手游“皇室战争”,战况激烈腾不出手,头也没抬,随口说了句:“我要吃虾。” 付俊卓一向张扬跋扈,大学那会儿成天简直要飞起来,傅审言爱的就是他这把张扬的火。 “好的。”傅审言夹了一只椒盐虾尾,送了过去,付俊卓把手机偏了偏方向,张嘴接住,眼睛自始至终没从屏幕上离开过。 “还要吗?” 付俊卓摇摇头。 “有点咸。”吐掉虾壳,一局游戏结束,付俊卓端起珍珠冻奶喝了一口,非常放松地靠在了椅背上,“手机快没电了,无聊,但我还不想回去啊。” 傅审言问:“一会儿还想去哪里?” “好像又没什么好玩的,A市就这么大,早就玩腻了。”付俊卓思考了一下,“要不还去上次的5D电影吧,这次看个惊悚的。” 傅审言停了两秒钟,笑答:“好,不过,不要和上次一样怕得睡不着觉就行。” “嘁,那天晚上都怪你,给我喝咖啡。” “是你自己要喝……” “你都买回来了,我当然得喝啊!” 听这声音,一个宠着,一个受用着。 两个人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所以陈息青什么都能听得到。 前任和白月光在进行日常谈话,无非就是去哪里玩,玩什么,没什么可诟病的,要怪就怪这个前任其实是个非常爱惜时间的人。至少,陈息青跟他在一起时,他从来都是工作忙,忙工作。这样的周一的晚上,是绝对不会一起出来吃饭和玩的。 人和人的差距,就体现在这里,在不在乎,也就体现在这里。 如果一个人宝贝时间,那么看他是否愿意为你花点时间,如果宝贝钱,那么看他是否舍得为你花点钱。 陈息青的心理素质算是很不错的了,他一面想着自己以前怎么就那么想不通,非得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一面手不抖气不喘,气定神闲地吃着他的杨枝甘露。 对面陈辄文也在认真地对付着烤鱼。陈辄文吃烤鱼吃得很专心,或者说小心翼翼,那副认真对待食物的样子,引得陈息青一阵好笑:“是怕卡刺么?” 说着,夹起一块烤鱼,放进陈辄文碗里:“你看这块,这块刺最少。其实这种鱼,本身就没有多少刺,你试试看。” 陈辄文点头,继续对着烤鱼奋斗:“嗯!唔……是这样的,小时候卡过鱼刺,后来也不怎么吃鱼……怕再卡。” 这下轮到陈息青感觉不太好意思了,对方说不怎么吃鱼,而他刚刚自作主张给夹了一筷子:“呃,要不然吃点别的?” 陈辄文连忙回答:“没有没有,我爱吃鱼……” ……怕卡鱼刺的人说我爱吃鱼。 陈辄文又默默地补充一句:“这烤鱼味道挺好的。” 这时候,放在桌角的手机响了,是陈辄文奶奶的电话,他用湿巾擦了擦手,拿起手机接通,那边立即传来一声咆哮:“小文啊!” 响亮到陈息青都听到了那声“小文”。 陈辄文:“……是我,奶奶。” “明天把你的狗接回去!在我这过了几天,哎哟我这个头,现在看到它就疼!”背景音里,达能似乎又“嗷呜”了一声,“你看你看!它还顶嘴!” “好的好的,奶奶你别急,我明天就去接。” 陈辄文有个凡是三分钟热度的奶奶,活泼得不得了,哪儿有热闹就爱往哪儿凑,成天在家招猫逗狗,玩鸟喂鱼,一头白发却是健步如飞,就算安安静静地坐着,眼睛也总归是贼亮贼亮的。 传说中的文静不过三秒。 她经常爱把达能接过去,头两天宝贝一样照顾着,接下来新鲜度一过,就开始嫌弃到要死,一周不到保证得扫地出门,理由诸如达能总是睡觉,吃得还多,再比如,达能总是嘟嘟囔囔非常吵。 达能也非常能看人脸色,头两天各种卖萌撒娇混吃混喝,接下来几天地位越来越不济,就死狗一样一旁趴着不爱动弹。 于是一人一狗越来越相看两厌,老太太就炸了。 陈辄文再三答应了明天一定把达能接回家之后,老太太才挂了电话。 然后就发现陈息青拿着柳橙汁,在对面笑,灯光柔柔地照着他的侧脸,旁边的橙汁也显得颜色很明艳。 陈辄文一愣,哎,这人一笑更好看了……反正是怎么看怎么好看,让人移不开眼睛。 低头吃一口炒饭,咽下去,陈辄文说:“明天我去接达能回家。” “刚好最近雨也停了,能带它出来遛遛。” “后天吧,明天先带它去洗个澡……对了,快到国庆了,打算回家过节吗?” 陈息青停住了筷子,斟酌着该怎么答。 在外两年多,一步也没踏进过家门。想回家,但想回也要看看家里父母愿不愿意。 陈息青两年前春节回过一次,是真的挨他爸拿着扫帚打出门的,他爸把他买回去的东西朝他脸上砸,然后一边抡扫帚一遍骂:“丢人的玩意儿给我滚!” 现在想想,那时候真凄惨,陈爸下手毫不留情,大年三十他开着车逃似的回了A市。正月初一、初二在床上躺了两天,不想吃东西,也不想联系任何人,直到第三天接到过完年回A市的傅审言的电话,才算活了过来。 他摇摇头:“不回,就在这边,你呢?” “我本市人,回不回都一样。”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顿饭总共吃了四十分钟。 四十分钟后,两个人起身去结账。 隔壁桌付俊卓吃完饭不急着走,拿过傅审言的手机,继续玩游戏。 傅审言手机上的“皇室战争”也是他玩的,等级比较高,所以系统匹配的对手也比较厉害,他玩了两局都遇上了强手,被ko之后不高兴继续玩,于是边揉眼睛边把手机往傅审言面前送:“我去个洗手间。” 对方没答话也没接收机。 付俊卓揉完眼睛,看向傅审言——傅审言正心不在焉地看着付俊卓身后。 顺着他的目光,付俊卓转过头去,只见两个男人的身影消失在长长的通道尽头。 第20章 “在看什么?”见傅审言那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付俊卓有些不高兴。 “没什么。”傅审言很自然的收回目光,从他手上接过手机,顺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走吧,你去洗手间,我去结账,一会儿我在正门等你。来,穿衣服。” 最近A市天气转凉,出门不披件外套很容易感冒。 “嗯。”付俊卓任他帮自己把外套披上,自己把手伸进袖子里,穿好衣服转身去了洗手间。 傅审言拿着单子去结账台时,前面陈息青他们刚刚结完账,陈息青一个转身,刚好迎向了正在往前走的傅审言。 距离很短,差点撞上。 陈息青微微偏了偏身体,向陈辄文那边靠了靠,很巧妙地避开了傅审言。 擦身而过,连个眼神都没留。 实在是无法将他和一个多月前抱着自己,不让自己走的人联系到一起——傅审言拧了眉,看着那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了。 正门前是三楼的走道,走道一侧是各种商铺,另一侧是玻璃护栏,从上面可以看到下面每一层来来往往的人。 傅审言结完账,走到走道上,扶着玻璃护栏往下看,他想看看刚刚结完账不久的陈息青二人去了哪里。 其实真没什么,只是纯粹地想看看而已。 他很清楚陈息青,陈息青这个人,是个用情非常专一的人,喜欢上一个人就是一门心思地对那人好,身边再多的人也不会乱了他的心。 很稳定,不乱来,把他放家里多久都不用担心。 被这么一个人全心全意地爱着,其实是件非常有安全感的事。 傅审言心里有种轻微的失落感,但只是一点点,他对陈息青的感觉他自己清楚,怎么说呢,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是有这个人在身边会安心,没这个人在身边也没事。 感情没到位,割舍也不疼,可有可无罢了。 所以二选一的选项,他选了付俊卓——陈息青不能让他心动,能让他心动的人就该是陪在身边的那位。 他安乐于温水,但更忘情于火焰。 目前和付俊卓的相处还算是好,付俊卓嚣张跋扈,他一旁看着;付俊卓爱玩,他就陪着,付俊卓爱到处跑,他也陪着。 反正是自己选的人,喜欢的人,花点时间陪着也没什么。 也不能算是种毛病,爱吃火龙果,哪怕山竹再好,两者摆在眼前,手还是要伸向火龙果。 随心而已。 楼下那两个人渐渐走远,傅审言拧着眉收回目光,远远地,付俊卓走了过来。 “怎么不太开心的样子?” 傅审言摇摇头:“没有不开心,走吧。” —— 走出府琛娱乐城,一阵风吹来,凉飕飕的。 陈息青乱七八糟地想,现在大概知道了什么叫,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不吵不闹的小孩永远没糖吃。 陈辄文看他不说话,拿手指轻轻戳他的肩:“想看电影吗?” “好的呀。” 由于是临时决定,两个人又按照原路返回,去了府琛6楼IMAX。 他们在IMAX厅抱着米花,看了部欧美片,这个片子是未来世界的星际战争中,关于成长与救赎的个人英雄的故事。 片子里女主负责美貌与拖后腿,男主负责主角光环,全场高能,各种救女主于水深火热,哪里有需要,哪里就有男主,炫酷的特技配合着高颜值剧组,两个人带着3D眼镜,看得津津有味。 看完之后吐槽:为什么要特意以女主的低智商,来突出男主的高智商?两个人都双Q正常,并肩作战不好么? 散场的时候,遇到个小伙子,他看着陈辄文和他手上的爆米花桶,惊讶到嘴巴里能塞下一颗鸡蛋,他说:“陈……陈哥,你竟然会吃这种不能碰的东西?” 陈辄文和陈息青两个人咬着爆米花,看着他。 这个小伙子叫耿席,是健身房常客,每天盯着陈辄文的胸肌和腹肌,咬牙切齿地练,希望有一天能练成第二个陈辄文。 所以他平时一日三餐除了健身餐,其余坚决不碰,爆米花和奶茶之类高热量的垃圾食品,更是被视为大杀手——但是他今天却看见陈辄文在吃爆米花,还吃得比较开心的样子。 以前的陈辄文确实不会想到去吃爆米花,但是……和陈息青一起看电影一起吃爆米花,感觉真的很不错啊……大不了健身房里多练点。 在耿席的目瞪口呆下,陈辄文淡淡地打了声招呼,和陈息青两个人撤了。 两个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 由于时间不早了,这个点大家基本上已经钻进了被窝,所以路上也没什么人。 一个一个的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一会拉长一会剪短,就这么静静地走着,夜风送来淡淡的桂花香味,陈息青吸着甘甜的空气,心情愉悦起来。 很久没这么放松过了,有个人陪着一起吃饭,吃完饭一起看场电影,然后一起回家。 真的是一身轻松。 啊,有个人陪着的感觉真好啊。 陈辄文也感觉非常安宁,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走回了香颂。 周二上班,这次品质故障事件还没处理完,一大早就听说客户那边还要派人来监察,包括公司的资料体系和管理体系和生产体系,据说会非常严格。 品管部的人基本都飞出去出差了,只留了一位刚刚毕业,今年刚进公司的小虾米,小于。 小于接电话接得手忙脚乱,面对客户的刁钻问题却不知道怎么回,整个人都很惊恐的样子。 去大办公室拿一份资料的陈息青注意到了小于,小家伙挂了电垂头丧气,看上去压力很大。 陈息青和他不是一个部门,按理说他的教育应该由他的上司实行,无奈今天品管部没什么人,小于又明显没断奶,作为前辈,看他那么吃力,还是决定去帮他一点。 陈息青坐到了小于对面,问:“如果客户问你,为什么我们的产品会生锈,你该怎么答?” “钢铁制品暴露在空气中,空气中有湿气,所以生锈了。” 陈息青接着说:“那么客户会问你,你的干燥剂到底有没有作用?防锈油有没有用起来?” “……干燥剂我放了,防锈油也涂了……” “但还是生锈了对么?” “……对。” “那到底是干燥剂的问题,还是防锈油的问题?” “干燥剂我们是一直沿用的,防锈油也是一直用的,应该都没有问题。” “我们的客户会继续问,生产过程中,是否有4M变化点?” 品管小于已经快被问懵了,他才刚刚大学毕业,一头扎进这个公司,为什么要给他绕这么多的问题?想不通的品管小哥迟疑地回答:“……没有。” 陈息青将客户绝对会问到的问题继续拿过来问:“操作员,设备,生产和方法都没有变化,为什么之前不生锈,这批生锈了?” 其实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问题,无奈供应商和客户之间都很无语,既然来出差,来监察,那么客户必须问,供应商必须答。 诸如此类的问答,通常绕来绕去,绕进了死胡同。 尽管知道,很多时候问到最后是没有答案的,多少年来这些企业还是在锲而不舍地问。 小于开始挠头:“那也有可能,是刚刚生产完,气泡袋里的带有少量水的湿气还没散去,直接打包了,所以……” “防锈油是否是置换型?” “是的……” “那……”陈息青笑着摇摇头,“客户还是会说,没有4M变化点,你这些假设都不成立。” “我应该怎么回答?确实可能是置换不到位,或者是水蒸气的问题啊!我们的产品只要暴露在空气中,就不可避免地会有这些问题发生啊!” “你说得很有道理,大家都知道是这么回事,但你是在给自己挖坑。”陈息青分析道,“如果是因为空气里有部分水汽,那么在我们干燥剂和防锈油都没有问题的前提下,怎么保证产品不会生锈?岂不是每一批货都有风险?那么这个又该怎么解决?他们会一直追着你问答案,要你拿对策出报告,但是事实上大家都知道,这道题无解,因为我们并不能去保证空气没有湿度。” 小于在努力地理解着。 陈息青给了他几秒钟,继续说:“他们纠结的是一板一眼的答案,绕来绕去,是没有结果的。所以,这个问题你最开始就回答错了,你应该答,因为下雨了,我们没盖雨布。” 品管小哥自己想了半分钟,半分钟后,猛然抬头看着陈息青:“对哦!他们要的只是书面报告,那我就提供一个能有解决办法的原因点,就能轻松应对过去了!” 陈息青拍拍他的肩,夸:“有前途!工作很忙,你的时间很宝贵,需要去做更多的事情,而不是用在这边和他们纠结一份没有任何意义的报告上。” 小于感激地看着陈息青:“陈哥!我懂了!谢谢你!” “没事,你才刚来没多久,以后这些都会慢慢知道的,打起精神来。”陈息青笑着答。 小于点点头,他觉得他比之前淡定了点。 陈息青拿了资料,一路往营业小办公室走,刚到门口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手机看,一串背得滚瓜烂熟的号码,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 傅审言打电话过来了。 第21章 有那么一瞬间,陈息青觉得后背汗毛直竖,毕竟在那一个月里,他每天等的,无非就是这样一通电话。 现在电话来了,但却不想接了。 其实他就是这么一个人,说坚韧也坚韧,可以默默地爱一个人很久,坚持很久;说绝情也绝情,曾经那么爱的人,被他划出界限之后,再疼也会割舍。 把电话挂断,陈息青深吸一口气进了办公室。 繁忙的一周很快过去了,昏天黑地的忙碌之后,公司一群累瘫了的人迎来了国庆。 9月30日这天晚上,大家归心似箭,都表示坚决不加班,下了班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只有陈息青表示手头还有工作要做,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噼里啪啦发邮件。 对于他来说,节假日出勤还是休息,没多大的关系,反正放了假也没处回,他一个人也没有那个兴致去各种景区人挤人,还不如上班。 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干活也挺不错的。 安静的办公室内,穿着白衬衫的人对着电脑,喝着咖啡,做着报价。 晚上七点,陈辄文来了电话。 看着手机屏幕上“陈辄文”三个字,陈息青飞快地摁下接听键。 估计是没想到陈息青会接那么快,对方愣了一下才说道:“是我,陈辄文。今天有空去拆线吗?有的话,我带你去拆线。” ……他不回家过国庆,跑过来要自己去拆线? 陈息青放下手头的工作,嘴角带了一点点弧度:“嗯,有空的。” “那个……你开车了吗?” “开了。” “是这样的,今天我的车被人刮了拿去修了,你能不能顺路带一下我?我在汉江路上的星爸……星巴克。” “没问题,你人没事吧?” 电话那边,陈辄文似乎笑了一下,愉悦的声音传来:“我没事。” “那就好,我现在就过去。” 脚步轻快地打了卡,陈息青开车出了公司。 A市最近的天气反反复复,明明周二周三的时候还出了太阳,到了周四开始阴天,周五干脆噼里啪啦一通雨乱下,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 陈息青开车出去,越接近星巴克越觉得路况一塌糊涂。 想想也对,因为是国庆前夕,大家都出来玩了。 陈息青以一种龟速集中精力开着车,二十五分钟后,终于挪到了星巴克前的临时车位上。 “我到了。” 按照之前约好的,他给陈辄文打了个电话,还没挂断,就见一道身影飞出星巴克,在大雨中朝自己这边奔过来。 最近,两个人似乎天天都能见到,驾驶座上的人这样想着,放松地靠着椅背,等着人上车。 很快,副驾驶的门被打开,陈辄文蹭蹭上了车。 “晚上好!” 他的脸上挂满了笑,头发和衣服上都沾了水,有点湿漉漉的感觉。陈息青随手抽了张抽纸给他,他接过抽纸,笑得更开心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总是能这么开心,不管是微笑还是露齿笑,陈息青总能被他的那种愉悦所感染,所以,陈息青发现了一点,那就是每次见到他,自己也会变得有点心情好。 旁边陈辄文擦干了脸,系好安全带,端端正正地坐好,说了声:“谢谢。” “不用谢。”心情有点好的陈息青发动了车。 主干道堵得一塌糊涂,陈息青不想再一次开蜗牛车,于是选了一条同样能到达诊所,但是人和车都比较少的路。 副驾驶上的陈辄文在叠着刚刚的纸巾,方方正正地叠好,再展开,再叠好,时不时偷瞄一眼陈息青。 玩得倒也是很起劲。 开了十分钟,可能是空调温度有点低,陈辄文打了个喷嚏,然后他自己就愣住了,脸慢慢变红。 怎么能在陈息青面前……打喷嚏呢?虽然,这个真的是忍不住的,虽然,他是侧着头偏向一边并且捂住的…… 好尴尬啊…… 默默地开了窗,陈辄文试图稍微通个风,外面雨大,又有些雨淋了进来,淋了陈辄文一头一脸。 陈辄文:…… 陈息青注意到了他这边的动静,好笑地朝他说:“没关系的,不用开窗。你感冒了?” “唔……”又默默地点了点头,陈辄文去抽纸巾。 刚好,纸巾用完了,陈息青开着车,没法自己拿一包新的:“你脚边的储物箱里有抽纸,拿一下。” “好的。” 打开储物箱,手探进去,啪嗒—— 然后,陈辄文就愣住了,伴随着一包抽纸掉出来的,还有个相框,里面装着陈息青和一个男人的合照。 那是陈息青和傅审言的合照。 照片里陈息青在前拿着手机,对着手机笑,傅审言在后,看样子似乎是刚一抬头就被前面的人抓拍了。 要命的是,这是一张哪哪都正常,偏偏怎么看都暧昧的照片。 照片掉出来,陈息青自然也看到了,顿时头脑“轰”地一声,差点握不稳方向盘,车子在大雨中稍微偏了一下,但他很快就稳住了方向盘,继续开着车。 一瞬间的事情,陈息青胆战心惊。 一年前。那个时候刚和傅审言在一起,陈息青也想做点所谓浪漫的事,他用手机自拍了和傅审言的照片,打印出来,搞了个相框装起来放在车头。 傅审言却不同意,理由是这样太招摇,如果有谁搭车看到了,传出去对两个人影响都不好。 说得很有道理,陈息青却有一点闷,因为以前,傅审言的车上是有他和付俊卓的合影的。但是他没有多去抠细节,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好了,去和以前的人攀比有时候会内伤的。 于是他默默地把照片藏到了副驾的储物箱。过了这么久,他也忘记了,没想到今天被陈辄文给翻出来了。 车还在继续走,陈息青心里有点乱。 他想,如果这个新认识还不算太久的邻居,发现了自己是个同性恋…… 有些沮丧。 陈辄文拿起相框,状似无意地放了回去,然后拿出一包抽纸打开,抽出一张纸巾擦着脸上的水:“可能是昨晚睡觉的时候着了凉。” “……这样啊。” 他的左手边,陈息青表面很平静的样子,其实内心已经非常忐忑。他不知道陈辄文都看到了什么,也不知道陈辄文会想些什么,一想到如果被发现了自己是个同,如果陈辄文对同性恋感到恶心,陈息青就觉得有点难过。 不过……一张合照而已,说不定陈辄文根本没注意到,只是自己在做贼心虚而已。不要慌,不要慌,陈息青这样安慰自己。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陈辄文表面也是一副很平静的样子,不过内心的惊涛骇浪,早就将他的世界卷得天翻地覆。 他看到了。也猜到了。 照片上的男人,就是不久前在绿茶茶餐厅遇到的那个人,当时那人一直朝陈息青看过来,陈息青的表现则是完全拿那人当空气。但是,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却有这么一张暧昧的合照——也许是直觉,也许是别的什么,陈辄文一眼看到那张照片脑子里就出现了一句话:他们是同类。 陈息青忽然从香奈搬到香颂,又说自己分手了,当时陈辄文以为他是和女朋友分手了,现在才知道,是和男朋友分手了。 所以,没猜错的话,那个出现在绿茶的人,是陈息青的前任。 陈辄文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不会因为一己私欲而去掰弯一个直男,他之所以陪在陈息青身边,只是因为想见、只是因为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欢,打个不恰当的比方,那就是发乎情止于礼,他不会有任何的越界的动作,尽管他喜欢陈息青喜欢到从第一眼起,魂就被勾走了。 但是现在,他发现陈息青是个同,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陈辄文捏着纸巾,在副驾上开始了深刻的人生思考:没有了对方可能是直男的顾虑,他只剩一个念头,那就是,他一定要把这个驾驶座上的男人追到手。 让陈息青成为自己的人,彻彻底底,完完全全。 这不是一时冲动,也不需要多做考虑,从他看到这个人的第一眼起,就产生了要和他过一辈子的想法,难道还会错吗? 这是一种无意间发现了宝藏的感觉,陈辄文手指微微收紧。 虽然他在陈息青面前很爱脸红,但他向来是一个目标明确的人,此刻他安安静静地坐着,其实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把人追到手。 首先,不能唐突地表白,冲动只会让一切歇菜;其次,机会来了就要抓住,不能再这么等下去,毕竟那天茶餐厅里的那个男人,看那个样子是要搞事情…… 车里两个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大雨猛烈地拍打在车窗上,噼哩啪啦敲着车窗。 陈辄文是已经想远了,陈息青却觉得自己心脏病快犯了。 第22章 拆了线,换陈辄文开车。 陈息青沉默地坐在副驾驶上,足足有五分钟,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一旁陈辄文边开车边偷偷瞄他,发现他闭着眼睛好像在睡觉的样子,想想也是,可能他工作太累了,需要休息。 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吧,陈辄文没有说话,开始专心开车。 陈息青在装睡,到现在为止,他心里还是很乱。 刚才拆线头的时候还好,因为有别人在场,不会显得很尴尬,现在回到了车上,和陈辄文独处,他又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压力。 不知道为什么。 他想了想,这个感觉和当初向父母摊牌的时候的感觉可能一样吧,大概就是:让你们失望了,我是个同。 对最亲近的人坦白,说出让他们失望的事实,如果能够得到体谅和支持,那么他会感激,会觉得自己很幸福,毕竟有亲人在身后,可以无所畏惧。可是,陈息青得到的是父母的暴力镇压和无情辱骂。 最亲的人的伤害,往往才是一刀一个准,几乎可以一击毙命——那是段几乎要把他逼出抑郁症的不美好的日子。 最近和陈辄文相处得比较愉快,已经拿他当一个可以放松相处的朋友,所以,陈辄文是不是又会和父母一样呢? 他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以前不是没遭遇过对gay充满恶意的直男,分明只是正常的人际交往,偏偏在得知陈息青是同的时候,生怕被他占便宜的样子,直接表现出恶心和敌对的情绪,甚至个别还进行人身攻击。 陈息青对此习惯了,为了避免遭受类似情况,一般他对谁都不远不近,所以隐藏得比较好。 作为大多数人眼中的异类,他一直平平凡凡地活着,不去妨碍任何人。没想过去骗婚,没想过去掰弯直男,只是默默地爱着自己喜欢的人,却因为现在的世界里越来越多的gay骗婚,gay艾滋病,这个群体被泼得满头脏。 需要时时刻刻小心翼翼,不想伤害到别人,更要提防被别人伤害。 可是,想简单地活自己喜欢的人生,不好吗? 想简单的选择自己喜欢的人,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不可以吗? 陈息青有点不开心。 一个装着睡开着内心剧场,一个开着车怕吵到了旁边的人,车内持续保持着沉默,这种沉默一直到两个人到了香颂、下了车、下了电梯。 站在走道,陈息青拿着钥匙对陈辄文说:“今天谢谢你,我有点累,就先回去睡觉了。” 他现在表现得实在是太正常了,完全是一副困死了要睡觉的样子,于是陈辄文被骗住了:“啊……嗯,那你早点休息。” 原来,果然是累了啊,怪不得车上都没怎么说话…… 陈辄文有点舍不得,还是对他说:“晚安。” 隔壁屋里有狗“嗷呜”了一声,然后传来了扒门的声音。 “晚安,快回去吧,达能在闹了。”陈息青打开门,自己走了进去,然后关上了门。 咔嚓—— 门紧紧关上,陈辄文站在走道,看着那道门。 灯光有点暗。 他刚刚分手不久吧,看样子,前任身边有人陪着,他却是一个人。 真想进去陪陪他。 晚上十一点,陈息青蔫蔫地窝在被窝里。 他始终觉得,刚才陈辄文和他一起去拆线,一起回家,只是因为陈辄文还保持着礼貌,大概以后陈辄文不会那么频繁地和自己接触了吧。 劳累了两个周的人,睡在床上,又是那种飘飘荡荡不踏实的感觉,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应该是手上缝针的线刚刚拆掉,手掌还不适应没有纱布包裹的感觉,所以才睡不着的吧? 他趿拉着拖鞋,去备用药箱里剪了一段纱布,把刚刚拆过线的手掌又里三层外三层地包了个严实。做完这一切,才捏着纱布回到了床上。 半个小时后,他默默地把纱布松开,嗯,一定是加班时在办公室喝的那杯咖啡的问题。 一个小时后,陈息青又觉得身下的席梦思不够软。 …… 同一楼层,陈辄文在家,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很清楚自己睡不着的原因,因为陈息青,他在想着陈息青,想着他现在在做什么,在想什么。 陈息青应该睡着了吧?还是在做别的什么事? 他将第一次相遇到今天,所有和陈息青在一起的时间回想了一遍,温温暖暖,都是平淡却美好的回忆。 然后,他回忆到了刚才车上的那一幕,忽然之间灵光一闪,紧接着猛然从床上坐起来,懊恼的情绪立刻袭遍全身—— 自己真笨! 他现在才想到,为什么从相框掉出来之后,陈息青就变得沉默了。 不是累,不是别的什么,是那种被人发现了秘密的不自在,是那种被“正常人”发现了自己是“异类”的无措。 他自己也是个同,所以这个时候尤其能感同身受。 陈辄文很理解这种感觉,虽然他的家庭很开明,他出柜的时候家人给的是理解而不是攻击,但高中时却因为性向受到过羞辱,来自他第一个喜欢的那个直男的羞辱。 他一直没能忘记,每次想起,都会觉得后背凉凉的。 所以,陈息青一定是误会了,害怕了。 真正意义上,陈辄文是没有谈过恋爱的,没那么有经验,并不能一下子把所有的事情理透,在车上的时候,被陈息青是个同炸得乱了心绪,心里想了很多,却总体表现得比较沉默。 猛然想到这一点的人,几乎急得出汗,这种处理方式真的是糟糕透了…… 怎么能沉默呢?为什么要沉默呢?不应该沉默啊! 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么笨,陈辄文懊恼得抓了抓头,再也没有心情继续躺床,于是翻身下床,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咕噜咕噜灌下去。 达能正趁着夜深人静,专心致志地觊觎着茶几,茶几上放了盒鸡肉干。 它正寻思着该怎样才能吃到嘴,冷不防陈辄文一出来,它吓了一大跳,立刻变成了飞机耳,压低身体试图降低存在感,同时果断抬腿,沿着茶几边开溜。 那边陈辄文喝完半瓶水,有点冷静下来,就见达能瞪着溜圆的眼睛,偷偷摸摸地逃跑,还真像那么回事。 陈辄文走过去,打开盒子,拿了块鸡肉干:“达能,来。” 一出来就注意到了达能,深更半夜的守着鸡肉干,异常执着。 听到召唤,达能立即又溜溜达达地跑了回来,乖巧地在他面前坐好,喜滋滋地伸出嘴咬住了那块鸡肉干。 陈辄文刚一松手,没见达能怎么嚼,就咽了下去。 “你吃东西都不带嚼的吗?”陈辄文蹲下,拍拍达能的屁股,“在奶奶那长胖了不少啊。” 达能继续乖巧地坐着。 它不知道今天陈辄文怎么回事,大概在想事情,所以前所未有地有一搭没一搭地喂着,吃完一块,还有一块,再吃完一块,仍然会有一块。 一块接着一块,简直要幸福飞了︿( ̄︶ ̄)︿达能默默地不出声,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出神的陈辄文,默默地从他手上叼走一块又一块鸡肉干。 唯恐惊醒了陈辄文,到嘴的鸡肉干飞了。 陈辄文确实在想事情,其实他很想现在就去找陈息青,但是大半夜的很不合适,并且也没有理由去,只能思考着,明天该怎么办。 一个小时后,达能吃饱喝足,满足地躺倒在沙发上,很快就睡着了。 —— 大概是太过心不在焉,陈息青昨晚忘了关闹钟,于是国庆这天的早上六点半,就被闹钟毫不留情地叫醒了。 处于沮丧中的人揉着眼睛,顺着床单摸到了床头柜的闹钟,摁掉。 他在床上躺着,看看卧室门,又看看窗帘,再看看被子,又闭上眼睡了过去。 一觉到了十点钟,陈息青才蔫巴巴地醒过来,慢吞吞地洗漱好,窝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从外表看来,就是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大概是放假综合症吧,长假总能使人懒洋洋的,陈息青决定这个长假都窝在家里长蘑菇。 叮咚—— 有人摁门铃。 并不是很有劲地走到玄关,从猫眼里向外看—— 是陈辄文。 陈息青豁然间就醒了,把衣服整了整,在门后磨蹭了几秒钟,然后才慢吞吞地打开了门。 怕见到他归怕见到他,总归不能永远躲着。 咔嚓—— 陈辄文站在门前,朝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朝气十足地打了声招呼:“国庆快乐!” 还是那么开心的笑,充满了阳光,让人也不禁要跟着弯起嘴角。 陈息青内心的阴霾忽然之间被一扫而空,只感觉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很轻松,压在身上的重负一瞬间减轻了很多。 他看着陈辄文,也弯起嘴角:“……啊,国庆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陈息青:不知道为什么,我今晚有点失眠。 纱布&线:我懂,怪我忽然离开你。 咖啡:我懂,怪我太强有效。 席梦思:我懂,怪我太硬。 达能:真的没人告诉他,其实可能是因为我爸爸吗? 第23章 陈辄文手上拎了大大的一个塑料袋,从外面看,里面满满当当都是食材。 看着挺重的样子。 “那个……我厨房出不来天然气,所以也做不了饭……如果,如果你方便的话,最近我买食材到你这边来搭个伙怎么样?”陈辄文问。 天然气不能用?搭伙? 陈息青还没说“好”或者“不好”,就见陈辄文正眼巴巴地朝自己看。 一八几的大个子亮晶晶的眼神…… 总感觉答应了是应该的,不答应的话会有罪恶感,陈息青答:“好啊……” “嗯!” 刚刚回答完,又反应过来,陈息青问:“……要不要请师傅来看看,去修一修?” 陈辄文正忙着飞快地往人家里跑,听到这话,连忙说:“没事,今天国庆,也让修理师傅歇歇。” 当然不能去修,因为……根本没坏…… 陈辄文撒了谎,自己在一边耳朵慢慢地红了起来,他暗暗地告诫自己,谎已经撒了,脸也不要了,一定要稳住。 在心里对自己说着“稳住稳住”,他果然感觉冷静了很多:“我买了很多食材,盒装披萨、牛肉、西蓝花、洋葱、鸡胸……都在这边,你看看我们今天做什么,我先拿出来,其余放冰箱。对了,还有喝的,酸奶,养乐多,鲜奶……” 陈辄文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把喝的先一股脑儿往冰箱里塞,那个架势,真的是把超市都快要搬空了。 幸亏陈息青最近没出去采购,冰箱里空空的,否则真有可能装不下。 陈息青在一旁看他搬家,听他的意思,是最近要在这里和自己一起开伙?虽然有点措手不及中就杀过来的感觉,但是自己……却很不讨厌,甚至有种微微暖心的感觉。 想了想,陈息青回答:“留牛肉、西兰花和洋葱胡萝卜吧。” 做个牛肉饭吧,简单又好吃,一人一碗,别的也不需要什么配菜。 “好的!”陈辄文将牛肉和西兰花放到了一旁,继续问,“还有呢?” “暂时先这么多,别的不用。” 不太好意思让人家一个人忙活,陈息青也帮着将食材分了两类,必须放冰箱的,不需要放冰箱的。 很快,两个人将食材全部塞进了冰箱,陈辄文问:“那个,你早饭吃了吗?” “……还没有,我刚起。” “你等我一下!” 陈辄文跑回了自己家,一分钟后,拿来一只保温饭盒,端端正正地摆到了餐桌上:“这是我今天早上熬的粥,很好喝,你尝尝看。” 以前只会做干巴巴的健身餐和三种素炒,今天一早他就钻研着做了锅皮蛋瘦肉粥,自己先尝了尝,竟然出乎意料地很好喝! 如果不好喝的话,他会自己默默地吃完;但是真的好喝啊,熬制过的皮蛋的香味,粥的软糯,芹菜碎的爽脆,这么一碗粥,让人吃完一碗还想再来一碗,这么好吃……肯定要端过来给陈息青吃的…… 保温盒盖打开着,勺子端端正正地放在餐布上,就等这陈息青了。 陈息青被陈辄文引着,坐到椅子上。 “不烫,温度应该刚刚好。”还微微烫嘴的时候盛进去,在保温盒里放了一两个小时,所以到现在还是温温热热的,也是刚刚能入口的温度。 眼前是冒着热气的粥,抬眼是满脸笑的陈辄文,昨晚辗转反侧时喘不过气的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无影无踪。 陈息青舀了一勺,送进嘴里,软糯的粥,唇齿留香,咽下去,一股满足的感觉充盈着胃。 能吃出来,花了心思,花了时间,很暖。 陈辄文问:“怎么样?” “很好吃。”陈息青抬头,在热气氤氲中看到了陈辄文的脸,他第一次发现,陈辄文的笑其实很温柔。 像暖风拂面,温水浸体。 然后,陈息青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咽下一口粥,说:“你家天然气不是坏了么,你……” 这……这是被揭穿了吗?撒谎功夫没到家,陈辄文瞬间觉得耳朵火辣辣的,一下子觉得自己好蠢,连忙急火火地挽救:“我……我是用电饭煲煮的……” 不知道为什么,对面的人忽然这么急,似乎连耳朵都红了。 陈息青笑了:“这样啊。我是说,天然气不能用的时候,电饭煲也能做不少好吃的东西,改天教你几个。” 做贼心虚的陈辄文暗暗松了口气:“嗯!好的!” 原来没有多想,被陈辄文这么一提醒,陈息青忽然想起来,粥可以用砂锅煮,也完全可以用电饭煲煮,只是煮出来的味道会有点不一样,陈息青熬过很多次的粥,眼前这盒,总感觉很像是砂锅慢慢熬制煮出来的…… 等陈息青喝完粥,陈辄文回去了一次,把保温盒洗了,再把上午扔洗衣机里的衣服晾到了阳台。 达能在家哼哼唧唧,陈辄文走哪它跟哪,并且拿眼睛看陈辄文,很有种被扔进冷宫的幽怨感,陈辄文蹲下来摸摸它的脑袋,又摸背顺毛:“今天还给你吃好多你爱吃的!” 说到做到,狗粮里拌上蔬菜和牛肉碎,鸡肉干当零食,满满一盘放到了达能的狗餐桌上。 达能有了吃的就忘记了爸爸,屁颠颠跑去吃饭,吃完饭,又跑过来哼哼唧唧蹭着陈辄文的腿,蹭到陈辄文给它拆了一盒酸奶。 得逞的达能又叼着酸奶跑到一旁,趴着舔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陈辄文把家里要收拾的都收拾了一边,和达能玩了一会儿,到了约好的时间,去摁了隔壁的门铃。 十一点钟的厨房里。 陈辄文挽着袖子,哗啦啦地洗菜。 “你不要动,才拆线。” “有水,你别动,我来。” “那个也是,放着我来。” 前期准备几乎没什么不需要沾水的,没机会插手的陈息青只能无奈的在一边看着,顺带做做口头指导。 “萝卜要怎么切?” “切片。” 陈辄文于是将胡萝卜切了片,还麻利地刻了小花。 “洋葱呢?” “切丝。” 于是陈辄文含着眼泪切了个洋葱。 今天的洋葱有点熏眼睛,陈辄文才切了一刀就感觉鼻子发酸,切了两刀就感觉眼睛很痒,还有微微的刺痛感,全部切完的时候差不多整个人快要废了。 他需要揉一下眼睛。 一旁陈息青早就注意到了,拿着一张纸巾,对他说:“闭上眼睛,我帮你。” “……好。” 陈辄文微微低头,配合着对面人的身高——薄薄的纸巾附上眼皮,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沾湿了纸巾,他能感受到陈息青指腹的柔软,和他动作的轻柔。 真轻、真好……真想天天被熏眼睛啊…… “好了。” 那只手的温度忽然之间撤退,陈辄文显然意犹未尽:“唔……谢谢。” 西兰花掰小块,和胡萝卜一起放进沸盐水里焯一遍,捞上来放在一边待用。 陈辄文做这一切的时候,陈息青在调待会要用的调味料,他将酱油、料酒、白糖以及盐等各取适量,调进了一只小碗里,调出了最理想的味道。 他将一块小黄油滑进锅,开中火化开,闻到黄油的香味后,将陈辄文切好的牛肉片放进去翻炒。 陈息青的袖子微微挽起,露出了小臂,皮肤白皙得有点过分,却因为有微微的筋凸起,显出了一种力量感。此刻他将洋葱丝倒进锅,拿着铲子微微翻炒。这副画面,透出一股浓浓的温馨。 陈辄文在一旁看着他,很想偷偷地拍一张照片,将这一幕永远定格。 因为……有家的感觉。 洋葱微微炒软,陈息青将刚刚调好的汁倒进了锅里,牛肉已经完全着上熟了的颜色,洋葱慢慢变得透明,有诱人的香味飘出来,陈息青大火收了汁。 两碗米饭,分别盖上刚刚煮好的洋葱牛肉,再配上西兰花和胡萝卜,颜色很漂亮,也很香。 陈辄文把饭端到了餐桌上,又拿出两罐养乐多摆好。 上次的亲自盖饭没有好意思拍照片,陈辄文一直惦记着,所以这次两碗牛肉盖饭摆到桌子上时,他立刻果断地掏出手机开始拍照。 碗和养乐多的摆位,角度和光线的搭配,陈辄文研究着拍了两张照片,满意地收回手机,忽然发现陈息青正站在一旁好笑地看着自己。 为什么这么快……明明刚才还在厨房的啊…… 脸又开始热:“我喜欢吃饭前拍个照片……” 想想不对劲,又补充:“不是,是因为颜色很好看我才……” 陈息青看他认真解释的样子,觉得有点可爱,将刚刚拿来的勺子分别放到了两只碗上,也拿出手机学着他拍了一张照片。 咔嚓—— 看了看效果,果然四种颜色搭配着拍出来的照片很漂亮:“确实很好看。” 陈辄文凑过去看,一不小心贴到了陈息青的额头,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可以闻到彼此身上好闻的气息。 一种类似暧昧的酥麻感迅速窜上头顶,陡然心里一阵悸动,空气里似乎到处都是荷尔蒙的气息,陈辄文忍不住有点点心猿意马。 有这种感觉的不止陈辄文,陈息青也因为忽然的靠近,身体有点僵硬,微微屏住了呼吸。 第24章 双方都有点紧张,一直到看完照片,陈辄文退开坐到了对面,这种感觉还是隐隐约约存在着。 食物的香气在空气里飘散。 陈息青拿起筷子,低着头说了句:“吃吧。” “……嗯。”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吃着饭,谁都没有说话。 鲜嫩多汁的洋葱牛肉,浸泡着汤汁的米饭,微微甘甜的胡萝卜,以及虽然没什么味道但是却很健康的西兰花,看一眼觉得很漂亮,吃一口更是觉得是种享受。 陈辄文抱着碗,拿着小勺,一口一口地吃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对面陈息青停了吃饭的动作,看着他。 陈息青第一次见人吃饭能吃出这么浓浓的幸福感,只见陈辄文挖一勺吃进嘴里,似乎被香到了,嘴角上扬勾起一点点的笑,小酒窝里净是满足,表情像个终于吃到了糖的小孩子。 真是的……怎么可以吃个饭都能吃出这样的幸福感?挡都挡不住的,而且似乎还会传染…… 陈息青低头继续吃饭,慢慢也觉得心里有种小幸福。 当天下午,万年不更新的朋友圈里,陈辄文传了两张牛肉饭的照片,并且附上了两个露齿笑表情。 很快,下面一连串的评论,大体都是:看上去好好吃的样子啊,求教程!我也很想吃啊。男神今天心情还不错哦。 只有一条评论在狠狠地抓重点。 心灵园丁评论:你是不是谈了?带回来奶奶看看。 陈辄文的奶奶,微信QQ微博什么的玩得风生水起,每天的生活除了招猫逗狗玩鸟摧残花草,就是拿着她的iPad刷微博刷朋友圈,然后,挨个点赞。 陈辄文几百年发一条朋友圈,他奶奶也就几百年给他赞一回,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竟然评论了。 陈辄文默默地回:还没呢…… 心灵园丁又评论:没追上啊?不要太闷,积极点!有照片吗?给我看看。 陈辄文又回:不要。 心灵园丁继续接:给我看看(>_<)! 竟然还带上了颜表情,陈辄文有点惊讶,回:没有啊。 心灵园丁:你骗我,刚刚说了不要。 陈辄文:…… 他能想象到老太太现在起劲的表情,不出一会,肯定会给他发微信语音或者视频,于是默默地不回复并且悄悄退出了登陆…… 陈辄文高中的时候,被发现性向,如果不是老太太护着,其实也没那么容易会得到家里人的谅解和支持。 他还记得,当时他爸爸从学校回来后本来是准备揍他的,老太太拦住了,然后去了一趟学校,一张嘴辩得他的老师们目瞪口呆。 老太太思想开放,想得开,凡是都按自己高兴的来,虽然当初由于一些限制导致文化程度不是那么太高,但是聪明能说,一点就透,如果放现在这个时代,不知道得是多少人心目中的高智商学霸女神。 女神也很有个性,认真起来非常有魄力,不正经起来简直就是……怎么说呢,大概就是……逗? 其实陈辄文对老太太是非常感激并且尊敬的,也爱三天两头往老太太那跑,老太太喜欢什么,他都去弄过来。 只是陈息青这个事,他一直小心翼翼着,想着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是想等一切全部确定后,带着陈息青去奶奶面前,正式介绍。 他觉得,陈息青应该被这样郑重而又正式地对待。 然而,他还是没有逃得过老太太的追问,老太太语音没打通,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是个好孩子吧?好孩子的话就抓紧!不是好孩子我不同意啊!” 陈辄文偏偏头,想想陈息青,是个好孩子吗? 当然是啊,他最好了,怎么可能不是。 陈辄文回:“他很好的。” 对面一听,更来劲了:“国庆带过来我看看吧!他放几天假?” “奶奶……”陈辄文说,“如果我能追求到他,一定把他带到你面前,你肯定也会喜欢他的。” 老太太收到了这边一本正经的讯息,也正经了起来:“喔,那你尽快。” “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两分钟后,又打了过来:“不方便的话,把达能送我这里?” 达能正一边蹲着,豁然转头,面无表情地看向陈辄文,陈辄文见它那副严肃的样子,笑答:“不会的奶奶,都挺好的,你好好歇个午觉吧。” 陈息青在家里发着邮件。 国庆这样的长假虽然好,但是意味着节前和节后昏天黑地的忙碌,所以能在假期处理掉的事情,陈息青也就顺手处理掉了,免得国庆过去上班忙不过来。 其实作为营业,有的时候休了也不能完全休息好,客户会随时随地打电话,不会管你到底是不是在工作时间,比如现在—— 陈息青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个关系还不错的客户公司的营业课长,这个公司也在A市,和陈息青的公司由同一家商社维系。陈息青接起了手机:“郭课您好,什么事?” 那边先是开始打哈哈:“不好意思啊陈系,国庆还来骚扰你。我就跟你说个事,9号咱们去上海,当天回还是第二天回??” 没头没脑的,陈息青有点不明白:“9号去上海?有什么事吗?我这边没接到过通知。” “啊……我难道没抄送给你?等等我看看。”那边郭课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开始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c给你!是这样的,商社那边新推荐了个人代替土居到我们公司监管,我打听了一下,那人好像跟你是校友。” 商社的人,又有这个能力代替土居去监管,还是他的校友。 陈息青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土居回去了?” “还没有。9号那天到上海开视频会议,算是正式介绍你那个校友给大家认识。” “这个估计当天回不了,他们肯定是要拉着我们去喝酒的。”陈息青大体已经猜到了是谁,还是不死心问了句,“新来的是谁?” “那个啊,说是姓傅,叫什么傅审言吧。”那边接着说,“不知道他难不难缠,作为校友你跟他搞好关系,咱们日子也好过点,省得整天被催成狗。” 陈息青和傅审言工作相近,傅审言是商社的人,虽然陈息青的公司和商社是合作关系,但是这个商社涉及的行业多,地区广,一般情况下,傅审言负责的案件都跟陈息青没什么关系,没想到这次却成了对接公司的监管,以后处理案件之类,估计还要经傅审言的手。 陈息青感到很头疼。 郭课还在说:“那咱们9号不醉不归啊!” 第25章 陈息青也没什么心情发邮件了,在客厅里转来转去,开始考虑后续。 目前这个公司,不管是人际、氛围还是薪资,都挺不错的,他也是花了心思对待的,所以从来没想过要跳槽之类。 傅审言成为了客户公司的监管之后,如果事事都要和他接触,不管是邮件还是电话,都会非常令他糟心。想要不糟心,又不想辞职的话,只能到时候看看能不能有办法避免和傅审言多接触了。比如,不负责和那个公司相关的案件之类。 转到了冰箱前,犯了奶瘾的陈息青顺手开了门,拿出一盒鲜奶倒进透明玻璃杯,咕噜咕噜几口喝完,又慢吞吞地走到厨房洗碗池,摸出挂在墙壁上的塑料手套,套上,开始洗杯子。 现在一天中也总有那么一两次会想起陈辄文了,比如,洗澡洗碗的时候会想起,唔,这是陈辄文买的手套;比如,在路上看到阿拉斯加的时候,会暗暗地想起达能,顺带着想起陈辄文。 洗着洗着,陈息青忽然想起来,刚刚喝的鲜奶也是陈辄文买过来的,这么不经允许……合适么? 算了,没什么,一会儿也去采购点食材饮料什么的回来好了。 陈息青这样想着,也就暂时忘记了客户公司新监管那回事,洗完杯子又窝到了沙发上。 安安静静地颓在家里,不需要像在公司里一样,什么事都要赶,感觉也不错啊,陈息青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有点不明白为什么9月30号那天晚上还觉得上班更好。 他掏出手机,追追最近的漫画连载,又玩玩小游戏,刷刷微博。 然后,他就被一幅图给丑到了,确切地说,是丑萌到了。 图片上是一只巴哥犬,那种脸部褶皱非常多显得很丑,然而眼睛又特别大特别无辜显得很萌的那种狗。 陈息青第一次见到这种狗的时候,心里是不待见的,谁知道后来见的次数越多,越感觉这种狗真是丑萌丑萌,萌多于丑,后来就觉得萌得不像话了。 他一直想要养一只巴哥犬,无奈那个时候傅审言不高兴养,两个人一起生活,总要配合并且顾虑着对方的喜好,所以陈息青养狗的事情就被搁置了。 现在,在这个很容易令人无所事事昏昏欲睡的假期午后,陈息青捧着手机看巴哥犬照片,一颗心又越来越活络了起来。 好想养啊…… 与此同时,隔壁达能正在睡午觉,忽然之间惊醒,睁着一双眼睛,四下看了看,然后嘟嘟囔囔地蹭到了陈辄文脚边。 陈辄文正准备打扫卫生,没空多搭理它,于是揉了揉达能的头,拿出一只一咬就会叫的小球,给达能玩。 达能叼着球,悄悄地爬上了陈辄文的床,找了个位置趴下,然后一心一意地开始咬球玩。 咬一口:“yo~” 再咬一口:“biu~~” 继续咬一口“jiu~~~” 咬一口,发现球叫一下,达能耳朵就竖得笔直,然后巴拉着小球;看它没反应,再上去咬一口,球再叫一下,继续松开等着球动起来或者逃跑,然而,球还是安安静静的;达能又伸出嘴咬一下,这下球发出了大大的“yo~”的声音,达能就高兴疯了,叼着球呼啦一下下了床,跑到了阳台上,把球放在地上,然后端端正正地坐好,拿爪子去压球。 陈辄文开了小型吸尘器,忙着吸家里的狗毛,一时之间也没有听见达能玩球的动静,等他停了吸尘器,开始要拖布拖地的时候,一声声“biu”“jiu”之类断断续续从阳台传来。 他循着声音望过去,觉得儿子达能是真聪明,第一次玩这种会叫的球,就玩得这么有水平。 五分钟后,陈辄文就觉得自己错了,因为真的……好吵啊。 偏偏达能玩得不亦乐乎,眼睛都亮晶晶的,让陈辄文不忍心剥夺它的会叫的球。 陈辄文拖完地,家里稍微通了个风,和往常周末一样,拿起健身包准备去健身房。 虽然靠着撒谎,达到了最近每天和陈息青一起吃饭的目的,但是一日三餐总共也就那么长的时间,吃完饭就不好意思继续赖在陈息青家不走了,这么一点点时间,对于一个陷入狂热爱恋的人来说,简直是太凄惨了。 比如刚才,分明有达能陪着,分明也有事情要做,他就是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 于是他又在思考,怎样才能粘的时间多一些,又不会让人觉得烦。 想了很久没想出来,只能先去健身房运动,一路快步走,很快就到了健身房。 踏上跑步机时,陈辄文忽然一个激灵——可以拉着陈息青一起来健身啊!又可以在一起的时间长点,又可以看看自己的身材能不能引起陈息青的注意…… 这个办法哪里都好,就是……到时候两个人一起换衣服自己会不好意思,不过,应该可以克服的吧……等等,不对啊!这样的话,两个人就可能一起在健身房冲澡……了?! 陈辄文刚才还没想到这一点,现在一瞬间想到,只是在脑海里稍微脑补了一下下,就立即激动得几乎要一头栽倒,他连忙拉回自己已经跑得没影的脑洞,调整呼吸继续跑步。 想到了新的办法的人非常兴奋,平时要练2个小时,今天只练了1个小时就冲了澡出健身房。 等着回去和陈息青一起吃晚饭呐。 步履轻快的人下了电梯,往香颂走,一抬头就看见前面人的背影,前面那人拎着个塑料袋,看样子是刚刚去过超市,陈辄文刚一开心,立即眼尖发现了对面又走过来一个人。 背影是陈息青,他不会认错,对面那个却是那天茶餐厅的男人。 这两个人很明显是青天白日的偶遇了,他看着陈息青挺得笔直的背,再看看对面那个明显已经想要上前去和陈息青说话的男人,果断健身包往肩上一搭,迈着大长腿快步向陈息青走过去。 第26章 陈息青去超市买了东西,没想到刚刚出府琛一号门就迎上了傅审言。 他将傅审言当空气,继续目不斜视往前走,余光却见傅审言已经开始往自己这边来,一副要和自己说话的样子。 不想和这个人说话,就算以后工作会有交集,那也是工作场合,一码归一码。 深爱过,对方却劈腿分手,不管不顾他的死活,并且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这种情况下,这辈子都不想要再见他,怎么可能还会搭理这个人? 傅审言的不在乎触及了他的底线,怎么也救不回来了。 那不是一份好的感情,因为他受了重伤——平淡日子里,人需要的都是和喜欢的人过安稳的日子,都喜欢被温柔地对待。两个人一个家一张床一个厨房,要的就这么多,至于那些“你不爱我你竟然爱他”之类的感情,只会让人心累。 既然不爱,不要在一起好了,不要给希望好了,或者断了好了,当初何必暧暧昧昧给希望,现在又来纠纠缠缠补钝刀子? 误人青春,死不悔改——也许傅审言要和他说话是为了正事,但是陈息青的断法就是,眼神也不多留一个,话也绝对不多说一句。 陈息青打定了不理傅审言的主意,想着是否要转身换个方向走。 还没来得及换,陈辄文就从背后杀了过来:“好巧!你也在这里!” 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刚刚好卡在了自己和傅审言的中间,并且侧着身体和自己说话,陈辄文的个子很高,这样一来,视线所及范围内已经没有傅审言了。 陈息青感觉好了点,笑着对这个小邻居扬了扬手上买的东西:“我出来买点东西。” “我刚刚健完身。”陈辄文也稍微提了提手上的健身包给陈息青看。 “府琛最顶楼那家么?”看到包上有健身房的logo,陈息青接着说,“前段时间我还准备去看看,要不要办张卡,周末在家有点无聊的。” 他本来就有去健身房的想法? 陈辄文一听,感觉快要飞起来了,正想顺着接话,傅审言竟然快步追了上来,挡在了两个人的面前。 去路被挡,两个人停了下来。 傅审言对陈息青说:“息青,你有东西落我这了。” 还是两个人在一起时候的称呼,连语调都没有变,陈息青抬眼看了看他,发现他是那种“我们是好聚好散的,所以我很平静,你也不要多介意”的表情。 然后,一只表递到了陈息青面前。 那只表,是傅审言送给陈息青的唯一的礼物,生日礼物,算算,还差个十几天就满一年了。表不贵也不便宜,机场免税店里千把块钱买的。当时搬家的时候,陈息青曾一度纠结这块表该怎么处理,到最后彻底对傅审言失了望,这块表也就没带走。 “这不是我的。”陈息青疏离地回答。 “放在我那里也没用,我也不戴,再说,这个本来就是你的,息青,你拿走吧。” 陈息青重新别开目光:“你扔了吧。” 不想多说,也不想接。 但那只手还是杵在身前,看这架势是没有要收回去的意思了。 “那好。”陈息青笑了,从他手上接过手表,直视着傅审言的眼睛,然后将手举到胸前,松开手,那块表直接自由落体,砸在了坚硬的地面上,表面瞬间裂开,“既然是我的,那我就这样处置了。” 说完,踩着手表走了过去。 他并不是想要这样做,其实他从不是一个能当面伤人自尊的人,但是这个时候,就是有一种无形的手捏住了他的心脏,他只有这样做了,才能为自己换得丝毫的解脱感。 因为,他们之间不是傅审言想的那样好聚好散,陈息青无奈之下状似淡然地接受了被绿,提出了分手。这件事,本身已经够让他憋出内伤。现在傅审言拿块表递到他面前,一派淡然,陈息青承认,自己的修为还不够,他见不得傅审言那种淡定的样子。 所以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有种接过表砸对方脸上的冲动。他不是个圣人,凡人的喜怒哀乐他都有,只是他不能上手砸,他还做不到。 至于现在,傅审言是不是和对接公司有关,他也不想去考虑了,因为这个人,自己已经在感情上受够了委屈,如果在工作上还要再忍让,日子岂不是太过憋屈了? 太委屈自己了啊。 陈息青在把表扔到地上的一瞬间这样想,工作不要也不会怎么样,有能力哪里都吃得饱饭。 脚底金属和玻璃的吱嘎声刺激着傅审言的耳膜,傅审言眉头拧得很紧,一瞬间一股很不舒服的感觉袭遍全身。 他第一次见这样冷漠的陈息青,以前,陈息青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都是理性和懂事,陈息青对他永远都是温柔的,从来没有对他露出过这么陌生凛冽的目光。 他记得,去年陈息青接过这块表的时候笑得那么开心,现在竟然毫不犹豫地就砸了,还碾在脚底,走了过去。 这样的陈息青,第一次让他有了胸闷的感觉,这是种以前不曾有过的感觉,还带着些许的不可置信。 大概是为了缓解忽然冲上来的胸闷感,傅审言觉得他必须要拉住陈息青,再不拉人就要走了,于是他快步跟上前伸出了手:“等等!” 陈辄文一直高度戒备着。 刚才看两个人尴尬的互动,他也不好插话,现在见人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对自己喜欢的人拉拉扯扯,这明显是跟他打了一样的心思,惦记上了他日日夜夜惦记着的人。陈辄文立即不开心了,阴沉了一张脸,一把捏住了对方伸过来的手腕,反向使力,把对方拖得倒退两步。 “做什么?”猝不及防之下连退两步,偏偏手腕还被陈辄文死死地扣着,傅审言显得有些狼狈。 陈息青在前面慢慢地走着,傅审言沉声:“让开!” 陈辄文死死地拧着傅审言放任手腕,盯着他的眼睛,压低声音,冷冷地警告:“别再纠缠他。” 傅审言是个要面子的,他肯定不会和陈辄文在广场上打起来,这样很不好看,但是手腕被捏得非常痛,这点令他非常恼火。 他一眼看出了陈辄文是个同,并且对陈息青很感兴趣,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傅审言嗤笑一声:“你知道他有多爱我吗?放开我,我有话跟他说。” 似乎是在宣告着主权。 陈辄文不是傻子,他当然看出了陈息青对傅审言动过真心,他也看出了对方这是在消费陈息青的感情,试图通过告诉自己,陈息青到底有多爱他,来从精神上打倒自己。 男人的虚荣啊,陈辄文想。 陈辄文从小就对感情抱着一种近乎神圣的态度——这个世界人这么多,地那么广,需要多不容易,两个人才能相遇、相爱、相守,所以,作为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对待感情? 感情是用来攀比的吗?是用来示威的吗?是用来伤害别人的武器吗?如果是这样,那还叫感情吗? 感情是用来珍惜,用来彼此温暖的啊。 这个人曾经有幸得到过自己喜欢的人,竟然是这种对待,如果不是在广场上,如果不是双方没闹得太大,陈辄文真想往死里揍傅审言。 对于傅审言所说的陈息青对他的爱,陈辄文没有一丝一毫的嫉妒,他只想抱抱陈息青。 就现在,立即。 “你觉得,有了我,他还会看你吗?”情绪复杂的陈辄文冷笑一声,耍流氓似的,仗着人高马大和常年在健身房练出的一身力气,松开手的同时把傅审言推得后退几步。 那天在茶餐厅,这个男人对面还坐了个男人,大概是他的新对象。关于陈息青的事情,陈辄文的直觉总是很准,他一眼就看出了,傅审言绝对是劈腿另找了。 傅审言脸色已经变得铁青,无奈周围都是行人,他不想把事情闹大,于是强忍怒气对陈辄文说:“这笔账,我记下了。” 陈辄文不再理他,转身往回走。 陈息青已经走出去十几米远,但看得出来他在放慢脚步等着,陈辄文换了个表情快步追上了他,从他手上接过了超市塑料袋:“晚上我们吃什么呀?” 吃…… 什么都没问,只问晚上吃什么…… 陈息青偏过头来看他,只见对方也正在看自己,眼睛里都含着笑。 “今天你点菜。”陈息青心里一松。 “我想想啊。”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一路走回了香颂。 傅审言远远地看着那两个人走进了同一个小区,眉头拧得前所未有的紧。 陈辄文说想吃亲子盖饭。 到了陈息青家,陈辄文洗菜淘米切洋葱,陈息青调调味汁,两个人合作,短短半个小时,饭和亲子盖浇都做好了,热腾腾的两碗摆在桌子上,还带两小碗蔬菜汤,让陈辄文一看就饿了。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吃饭,味道还是和上次一样的味道,但是这次两个人吃饭的感觉却和上次有了一丝不一样,食物的热气不急不缓地飘着,在室内散开。 温温馨馨的。 隔壁达能觉得自己很可怜,爸爸扔了个会叫的球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家里空空荡荡的,沙发不能撕,纸不能撕,窗帘不能撕,连桌子脚也不能啃,狗粮也吃完了,酸奶也舔完了,会叫的球也不想玩了……真是非常寂寞的一只狗。 于是它在屋里一心一意地嚎了起来。 正在吃饭的两个人,听见隔壁传来一声声“嗷呜~”“嗷呜~”。 达能它爸爸在这边吃饭,留它一只狗在家里,陈息青忽然觉得达能挺凄惨的,于是提议:“一会儿带达能出去玩玩吧!” 陈辄文从饭碗里抬起头,看陈息青一副很有兴致的样子,立即答应:“好!” 没有雨的傍晚,空气异常清新。 陈息青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拿着牵引,达能在前面蹦得很欢,撒着欢地跑向前又跑回来,围着陈息青开心地跳来跳去,到了群狗聚集的府琛“遛狗场”,陈息青给它松了牵引,拿出球,轻轻扔出去。 达能今天丢弃了偶像包袱,不做老干部,换做活力小青年了,它盯着球,见球飞起来立即呼啦一下跑出去追。 大型犬帅气的毛随着跑的动作在空中飞扬,达能很快追上了球,一口咬住,叼起球就往回跑,陈息青弯腰迎着向自己跑过来的狗。 达能很开心地蹭过来,陈息青摸摸它的头,从它嘴里接过球,在达能期待的小眼神中又一次扬起手臂——球在空中划出弧线。 达能一甩尾巴又追了上去。 “汪!” “哈哈哈!” “嗷呜!” “过来!这边!这边!” 陈辄文在一旁看着,他的狗和他喜欢的人玩成了一团。 达能玩得快疯了,陈息青也是开怀大笑着——看着真开心啊。 被传染了开心情绪的陈辄文,无意识地拿起手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觉得嗓子润润的,忍不住又喝了一口。然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麻木着一张脸呛了一口水……为什么……为什么喝了达能的御用外出饮用水? 默默地掩饰掉,陈辄文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掏出了狗狗外出的饮水器,拧开矿泉水,往里面倒了三分之一瓶矿泉水,招呼达能过来喝水。 达能玩累了,跑过来呼啦啦喝得很是欢快。 陈息青也喘着气跑了过来,他出了薄薄一层汗,陈辄文递给他一片纸巾,等他擦完额头的汗又递过去一瓶水。 微凉的夜风吹着。 这样的夜风,能让人身心舒展开,感觉轻飘飘的。 陈息青接过水,轻声说了句“谢谢”,拧开瓶盖仰头喝水。 一旁的达能已经喝完了水,它拿头蹭陈息青的腿,蹭来蹭去还小小地“汪”了两声,陈息青蹲下揉了揉它的头,又捏捏脸,问它:“怎么啦?” 达能忽然凑上前舔了舔他的脸。 陈息青:…… 看到了的陈辄文:…… 当晚,达能飞机耳状趴在地上,不声不响不闹事,乖乖巧巧的,它似乎觉得爸爸想抽它,虽然爸爸现在很平静地在做俯卧撑…… 平平淡淡的日子飞快地过着,这段时间里,陈息青陆陆续续接到过几次客户或者供应商的电话,都是说的些诸如原材料采购的事情。 其实采购原材料本不应该由营业来做,但是他们这个公司比较好玩,营业部管的事情尤其多。据说是当时公司刚刚成立的时候,原先有过一批元老,大家起步都是一样的,后来其余部门先进公司的人陆陆续续走了,陆陆续续添了新员工进来,只有营业部那位嗓门洪亮的课长还坚守岗位成为铁打的一员。 对于公司里的一些事,也许是成立不久交接不到位,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到了最后各方面都清楚的只有营业部课长了。 于是,原材料采购和纳入计划,营业课长做;各工程大日程,营业课长做;当时最夸张的时候,甚至就连生产计划也是营业课长做。虽然后来公司渐渐步入正轨,慢慢将有些事情交还给了各部门,这么多年来,营业部的工作还是有点点涉及到别的部门。 从总社那边派过来的日本人个个都想试图改一改,无奈体系成型已久,要改的话牵扯到方方面面,不是那么容易,加上中国人大多数对死条规不是很在意,大家对现状比较满意,公司运行也完全没问题,所以每次都没能改得过来。 气得日本来的外派员吹胡子瞪眼睛。 转眼国庆假期已经到了第4天。 陈息青一直窝在家里,他难得在假期时这么颓,其实严格说来也不算颓,大概就是那种趁着假期,想让自己彻底放空一次的想法。 这几天他的生活,除了偶尔接接客户电话,就剩和陈辄文一起做饭,和陈辄文一起吃饭,还有自己一个人在家睡觉或者看书。 很平淡,很安心。 但就在刚才,有人破坏了这份平淡,傅审言给陈息青发了条短消息,问了他一句:你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 一下子就让他心情变得不是太好,陈息青盯着手机屏幕,几秒钟后回复:对。 然后迅速把对方拉黑,手机丢一边,躺在了沙发上。 看着洁白的天花板,陈息青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好笑,大概刚刚的做法,就是想通过回复一句“对”,去告诉傅审言,你眼瞎没关系,总有人眼不瞎。 谁能理解这种做法呢?谁都理解,谁都不理解。有人会说,以牙还牙做得好,有人会说,矫情,作。 陈息青不会去考虑这么多,他只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他在沙发上躺了十分钟,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想去摸摸陈辄文家的达能,厚厚的毛,敦厚的脑袋,摸摸达能心情应该也会跟着好一点,于是他立即起身穿鞋,去开门。 咔嚓—— 门开了,陈息青无意间抬眼,立即被吓了一跳——陈辄文拖家带口,抱着笔记本,带着达能,刚好走到了701的门口,此刻也正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看着陈息青。 陈息青心想:好巧,还没出家门就遇上了,而且达能也来了。 陈辄文心想:难道……他要出门? 双方都愣住了。 不明白这两个人类在磨磨唧唧些什么,行动派达能毫不客气地率先钻进了陈息青家,它东闻闻西嗅嗅的时候,它爸爸还站在门前。 陈辄文看陈息青还穿着拖鞋,也不像是要出门的样子,不确定地问:“你是要出门吗?” 不是,其实我只是想去摸一下你家的狗,刚巧和你在门口碰到了……陈息青回:“没要出门,你来找我?” 听到对方不是要出门,陈辄文的表情一松,然后变得有点难以启齿,他耳朵红红地说:“我……刚才看了一部恐怖电影,然后达能一直在家里叫……我有点……” 有点害怕?这是……同道中人?刚刚看完恐怖电影,自己家的狗就叫个不停什么的,作为同样怕看恐怖片的人来说,简直是太理解这种心情了!记得自己以前看三叔的《盗墓笔记》,越看越害怕,越害怕却又越爱看,忍不住看的结果是:那段时间走哪都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总觉得哪里就会突然窜出来个“粽子”。 看纯文字小说都这样,何况有画面和声音的电影呢? 深表同情,陈息青忍不住笑了,连忙放人进了屋:“那在我这里待会。” 为了安抚小邻居受到惊吓的心灵,陈息青泡了杯绿茶,还配上了小点心,端到了茶几上。 “吃点东西,会好点。” “嗯!谢谢!” “这些所谓的……什么什么,世界上根本是没有的,都是人为臆想出来的,所以呢……”陈息青端着一本正经的脸说得一派淡定。 他自己也是个怕看恐怖电影的,这个时候安抚起人来,却是一套一套各种讲道理,其实他自己被恐怖电影吓到的时候,喝绿茶吃点心是……完全没有用的。 陈辄文一直在点头,表示下次再也不看了,一边喝着绿茶吃着小点心。 达能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嗷呜~” 他一抬头,就看见陈息青家茶几上长出了一只狗头——达能坐在地上,下巴搁在茶几上,盯着那盘小点心,随着陈辄文一块块吃进嘴里,眼神一直在流连。 眼神似乎在流口水。 陈辄文劝道:“别看了……甜的,你不能吃。” 达能不太同意:“嗷呜~” 陈辄文继续强调:“真不能吃。” 达能开始咽口水。 陈息青一旁看得觉得养只狗真的太有乐趣了,真的好想也养一只啊!他忽然想起,最近他给达能买了包零食,一直也忘记给了,现在刚好给它吃。陈息青取出那包狗零食,拆开包装,摸出一粒喂到了达能嘴边。 有奶就是娘,达能立即蹭到了陈息青面前,被揉一下脸能吃到一粒,于是它每次吃完一粒,就立即把脸塞陈息青手下,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一人一狗,一个揉得欢,一个吃得欢。 气氛有点好。 陈辄文喝着绿茶看着这一幕,心里一动,脱口而出:“上次你说周末在家无聊,想办健身卡,明天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吗?” 第27章 陈息青停下了喂达能的动作,看向陈辄文:“好啊,明天去。” 达能的脑袋又塞了过来。 陈辄文所在的这家健身房,整体环境和基础设施都非常不错。粗略估计,有氧区有跑步机有四十几台,椭圆机也差不多十台;而无氧区的机械更是比较多,练胸练腹练臀练腿,什么都有,陈辄文一路给他介绍这些器械都是做什么用,时不时还有人和陈辄文言语问好,或者是轻碰拳头算是打招呼。 再往里面走,两个人经过了动感单车教室,刚好现在正在开动感单车的课程,里面一群人跟着音乐,随着教练一起蹬车,从外面看,整体非常有节奏,非常嗨。 瑜伽区和动感单车教室呈对角线,现在不在课程时间,所以里面空荡荡的。走到最后,陈息青看到了一个非常大的游泳池,里面的水看起来也非常干净。 现在游泳的人不多,就两个,一个学一个教。 陈辄文问陈息青:“你会游泳吗?” “……不会。”陈息青摇头,“一直没学过。” 他五六岁的时候去亲戚家承包的运输船上玩,不小心掉进了港河,在水里扑扑腾腾喝了好几口水,不过幸运的是河岸边有种水生植物,他们那边叫水花生,小陈息青在短暂的下落上浮的过程中,非常幸运地抓住了浮在水面上的大片水生植物。 小陈息青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抓着水花生害怕得直喊并不在现场的妈妈,引来了一群码头工作的工人。陈息青掉下去的地方水比较深,以前淹死过很多自杀跳河的人,所以一群大人围着看,偏偏没人敢下水去拉一把。 最后这群人朝陈息青扔了一根货船上用的绳子。 那时陈息青还小,手也小,货船用的绳子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粗了,粗到一只手远远握不过来,要是在平时他肯定抓不住,但是事关生死,他也是真的被吓到了,总觉得水里还有什么要拉他下去,于是双手死死地抓着绳子被拎上了船。 好歹没被淹死,不过却落下了比较严重的心理阴影。 后来……他看到水都会选择远远地绕开,也没想过去学游泳:“你会游吗?” “小时候比赛得过奖。”陈辄文看了一眼陈息青的手,说,“等你手上的伤完全愈合,我教你。” 教我游泳么? 陈息青远远地看了一眼游泳池,好像水不是很深的样子,嗯,好像也没什么危险的样子……吧?想了想,有点忐忑地答应了。 看完游泳池,隔壁还有个私教区,现在大概是没人约课,一个人也没有。两个人又继续往回走。 看了一圈,陈息青越来越觉得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健身房里面的这群人,整体给人一种拼搏向上的感觉:不管是胖是瘦,身材是好是坏,都在实实在在地花着时间流着汗——想变得更好,会变得更好。 其实就是这样,种瓜得瓜,你花了多少时间,就相应地能得到多少回报。尽管这句话对感情这回事并不适用,但是对工作、身材管理、健康管理却是非常有道理的。 陈息青现在觉得,自己前段时间因为傅审言的事情,在家里颓废了那么久,简直是浪费时间和生命。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人在失恋的时候,不能听慢歌。同理推一下,悲观失落的时候,也不能一味地封闭自己,要出去看看,毕竟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好看的景、好玩的人、好吃的食物。 说不定出去看一圈,回头看这些事,就都不是事,都已经可以翻页了。 陈息青边感慨边跟着陈辄文走,很快将锻炼区都逛了个遍,最后就只剩一个淋浴区没有看。 陈辄文说:“那个,去看看淋浴区吧。” “嗯。” 两个人又一前一后进了淋浴区。 进去是条长长的走到,右手边一排排的都是健身房会员长期租用的储物柜,往里走五米,左拐,左手是洗手间,右手就是淋浴时用的一排排柜子。 零星几个人正在换衣服。 很干净,一眼望过去很舒服,再往里走,可以看见淋浴花洒都被隔在一个个磨砂玻璃隔间里,也挺注意保护客人的隐私。 陈息青打量了一圈,已经决定要在这里办卡了,他回头跟陈辄文说:“我觉得……” 然后他就发现了陈辄文脸红得有些不正常,眼神似乎也有点点躲躲闪闪,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他觉得陈辄文好像不是那么的敢看自己的眼睛。 应该,是看错了吧? 陈辄文说:“我们出去说吧,这边太热了。” ……有这么热吗?陈息青心里冒出了一个小小的问好,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和陈辄文出了淋浴区。 陈息青办了张两年卡,由于人是老客户陈辄文带来的,健身房又多送了一年。 拿到卡,陈息青去了次洗手间,陈辄文趁他去厕所的时间,将两张卡放在一起,又是找角度找光线,偷偷地拍了两张照片,然后附上了两个笑脸,上传到了微信。 鉴于上次被心灵园丁追问了很久,陈辄文选择屏蔽了所有的好友。 当晚睡觉时,陈辄文在被窝里辗转反侧,总觉得卧室里充满了一股暧昧的气息,尽管卧室里就他一个人。 因为他满脑子都是陈息青淋浴的画面,虽然他并没有看过陈息青的脖子以下和膝盖以上,但一个人的想象力是无限的。 真绮丽,真暧昧,真……要命,要命到被窝里的人有些抓狂地翻身坐起。 陈辄文忽然觉得和陈息青一起去健身房,然后一起淋浴什么的,是个非常不明智的决定。 因为……他一个人在卧室里,默默地低头看裆,脸红得要命。 内心纠结、挣扎。 ……为什么会这样啊。 人还没追到手,不,是还没表白,就已经想……自己不是这种人啊…… 不是这种人的陈先生在卧室里默默地郁闷着,深深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想着不能这样下去,光想想就已经不行了,过两天还要和陈息青一起去健身呢,到时候该怎么办? 然而心理暗示并没有什么用,不太在状态的陈辄文一想到陈息青,立即头脑又轰得一声,浑身热得受不了。 怎么办?要不要……锁个卧室门? 陈辄文艰难地移动着,谁知道手机铃声这个时候来凑热闹了,来电显示,竟然是陈息青。 目前,“陈息青”这三个字对于陈辄文来说,就是身体的一剂催化剂,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抿着嘴唇忍着煎熬接电话,大气也不出一口,对面陈息青说:“是我。” “……嗯,我知道。” “是不是感冒了?嗓子疼?” 这是什么耳朵啊?为什么声音有点点不对劲都要听出来……陈辄文努力地调整呼吸:“没有啊。” “噢,我刚才听你声音有点不对劲的,还以为你感冒了。”陈息青笑。 声音轻轻的,尾调稍稍上扬。 陈辄文已经快哭了,悄悄地咽了口口水,心里默默地念叨:不要笑啊……受不了了啊…… 那道犯罪的声音问:“你在家的吧?” “嗯,在的。” “行。我出去买了水果,还有点达能的零食。”陈息青那边传来了刷门卡的声音,“待会你开一下门,我进电梯了。” 陈辄文一咬牙,飞快地从堕落的床上爬起来,脱了容易暴露的居家服,随手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正正经经的衣服。 唔,看不出来了。 陈息青站到703门前,不到5秒钟,门开了。 “晚上好。” “晚上好。” 陈辄文从他手上接袋子,不小心碰到了陈息青的手指,而且因为距离过近,对方身上好闻的气味被陈辄文闻了个一清二楚。 名字、声音,现在是触碰、气味,陈辄文顿时有点受不了,感觉自己已经要犯罪了,他一方面拼命告诉自己,要淡定,要稳住,另一方面又很郁闷。 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满脑子的脖子以下…… 陈息青一愣,其实他没想进去的,只打算东西一送就回家,但是人都已经给他让出路了,就进去坐坐吧。 “怎么了?心情不好么?”坐上了被达能撕过但还没来得及换的沙发,陈息青问。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陈息青觉得,陈辄文的表情莫名有点点委屈。 那种很奇怪的欺负小动物的感觉又出现了。 “没有,我先喝点水,有点热……渴。”说着,打开了冰箱门,给陈息青拿了罐养乐多,自己拿一瓶矿泉水,咕噜咕噜地灌。 达能爸爸委委屈屈地在喝水,达能却开心得要死,一见陈息青来了,连忙迈着四条腿,溜溜达达地跑过来,摇着尾巴把脑袋塞到了陈息青的手里,鼻子里发出了一种又开心又期待的声音。 很可爱啊! 陈息青玩物丧志地上了手,摸狗。 摸了一会儿,达能又把脑袋从他手中拔了出来,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歪着头期待地看着他。 歪头杀……陈息青爱死了这只贴心小棉袄,尽管知道小棉袄现在是在骗吃骗喝。 “能喂的吧?”拿过刚才带过来的小零食,刚刚准备拆,又怕达能吃过饭,陈息青征求了一下陈辄文的意见。 看着已经兴奋到不行的达能,达能爸爸默默地点了点头:“能的。” 达能一直在吃,还拿爪子扒在陈息青的膝盖上,而陈辄文面对着自己喜欢的人,任何冒失或者冲动的举动都不敢做,忍得辛苦又不能学着达能也扑上去,整个人麻木了一遍又一遍。 于是这天陈息青回家的时候,伸出手搭了一下陈辄文的额头,有点奇怪地关心邻居:“好像也没发烧啊,看起来很没有精神的样子。” 陈辄文有苦说不出,默默地想,可是有地方很精神……精神得不得了。 陈息青确实觉得陈辄文不在状态,具体哪里不对劲,也说不上来,一只脚已经跨出门,想想还是开导了一下小邻居:“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或者需要帮忙的事,方便的话可以找我,说不定我可以帮上忙的。” 对方的眼神里充满了真诚和关心,陈辄文一瞬间觉得自己是禽兽,瞬间想钻进地洞——这下更说不出来了,我不能告诉你的……好心虚…… “我……我就是没休息好,有点困,睡一觉就好了。” 矛盾的心情,平时是抓心挠肺想见陈息青一面,今天面对着他却支支吾吾,躲躲闪闪,还不能说原因。 “那好,早点休息吧。”陈息青对他一笑,出了门。 “嗯!晚安!还有那个,谢谢你。” 送走了陈息青,陈辄文瞬间感觉浑身一松,心砰砰砰地乱跳,就刚才那么长时间,他的背后出了一层汗。 还是洗澡吧…… 淋浴间里,花洒很快出了热水,陈辄文脱了拖鞋踏进去,站到了花洒下。 他洗了把脸,将头发淋湿,打上香波,揉了满头泡沫,热水冲掉,然后又上了沐浴露。 不可避免地,脑中剧场又开始循环播放,场面香艳—— 陈息青的肩膀,陈息青的喉结,陈息青的背,陈息青的胸、腹……陈息青的……膝盖以上。 陈息青陈息青陈息青,洗澡洗澡洗澡…… 他觉得,“陈息青洗澡”这几个字今天是跟他杠上了,洗着澡的人又低头看自己,忍不住叹一口气,果然是……更精神了啊。一边默默地羞耻着,一边又默默地伸出了右手…… 第二天,陈辄文从床上醒过来,浑身懒洋洋的,回想起昨晚想象中的陈息青,觉得真的是令他按捺不住。 他起了床,眯着眼睛,看着窗外非常好的天气,心情愉悦,开始畅想起和陈息青的未来。 第28章 陈息青发现,最近陈辄文总爱拖家带口来自己家窝着。 要么抱着笔记本,问他一些工作上的事——陈辄文爸爸的公司最近在转型,巧的是他们的客户公司的产品,跟陈息青公司的产品有点类似,所以一些相对专业的问题,陈辄文刚好可以问问陈息青。 要么抱着他的ipad,安安静静地在沙发上玩小游戏,或者直接拿一本书过来看,也不说来的理由。 要么牵着达能,用达能扑上前来又摇尾巴又蹭裤腿的行动来说明,是达能想过来。后续还借口达能掉毛,非要和他一起打扫卫生。 两个人一起出门遛狗,一起吃饭等等,总之,最近见面和相处的时间都比较长。 陈辄文很安静,两个人共处一室,不说话也不会尴尬。和陈辄文在一起,陈息青不会觉得腻,总是会觉得很亲切。 这是种很舒心的相处方式,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放松、安宁,加点亲切,陈息青已经好久没有和一个人这样相处过。 其实真的挺好的。 所以陈辄文这样粘他,他只会欣然接受,并不会觉得对方冒失,随随便便占用他的时间。 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如果磁场合,待在一起比较放松,加上时间比较长,就会彼此产生一种亲近的感觉吧?亲近容易让人感觉温馨,谁都不会拒绝温馨感。陈息青这样想。 所以,当7号这天过了上午十点钟,陈辄文没有准时来摁门铃的时候,陈息青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他在家里看着书,一页纸看了五分钟。总是注意力不集中,第一行勉勉强强读到第二行,再到第三行的时候,已经忘了前面说什么,为了读下去不得不从第一行重新开始,尽管他已经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还是很快又读不下去了……这样循环。 大概,是今天这本比较深奥晦涩,让人难以读懂? 陈息青吸一口气,合上书,靠在椅子上。然后,他发现了自己总是不自觉地看向玄关处,似乎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一样。 他安安静静地坐了十分钟,还是这种状态,一听到门外有动静,脖子就被无形的力量强迫着扭转一样,看向玄关。 自己这是在……等陈辄文吗? 陈息青思考着,他很清楚,大概就是。 坐了一会儿,心不在焉的人走到鞋柜前,打开鞋柜门,从里面拿出了一双绒布拖。 剪掉绒布拖的标签,用新绒布拖换下了原本玄关处的客用布拖。和绒布拖比起来,客用布拖稍微小点,薄点。 他将绒布拖整整齐齐地摆在门口,然后坐回了书桌前,重新翻开了那本书。这次好点,五分钟看了两页。 十点半,门铃响了。 听到声音,陈息青飞快地合上书去开门,果然是陈辄文。 大概是真的在等,陈息青见到人后,嘴角不自觉地挂上了笑:“今天有点晚啊,早。” “早!”陈辄文提了个大袋子,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去买东西,前面排队的人多,所以多花了点时间。” 最近两个人搭伙,有时候陈息青去买食材,有时候陈辄文去。 两个人在选食材的时候,都比较会注意对方的口味偏好。比如,陈辄文喜欢健身,陈息青就会多买些西蓝花、牛肉、牛油果之类,做出比陈辄文的健身餐好吃很多,但热量却不会太高的食物;比如,陈辄文也会顾及到陈息青的饮食习惯,不会像以前一样,对食物的热量控制达到变态的地步。 “快进来吧。”陈息青将人迎进了屋。 “嗯!” 进了门,陈辄文换上拖鞋。 脚穿进拖鞋的那一刻,感觉和以往不同,软软的很舒服。陈辄文低头看,心忽然动了一下——新的,卡通小熊图案,而且不像之前的客用拖鞋那样挤脚,很合适。 最近天气开始变冷,新拖鞋刚好很厚,而且尺码很适合他的脚。这是……陈息青特地为自己准备的吗? 想象着陈息青挑选拖鞋时的样子,一定是微微低头,拿着布拖,仔仔细细地检查着大小,会不会有哪里磨脚;决定买下这双的时候,一定是嘴角带笑,表情柔和——陈辄文的心有点飞起来了,那种感觉,是在一瞬间,原来就很愉悦的心情变得更加愉悦。 他穿着拖鞋,脚趾头默默地动着,好开心好幸福啊!但是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只能……默默地动动脚趾头。 陈息青将他高兴的小表情看在眼里,觉得这个小邻居真是有点点可爱,他笑着从对方手里接过袋子,转身往回走。 陈辄文瞄一眼陈息青的鞋,唔,是那种风格比较简约的布拖,跟自己的萌萌的风格有点不太一样。也许……是自己常常穿小熊、熊猫居家服的原因,陈息青才特地给自己挑的?陈辄文边想边关上门,跟着陈息青也走了进去,边走边脱外套。 秋冬时期,室内外温差比较大,陈辄文习惯进门脱外套。前段时间来陈息青家还穿得整整齐齐,衣服有扣子的话,坚决连扣子也不会解,而现在……只见他将外套脱了,熟门熟路挂在了陈息青的挂衣架上。 两个人的外套挂在一起,黑色和灰色,嗯,拖鞋不太搭,但是外套真的好搭!陈辄文怎么看怎么顺眼,把两件外套理理顺,这才满意。 挂完衣服,陈辄文很快走到了陈息青旁边,和陈息青一起将食材分了类,一类留着一会儿用,一类放进了冰箱,然后进了厨房。 陈息青已经煮好了米饭。 一走进去就被一股暖暖的米饭的香味包住,陈辄文喜欢白米饭的香味,深吸一口气,温温淡淡的,感觉有家的味道。 沉溺在家的感觉中的人看着陈息青,想,好想一辈子就这样啊。 陈辄文忽然想起来,陈息青这边没有搅拌机,于是对他说:“我回去拿一下搅拌机,两分钟,一会儿要用到。” “嗯,门就掩着,不要关,一会儿你直接进来。”陈息青应着。 等人出了门,陈息青走到冰箱前,从保鲜层里取出了昨晚腌制的鸡翅中。 前两天偶尔听陈辄文说起过一次,喜欢吃奥尔良烤鸡翅,于是他昨天出去买东西的时候,特地去买了奥尔良腌料和鸡翅中。 烤鸡翅可以说很简单,几个鸡翅中洗干净沥干水,两面各划两刀,将奥尔良酱料一比一和水,调成糊状,然后将鸡翅浸在里面,放冰箱里冷藏一夜入味,然后烤箱烤烤就可以了。 他将烤箱220度预热,拿出锡纸,铺在烤盘上,然后将鸡翅表面多余的酱料去除,双面刷上了薄薄一层油,铺在烤盘里。 一只一只的鸡翅,均匀地平铺在锡纸上,可以预见烤出来的时候,该有多诱人。 陈息青拿了蜂蜜,在朝上的翅中表面刷了薄薄一层,确保均匀,不会太多也不会太少。做完这一切,烤箱预热也差不多结束了。 陈辄文在家把搅拌机洗了一下,拿过来的时候,看见陈息青正将一烤盘的鸡翅放进烤箱,陈辄文稍微凑过去闻闻气味,是奥尔良! 内心有点小兴奋的人一边期待着,一边开始了自己准备做的菜。 他今天想做一道鸡肉丸子蔬菜汤,所以食材买了鸡胸肉和一堆蔬菜。拿出所有材料,先将鸡胸肉洗干净,拿厨房纸吸干水分,然后将鸡胸肉放进搅拌机打成泥,里面加了盐酒、蛋黄和淀粉搅拌均匀,放在一边等入味。 这时候,陈息青那边有奥尔良鸡翅的香味飘了过来,陈辄文一边接了一小锅水煮着,一边时不时地看一眼陈息青。 烤箱里,翅中表面已经被烤得收缩起来,朝上的表面慢慢变成金黄,那种金黄泛着光泽,看上去非常诱人。 没有专用烤箱手套,陈息青打开烤箱门,用一双筷子夹住烤架,小心翼翼地将烤架连带烤盘拖出来一半,然后飞快地将烤翅翻面,又动作熟练地刷上一层蜂蜜,最后将烤盘重新推进了烤箱。 水已经煮沸,陈辄文用勺将鸡肉泥挖出一小块一小块,做成了丸子的形状,一个个下进了沸水锅。 丸子迅速地发白并且浮了起来,陈辄文将丸子捞起来,为了防止余热使得鸡肉继续变熟老化,将它们放进了一盆冰水里冷却。 接下来,是各种蔬菜了。 陈辄文买了金针菇、豆腐、香菇、青菜、胡萝卜等等,虽然量少但是种类很多,他仔仔细细地择菜,一旁陈息青想要过来帮忙,陈辄文习惯性地拒绝他碰水:“你手不要碰水。” “已经愈合了,完全没问题了。”陈息青把手伸到陈辄文面前,掌心以前清晰可见的疤已经愈合,还留了点淡淡的的痕迹,可以说愈合的很好,“所以已经可以沾水了。” “……不行,现在刚刚长好,还很嫩,能不碰就不要碰。而且我这边很方便,一会儿就能洗好。”陈辄文迅速地在香菇表面打着花刀,果断不同意,想想又保证道,“我真的很快的。” 被拒绝的陈息青只能继续去看他的烤鸡翅,鸡翅烤好装盘,陈息青拿了点焯好的西蓝花做点缀。 小小的厨房里,食物的香气混合,两个人各自在做自己的菜,时不时的说句话。 陈息青爱喝汤,所以陈辄文做一道鸡肉丸子蔬菜汤,温温暖暖;而陈辄文之前说了想吃奥尔良烤鸡翅,现在陈息青烤的鸡翅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两碗米饭,两碗汤,一盘烤鸡翅,一盘简易蔬菜沙拉,一盘切好的水果,外加两罐养乐多——陈辄文又在忙着摆盘。 他最近爱上了拍照,只要是和陈息青有关的,或者是和陈息青一起完成的,他都要挨个拍一遍,保存到手机里才甘心。 比如现在,他拿着手机,在陈息青的注视下,将餐桌上所有的整体拍了张照片,又每道菜分别拍了一张。 他的相册里已经有很多张照片,有正大光明拍的,也有偷偷拍的——这些都是两个人相识到相知的记录啊!陈辄文这样想。 陈息青等着他拍完,两个人开始了这一天的午饭。 鸡汤和蔬菜的清香融在一起,还带有淡淡的姜辣味,喝一口直接暖到了心里。 奥尔良烤鸡翅,表面金黄微微脆口,一口咬下去肉质柔嫩,满嘴溢香。 面对面坐着的两个人静静地吃饭,外面天气非常好,天空高远无云,凉风阵阵怡人。 陈息青忽然想起来,两个人几乎一整个国庆假都在一起吃饭,不知道小邻居家天然气修好没有。 心里有点点疑惑,问问吧?他刚准备问,又发现自己其实也不是那么想问,因为他越来越觉得,两个人一起搭伙吃饭也挺好的——一人份不太好把握,两个人吃饭更是不会冷清。 而且……刚才两个人一起吃饭,气氛真是该死的好。 他也喜欢和陈辄文一起。 和陈辄文憋着不说不同,陈息青想了想,对陈辄文说:“以后周末我们都一起吃饭吧,平时有时间也可以。” 什么?以后都……可以一起吃饭?这是真的么……陈辄文差点呛了一口汤。 太惊讶了,他正在暗暗地想着,国庆也快过去了,以后不是假期的时候,两个人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时间在一起。而且,他也不能一直借口天然气坏了一起吃饭,必须另外找理由,正在发着愁,没想到陈息青自己提了出来。 这样一来,以后工作日也可以和他一起吃饭,可以天天见面,而不是每次都绞尽脑汁,去想来摁门铃见一面的理由。 真好! 有时间,他很有时间,非常愿意的陈辄文立即回答:“好啊!” 第29章 国庆假过去了,8号这天早上,陈息青照常去地下停车场去取车。 放假7天,他几乎就在家待了7天,活动范围也仅仅局限在家的附近以及府琛广场。这么久没开车,他也没想起来,直到今天到了车前,才想起陈辄文说他的车拿去修了。 不知道修好没有,没修好的话,上班成不成问题。 但是陈辄文这么大一个人了,大概不需要自己去操心,去上班总归有办法的。 这么想着,陈息青坐进了汽车,发动汽车,想了想,还是给陈辄文打了个电话:“早。你车修好没?” 陈辄文已经坐在了公司宽大的办公桌前,面前电脑邮箱里一封又一封的未读邮件,左手边是厚厚一堆资料——他今天到公司很早,现在公司里只有他一个人。 为了晚上回去和陈息青一起吃饭,他提前一个半小时到了公司。 现在刚好是平常上班的出发时间,这个时候陈息青打电话过来问车,陈辄文就猜到他大概是想要载自己一程。 办公桌前的人微微低头,笑:“修好啦,国庆假的时候去取的。” “这样啊,那我去公司了。”陈息青答。 “好。那个晚饭……”晚饭啊……一起吃么? “晚上一起吃,我明天出差。” “……嗯!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陈辄文坐得端端正正,心里默默地很高兴:陈息青告诉自己他的行程了……好开心啊……虽然知道陈息青的意思是,明天不能一起吃晚饭…… 最近天气转晴,路况也变得很好,不到二十分钟陈息青就到了公司。 休了7天,大家的状态都特别好,一早开早会的时候,念安全宣言以及注意要点之类,声音都明显大了许多。 陈息青的公司,每天早上都会开一个小早会,各部门简单报告一下今天的安排。开完早会,他们还有喊宣言的习惯:被选定当月领头喊的人,必须面带笑容用最大的声音领读,这样多多少少能够带动其他人的情绪——一天从振奋开始,这一天都会特别努力! 今天的宣言是有关安全的,由车间里一位新员工领读,能看出来那位员工有点紧张,他笔直地站着,小学生一样喊:“安全生产!人人有责!” 大家跟着大声读:“安全生产!人人有责!” 喊完,一起鼓了掌:“欢迎!” 那位新员工有点激动,一个劲地说谢谢,憨憨厚厚的。 不是每个人都能大大方方地站在很多人面前大声讲话,有的人的性格就是比较内向,在很多人面前非常不容易放开。陈息青的公司的理念是,让每一个员工都能大声地说出自己的心声,那么得从领读开始。 虽然每天喊口号看起来有点傻,但是确实多多少少能起到些作用——新员工开开心心地进车间去了。 开完简单的早会,营业部要开一次营业会议,由于他们部门有自己的小办公室,所以如果不是比较太正式严肃的会议,一般都会直接拖来一块白板,直接在办公室里开会。 但是今天,营业大嗓门课长却将开会地点定在了二楼大会议室。 这次开会的主题是:分客户。 客户越来越多,量产和试做也越来越多,单单按照以前的量产和试做来分,已经不能完全公平地去分配工作量,加上新开发的客户往后也会越来越多,现在营业部需要将工作分得更细一点。 现在开始要按照客户分,比如,甲乙两个人负责a和b客户公司,那么这两个人具体是甲负责a公司乙负责b公司,还是甲负责ab公司的量产,乙负责ab公司的试做,具体由内部两个人自己协定。 非常令陈息青高兴的是,他完美地避开了傅审言负责的那家公司。 到了一楼,换上拖鞋进了办公室,只听曾斐鸿大喊一声:“陈哥你快来看!抓到了一只老鼠!” 听到曾斐鸿喊,陈息青走近去看。 老鼠笼里,一只半大的灰老鼠缩在最最角落,睁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 原来是国庆节有人过来加班,发现办公室遭了老鼠,于是从家里带了个老鼠笼,里面挂了一小块面包,然后今天早上出成果了。 令陈息青发笑的是,曾斐鸿不怕老鼠,围着笼子惊奇地看了半天,还撕了一点点小面包从塞进去喂老鼠,倒是25岁的男生小王,却怕得要死要活,死活不肯接近老鼠笼半步。 陈息青笑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电脑早就在开早会之前提前开好,陈息青打开k,收邮件。要处理的邮件不是太多,因为陈息青在国庆假期间有处理过一部分,所以现在总体来说不会太忙。 曾斐鸿看完老鼠,凑到陈息青的桌子前,谄媚地叫一声:“陈哥~” “怎么了?”陈息青抬头,对面小姑娘一脸的坏笑。 “没什么!哈哈哈!”曾斐鸿伸出爪子,去够陈息青桌上的一小包薯条三兄弟,“我就觉得你好像比节前心情好!好很多!嘿嘿嘿。” “是么?”看出了小姑娘的主要目的,陈息青把那小小一包拿了,递给曾斐鸿,“吃吧,办公室最大的一只老鼠。” 只要有客户来,就会带点小点心,办公室里分分。陈息青一早来,还没发现桌子上什么时候多了这包小薯条。 陈息青一向不爱怎么吃零食,他桌上的零食,几乎都给了曾斐鸿;隔壁小王不吃甜食,所以如果点心是甜的,也多半会进曾斐鸿的肚子。所以大家都笑称,曾斐鸿是办公室里最大的一只爱吃的老鼠。 “是啊!今天就感觉你很高兴!”曾斐鸿接过薯条三兄弟,开心地蹦了蹦,“谢陈哥!么么哒!” 蹦跶,小孩子一样。 陈息青抬眼:“我平时都不高兴的么?” “怎么跟你说呢陈哥,反正你今天就是很开心!我先干活去了哈!”说着,曾斐鸿回了座位。 一分钟后的办公室里,除了敲打键盘的声音,就剩斜对面曾斐鸿吃薯条的声音,悉悉索索的。 不一会儿,曾斐鸿拿了半截薯条,跑去喂小老鼠:“咦?这么好吃!你竟然不吃!” 小王哀嚎:“陈哥你看!大老鼠在喂小老鼠!” 确实,被曾斐鸿的话一点,陈息青确实觉得自己比节前心情好很多。 之前他坐座位前,总是觉得胸口郁了一口气,几乎像个机器人一样发邮件做资料。今天却觉得浑身舒畅,他以为是自己假期做了部分工作所以现在不太忙,加上他不需要去对应傅审言所在公司的原因,却冷不防,眼前忽然出现了陈辄文那张脸。 脑海中的那张脸,红红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点小羞涩的笑。 陈息青:……这是怎么了……大概是对着这张脸对了7天? 揉了揉太阳穴,陈息青继续工作。 虽然说不是那么太忙,但是如果中途接几通客户的电话,加上电话时间比较长的话,手头的工作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完全做得完的。陈息青将手头不得不在公司里完成的工作先在公司做完,剩下的在家里也能做的留着带回家做。 于是这天,陈息青早早地下了班,打卡回家。 在半路上,陈辄文的电话又过来了:“我在沃尔玛买食材,晚上你想吃什么?” 陈息青的车正往超市地下停车场开着,他这么早下班,也是为了先去超市买食材的,没想到陈辄文比他快:“我在停车场,五分钟就能到了,你在哪边?” 电话那边,陈辄文飞快地答:“在酸奶区!给你买了酸奶、鲜奶。” “等我。” 停了车,陈息青进了沃尔玛。 酸奶区,大高个子正等在那边,见陈息青到了,连忙推着购物车迎了上来。 陈息青小时候,经常和爸爸妈妈一起去超市,但是自从他进了大学,还真没有和谁一起逛过超市。 大学的时候,陈息青被曾经的一个直男朋友发现性向,对方就性向这点对他进行了攻击,虽然没有闹到让其他人知道的地步,但他却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来也不会和任何人走得太近;和傅审言在一起,诸如一起买菜一起做饭之类,傅审言这些都不会去做的。 傅审言可以自己独自去买,独自做饭,但是就是没有和陈息青一起行动的习惯。 两个人一辆购物车,在超市里转来转去。 “买点小麦仁吧,煮粥好喝。” “混合坚果不错,配着酸奶不错。” “买点金枪鱼罐头吧,还有沙拉酱。” “买个砂锅,煲汤比较好……” 两个人买了一堆,有把超市搬空的架势。 两个大袋子,陈息青要求拎一个,陈辄文默默地掂了掂比较了一下重量,把其中一个递了过去。 他们都是一下班就直接过来买东西的,结果,两个人,两个袋子,各开一辆车,一前一后进了香颂。 考虑到达能在家可能委屈死了,在电梯上陈息青就说:“下次你早点回家,陪达能,食材我去买好就行。” “没关系,我公司近,中午我回来过一次的。” 说着,电梯停到了7楼。两个人都先回家开门。 今天达能没有像往常一样,听到动静就蹲在门口等。 陈辄文开门后一看,差点厥过去——一股浓浓的芒果香味扑面而来,达能在家啃了个芒果。 不知道它是怎么办到的,这只大芒果明明是放在桌子的,中午陈辄文出门的时候,它还安安稳稳的,现在却图遭横祸,被一只狗啃得七零八落,皮一块,肉一块,核一块,乱七八糟地散落着,客厅里都是橙黄色的芒果汁水,相当凄惨的样子。 达能黄着一张脸和两只前爪,舔着舌头试图把脸颊上的一小块芒果肉舔下来,见陈辄文回家了,它默默地趴在客厅桌子下降低存在感,尾巴尖尖小幅度地摇着。 表情非常讨好。 陈辄文看到犯罪现场和芒果核的第一反应是松口气,还好不傻,没把核吃了。 第二反应是,真的好想打狗啊!已经忍不住了怎么办! 达能这副尊容,必须洗澡,立即,马上。客厅里也必须打扫。 “达能。”陈辄文的声音非常严肃,“过来。” 达能又往桌子底下缩了缩,不出来。 陈辄文换了鞋,在客厅桌子前蹲了下来,问阿拉斯加:“吃得开心吗?” 达能把脸别过去,不看他。 “你是不是想被打?”陈辄文声音更加严肃,对达能说,“给我出来。” 达能变成了飞机耳,慢吞吞地爬了出来,朝着陈辄文的手伸出舌头,讨好地舔了一口。 前爪小幅度地招着,小动作表示自己错了,脸上小表情可怜的要死。 口水加芒果汁,黏黏地沾在手上,陈辄文哭笑不得。 对门陈息青听到了动静,知道达能大概是又犯事了,走过来就看到了生气的达能爸爸和犯事的达能,以及,满地的芒果。 达能看到了陈息青,立即朝着他委委屈屈地叫了声,似乎在求救。 陈息青忍不住笑了。 陈辄文一听,朝着它屁股拍了一下:“还想求救?” 陈息青更加笑得不行,边笑边回家拿了条毛巾给陈辄文:“先给它擦擦,需要去洗澡吗?” “要洗澡的。” 接过毛巾,拖过达能的腿,给它仔仔细细地先擦一遍。 “那你先带它去洗澡,我先准备着晚饭,待会回来一起吃。不要生气,你看它,已经知道错了。是不是啊,达能?” 说着,揉了揉达能的头。 那一瞬间,陈辄文脑海里出现了这样一句话:严父和慈父,慈父多败儿。 紧接着,眼前闪现出这样一幅画面:犯了错本该挨打的达能,舒舒服服窝在陈息青怀里,享受着陈息青的“摸摸头”,表情得得瑟瑟,面对着拿着拖鞋的自己完全不畏惧,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这么一想,虽然心里一甜,但是却更想打狗了。 第30章 “快去吧,这边留给我来打扫。” 陈辄文为难着,他很不好意思让陈息青给自己屋里打扫卫生,要打扫的话,一起打扫也好点啊…… 但是时间也不算太早了,如果打扫了卫生,再带达能洗澡的话,时间真的会不够。 怎么办? 陈辄文在脑子里默默地想了几秒钟,忽然想起来: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把另外一串备用钥匙给陈息青啊!所以……就让陈息青帮自己打扫一次卫生吧! 想到这点,他也不纠结了,立即点点头,然后丢下达能自己回了卧室,拿出了一把钥匙,递给陈息青。 陈息青不太明白,在他看来,客厅虽然满是芒果,但是很快就能打扫干净,为什么要给他钥匙? “嗯?怎么了?” “那个……备用钥匙你先拿着吧。”陈辄文心里暗暗想着“你快接过去啊”,一边默默地把钥匙再往前松了一点点,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正常。 “哦……”陈息青迟疑地接过钥匙。 钥匙冰冰凉凉的,只有陈辄文拿着的部分有点温度,握着钥匙,陈息青忽然间醒悟过来,其实对方也没有说出什么有内容的理由,自己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接了人家的钥匙。 不太……好吧? 正摩挲着钥匙,陈辄文已经带着达能,准备出门了,他扳着达能的狗脸,左看看又看看,说:“不知道这满脸的黄,洗不洗得掉……” 可能会洗不掉吧,陈息青跟着想。 一直到陈辄文出了门,手里的钥匙都捂热了,陈息青才想起来这桩“不太好吧”的事。 他一个人站在陈辄文家的客厅,想了想,收起了钥匙,开始打扫卫生。 二十分钟后,客厅干净了,陈息青回了自己的家。 陈辄文打电话过来,告诉他大概要洗一个小时,加上回来的时间,还要再过大概一个半小时。 知道了大体的时间安排,陈息青花了四十分钟在家里做好了晚饭,放在微波炉里稍微保着温,又花了二十分钟洗了个澡,剩下半个小时就坐在沙发上发邮件。 明天,也就是9号下午他要去上海,这是在国庆假期间就得到的通知,到时他不仅要去上海开视频会议,还要和商社的人、客户公司的郭课以及傅审言一起吃饭喝酒,也算是对新官上任的傅审言的一种欢迎。 尽管他一点也不欢迎,但是这是公司安排,也没有办法。 噼里啪啦发出去两封,手机响了。 陈息青眼睛盯着电脑,手摸到了放在笔记本左边的手机,看也没看就接了电话。 那边一阵沉默。 陈息青这才把目光从电脑收回来,把手机屏幕点亮,看上面的号码。 不认识…… “你好,请问哪位?” “哥,是我。” 陈息青一愣,就算时隔两年,也听出了是妹妹的声音。 他不是独生子,有一个妹妹跟妈妈姓,叫顾沁,比他小八岁。 “是小沁啊。”陈息青坐直了身体,不再看邮件,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这通电话上。 记得当初他出柜,父母不同意,顾沁当时刚好高一,对于哥哥是同性恋这件事接受度非常不高,加上陈息青妈妈摔瘸了一条腿,顾沁哭着朝他吼,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后来,父母不接他电话,顾沁高中学校禁止用手机,陈息青去顾沁学校找过她两次,顾沁也都是拒绝见面。 陈息青不怪顾沁,他能站在顾沁的角度去考虑——原本非常幸福的家庭,忽然因为哥哥是同性恋变得不那么平静,妈妈也为了这件事变成了残疾,家里的氛围一下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来说,大概是不太能消化得了的吧。 陈息青是个重感情的人,但对方是这种态度,他也不能强求些什么。于是渐渐地,和父母妹妹都没有联系了。 今天顾沁打电话给他,他惊讶之余,心里是有点复杂的,大概是有点心酸的高兴:“最近好吗?” 电话那边憋了很久,说一句:“嗯,挺好。” “他们呢?”陈息青想了想,还是问了家里的情况,“爷爷和爸妈呢?都还好吗?” 电话那边憋了更久,最后才闷闷地回答:“都好。” 顾沁的性格一向是这样,这么简洁的回答其实很常见,但是陈息青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劲:“是不是在学校受委屈了?有什么事,可以跟哥说。” “嗯,没事。”顾沁说,“这是我的手机号,你存一下,我先挂了。” 手机传来震动感,电话切断了。 陈息青看着那串数字,把它保存好,吸了一口气,靠在了沙发上,回忆起记忆中的那个家。 那会儿他学习成绩非常不错,一路重点初中、高中、大学考过去,那时候他还是父母的骄傲,妹妹眼中厉害的哥哥。一到冬天,一家五口,爷爷、爸妈、妹妹和他自己,热乎乎地围着桌子吃火锅…… 一晃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顾沁一通电话,陈息青想了很久。 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会打电话过来,陈息青躺在了沙发上,心里打了个小小的问号。 没过多久,陈辄文带着达能回来了,一人一狗没先回自己家,而是直奔陈息青这边。 叮咚—— 陈息青去开门,门外陈辄文拉着牵引,达能穿着牵引小背心。 达能刚刚洗过澡,猛然看上去,毛发蓬蓬松松很是神气,连站姿都格外庄重。 外面灯光昏黄不怎么看得清,等狗迈着腿奔进了家里,陈息青就发现,它的脸真的黄了。 整个一只泛黄的狗。 陈息青笑眯眯地盯着达能看,陈辄文摊手:“想了很多办法,但是洗不掉,只能等一段时间了。” 然后蹲下来揉揉达能的脸,严肃地嘲笑:“儿子啊,来说说,你的脸怎么了?” 达能的脸被揉得各种变形,它赖着屁股挣脱了陈辄文的手,夹着尾巴钻到了陈息青的怀里,把脸藏了进去,露出屁股对着陈辄文。 刚才还有点点情绪低落的陈息青抱着狗,思绪被完完全全拉了回来——眼前大狗的毛真厚,上手摸的感觉真不错,它哼哼唧唧窝在自己怀里,似乎很委屈的样子。 哈哈,这只笨狗。 “晚上吃什么呀?” “在微波炉里。” “嗯!我去准备,你先陪达能玩会儿。”陈辄文越来越熟门熟路,边说着,边自己走到了厨房,拿了碗筷,打开微波炉,“哇!咖喱牛腩!” 结果,两个人的晚饭在达能的口水中结束。 吃完晚饭,达能干脆不肯回家,最后陈辄文回去五分钟,捧着一盆狗粮把狗骗回了家。 第二天,天气好得过分,路况也还是好得过分,加上陈息青出门早了一点,他到公司的时候,竟然比上班时间提前了二十分钟。 办公室里没什么人,陈息青泡了杯咖啡,就着咖啡吃一块小蛋糕——昨晚陈辄文回去后,陈息青收到了他的短信:看冰箱,晚安^_^。 打开冰箱,发现冰箱里多了块蛋糕,上面贴了张便签,便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陈先生的早饭。” 嗯,陈先生的早饭。 字好看得飞起,这是陈辄文的字,以前他小本本上记注意点就是这把字。 当面给就好了呀,非要偷偷放冰箱里,再暗暗地发短信。 陈息青哭笑不得。 第二天,带着蛋糕来上了班。 从来没在公司吃过零食的人,就着咖啡飞快地把蛋糕解决了。 喝完咖啡,陈息青去洗杯子,途径茶水间和办公室的墙角,发现老鼠还在老鼠笼里。 经过昨天一天一夜,这只老鼠明显放松了很多,它睁着一双很大的眼睛,在笼子里溜溜达达爬上爬下,不再是缩成一团。再看笼子里,面包被吃掉了很多。 这时候,曾斐鸿也来了:“陈哥早!老鼠还在吗?” 陈息青边洗杯子边回:“活蹦乱跳的。” “哈哈哈!晚上没被它的兄弟们营救回去啊……那我继续养着了啊……啊!好多老鼠屎!它怎么这么能拉?!” 耳边是曾斐鸿的哀嚎,陈息青洗完了杯子,笑眯眯地回到了座位。 甜食使人心情愉快,提前吃过午饭,陈息青就带着这种好心情上海出差去了。 中午,陈辄文回了次家喂达能,接到了他哥哥陈颐之的电话。 陈颐之打电话,没有任何问候语,向来开门见山:“最近你那位状态怎么样?” “……什么?” “上次你带过来包扎的那位。” “唔,你怎么知道。” 对面传来了打火机的声音:“你对他什么心思,一眼能看得出来,再说,你什么时候对别人那么上过心?” 陈辄文说:“……你是医生,少吸烟。” “医生怎么了?医生就不能吸烟?”陈颐之呼出一口气,“晚上有空最好过来我这边一趟,我有事跟你说。” 第31章 一个月一次的视频会议,就是双方在每个月的前两个工作日内,带上月报等各种资料,开着视频开会。 一般情况下,就是汇报一下上个月的各项事务,有时候再带一点点安全方面,以及各公司重要人事变动方面。 今天的会议,就是月度报告加上傅审言担任新的监督的事情。 半天的视频会议结束后,按照约定,要去陪傅审言吃饭,商社那边出一个人,加上原来定好了的三个人,这样总共四位,一起出去。 傅审言和郭课聊着,陈息青就和商社派的一个圆圆的小胖子走到了一起。 按照他们商社的习惯,每个月的视频会议后的聚餐,都是吃日料。 今天是四个中国人,吃日料也没什么意思,但是商社那边似乎就是有这种规定,会客只能带到这家日料店来。 这家日料店叫大和川,分为点单区和自助区,点单区当然是吃多少点多少,自助区除了有各种生鲜还有小火锅,一位359元。 圆圆的小胖子一个劲地说想吃自助,看他那个起劲的样子,一行人要了一间榻榻米式的大包厢,吃自助。 陈息青去了趟卫生间,所以等他进去包厢的时候,大家都已经落座,唯独傅审言身边的那个位置是空的。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打过招呼,陈息青面不改色心不跳,脱了鞋弯腰进了包厢,落座。 桌上摆了前菜、大麦茶,其他三个人都没动,小胖子的前菜已经吃完了。 小胖子叫潘李,其实也不胖,就是圆乎乎的比较可爱,当然也比较爱吃,商社那堆人喊他小潘,久而久之演变成了小胖。 他也不介意,觉得小胖这个称呼挺可爱。 因为潘李的性格比较好,也比较会处事,陈息青跟他的关系不错,平时有业务往来也进行得很顺利。 菜一道道上来,天妇罗、日式蒸蛋、各色生鱼片,更多的是……一盘盘牛肉。 基本都是潘李点的,他涮火锅涮得起劲,闷声不吭吃肉。 左手边傅审言大概记恨着上次陈息青砸了他的表,也不说话,自己喝着小酒,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桌子,也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这边就属傅审言级别最高,按理说这顿饭应该以他为重,但是潘李只知道吃,陈息青也不想去主动跟傅审言说话,留个郭课比较尴尬,只能找陈息青聊天。 两个人低声交谈,说了一阵,郭课忽然说:“以后你不负责我们那块了?” 陈息青点头:“以后我们王昭和蒋家南负责你们那边,目前还没有完全确定下来,下个周我带他们去你们公司拜访一下,具体行程安排得配合你们公司的时间,我明天再发一封邮件给你,到时候你看看有没有空。” “那行。”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忽然之间,一直不说话的傅审言拿了只新杯子,倒了四分之三杯烧酒,又添了桌上热水壶里的热水,推到了陈息青的面前。 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傅审言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听说陈系也是a大的?” 就这么插到了两个人的谈话中。 装得像是两个人以前不认识似的,还真有那么回事,陈息青点头:“是的,傅总。” 说傅审言是客户公司的监管,其实担的是副总的位置,做的工作也是副总的工作,陈息青这么称呼他也没有错。 “酒桌上别喊傅总,都是一个学校的,喊声师兄。” 见陈息青没有要拿酒杯的意思,傅审言端着酒,看着陈息青。那杯酒已经几乎凑到了陈息青的嘴边。 傅审言没想做什么,只是看到陈息青和别人低声交谈,却自始至终没有给一个正眼自己,感觉有点微妙。这种微妙感,出于私人方面,可能就叫做有点落差,毕竟以前这人的目光都是追随着自己的;出于工作方面,自己是领导,这一帮人吃的吃,聊的聊,确实是有些失礼了。 对于潘李,傅审言也不会多说,一个公司的,什么德行他知道,爱吃就让他吃好了;而郭英东是他新公司的手下,拍不拍自己马屁他虽然也不是那么在意,但他在意郭英东和陈息青说个没完。 傅审言觉得吵,非要深究的话,大概就是那种被忽视了的感觉,并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刚才默不作声地喝酒的时候,他想了想,又觉得现在这个局面也没什么不对——私人方面,陈息青是他前任;公事方面,陈息青是他们公司的供应商营业;陈息青的处境他大概也知道一点,上次在府琛花园,陈息青做出那种举动,他也当陈息青是在闹脾气,气消了就差不多了。但是现在这种态度,实在不是公事场合该有的态度。 难道分手了普通朋友做不成,那么连生意也不要做了?陈息青是否还记得这是什么场合,是不是还记得自己供应商营业的身份? 傅审言在职场一向走得顺风顺水,像今天这种无名火,还是第一次,于是他一杯酒送到了陈息青面前。 该提醒提醒他了。 因为和的是热水,酒气冲鼻,陈息青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个场合不是私人场合,这杯酒,不喝真的不行。 今天的主角就是傅审言,其余都是陪衬的,加上他们两个是所谓的校友,这杯酒陈息青要是不喝,是真的不给面子。 “一口闷,怎么样?”傅审言补充。 陈息青笑了声,面不改色地接过酒:“傅师兄,干杯。” 杯碰杯,陈息青仰脖一口干掉。 傅审言的酒量,能喝倒三个陈息青,所以这样一杯下去,傅审言跟喝了杯白开水一样,没什么反应,陈息青却觉得有点点烧得慌。 对面潘李迅速地塞过来一小盘海草,让陈息青解解辣,天真无邪地加了句:“哇!你们好厉害!酒量好好!今天不醉不归啊哈哈哈!” 说完,自己开开心心继续吃肉去了,留陈息青暗暗骂他是猪头。 果然,傅审言又倒了杯清酒,递了过来:“陈师弟酒量还不错,再来一杯?” 陈息青摆摆手:“先缓缓,我酒量不行。” “没事,慢慢喝。” 陈息青总觉得傅审言是故意的,烧酒、清酒、生啤,三种酒轮着灌他。烧酒是他们商社公司名下的,一买两三大瓶,上面挂上公司的名字,每次有客户就从里面倒,不够再续买,生啤是郭课要喝的,一次上了四杯;清酒却是傅审言要的,一要四小壶,温得热热的摆在桌子上。 而现在,傅审言又开始要威士忌。 几种酒在胃里翻滚,陈息青看东西都有重影了,脑袋止不住地想往下沉。 再这样下去不行,于是他打了个招呼,起身去洗手间。 在包厢外找自己的鞋,找了半天才想起来,这边配着专用拖鞋的。 陈息青换上拖鞋,努力走得平稳一点,这时候他脸色红得厉害,脚底虚浮,什么都摇摇晃晃的。连平时去过的洗手间,今天也不知道在哪个方位。 有服务员注意到了他的异样:“先生,您是要用洗手间吗?请这边走。” 说了声谢谢,陈息青向着服务员指的方向找洗手间去了。 洗手间里非常干净,完完全全就是一般人家里的设计,一推门就去就能闻到一股清香,横在墙壁上的装饰用的木板上,还摆了几小盆小多肉。 连灯光都打得很有格调。 在这样有格调的一间洗手间里,陈息青酒精冲头,就吐了。 昏天黑地的。 喝多了酒,身体难受,心里也跟着对傅审言恨恨的,陈息青想着,妈的就今天一回,没办法,下次所有有傅审言在的场合他都躲着点。离会咬人的狗远一点,不会错。 事实上,傅审言就是故意的,等陈息青去洗手间,他借口出包厢打个电话,远远地跟着喝醉了的人。 他看着他转来转去找不到洗手间,也看到了指路的服务员,然后不急不缓地跟着人到了洗手间门外。 陈息青在里面吐,傅审言等在了门外,耳边能听到里面人呕吐的动静——这种洗手间不是中式的那种里面有很多坑,而是和家里一样,只有一个,所以陈息青在里面,傅审言只能等在外面。 时间越长,陈息青越发现自己是醉了,他用清水漱了口,再用冷水洗了把脸,抬头看镜子里脸色红得不正常的自己,竟然有点看不清。 脑袋很沉,似乎有无形的力量想把他拽着往地上倒。 这时候,手机响了,他摸来摸去摸了好久,终于找到了手机并且接通:“喂?” 是陈辄文。 陈辄文一下子听出了不对劲,问:“你喝多了?” 喝醉了酒的陈息青刚刚吐完,心里骂着傅审言是傻逼,又觉得胃里很难受,猛然一听陈辄文的声音,立即觉得有点点委屈。 不知道为什么,连说话都有点嘟嘟囔囔的:“唔。” 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又是一股恶心感冲上头顶,陈息青冲到了坐便器前,捏着手机又吐得昏天黑地。 那边陈辄文听到他这边的动静,急得要死。 陈息青好不容易吐完,回到洗手台,清水漱了口,又对着手机“喂”了一声,没下文了。 他闭着眼睛靠在门后,能听见陈辄文说:“接我微信好友,位置发给我……能看清手机吗?” “嗯……能。” 第32章 “那我现在挂电话,你给我发位置。”陈辄文说着。 陈息青靠着门,有点扛不住快被酒精腐蚀的身体,他慢慢悠悠地往下滑,然后蹲了下来。 酒精占据了头脑,他的头低着,更是有种血液涌向头部的感觉。他就这么静静地蹲着,忘了挂电话,也忘了去看所谓的微信。 手机里隐隐约约传来陈辄文的声音:“喂?你还在听吗?” 陈息青不知道去回应,手机拿在手上,他也没听到。 陈辄文只好挂了电话,重新打。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来,陈息青又磨蹭了一会儿才接听:“……喂?” 语调慢慢的,听声音感觉舌头都有点不灵活的样子。 陈辄文听着那边的声音,猜到他喝了很多,耐心地对他说:“待会儿,你把电话挂了,开微信,接受我的好友请求,然后,发送位置给我。嗯……我也在上海的,可以去接你。” 为了照顾手机那边的人现在可能有点迟钝的思绪,陈辄文把语调放得很慢,几乎要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了。 电话那边的人也不知道听清楚了没有,满口答应:“嗯……好啊,好。” 醉了的人在说“好”,陈辄文觉得不能相信他,又说:“现在你告诉我,你是在吃饭,还是在酒店。” 陈息青压下一阵恶心感,回答:“在吃饭的地方。” “在哪里吃饭?晚上住哪里?” 陈息青思考了好一会儿,总算想起了这家店的名字,慢吞吞地说:“大和……川。” “字怎么写?” 这次陈息青倒是反应得有点快:“大小的大,你和我的和,川……是山川的川。” “住的地方呢?” 陈息青又想了好一会儿,告诉了陈辄文酒店名。 原本中午陈颐之一个电话,陈辄文晚上是要去见他的,但是忽然之间公司出了点状况,陈辄文也算是出了个急差,巧的是,也是来的上海。 他一向不去任何应酬,来上海出差基本当天回a市,但是今晚陈息青在上海,于是陈辄文罕见地也住了一晚。 拒绝掉了饭局,他自己转悠着吃过晚饭后回到酒店,开始温饱思陈息青。知道对方现在也在上海,陈辄文更是想得抓心挠肺,但又觉得陈息青在出差可能有应酬,自己去联系他可能不太好,纠结了老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给陈息青打了个电话,结果,就发现陈息青喝醉了。 陈辄文迅速地出了酒店,拦下一辆出租车,报了地名。 “你现在给我发一个位置,我要挂电话了,一定要记得。” “嗯。”陈息青头沉沉的,挂了电话,挣扎着点开微信,通过好友请求,然后发了当前位置。 陈辄文又向司机师傅确认了一下,果然是自己要去的那个位置。 说陈息青喝醉了有点蠢,事实上他又不是那么的蠢,看到手机电量不足,还知道一会儿要去电脑包里拿充电宝。 但是,想是一回事,行动不行动又是一回事,陈息青就这么蹲着,好几分钟也不肯挪窝。 外面傅审言等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见陈息青出来,也听不见动静。 他知道陈息青的酒量,也知道这个人一喝醉就爱安安静静地睡觉,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在里面睡着了,傅审言这样想着,抬手准备敲门。 手已经抬了起来,他却在忽然之间,毫无征兆地想起了一件以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他们刚在一起没多久,陈息青有次喝醉了酒,闭着眼睛笑着抱着他,低声在他耳边说:“傅审言,我好希望一辈子就这样啊,你和我,两个人。” 语调是温柔的,声音是幸福的。 情话,如果是爱的人说的,那么便会格外动听。然而当时说这话的是陈息青,不是付俊卓,所以傅审言没有任何感觉。被陈息青抱着,他也仅仅是不排斥这个人的拥抱。 傅审言眉头拧了起来,他从来没去注意过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是个理性的人,但是谁会知道,他内心渴望着激情,所以他会被付俊卓那样的人迷了双眼,不管不顾地追随。在他心中,付俊卓永远是一匹野马,他把握不住付俊卓,只能天空海阔放他去飞。陈息青却是那个甘愿把双手交给他的人,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让他有种陈息青绝对不会离开的感觉。 想象中,和陈息青的一辈子还是太平淡了些,所以他没有做过任何和陈息青的将来设想。 只是搭伙过日子。 傅审言还是敲了门:“陈息青,你还好吧?” 大概还是有点担心的。让陈息青喝下第一杯烧酒,仅仅是想提个醒,或者说来个下马威。但是,那时候眼皮都不带掀一下就一口干的陈息青,竟然前所未有的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毕竟认识这么久,傅审言很了解陈息青,知道怎样灌他酒能让他拒绝不了,所以,他一杯接一杯,直接结果是陈息青在洗手间里呕吐。 傅审言等了十分钟,陈息青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任何回应。傅审言有了隐隐的怒意,尽管他自己也觉得这股怒气来得有点莫名其妙。 “陈息青,开门。” 他继续敲了两分钟,然后,门开了。 陈息青走了出来,看得出来,他已经收拾好了表情,他直直地经过了傅审言,往回走。 “陈息青。”傅审言声音大了点,“非要这样吗?不能好好说句话吗?” 没什么好说的,陈息青还是当没有听到,继续往前走。 然后,一股力量将他整个人带得往后退,毫无防备之下,陈息青被傅审言拖进了洗手间。 本身就醉酒想吐,被这么一拉,整个人撞到了傅审言的胸前,陌生而令人生厌的气息冲鼻而来。几乎是立即,陈息青就吐了——晚饭没吃什么,几乎就只喝酒了,他吐出来的都是水。 傅审言呆在原地,胸前印上了大片的水渍。 怒火慢慢升起,傅审言真的生气了,他用力握住陈息青的手腕,把人死死地禁锢在身边:“跑什么?嗯?” 第33章 “吐我一身,就这样走掉了?”现在的傅审言并不理智,拿着这种理由不放人走。 陈息青的意识慢慢回笼,知道现在的情况,干脆也不挣扎,冷冷地问:“衣服多少钱?我赔。” “不需要。” 陈息青有些弄不懂,不知道傅审言到底想表达什么,他今天的这些表现,已经不是他所熟知的那个理性的傅审言了,他甚至认为傅审言其实也喝醉了,在耍酒疯:“那你想干什么?” “让你好好说话。”傅审言回答。 陈息青眉眼之间写满了“我很累我喝醉了”,他被这句话给气笑了:“傅审言,无理取闹得有个限度。我是不是好好说话,这是我的自由。这也是我最后一次给你面子,今天酒也喝了,人也堵了,如果你继续这样无聊,别怪我不客气。” 撂狠话的陈息青,和平时的温润不太一样——微醉的傅审言像是着了魔一样,紧紧地盯着他,这一瞬间,傅审言忽然很想把这个人抱住。 傅审言把近在眼前的人用力往怀里带。 感受到那股强迫自己的力量,陈息青也恼火了,多费口舌没有用,于是他找准了位置,膝盖用力往上一顶。然后,几乎在一瞬间两个人就分开了。陈息青喘着气,傅审言脖子青筋暴露,似乎在忍受着什么痛一样。 挣脱成功,陈息青的心情似乎变得有点好,他朝傅审言露出个他所能做到的最恶劣的笑:“你自找的。” 然后,摇摇晃晃地踏出了洗手间。 这家日料的设计有点特别,就是有左右两侧门,陈息青踹完人之后,跨出洗手间左拐走向包厢,陈辄文刚好在两秒前从右边方向走了进来。 和上次在府琛广场一样,陈辄文一眼看到了陈息青,以及……陈息青的那一膝盖,短短两秒,陈息青脱离了傅审言的控制范围,而傅审言经过短暂的平息之后,跟了上去。 陈息青和傅审言之间隔了三四米,陈息青走得慢,傅审言追得快。 扫了一眼目前的形势,陈辄文立即闷声不吭快步往前走,一直到傅审言身边,在傅审言反应过来之前,猛然出手,右手臂紧紧地箍着傅审言的脖子,左手捂住他的嘴,让他重心不稳向后倒,然后默默地拖着人进了卫生间。 嘭地一声,门关了。 陈息青当然听到了动静,以为是傅审言怒气之下的杰作,但他完全没想到—— 他跨出洗手间的时候,陈辄文早已看到了他。 那时候他走得挺直挺稳,不是那么地歪歪扭扭,看上去状态还行,不像是喝得烂醉。于是陈辄文松一口气,冷不防余光又看到了追在他身后的傅审言,经过短暂的思考,陈辄文还是选择了不当着陈息青的面解决。 刚好……陈辄文想揍傅审言,想了很久了。 于是陈辄文顺手把人拖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 傅审言被死死的压制在墙上,陈辄文很有默契地用了跟陈息青一样的招数,上来就膝盖狠狠地顶了一下,然后趁着傅审言疼得要死要活微微弯腰的时候,一记手肘下劈,直接劈得傅审言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陈辄文上次就想揍他,但是周围人多,加上大家都是文明人,不会一言不合就撸袖子干仗,所以想揍人的小算盘没能打响。而这次,他刚刚赶到日料店,就看见了傅审言在纠缠陈息青。 不管了,隔壁有个洗手间,先拖进来打一顿好了。 事实上,陈辄文下手真的非常狠,一拳一脚都非常黑,偏偏又不照着傅审言的脸上去打。几分钟下来,傅审言觉得浑身都快要散架了。 傅审言好面子,他死不吭声,虽然也在极力反抗,但是又实在不是常年混健身房又练过的人的对手。 被迫挨了好几分钟的揍,傅审言快炸了,但是他坚决不张嘴呼救,因为一旦引来众人围观,真的是件很丢脸的事情。 陈辄文也是看准了他好面子这一点,被打了肯定也会不声张,于是毫不顾忌地下手——不打白不打,打了也白打。 “早跟你说过,别再纠缠他。”提着傅审言的领子,把他重重地拍在墙上,陈辄文沉着声音问,“怎么样,尝到后果了吗?” 陈辄文的眉毛是那种上扬型,平时在陈息青面前卖乖卖巧倒不觉得有多嚣张,但是此刻,他的神情动作,配上冷冷的声线,微微一挑眉之间的冷酷和蔑视,让傅审言恨得牙齿发痒。 傅审言衣服下的皮肤,大概已经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了,但是脸上却完全看不出异样。从来没被人这样打过,还是这种憋屈的打法,他被气得几乎呼吸不畅,只能死死地瞪着陈辄文:“你等着。” 陈辄文笑,扯下了傅审言的领带,随意把他的手捆了好几道,打了个死结。做完这一切,拍拍傅审言的脸:“好自为之,千万别被发现啊。” 然后,心情愉悦地从卫生间门后把手上取了西装外套。 傅审言真的被气到了,他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概也就是陈辄文动手之前吧,脱了西装外套挂在了门后,打完人,又慢悠悠地穿回了那件西装,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 现在,他的西装几乎没有褶皱,看在傅审言眼里就是副斯文败类的样子,就这样整整齐齐地出门了。 留傅审言双手被领带捆着,只能暂时背抵着门,艰难地把门上了锁,防止有人进来。然后,要命地想着怎样才能把领带给松了。 陈息青回到包厢,要了一份粥,慢慢喝着解解酒,看着潘李涮掉三盘肉,郭英东喝掉一杯生啤,傅审言还没有回来。 郭英东打了个酒嗝,压低声音凑向陈息青:“那位,便秘?” 潘李抗议:“郭课!吃着肉呢!” 陈息青不知道为什么,他也不想知道,于是对郭英东摇了摇头。 不到三分钟,外面有人的声音:“洗手间里明明就有人!他为什么这么久没出来?” 有服务员道歉的声音:“不好意思,您先稍等,我这就去看看里面那位客人。” 这边很安静,所以那边客人与服务员的对话,包厢里都能听得很清楚。 潘李吃饱了肉,郭英东喝足了酒,酒足饭饱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傅总?!” 陈息青当然也想到了,但是他不知道傅审言在洗手间搞什么。 郭英东站起身:“我去看看吧。” 毕竟是领导,去关心关心总没有错,潘李又捞了一片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待会我也去。” 洗手间门外,已经纠结了三四个人和两个服务员,一名美女服务员轻轻地敲着洗手间的门:“里面的这位客人,您还好吗?” “里面的这位客人,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需要帮忙吗?” “如果确实是不舒服的话,我可能要用钥匙开门了,非常抱歉,我们是担心您的情况,而且别的客人都等急了。” 这家日料店,其实是有两间洗手间的,只是就在刚刚,其中一间坏了,所以傅审言所在的洗手间才会人气这么高。 听到服务员说要开门,洗手间里传出一声闷闷的声音:“不好意思,请再给我三分钟。” “客人您没事就好。”服务员的声音,公式化地软软甜甜,不管面对着什么样的客人,都是这样。 “没事磨磨蹭蹭什么?!赶紧出来啊!”有其他客人也炸了,催着傅审言。 声音越来越大,潘李也跑去出看了。包厢里留陈息青一个人,他听着那边的动静,慢慢地整理自己的东西,隐约想起来,手机好像需要充电,又好像陈辄文给他打过电话,说要来接他? 陈息青满公文包找充电宝,脑子里还在想,刚才陈辄文是不是打过电话给自己。正慢吞吞地想着,手机铃声响了。 陈辄文暗搓搓地打完人,给陈息青打电话了:“那个,我……我刚到,你在是在包厢吗?外面没看到你……” 啊,原来陈辄文真的打过电话啊,陈息青这样想着:“我刚刚准备出去……你在哪里?” “嗯,我看看,这里应该是左边出口。” “好的,你等我。” 陈息青到底还是醉了,拎着个公文包,转转悠悠找到了自己的鞋子,穿上,然后准备去找所谓的“左边出口”。 电话一直是通着的,陈辄文听着他那边的动静,直觉对方可能找不到自己,于是说:“你在包厢别动,告诉我包厢号,我去那边附近等你。” “嗯。”包厢上“和风厅”的牌子非常大,陈息青愣是看了非常久,“和风厅。” 陈息青拎着包,穿着衬衫,等在包厢外。没一分钟,陈辄文就到了。 今天的陈息青看起来特别乖,醉酒后脸红红的,眼睛也有点蒙蒙的,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陈辄文走上前来,伸手摸摸他的额头,低声问他:“外套呢?” 陈息青看看自己身上,好像真的没有外套:“包厢吧……” “你同事呢?” “……洗手间?” “你等等。”推开和风厅的门,陈辄文换鞋进去,好几件外套挂在包厢角落的衣架上,一件藏青,两件黑色,还有一件烟灰色。 陈息青的裤子是烟灰色的,衣服尺寸也像是他的,陈辄文拿起烟灰色的西装出了包厢:“是这件吗?” “嗯。” 得到了肯定答复,陈辄文接过他的包,让他先把外套穿上,等陈息青穿好后,陈辄文低头帮他理了理衣领:“好啦,我们走吧。” 成功地接到了人,陈辄文带着人往外走。 “我要去洗手间那边,跟客户打个招呼。”走了两步,陈息青忽然说。 好像还不是太醉,还知道要去找潘李和郭英东,陈辄文一听,默默地别过头:“好。” 然后带着人往洗手间走——刚才他就看到了有人循着声音过去,对着洗手间问“傅总你没事吧”。 大概,就是陈息青的客户?刚刚被揍的那位姓傅,还是付的,反正是这个读音,字怎么写也不知道,也和陈息青有工作上的联系?这就解释通了为什么那个人今天也在这里了。 工作有联系,好像还是不太妙的样子。陈辄文默默地思考着,很快到了洗手间前。 虽然人不多,但是潘李、郭英东、两位服务员,加上两位生气的别的客人,陈息青陈辄文再一过去,洗手间外面真的很热闹。 郭英东的神情略显尴尬,对身旁的小胖子说:“他待会要出来了,我们先回包厢?” 小胖子一脸疑惑,歪头问:“为什么?” 郭英东笑了,心想妈的这家伙脑子光花在吃肉上了,笨得可以,这种人竟然在商社混得下去,陈息青那边对他的评价竟然也还不错。 明显不科学,真是搞不懂,郭英东压低声音:“有点尴尬,先回去吧,不要看了。” “噢!走吧!” 两个人一回头,就看到了收拾整齐拎着包陈息青,以及他身旁斯斯文文的陈辄文。 明显一副要撤的样子。 不过想想也对,本身这场饭早就该散了,只是因为傅审言迟迟在洗手间里不出来。 “郭课,小潘,今天就到这里……我有点上头,回头帮我向傅总打个招呼。”找到了郭英东和潘李,陈息青跟他们说明情况,这已经是他能说的最完整的句子了,“今天真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郭英东满口应道。 “陈系,这人是来接你的吗?”潘李奇怪地问,看对方斯斯文文,又感觉不需要问。 陈息青组织着语言,陈辄文已经开始回答了。 “你们好。今天我表……弟喝多了,我来接他。”陈辄文伸出手,和两个人握了握,占了陈息青一点便宜的人态度谦逊,笑得很温和。 “这样啊,幸会幸会……” 这时候,门开了。 第34章 众目睽睽之下,傅审言走了出来。 可以看出,他的衬衫上有明显的整理过的痕迹,但是就算这样,还是湿一块、皱一块,显得非常狼狈,很难让人不联想出点什么。 刚才那位等得很急的客人嘴里说着“什么人”,一边向洗手间走,一边用意味不明的目光盯了傅审言一路。 郭英东和潘李同时回头,将傅审言现在的狼狈尽收眼底——大家都很尴尬。 大概,傅审言灌陈息青酒的时候,自己也喝醉了?所以在厕所里搞成这副样子?不过,从他领口可以看过去,似乎身上有青紫的痕迹,这是……被谁打了? 郭英东眼尖,立即开始打圆场:“傅总,要不今天就都先回吧?” 潘李还是盯着傅审言的衬衫看。 其实今天吃饭的四个人,除去以前的陈息青和傅审言,谁跟谁都不是亲密的关系。 傅审言和潘李所在的商社,陈息青所在的a社,郭英东所在的b社,三者之间的关系是这样的:a社和b社,分别作为供应商和客户,平时业务往来是a社直接对应b社,但是结算报价甚至物流方面,商社都会插一脚,因为商社是a社和b社的中间人。 a社生产产品,通过商社,销售给b社,商社就是扮演着躺着拿钱的角色。 说起来,a社是日本总社和商社的合资公司。有句话是这样说的,这个商社上到汽车飞机,下到袜子手套,哪都能插一脚;很多公司都有它的一点点股份,甚至所有的一线城市都有它的分公司,是个很厉害的公司。 所以在这里,最恨不得飞起来的是商社的人——打个比方,开会的时候,商社的人敢睡觉,其余公司的人则都是坐得笔直,毕恭毕敬。 傅审言和潘李都是商社的人,只不过一个在a市,一个在上海。 刚才傅审言灌陈息青,郭英东是看出来了的,但是酒又不是毒药,喝这么点也不至于喝坏,何况傅审言已经成为了他的顶头上司,没必要去惹他不开心,所以他选择了闭嘴。潘李那边,则真的是爱吃,只顾着吃肉了。 陈息青也清楚,职场上的人,又是不同公司的,为了工作才打的交道,没有谁有义务去帮谁。 酒桌上也是这样,能不喝就不喝,拒绝得了是本事,如果拒绝不了,那就只能认命喝,不要想去指望别人帮你挡,很多时候,挡是情分,不挡是本分,都是各顾各而已。 所以和客户公司员工的关系,场面上过得去就行,不排除感情真的好的,其实大部分都是在不触及利益的情况下,为了能各自在工作上获得对方提供的方便。 傅审言灌他酒,他没办法去拒绝,说明还需要练,不管是酒量还是拒绝别人这个方面——陈息青喝酒的时候,就是这样想的,此刻他已经不是那么清醒,头脑昏昏沉沉,和郭英东以及潘李打过招呼,抬眼间就看到了傅审言。 也就短短几秒,潘李研究完了傅审言的衬衫:“傅总!你出来啦!陈系喝多了,他们要走了!” 傅审言的视线移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被陈辄文扶着的陈息青,看这两个人的站位,傅审言更加觉得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怎么形容呢?傅审言的感觉非常微妙,还带了九分恼怒和一分的不是滋味,一个是以前心心念念对他好的人,一个是刚刚揍了他一顿的人,重要的是,这两个人搞到了一起。 真的是快炸了,但他现在什么都不能说,更不能做点什么。 果然就和陈辄文想的一样,傅审言吃了哑巴亏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恼怒地看着他——一个怕丢人选择不说,一个装做不知道的样子,两个人就这么隔着人群对视着。 各怀心思。 生气了啊,那就生着气吧,陈辄文不再看他,收回视线对陈息青说:“累了吧?我们回去吧。” “嗯。” “那我先走了。”已经和郭英东潘李打过了招呼,陈息青场面性地也对傅审言点了点头,陈辄文也跟着向他点了点头,两个人都显得很友好的样子。 然后这两个人就这么走了。 不打招呼还好,一打招呼傅审言更是气得不行,那两个人,一个顶了他一膝盖,另一个更是下了黑手,竟然还能像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跟自己道别。虽然,装作没发生什么的的样子,是双方都愿意的事情。 这是傅审言长这么大,第一次吃这种亏,还偏偏不能说。 “订过酒店了吗?”陈辄文问。陈息青走路摇摇晃晃的,刚才在平地上差点一头栽到,吓得陈辄文赶紧把他捞起来,稳稳当当地扶着。 不过这样一来,两个人的距离更近了。 陈息青回答:“订过了。” “……在哪里?” 陈息青又告诉了他酒店名字。 “已经登记过了吗?还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 喝醉了酒的人尤其慢半拍,陈息青又想了想:“没有,都在我包里。” “……” 出了日料店,两个人说着话,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平平稳稳地向前行驶,两个人坐在后座,没说一会儿话,陈息青就沉沉睡了过去。 陈息青工作这几年,刚开始那会儿经常被老江湖们灌趴,但是不管怎样,吐完之后,他总会醒着,一定是支撑到酒店或者是家,才会闷头睡觉。 但是现在,大概是因为有陈辄文在身边,他就这么睡了过去。 陈辄文让他把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这样能睡得舒服点,陈息青点点头,迷迷糊糊地蹭过来。然后,被枕着肩膀的人忽然之间就全身僵硬不能动了——陈息青的头发,软软地撩着他的脖子和耳朵。 很细微的触感,似有若无的,却是让陈辄文的人快疯了。关于上次自己独自在家的想象,现在又呼啦啦一股脑全部跑进了脑子里。 什么胸口,什么背,什么喉结锁骨,什么腰腿……全都在陈辄文面前摇摇晃晃。 真要命…… 陈辄文艰难地低头看陈息青,鼻子间酒味混合着陈息青身上本身好闻的气息,他深吸一口气,有点想哭了——为什么连气息都在勾引他,让他这么想犯罪啊。 咽了口口水,纠纠结结地,陈辄文也慢慢地把头靠在了陈息青的头上。 就……就也装一下睡吧?如果他发现了,就说自己睡着了。 就这么头靠着头,很快,出租车到了陈辄文住的酒店。 “到了哇。”司机师傅出声提醒。 “好的,师傅您稍等一下。”陈辄文动作轻微地翻钱包,将车费递了过去。 把陈辄文带到自己住的酒店,是陈辄文自己下的决定,因为刚才他问陈息青晚上住哪,知道了陈息青他们来商社出差,是由商社统一订的酒店。也就是说,陈息青今晚和傅审言他们住同一个酒店。 放着陈息青跟傅审言住一个酒店,他怎么想怎么不放心,所以在知道的那一刻,就让司机师傅改变了目的地,干脆把人带到了自己这边。 拎着包,扶着睡得迷迷糊糊的陈息青,在酒店正门前下了车。 晚风吹得有点冷,陈息青又还没睡醒,下车没多久就开始抖抖抖,然后打了个寒颤,陈辄文连忙把他往酒店里带。 嗯,陈息青很困了,大概没办法向他要身份证之类,并且这个人在醉着酒,需要自己的照顾,而且自己订的大床房足够两个人睡下,就不另要一间房了。最重要的是,陈息青现在很冷,必须赶紧回去洗个澡或者直接钻被窝。 陈辄文想了很多个必须把陈息青带到自己房间的理由,给自己做好了足够的心理暗示和疏导,穿过大厅,坐进了电梯,到了八层,出了电梯门,然后默默地刷了门卡,把人拐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陈息青现在脑子里只有洗澡和睡觉,他甚至不能去思考为什么自己会和陈辄文在一个房间里,他几乎把陈辄文当成了空气,或者说,他现在的脑容量很小,除了必要的洗澡和睡觉以外,其他什么也不会多去想。 凭着本能,陈息青摇摇晃晃地打开自己的包,拿出旅行装的牙刷、牙膏、洗面奶,洗发水,以及……一条内裤,又摇摇晃晃进了卫生间。 陈辄文跟在他旁边,就生怕他摔倒,一直跟到了卫生间门外,陈息青摆着手说没事,然后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很快,卫生间里传来了哗哗哗的水声。 啊……他在隔壁洗澡。 水声其实也可以很暧昧,陈辄文听了一耳朵,自己坐在床上,耳朵直发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辄文在外面默默地听着,想起了不久之前的一个晚上,隐约预感到,自己今晚应该会很不好过。 第35章 35 陈息青昏着头洗着澡,热水浇过身体,更是觉得酒气上头,晕得不得了。 他在卫生间待了好一会儿,甚至把洗面奶挤到了牙刷上,刷牙的时候又是一阵恶心,虽然什么也没有吐出来,却听得外面的陈辄文担心得要死:“你,你没关系吧?” “……唔,没关系。” 陈辄文收起那些心猿意马,拿了自己的房卡就下楼,刚好酒店附近有一家超市,他买了一瓶蜂蜜和一把小勺,抱着又急匆匆地往回赶。 现在陈息青需要一杯蜂蜜水来减轻醉酒的症状,喝杯蜂蜜水,甜甜的护胃,这样的话第二天起床也不至于太难受。 顺利回了酒店,刷了房卡,陈息青还没有出卫生间。 “真的没事吧?” 里面过了好久才应:“没事……” 去接陈息青之前,陈辄文在房间煮过开水,试试温度现在刚刚好温热。打开蜂蜜盖子,舀出一勺,温温热热地泡了一杯,搅拌均匀,摆在桌子上。 透明杯子里充满了蜜色的液体,在灯光下冒着微微热气。 陈辄文拍了两张照片,拍出了一种异常温馨的感觉。 然后,就有人出来,并且生生打破了这种温馨感——陈辄文抬头,看见陈息青已经洗完澡,他只穿了一条内裤,迷迷瞪瞪地走了出来。 陈息青的全身的皮肤白皙,偏偏在柔和而又带点米黄的灯光下,全身都泛出一种蜜色的光泽,就和那杯蜂蜜水一样,散发出甜蜜诱人的气息。 修长匀称的身材,要命的人鱼线浅浅没入内裤,内裤包裹着的微微凸起,陈辄文几乎要拿不稳手机。 陈息青还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下了多大的错误,他转身关门,从陈辄文的角度看过去,关门的人背部线条干净利落,臀部线条美好……让人浮想联翩。 陈辄文把人看光光之后,脑子轰地一声响,全身血液奔腾而下,呼吸瞬间变得急促,短短两秒已经……硬的发疼。 真想……扑上去啊。 看来是大意了,这可怎么办?之前只考虑到把人带到自己这边,方便照顾,好吧,更多的是想要一个和他同睡一个被窝的机会。陈辄文把所有的美好都想过了,唯独没考虑到自己能不能把持得住,眼看着陈息青越走越近,他胸膛的气都快被抽空的感觉。 怎么说呢,就是大脑缺氧,偏偏某处却充血。 他慌乱地低下了头,查看自己身体的变化是不是会被看见,是不是需要遮挡一下。 视线所及,地上有星星点点的血。 ……不对,为什么会有血?感觉鼻尖痒痒的,陈辄文顺手一佛,然后呆住了。 流鼻血了……竟然……流鼻血了? 以前陈辄文真的只会以为那是别人写出来的夸张说法,呵呵,怎么会看见美女帅哥就流鼻血呢?那不是上火了才会流的么?所谓看见美女帅哥就能流一鼻子的血,那真是笑话。 但是现在,他麻木着一张脸,捂住鼻子,就自己为什么会流鼻血进行着深刻的反思。 很快,流鼻血的人就把自己说通了——嗯,别人怎样他不管,不过面对着陈息青流鼻血,那应该是情有可原的。 情有可原的陈先生捂着鼻子,鼻血顺着指缝又流了出来。 大概是平时洗完澡,房间里不会凭空多出个人,陈息青慢慢感觉到了不对劲,他看了陈辄文好一会儿,然后一脸疑惑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问完慢走上前,盯着陈辄文捂着鼻子的手。 陈息青走过来的速度很慢,每靠近一步,陈辄文就不知所措一分,直到他完完全全走到自己身边,那种不知所措已经膨胀到了极致。 偏偏不知道陈息青用的什么沐浴露,一股让人闻了还想再闻的香味冲锋陷阵,迅速包围了陈辄文的嗅觉,即使他捂着鼻子,也没能挡得住这种罪恶的香气。 陈辄文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咦?你流血了。” 陈息青凑到陈辄文面前,偏着头看。 “纸巾,我去找纸巾……” 然后,说着要去找纸巾的人竟然一头栽了下来,不偏不倚倒在了陈辄文的身上,或者说,无意间扑到了陈辄文的怀里。 陈辄文坐在床边,陈息青的下巴搁在了他的颈侧,身体的重量全部压在了他的身上,温温的呼吸喷在耳朵边,非常平稳。 陈息青睡着了。 入手处,一偏光滑的触感,怀里就是自己喜欢的人,无奈却只能看,只能偷偷摸一把,却不能吃…… 这种程度的折腾,让陈辄文的心砰砰砰地跳着,无意间的撩拨有时候往往更让人想得发疯,陈辄文就这么麻木地抱着陈息青好几秒,身体某处已经快要爆炸。 怎么办? 怎么办? 陈辄文别的方面不说,但是对于恋爱这件事,是个彻彻底底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面的着喜欢的人是万万不会趁着人醉了把人办了的。此时此刻,他一头汗,无意间瞄到了桌上的蜂蜜水。 对,蜂蜜水……陈息青需要喝蜂蜜水…… 一边流鼻血,一边想要去拿蜂蜜水。 由于两个人特殊的体位,陈辄文一低头,鼻血就滴到了陈息青的背上,鲜红落在白皙上,视觉冲击让陈辄文鼻子更是一热。 手忙脚乱的人连忙侧着身体去拿床头的纸巾,堵住了罪魁祸首鼻子,然后帮陈息青擦干净。 睡着的人,不适应地皱了皱眉头,陈辄文轻手轻脚地把陈息青的抱起来,掀开被子,将人放在床上,然后盖上被子。 他的鼻尖离陈息青最近的时候仅仅相差了两公分,尽管给自己塞了两鼻子的纸巾,但沐浴露和本身的体香还是肆无忌惮地袭来。 简直口干舌燥。 然而,他又发现了被子上也有星星点点的血迹,现在两个鼻子都被纸巾堵着,只能用嘴呼吸的陈辄文觉得,好累啊,心好累,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挫。 为什么…… 挫归挫,陈息青的蜂蜜水还是要喝的,挫败的人将陈息青喊起来:“快起来喝杯蜂蜜水,就一杯,很甜的,好不好?” “好。” 陈息青喝醉了一向很乖,被陈辄文扶起来,张开嘴慢慢地喝了半杯蜂蜜水,然后摇摇头,自己又钻回了被窝,不一会儿,呼吸平稳均匀,又睡熟了。 陈辄文拿着半杯蜂蜜水,杯口还留有淡淡的水渍,那个是刚刚陈息青喝过的痕迹。他仰头,嘴唇贴上了杯口,喉结耸动。 一向不会去吃任何人吃剩下的东西的陈辄文,抱着那半杯蜂蜜水,喝得干干净净。 喝完蜂蜜水,陈辄文从自己包里拿出洗漱用品,去洗了个澡,回来的时候,鼻血也不流了。陈辄文默默地挤进被窝,在陈息青的身边躺了下来。 很久很久,完全没有睡意,他将陈息青翻了过来,轻轻地,唇印上了熟睡的人的额头,感受着他额头淡淡的温度,然后慢慢地吻上了眉毛、眼睛、鼻子,一直到了嘴唇。 黑暗中,鼻翼间是陈息青的呼吸,陈辄文陶醉地吻着,轻轻咬着陈息青的唇,还带了点刚刚蜂蜜的甜,让人把持不住。 呼吸渐渐粗重。 不行,陈息青睡得非常熟,他没有任何主动的动作,只是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所以不能。 加深了这个吻,陈辄文感觉灵魂都在震颤,原来是这样的滋味啊,紧张和欢愉,安心又幸福。 终于吻到了梦想中愿意睡一辈子的人,虽然是偷偷的。 但是,绝对不能动他…… 憋死也不能…… 这是底线,他爱他,所以不能在他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以情不自禁之名,做一件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的事。 任何情况下,都不能。 这种事,必须要在两情相悦的情况下,才能做啊…… 大概陈辄文受从小的教育的影响,任何时候,都要有责任地去做一件事,都要尊重对方,对对方负责。 谁能想象,他已经到了26岁,还没有任何的有关性方面的实战经验。其实也不是说过于死板,而是因为他真的从高中那场无疾而终的初恋之后,再也没有喜欢上过任何人,直到遇到了陈息青。 就现在,他甚至希望陈息青是清醒的,这样只要他不反抗,或者说,只要他呼吸也乱了,他就会直接在这里要了他,彻彻底底。 然而,陈息青真的睡得很熟,完全没有一丝一毫醒过来的痕迹,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异样。 他抱着陈息青,满鼻子陈息青的气息,硬得快要炸,忍得很辛苦,慢慢地,喘着气伸出了右手。 如果这个时候陈息青醒着,一定会看到陈辄文色气满满、充满了占有和欲望的眼神,但偏偏这样的眼神,却还透出一股认真。 他吻着陈息青的胸口,差点控制不住要在熟睡的人身上留下点痕迹。 “陈息青,知道吗,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第36章 36 陈息青做了个梦,从吻开始,到吻结束,清水得很。 对方是谁并不清楚,只知道做了个梦,非常旖旎,他就在这样旖旎的感觉中醒了过来。 酒店里的窗帘并不算太能遮光,现在还早,陈息青能隐隐约约能看清窗外微微的光。 今天却没有之前喝醉时候的难受感,整个人感觉轻轻的。 陈息青想了想,应该是由于昨天晚上吐过,更多的酒精没有留在胃里,所以现在感觉还不错,有点神清气爽的意思,照例要在被窝里滚两圈,滚到一半,发现身旁一个活人。 陈息青一惊,细看发现是他家小邻居。 陈辄文睡在他的身旁,看睡梦中的小表情感觉委委屈屈的,陈息青有点奇怪,想不起来为什么会和陈辄文睡在一张床上。 努力地想了好一会儿,好像隐隐约约记得自己被傅审言灌酒,陈辄文去接自己,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陈息青迟疑地爬起来,揉揉眼睛,微微旋开床头的灯,亮度调成昏暗,不会一下子刺激人的眼睛。 他有点懵地四处看看,然后目光就被被子上的红给吸引住了。 都怪被子太洁白,昨晚的鼻血又太触目惊心,看到血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陈息青第一反应是低头看看陈辄文,然而后者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委屈了,眉头也微微地皱着,有点点痛苦的样子。 这…… 灵光一闪,陈息青的脑筋不知道是搭偏了还是潜意识里希望是这样,忽然间脑子里轰的一声,吓得坐直了。 他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受到了惊吓的人看着陈辄文,一头乱。 不……不会吧? 等等,不会吧……自己不会把陈辄文给睡了……吧?要不然为什么自己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有不适感,舒爽得很,并且……昨晚真的好像做了这种梦啊,加上陈辄文的表情这么委屈而又痛苦,不会真的发生了什么吧? 自己是这种人吗?陈息青揉着太阳穴,头都快想炸了,还是死活不记得昨晚的事。 等等……一定要稳住。 陈息青受到了冲击,连连深呼吸,低头查看自己的身体,好吧,只穿了条内裤,并且……内裤边缘似乎有点偏,穿得并不是那么整齐。 那,陈辄文呢? 为了确认睡得委屈的人到底是什么状况,陈息青慢慢地准备掀被子,冷不防,刚刚还睡着的人醒了过来。 大概是陈息青打开了灯,而光亮容易温和地将睡梦中的人唤醒。陈辄文醒了,目光对上了陈息青,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几秒钟。 其实是挺微妙的几分钟,陈息青心里有疑问,心心虚虚地看,陈辄文则是睡得迷瞪,还没缓过神来,他甚至还翘着一撮呆毛,那撮呆毛随着他的动作,在头顶无辜地摇了摇。 “……早。”终于,陈息青问了早安,先打破了这份安静。 陈辄文花了三秒钟慢慢地醒了,然后花了一瞬间想起了昨晚自己干过的事,他只觉得脑子晃了一下,回一句:“早……” 心虚,非常心虚,所以话说得尤其小声,说完还忍不住耳朵发烫。 人已经醒了,陈息青不太好直接去掀被子,只能挠挠头,装作要重新钻进被窝的样子,缓缓地掀起了被子的一角。 陈辄文这边似乎是发现了他的意图,又似乎怕他看到什么,立即慌乱地扯住自己的那一半,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然后默默地把头藏了进去。 不吭声。 一看对方这个反应,陈息青更是觉得很不寻常,不知道他是什么脑回路,一觉醒来的陈息青坚持认为,这是有情况,一定是自己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 于是……怎么办? 这个小邻居什么都好,如果要再次选择和谁携手的话,这个小邻居固然是个很好的伴侣,但是现在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 该死的,是自己喝断片了,于是这次是真的欺负小朋友了? 陈息青很头疼,心里想想又觉得不对,为什么今天的自己这么有想法,还是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看到床单有血,为什么会直觉自己做了什么事呢?也有可能是谁受伤了啊,比如,划破手指之类。 短短几秒,陈息青的思绪已经绕出去又绕回来,想了好长。 其实陈辄文只是没脸见人,觉得很害羞,昨晚抱着陈息青又是亲又是啃,关键是还自己纾解了一下。 想象一下,在睡着的喜欢的人身旁,能看却不能吃,但是又真的特别想吃,想吃得不得了……于是只能自己动手,那是怎样一种愉悦却紧张到心颤的感觉? 一边害怕他会醒过来发现自己在做什么,怕自己在他眼中的印象变得不好,一边又期待他醒过来,想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反应——说不定他不讨厌呢。 总而言之,矛盾得非常厉害。 按照陈辄文一见陈息青就脸红的尿性,昨晚那么暗搓搓地做了那样的事情,今早起床能有脸见陈息青才怪。所以现在他像个鸵鸟一样,把自己藏了起来——明知道自己应该表现得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但却是怎么也做不到。 太慌了啊。 “你……没事吧?”陈息青还没对任何人做过这种事,心里也是虚得要命,又想着刚刚想到的,是不是谁手指之类划破的可能性,这种可能性大概能有几成。 “我没事。”陈辄文弱弱地答。 说有事,那就是真的有事;而用这种语气说没事,那也铁定还是有事了。 判断出结果,陈息青头都大了,不是说睡了这个可爱的小邻居不好,而是在懊恼自己怎么是这种酒后乱性的人,如果自己的行为给人家造成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心灵创伤,真的是非常非常不应该的一件事。 为了确认真实情况,陈息青考虑再三,还是把被子给他残忍地从身体上剥开,他翻着陈辄文的身体,从头看到尾,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外伤……那么,就只有内伤了? 被夺走被子的陈辄文惊恐地捂住自己内裤的凸起,看着这个人把自己从头看到脚,在他手里僵硬成了一条咸鱼,一动都不敢动,更要命的是,陈息青的目光似乎也有毒,看到哪里哪里就火辣辣的,某处更是慢慢地又有了更大的反应,陈辄文已经快捂不住了。 晨勃着……呢,天呐这是要做什么? 救命啊……怎么会这样?他是不是发现了些什么?怎么办怎么办…… 陈辄文快急哭了,被陈息青“审视”着,觉得自己死了一次。好不容易等到陈息青放手,他连连忙忙拖过被子,又把自己包了起来。 像个被非礼了的大姑娘。 没有外伤,床单有血,陈辄文这种“惊恐委屈”的反应,陈息青又觉得自己没有多想,是了,别想了,十有八九了。 然而,对昨晚没有任何印象的人还是不死心,他又问陈辄文:“我昨晚……” “嗯?”提到昨晚,陈辄文也懵逼了,一瞬间脸涨得通红,天呐……他真的发现了吗?怎么办,现在装傻还来得及么,“什么?” 陈息青闭了闭眼睛,定了定神,觉得自己今天从起床开始状态就不对,什么时候自己遇事变得这么慌了?不能的。于是他微微镇定了点,换了个问的方式:“床单上,为什么会有血?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那个,血啊……我不能告诉你,是看见你只穿了内裤的样子流的。 陈辄文想了想,闷闷地答:“没有受伤,是我流的鼻血。”完了又特地补充了一句,“上火流的鼻血。” “上火了?已经没事了吧?”得到了陈辄文的答复之后,陈息青继续问,“你怎么了?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我……”陈辄文“我”了半天,心里想着反正刚刚陈息青什么也看到了,干脆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吧,他又把头闷到了被窝里,“……因为晨勃。” 露在外面的脖子也变得红红的。 怪不得。 原来是因为正常的生理现象而害羞啊,陈息青哑然失笑。 得知自己什么也没干,他豁然心里一松,紧接着又是一股淡淡的类似失落的感觉爬上心头,隐隐约约的也说不上来。 他想,大概是因为这个人其实很好吧。人,都会对美好的事物产生喜爱,对美好的人,自然也会。 这么好的人,应该值得人去喜爱的吧。也幸好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只是鼻血而已。 看着陈辄文的脖子,陈息青又笑了,这个小邻居真的非常容易害羞啊。 “起床了,还要回去上班呢。” “嗯,我穿衣服。”陈辄文慢慢钻出被窝。 这么一说,陈息青忽然又想起了自己只穿了内裤的这回事,看着陈辄文裹得严严实实,瞬间又觉得自己像个老流氓似的。 迅速穿好衣服,两个人洗漱完毕,说起了昨晚的事。 “昨晚麻烦你了,谢谢啊。” “不用谢。” 由于还要赶回a市继续上班,两个人退了房,主动对前台说了床单上滴了鼻血,赔付了洗床单的费用,走出了酒店。 其实这家酒店,商务向住房比较多,每天早上,都是有出租车等在这里,等着接客人去公司或者是车站。 陈辄文原来打算直接打的到高铁站,但是陈息青却没有要立即坐出租车的意思,他拿着手机查看着什么,两分钟后,对陈辄文说:“不是太赶时间吧?我去买个东西。” “嗯,时间还早的,没关系。”陈辄文等在原地。 五分钟后,陈息青回来,递给陈辄文一瓶维c片:“附近刚好有个药店。我不是太清楚,但是这个对上火比较管用。” 清晨的风吹过来,一身正装的人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手里拿着一瓶维c,向自己递了过来。 真帅,陈辄文想着,从他手上接过来:“嗯,谢谢。” 一直到两个人上了出租,上了高铁,又到了a市,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公司,陈辄文还是感觉不真实。 那瓶vc+ve,被他放在了办公桌上,一下午都对着,时不时地看上一眼。 在这样一个出差回来的午后,天气很好,天空很蓝,几丝云高高远远地飘着。 陈辄文抬头看看窗外,想表白了。 第37章 37 陈息青回公司之前,接到了品管部的人的电话,顺路去离公司不远的热处理厂拿了个样件,等他到公司的时候,刚好赶上了吃饭。 诸君彬拿到样件,调侃他:“陈哥你告诉我,是不是专门赶回来吃饭的?” “是啊,来你们公司吃饭,今天吃什么呀?” “刚才在厨房附近闻到了洋葱的味道,好像还有青椒,其他闻不出来。” 两个人换了鞋,一路说说笑笑上了二楼。 一楼窗外基本都是树,也就只有陈息青那个位置稍微光亮点。二楼却不一样,沿着走道向外看去,天是蓝的,树是绿的,阳光是明媚的。看着窗外的景色,虽然不是很漂亮,但是一切都在阳光下,让人心情也跟着变得格外美好。 “昨天喝酒了吗?”诸君彬眯眼看着窗外,边走边做着扩胸运动。 上次的事件解决之后,诸君彬整个人的状态又调整回来了,不再是每天邋邋遢遢顶着一颗大油头,现在他头发洗得干干净净,浑身上下清清爽爽,开开心心的样子。 原本就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大好青年。 “喝了。” “看你今天脸色还好的,没多喝吧?对了,新来的那个监督怎么样?” 没多喝么?喝得吐得要死。 一说起这个,陈息青又想起了陈辄文。今早他看到了空杯小勺还有一瓶蜂蜜,就知道了是陈辄文给他喝了蜂蜜水。 昨天他那种喝法,就算是后来将酒全部吐出来了,今早起床还是不会像今天这样感觉舒服的,所以关键大概还是在那杯蜂蜜水吧。不知道别人的体质是怎么样,但是蜂蜜水大概对陈息青的解酒护胃效果很明显。 陈息青也是第一次发现。 现在那瓶蜂蜜在陈息青的包里——出酒店的时候,陈辄文自己背着,临分别回公司的时候,他又把蜂蜜掏出来放到了陈息青的包里。 当时陈辄文是这样说的:“下次再喝那么多的话,喝点蜂蜜水……不过最好不要再喝多了,人会很难受。” 说这句话的时候,陈辄文的表情好像他自己就是那个喝醉了酒的人一样,很难受的样子。 就很平常的话,也是很平常的表情,但那个时候,陈息青却感觉到了一丝和平常不同的感觉,说自己心里不触动那是假的。 陈息青摇头,对客户公司的监督傅审言做出了这样一番评价:“人不怎么样吧,不过你们和他应该不会怎样多打交道,工作上遇到,就事论事,应该也不至于会为难你们。” “这样啊,我知道了。” 说话间,一只麻雀惊慌失措在走道里飞,只见它砰地一声撞上玻璃,撞得有点疼的样子,羽毛都散落在空中。 并肩而行的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却动作非常一致地去把一扇扇窗户都推开。麻雀又撞了两次玻璃,第三次终于飞了出去,两个人又一扇扇地关窗,然后再去洗手吃饭。 到了食堂,刚一进门,曾斐鸿抬头,一看见陈息青就笑开了:“陈哥回来啦!我给你打好汤了!” “谢谢啊。” 陈息青他们公司,自己请的阿姨来煮饭,每天几个菜不重样,做好了一个大盘子里盛着,谁要吃多少就自己拿个盘子去打,也不限定饭量,爱吃多少打多少。 所以很多人到了他们公司都胖了几斤,陈息青却是个例外,因为不管菜有多好吃,每天雷打不动只吃那么多。 打好饭,会计远远地对陈息青说:“小陈额头长痘了嘛。” 曾斐鸿从饭盆里抬头,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陈息青:“对哦!刚刚没发现,陈哥你青春期么哈哈哈。” 长痘了么? 陈息青自己不知道额头冒了痘,他的皮肤很好,所以偶尔冒一颗痘立即就被发现了:“是吗?我自己都还没注意到呢。” 隔壁仓库管理迟琳喝了两口汤,慢悠悠开始呛会计:“会计你就整天关注小鲜肉,我也长痘了你怎么不说我?” “哟,小迟也长痘啦?都说了你整天想太多又不做。”会计回。 “呵呵,你皮肤光滑的,做的也多的。” 两个女人在食堂里你一眼我一语,听得曾斐鸿闷笑不止。 会计周希和仓管迟琳,两个人进公司的时间差不多,资历也差不多。 会计是个什么事都爱抱怨的性格,比如老公赚钱不多还对她不好,食堂饭菜这个都是农药那个有虫子,迟琳将近三十终身大事也不急着定下来,她的性格完全相反,什么事都是爽快得很。两个人每天就是,会计聊骚找话,迟琳笑着拿话呛她。也许是性格原因,又也许是两个人说话的语气分寸等,这种相处方式,竟然非常和谐。 就是这两个成天斗嘴的人,竟然从来没吵过架。 陈息青其实是暗暗佩服迟琳的,因为会计这种性格很容易暴躁,全公司也只有迟琳敢这样肆无忌惮地呛她,换陈息青,肯定是做不来笑着呛会计还不被回怼的。 打完饭,陈息青坐到了他的位置上,开始吃饭。 他们公司吃饭的座位其实也没什么规定,但是大家无形中都是按部门坐,营业部坐一个桌子,曾斐鸿坐他斜对面,睁着一双大眼睛,笑嘻嘻地跟陈息青说话:“陈哥,你怎么出个差也这么高兴呀?” “有么?” “真的,陈哥你今天容光焕发!我还以为昨晚你会喝趴呢!” “大概是天气好吧。” “不对,我觉得你应该是谈恋爱了。” 一口饭差点呛到,陈息青抬头:“嗯?” “就该你发现我恋爱了,我不能发现你恋爱了呀?你这个状态就是在恋爱中的状态啊!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说完,曾斐鸿哼了一声,继续吃一口饭,“前段时间谁说我对着电脑笑来着的,刚才又是谁对着白米饭笑的?” 对着……白米饭,笑了么?陈息青有点汗。 王昭他们开始跟着起哄:“陈哥这是要定下来了吗?大家来猜猜啊,陈哥和小曾,谁会先请酒。” 隔壁生产部有人答话:“什么?!小曾有男朋友了?!你还年轻啊,怎么能这么快?大好时光再享受几年啊!” 另外又有生产部的人说:“小曾有没有男朋友你都没戏,饭堵不住你的嘴。” 周围爆发出一阵笑。 大家都在乐,唯独陈息青忽然间觉得自己有点不好了——刚刚曾斐鸿说到谈恋爱,他脑子里竟然晃晃悠悠,冒出来陈辄文的脸,还是今早那张满是委屈涨得通红的脸。 自从今天早上脑补过度之后,他就发现自己可能就有点不对劲了。 不过,不对劲那就不对劲下去吧,顺其自然发展下去吧。 陈息青想得很开。 午饭很快结束,经过短暂的休息之后,一群人又开始上班。 内心大概是有点点期待晚上和小邻居一起吃饭的,所以陈息青一下午的工作做得还是非常快,直到下班音乐声响起,陈息青伸了个懒腰,然后打了卡回家。 他去买了一只果汁机和一些简单的蔬果,以前这些东西他都是齐全的,不过刚刚搬家不久,这些用具还是需要一件一件慢慢置办。 回到香颂,下了电梯,陈息青有去特地留意703有没有达能的动静,没有,就猜到大概陈辄文还没有回家。 陈息青回到了自己的一居室,然后将芹菜洗净切段、西红柿雪梨和柠檬切块,放到一旁。 从冰箱里取出了一盘保鲜袋封着的隔夜饭,冷冻层里翻出包装蔬菜粒,冷冻虾仁,准备做个炒饭,想想,还是给陈辄文发了条短信:晚上吃炒饭。 发完短信,手机还没放下,那边短信就回了过来:好的!我接个达能! 陈息青从来不会挑对方工作的时间去给他发短信,所以陈辄文一向是秒回。 事实上,陈辄文确实抱着手机正在考虑给陈息青打个电话,还没拨通,就收到了短信,飞快地回复之后,他坐在车上,一扫刚才的萎靡,嘴角是掩不住的笑意。 车子的后座上,达能却还是持续着刚才的状态,蔫蔫地趴着,委屈得要命。 因为,它变秃顶了。 老太太最近心血来潮买了大大卷泡泡糖,边吃边吹泡泡,达能实在是太无聊了,看着好玩就凑了过来,然后,不知道是怎么的,脑袋顶上了老太太吹的泡泡。 不偏不倚,正中脑门。 老太太也是个人才,当机立断操了把小剪刀,给它把粘上泡泡糖的毛全部给推了。 剪完毛的达能,真心……丑。 据说它对着镜子坐了好一会儿,背影很是萧瑟,然后忽然之间就消沉了,闷闷地把脑袋塞在沙发底下,怎么哄也不出来。 老太太看着达能,可能也觉得自己把狗剪丑了,有点心虚,白天连忙跑去买了好多鸡肉干。 “我们达能的发型多潮啊。”交狗的时候,老太太把达能和鸡肉干一股脑都塞给了陈辄文,交代,“要多给它吃点啊。” 第38章 38 车子一路开回了香颂,达能真的委屈到不行,把脸埋在爪子中间,任陈辄文怎么喊它都不下车。 无奈之下,陈辄文探身进去,把狗抱下了车。 一般大型犬都很不适应被人抱,被抱起来总会惴惴不安,生怕自己掉下去。但是陈辄文抱达能的动作非常轻,确保不会弄疼到它,那么重一只狗,几乎没有任何反抗动作,就安安静静的,像个小姑娘似的把头埋在陈辄文衣领里,一路被抱进了电梯。 陈辄文看得出来,儿子达能这次是真的伤心了。 也对,让一个人忽然之间帅帅的发型被狗啃了,头顶秃一块长一块的,也会觉得非常想哭啊。 真是惨。 陈辄文努力不去看达能的头,因为他觉得自己憋不住笑出来可能会对达能造成二次伤害——达能可能真的懂的。 到了7楼,陈辄文抱着达能下了电梯。 本想着把达能塞回自己家,但是看看它这么惨,陈辄文实在是不忍心把它一狗留在家里,干脆抱着去摁陈息青家的门铃。 陈息青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肩宽腿长的隔壁邻居,抱着一只怎么看都不应该被抱着的狗,因为体型实在是太大了…… 他只能看到狗的背,不过还是一眼认出了这是达能。 好几天没见这只狗,陈息青也想得厉害,赶紧侧过身放人进来:“快进来吧。” “好的。” 进门,把达能放到地上,陈辄文换鞋。还是那双厚厚的卡通绒布拖,还是那样软软的触感。 平时达能一进陈息青家,一定是高兴地跑来跑去,这次却是一声不吭地低着头,更显得脑门秃得很明显。 “这是?”发生了什么吗?那块秃确实是太能抓眼球,陈息青连忙招呼达能,“我们达能这是怎么了?来,过来看看。” 嗷呜……达能扭着别扭的小步子蹭到了陈息青面前,然后被陈息青拖着下巴抬起了头。陈息青一看,达能鼻子湿漉漉的,眼睛似乎也有点湿漉漉的感觉,一张脸上的表情,看上去真的好委屈啊。 陈辄文一旁解释:“我奶奶……剪的,头上说是沾了口香糖。” 老太太存了私心,大概还想维持自己在孙子面前的形象,愣是把泡泡糖说成了口香糖。 听到这句话,再看看阿拉斯加的表情,这……是真的伤心了啊,陈息青总有一个感觉,那就是达能要哭了。 陈息青赶紧把狗捞起来抱怀里揉了两把,有些好笑地哄道:“没关系啊达能,过段时间就长出来了啊。” 达能脑袋蹭着陈息青的手,鼻子里发出一种很细微的声音,吹笛子似的。 陈辄文也走过来,蹲下,跟陈息青一起揉自己家的儿子。 两个人低声交谈,一个问:“这个得多久才能长好?” 另一个答:“大概要两三个月的样子吧好像。” “……这么久,快冬天了,脑袋会冷吧。” 两个人无限同情的目光同时投向了达能。 其实陈辄文憋着想着什么时候能找个合适的时间来表白,陈息青也在考虑着自己对陈辄文的感觉——原本这两个人见面估计还会有些不太自然,不过达能的秃顶太抢戏,以至于两个人的重点都放在了达能身上,一番折腾下来,还是和之前一样,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感觉不自然的地方。 还是那样舒服的相处。 “先喂达能吧。”摸完狗,陈息青提议。 “好的。”陈辄文招呼达能,“达能!回家吃饭了!” 达能连忙把狗脑袋继续埋进陈息青的手下,身体往陈息青那边偏了点,非常不想挪窝的样子。 看到达能这种反应,陈息青说:“待会你拌好拿过来,方便的话就让它在这边吃也行。” 陈辄文是怕给陈息青添太多的麻烦,所以准备让达能回家吃饭;陈息青想的则是,养个宠物相当于多个家人,尽量让它能独自少待点就少待点,尽可能的有时间就陪着。 既然两个人都在这边,就让达能也在这边吧。 “那我拌好端过来,稍微等我一会儿。”陈辄文起身回去,看到了陈息青的发旋,有点想去摸一摸,不过他忍住了。 “嗯,行。” 两个人达成一致,陈辄文回家拌狗粮,达能乖乖地跟着陈息青到了l型沙发上,自动自觉地爬上去,然后在沙发一端团成了一团狗。 摸了摸狗头,陈息青去洗了把手,然后把之前准备好的芹菜段、西红柿块、雪梨块以及柠檬切块倒进了果汁机,没过多久,鲜榨出了一杯疏果汁,端上餐桌。 时间控制得很好,刚好陈辄文拌好狗粮过来,正招呼着达能吃饭。 不管发型多丑,饭是不能不吃的,达能趴在地上,认认真真地吃牛肉蔬菜拌狗粮。 一切都收拾好,陈息青和陈辄文坐到了餐桌两侧,一人面前摆一盘炒饭一碗汤,炒饭旁边盖了些简单的素炒,汤是蔬菜浓汤,除此以外,还多了一杯说不上什么颜色的蔬果汁。 “给你打的。”陈息青将蔬果汁推到了陈辄文面前,“清火。” 上火……啊,其实自己不上火的…… 一提起上火这茬陈辄文就心虚得厉害,总觉得这样骗陈息青有点过分了,他微微低着头,接过那杯蔬果汁。 餐桌上方,挂着三个长筒形颜色不一样的小吊灯,设计的格式就是三个吊灯高度不一,乍一看上去虽然没有规律,但也排列得好看。 今天陈息青没有开平时开的大灯,随手一开开成了这三个小吊灯,看上去感觉还不错就没有换。所以现在,就是这样的灯,从不同角度打过来的光,会照得灯光下的食物很漂亮。 也可以这么说,一杯果汁,摆在正常的灯光下,拍出来的照片效果一般,但是要是摆在这里,则是连杯子都在发光。 陈辄文握着那杯果汁,真心觉得,真的是太好看了。 果蔬汁好看,炒饭颜色好看,汤也好看,其实最主要的是对面的人……好看。 “……谢谢。”默默地端起这杯果汁,陈辄文很想拍一张照留存一下。 关于陈息青的一切,他都不仅想用眼睛、用记忆记住,他还想要用照片留下来,那样,等两个人都老去的那一天,他还可以拿出来看看,回忆回忆当年的这些点点滴滴。 陈辄文想得太远了,还没表白,已经在想以后两个人如何回首当年…… 不过目前,他很清楚自己,那就是他在陈息青面前太容易紧张了,这样下去很不好,明明陈息青什么都会让人很安心,他还是会感觉紧张。 这样下去怎么有勇气表白,后期相处怎么办,甚至于,以后酱酱酿酿的时候怎么办? 不行啊……得改啊…… 他努力开始调整,嗯,就先从大大方方地表示想做什么事开始吧:“这种装修的灯真不错,今天的炒饭……真好看啊,我能拍个照吗?” 陈息青笑了:“可以呀,你拍。” 咔嚓——咔嚓—— 陈辄文拍了好几张照片,中途,还稍微偏了偏手机的方向,偷偷拍了张图,上面带了陈息青的手。那只手皮肤白皙,骨节分明,是双好看得有点过分的手。 效果非常好。 收回手机,一张张快速地看了一遍,看到那张蔬果汁和手的照片,陈辄文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又觉得浑身血液在奔涌。 由于是隔夜饭炒出来的,所以一粒一粒炒得很散,算是很成功的一次炒饭。 主要是鸡蛋虾仁的味道,能吃出来里面还放了黑胡椒粉和生抽,蔬菜粒里,玉米粒是甜的,豌豆粒增加了糙感,胡萝卜粒则是也透着股甘甜。 几种食材的搭配,口感非常棒。 吃一口炒饭里的鸡蛋,是真的嫩。陈辄文自己炒的炒饭里,如果有鸡蛋,口感也一定会是比较老的,毕竟炒过鸡蛋再炒饭,时间很长,他有点惊奇地问:“鸡蛋好嫩,为什么我炒不出这么嫩的鸡蛋?” “这个啊,搅拌鸡蛋液的时候,里面加一点点鲜奶,怎么炒都很嫩的。”陈息青笑着回答,“这次是先炒的鸡蛋,这是一种做法,另外还有种别的做法,是把鸡蛋液裹在米饭上,那种炒出来的是接近金黄色的,也很不错,过几天做给你吃。” “好呀,过几天……对了,过几天你生日了吧?”陈辄文忽然想起来,就问了一句。 正在喝汤的人从碗里抬头,有点惊讶:“是的,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陈辄文回答:“一起去办健身卡的时候,我看到你身份证,就记下来了。” “噢……”陈息青点头,又继续低头喝汤。 “那个,刚好是周末,你回去过生日的吧?”陈辄文继续问。 陈息青停下筷子:“嗯……不回去。” 第39章 39 陈辄文发现了,陈息青好像不怎么回家,国庆假没回家,过生日也不回家——明明他的家离a市很近,开个车上高速,一个半小时就能到的距离。 怎么就那么不爱回家呢? 陈辄文先是没说话,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蔬果汁,入口时是形容不上来的味道,但是非常爽口,喝下去也清清凉凉的滑过喉咙,一路润到心里。 其实就陈息青不回家这一点,但凡不傻,都会多多少少猜到到点是因为什么,陈辄文心里也大概猜到了一点,无非就是和家里人关系不好之类,但是更深层的原因,他也猜不出来。 指腹摩挲着杯子,陈辄文问:“有朋友跟你一起过生日吗?” 陈息青想想:“也不是什么整十的生日,不过。” 10月14日,刚好是国庆过后的第一周,以前国庆还能回家的时候,都是国庆节就提前过了。不过现在,对于陈息青来说,生日也就一个平常的日子,过不过都无所谓。 “不过么?”陈辄文又开始想心思。 怎么能不过生日呢……陈辄文想着,一个人在外工作,至少生日的时候,有家人或者朋友说一声“生日快乐”,也会感觉不一样啊。 其实陈辄文自己也经常不过生日的,有时候自己都能忘记,但喜欢这种事的主题,永远都是有特殊性,被爱着的人都是被重视着的,所以陈息青过不过生日,在陈辄文眼里当然就是一件大事。 陈息青委屈自己一点点,陈辄文都会觉得很不应该。 “我陪你过生日。” 看似是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其实是真心话,陈辄文想的可不止这么多,他不仅想要陪陈息青过这一次的生日,以后也想陪他过每一个生日。 陈辄文这个人,纯粹得很,也认真得很,如果给他一个陈息青,他真的能对人家好到地老天荒。 “好啊,那,那天我做好吃的给你吃。”听到小邻居说的话,陈息青一愣,反应过来后,立即就答应了。 算算真的也有好久都没过过生日了,也忘记了过生日到底是什么感觉。 陈息青低头继续吃饭,心里想着那天要做什么好吃的——就像小时候期待过年穿新衣服窜亲戚一样,已经奔三的陈息青发现,自己竟然非常期待这个生日。 10月14日,27岁生日,周日,还剩4天。 一顿饭就在两个人各自的小期待中吃完了,吃完饭,陈辄文抢着去刷碗,陈息青就摸着狗看他刷碗。 厨房里,高高的人穿着围裙,卷着袖子,低着头认认真真地洗着碗,偶尔一回头准备看看陈息青在干什么,突然发现,陈息青刚好也在看他。 于是,就这么不差分毫的,两个人的目光刚好对上了。 陈辄文一看见陈息青就会笑,傻瓜似的,陈息青今天也是,不是被陈辄文感染,而是在人家一回头对上自己的目光的那一刻,也…… 一个人,看着自己喜欢的人的眼神,是怎么也和平时不一样的。 所以,在目光相对的这一刻,陈息青就算再迟钝、再没注意,也该发现了——陈辄文喜欢他,不是错觉,不是多想,真真切切从他的眼神里能感受得到。 陈辄文愉快地收回目光,继续洗碗,陈息青也默默地继续摸狗头。 周四的时候,陈辄文约陈息青一起去健身房,由于陈息青公司里临时有事,开了个紧急会议,也就没有去成。开会之前,他发短信告诉陈辄文,两个人把一起健身的时间改成了周五。 于是周五这天,陈辄文早上做好了两份健身餐,在陈息青出门上班时把人堵在了门前。 “不能空腹去健身房,所以……你下了班先吃点,刚好到了健身房也差不多半个小时。” “谢谢。”接过健身餐盒,放进了包里,陈息青恍惚间有种久违的在谈恋爱的感觉,连带着看陈辄文的眼神也亮了不少。 一个人的眼神不能骗人,开心还是不开心,都能从眼睛里看出来。 所以被陈息青这么一看,陈辄文又脸红了,不过心里开心得要死,他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一点:“早,早上好!” “早啊。” 两个人都是一身西服,提着电脑包和健身包。 陈息青偏爱烟灰色,所以基本都是烟灰色西服,今天他照例一套烟灰色的西服,裁剪得当;陈辄文则是什么颜色都穿,今天他穿了件白色西装,打了个蓝色领带,非常亮眼。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对于好看的人,总归要多看几眼的。于是这两个人一边默默地打量着对方,一边一起进了电梯。 说实话,这两个人站在一起,本身由于颜值和身材的原因,已经非常招人眼球,再加上西服这种提升气质和气场的利器,真的是有点晃人眼睛的。 电梯里原本有个小姑娘,两个人上了电梯后,小姑娘愣是脸就瞬间红了,一直到一楼小姑娘下了电梯,临关门时还朝电梯里张望了一眼。 眼神亮亮的。 电梯继续降到负一层,两个人出了电梯,道过别之后,各自开车去了各自的公司。 最近a市的天气也不是那么好,不如前段时间的明朗,但是陈息青的心情却比前几天还要好,开个车也开得春风满面的——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就是这么回事,早上的一个笑,能令两个人都心情愉悦一整天。 他隐约觉得,大概,也许,以后的生活会和之前不一样,隐约觉得在平淡无奇的生命里,又多了某种期待。 陈辄文也是同样的心情,开着车觉得好开心啊,被堵在路上时,看着前面车的车尾灯也觉得还蛮顺眼。 一天很快过去。 最近陈息青一下班就爱往回奔,以前他总爱在办公室里稍微再做点事,一来避开晚高峰,二来反正那会儿傅审言回去比他晚得多,他也没有往回奔的念头。所以,最近都这么早,引起了公司一众好事的人的怀疑。 比如现在,陈息青刚刚打完卡,旁边也过来打卡的王昭就一副见鬼的表情:“陈哥,你绝对有情况。” “没有的事。”只是心里有点悸动,八字还没一撇,怎么能算有情况。 曾斐鸿也过来打卡,顺便凑个热闹:“还没有!你哪次不比我迟个十来分钟才打卡?今天比我快了一分钟了!” 陈息青淡定地帮他俩把考勤卡都打了,然后走到鞋柜换鞋,死不承认:“真没有,赶紧回家吧都。” “哼哼!不说就不说~我走啦!回去陪—男—朋—友—!”曾斐鸿故意把话拖得老长,来逗逗陈息青,无奈陈息青淡定得很,就是不松口。 大家说笑了一会儿,也不是真的要去逼问出陈息青到底有没有情况,只是一天的工作结束,都感觉很轻松,加上看陈息青确实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 “好了,都回家吧。” “哈哈哈,那我们走啦~陈哥拜拜~” 很快,王昭回家吃饭,曾斐鸿回去陪男朋友去了。 坚决不松口的陈息青自己也觉得有点诧异——有这么夸张么?以前他也不是单身啊,也没有谁说他有情况啊…… 怀着这种心情,陈息青去了二楼食堂,把白天放在冰箱里的健身餐取出来,放进微波炉里转了三十秒。 说是健身餐,其实也就是卡路里含量比较低的便当:西蓝花、胡萝卜、芥蓝、切成片的水煮鸡蛋以及大概是蒸的鸡胸肉片。 健身餐要坚持吃,但是如果不是那种对身材非常追求,也没必要那么严格的控制。今天他们没有时间做顿正儿八经的晚饭,所以就先凑合着。 吃着便当,陈息青拿出手机看时间,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万年不玩微信的人,顺手点开了微信,然后就看到了陈辄文的微信。 什么时候加的?陈息青真的忘记了那晚微信发送位置那茬,疑惑地点开,发现自己还给陈辄文发了位置,刚好是出差那晚,和傅审言一起吃饭的那家日料店。 陈息青点进了陈辄文朋友圈。 然后他就看到了陈辄文发的露齿笑和两个人一起吃过的饭的图片。 有什么忽然之间冲向胸膛,陈息青赶紧吃完饭,取了车,一路又开到府琛广场的地下停车场——健身房在府琛娱乐城的六楼,直上直下的电梯从一楼坐到三楼,剩下的要走扶梯。 和陈辄文约好的时间是晚上七点,陈息青站在扶梯上,差不多是踩着点过来,他看见陈辄文已经换好运动装,抱着手机,等在健身房进门处的沙发区,时不时还抬头看看。 陈息青知道,对方这是在看自己来了没有。想到这点,他不由得开始在电梯上往上走,很快,就站到了6楼。 陈辄文一眼锁定了陈息青:“到了啊。” 以前对陈辄文没感觉,面对着他陈息青一向都很淡定,现在稍微发现了一点自己的感情走向,陈息青发现,见到这个人,自己的内心会不由自主地抱有一份小雀跃:“你真快,我先去换个衣服。” “好的,我还在这里等你。” 嗯,待会健身结束后,真的要一起洗澡了,陈辄文现在有点忐忑,但忐忑归忐忑,他觉得有必要采取点行动了。 办了健身卡就是用来一起健身,用来在陈息青面前刷存在感的,不能因为怕一起洗澡就不来。怕洗澡,可以回家洗,但是存在感一定要刷起来。 他都想好了。 温水煮青蛙,让对方习惯自己的存在,这样自然而然发展出来的感情固然好,但是如果煮过头……就糟糕了。 抬头间,陈息青已经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第40章 40 第一次见穿着运动服的陈息青,陈辄文表示,效果正如自己想象的一样,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衣架子看向沙发区,对上陈辄文的目光,朝他招手:“这边。” “来了!”陈辄文立即收起手机,迎了上去,“今天第一天,就先跑跑步怎么样?” “好啊。” 这家健身房,工作日的白天是什么情况,陈辄文不是很清楚;但是工作日的晚上,大概大家都习惯下了班来个健身房,所以通常人很多;而周末很多人都会选择休息,或者说,周末时间比较长,这群人分散在了不同的时间段过来;所以,周末人会比平时少点。 今天是周五晚上,很多人都出去玩了,所以健身房里人不多,空机器也不少。 两个人很快就找到了两台相邻的跑步机。 “跑步之前,一定要先做拉伸运动。”陈辄文认真道,边说边开始做示范。 跑步前后需要拉伸,陈息青觉得这个是常识,现在陈辄文认认真真地教他,这让他觉得有点可爱。他笑着,装作听得很认真的样子:“嗯……哦,谢谢啊。” 做完拉伸,两个人先是快走了几分钟,然后开始跑步。 陈辄文平时来惯了健身房,所以跑多久都没问题,原来他还担心陈息青第一次,会喘得受不了,但是让他惊讶的是,陈息青的体力还不错。 跑完步,大汗淋漓的两个人进了换衣淋浴区。 整个换衣区非常整洁,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 陈辄文停在了271号柜前,陈息青则是走向了3字开头的区域——他们不是一起来的,所以刷卡取手环时,系统随机分配的位置隔了两排柜子。 柜子不在一起,这也避免了让陈辄文看到陈息青脱衣服,否则他会比较纠结。 纠结的人并不忙着去换下都是汗的运动服,他坐在排凳上思考人生,想着到底是忍一忍满身的汗,回家洗澡,还是咬一咬牙,就这么进去? 正犹豫不决的时候,冷不防一抬头,运远地看到了陈息青已经朝着淋浴区走了过去。 陈息青裸着背,只穿了一条内裤,包裹着怎么看怎么好看的臀部,再往下看是两条修长有力的腿…… 这……大概是被晃花了眼,陈辄文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冒出这样一幅画面—— 陈息青走到淋浴区,站到花洒下,弯腰脱掉内裤,打开花洒。热水浇在什么也没穿的人的头上、身上,一路欢快的往下淌,最后流进了膝盖以上不能描写的地方……热气中,陈息青的胸膛上沾满了水珠,一粒一粒却又彼此牵连,再往下是线条利落的小腹,热水一头扎进人鱼线。 全身沾湿后,陈息青给自己的身体上打了沐浴露,浓密的泡沫轻薄地抹遍全身,刚刚不能描述的地方被泡沫遮挡去了一半,更加让人想要抹掉泡沫看清楚。洗着澡的人仰起头闭着眼睛,让水浇在脸上,由于水流的作用,额前刘海湿湿的向后。 泡沫被水流层层冲淡、水汽氤氲中,洗着澡的人全身上下若影若现,却又实实在在的一览无余。 然后,口干舌燥的自己激动地走了过去,在花洒下,手箍住了陈息青的后脑,吻住了形状美好的唇。 热水流下来,浇在背上,那种温度配合着心里的火热,让自己要爆炸;而陈息青猝不及防下却也没有反抗,他微笑着环住了自己的腰,和自己接吻,暧昧的气息充满了小小的淋浴间…… 他脑子里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然后一个哆嗦把脑子里的画面打散,陈辄文发现自己还坐在排凳上,周围根本,谁都没有啊……他把头埋在手里,默默地对自己说:喂,你醒醒啊。 哎。 这种天气,换衣区还打了一点点的冷空调,脑补过多的人刚才一身汗,现在觉得有点冷,于是深吸一口气,磨磨蹭蹭脱了运动服也往淋浴区去。 一步步往淋浴区走,刚刚还纠结过度的人现在又有点小开心了,不知道接下来会看到怎样的景象啊,内心其实是真的很想看啊…… 踏进淋浴区,也不知道陈息青到底在哪一间,左看是一道过道,右看还是一道过道。 淋浴区的入口和里面的过道呈t字型,过道两侧是一间间磨砂玻璃隔开的淋浴间,所以站在走道上,确实会确定不出人到底在哪里。 凭着听水流的声音和并不靠谱的直觉,陈辄文选择了右拐,然后不动声色地想要去找出陈息青在哪里。 可是,他还没走到尽头,身后响起了温温润润的声音:“我在外面等你。” 陈辄文猛然一回头,发现陈息青已经洗完澡,擦干身体,走了出来。并且……换上了另外一条黄边灰色内裤。 这? 他已经洗完了?为什么已经洗完了…… “嗯……好,你先去吧,我一会儿就好。”怀着一种“我想偷窥你但是你已经洗完了”的心情,陈辄文默默地看着陈息青走出去,然后无比怨念地随便找了个隔间,热乎乎地洗了个澡。 出去时,陈息青已经不在换衣区。 陈辄文飞速地穿戴整齐,拎着包走出去,看见陈息青在沙发区等着。 两个人一起回了家。 自从国庆节办完健身卡,知道了陈息青的生日就在不久以后,陈辄文就一直思考着,要送陈息青什么礼物。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表。 国庆期间,陈辄文怀着一种形容不上来的幸福感和彷徨感,一个冲动,已经买好了一块机械表,包得好好的放在家里备着,就等着陈息青生日了。但是,随着陈息青的生日的接近,陈辄文越觉得送表好像不太合适。 表这种东西,要送肯定不会送便宜的,家里那块也不便宜,但是送贵了,两个人还没有确定关系,估计陈息青会比较困扰。 因为如果是陈辄文自己,也不愿意收到一个非亲非故的人的贵重礼物的。 考虑到这点,陈辄文心里有了计较,于是周六这天,他去百货大楼选了一条领带,又去元祖订了一只六寸小蛋糕,刚好够两个人吃。 没关系,现在不能送表,可以先放在家里,生日当天送一条领带,表白在一起后,就可以找机会送表啦! 达能最近靠着斑秃卖惨,混了好多好吃的,身材圆了几乎一圈。陈息青还给它买了一堆玩具,会叫的球,会叫的玩具小松鼠,非常大的大白兔玩偶,还帮它买了个大狗垫,在自己家的客厅放着——达能到他家玩的时候,直接趴地上会冷。 达能最近也不为发型感到不开心了,文爸疼青爸爱的,它就那么文爸青爸两边混,在鸡肉干和玩具堆里醉生梦死,生活水平直线上升,整只狗都开心得要死。 摸着儿子都是肉没有毛的脑袋,陈辄文表示,这么下去会胖成球,天天遛狗的距离只能增不能减。 于是,遛狗的距离又从府琛广场周围,延伸到了那天达能尿过陈息青的小公园。 周六晚上,好心情的陈辄文独自带着达能去遛弯。 夜深人静,没那么多人,出行非常方便且放松。 陈辄文在一个拐角偶遇了傅审言,对方正在打电话,两个人都看到了对方。 达能一见傅审言,就冲着傅审言龇牙,浑身毛都竖起,低低的声音充满了警告意味。 平时达能遇人,不会去亲近也不会去攻击,遇上爱狗人士要摸头,它能避开就避开,实在避不开的时候也给摸,被摸头的时候也是一副很高冷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看见陈息青就换了副样子,讨好得不得了,现在看见傅审言,竟然第一次对人类,无端摆出了攻击姿势。 大概是真的很聪明吧,能感觉到傅审言的敌意,并且它坚定地跟它爸站同一战线。 陈辄文当然不会让达能真的去干出点什么,万一受伤了疼的还是达能,于是他拉住牵引,摸摸儿子的头,让它安静下来。 傅审言抽着烟,打着一通电话,很显然的,他也发现了陈辄文。然而,他只是冷冷地向陈辄文这边看了一眼,并没有走过来,他继续着他的那通电话,看上去有点烦躁。 陈辄文也就当看不到他,带着达能继续溜达。 遛弯圈,带达能回家,陈辄文特意避开了刚才那条路。 如果他是一个人,根本不会去想到要避开谁,但是现在带着达能,他不愿意去和任何人发生冲突,能避免就避免,省得伤到达能。 虽然达能是大型犬,但是狗只有牙齿,人却有弯弯道道的脑子和工具。 一路无事回到了家,到了电梯,达能就开始欢脱了,两只前爪抱着陈辄文的腿,开开心心地拿着头蹭。 “好了好了,不要撒娇,正经点。”陈辄文教育。 达能还是不要脸地继续蹭着。 第41章 41 到了7楼,一人一狗下了电梯,狗还是黏黏糊糊地拿头蹭着人。 “这么大一只狗,整天撒娇。”陈辄文边说边在挠达能的下巴,有点对自家儿子爱不释手的感觉。达能一个高兴扑上来,差点把陈辄文给扑得闪了腰。 陈辄文:…… 似乎隐约觉得自己犯了错,扑完人,阿拉斯加乖乖巧巧走到门前,坐下来等陈辄文开门。 尾巴一摇一摇扫着地面。 陈辄文又:…… 达能认错了路,端端正正地坐在陈息青家门口,看它认真的后脑勺和两个耳朵尖尖,都似乎在说:“啊我要回家啦!” “达能……回家了。”陈辄文虽然也很想跟他儿子一样,进那边的一居室,但是现在不早了,还是回家睡觉吧。 达能一扭头,和陈辄文对视几秒钟,无奈陈辄文一动不动,达能有点等不及了,它跳起来,身体压低,屁股翘起,开始摇着尾巴刨门。 夜深人静里忽然的动静,吓得陈辄文连忙上前去抓住狗腿,连声制止:“不许刨不许刨!” “嗷呜~”达能耍赖。 兵荒马乱的时候,门开了,陈息青穿着睡衣站在玄关处。 “……晚上好。” “晚上好。” 陈息青站着,陈辄文蹲着,一个俯视一个仰头,互相看着。 达能趁机挣脱陈辄文的手,顺势挤进门,临走还不小心用屁股怼了它爸爸一下,猝不及防,陈辄文摔坐到了地上。 好尴尬啊……他右手撑在地上,感觉头皮发麻,手指头都要抽筋。 待会爬起来的动作会不会很丑?不对……现在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今天的达能真是太不可爱了。 …… 数十个念头在脑子里转着,然后,陈辄文就看到了陈息青伸出的手。 那只漂亮的手。 “来。”陈息青微微俯身,笑着对坐在地上的人说,“大型犬就是大型犬。” 力气真大。 陈辄文红着脸,下意识地伸出了手,和陈息青的手握在了一起,借着陈息青的力,站起了身。 他发誓,他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只是握住了陈息青的手有点腿软而已,所以一个没站稳,又猛地把人扑到了墙上。 电光火石之间,陈辄文只来得及把手垫到陈息青的脑后,就重重地压了上去。 “呃……” 瞬间,胸膛贴上胸膛,如此近的距离,陈辄文乱了心跳,更乱了呼吸,看着近在眼前的陈息青,他的眼神慢慢不对了。 陈息青想退开,却发现自己被陈辄文死死地箍住,不能动弹分毫。 “你……怎么了?”感受到了一丝不寻常,陈息青试探着问。 陈辄文默默地咽了口口水。 他不想让陈息青走,所以刚才冲动之下顺势摁住了人家的肩膀,好让他脱离不了自己的怀抱范围——心跳快得不成样子,陈辄文只是看着陈息青,没有说话。 这种情况…… “怎么了?”陈息青继续问。 灯光下,他微微张开的嘴上似乎有蜜糖,蜜糖在犯罪,陈息青的声音也在犯罪。陈辄文的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好想吃糖啊…… 特别想吃糖的人一只手继续摁住陈息青,用那种刚好人跑不掉,但也不会感到疼的力道,然后,用另一只手关上了门。 咔嚓—— 门一关,密闭的环境更容易让人感觉到周围气氛的不对劲,陈息青竟然从小邻居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被猎人盯上的感觉。 非常真切,猎人已经撒好网,虎视眈眈地锁定猎物。 和陈息青猎物猎人的感觉不一样,其实陈辄文内心已经怂得快哭了,默默地问自己为什么没能稳住,可是真的好想亲他啊……但是,万一亲上去陈息青讨厌自己了怎么办啊? 陈辄文对装淡定很在行,当初刚刚进入公司那会儿他还很嫩,虽然他爸是董事长,但毕竟江山是他爸爸打下来的,所以陈辄文这个空降兵没少被一群老狐狸为难。 那个时候的陈辄文,就是靠着那样一副任何时候都很淡定的样子,和本身很强的工作能力,一步一步走了下来,后来也没少给部分老狐狸下绊子。 于是现在,欲哭无泪的他装作很淡定的样子,大脑空白了几秒钟。他不知道,这几秒钟竟然给够了陈息青压迫感。 怎么办…… 亲吧……真的是一刻也不想等了啊。 不管了,如果再不吻一下眼前的人,今晚真的会睡不着觉。像是着了魔一样,豁出去的陈辄文扣住陈息青的后脑,重重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是对珍爱的人的亲吻,热烈而认真,带着绝对的欣喜和紧张;但是陈息青身处局中,却从中感受到了不容反抗的霸道,以及……难以言说的丝丝色气。 陈息青有点蒙圈……小邻居不是很爱害羞并且经常脸红的吗?这先是目光压迫,然后小狼狗似的扑上来的架势又是怎么回事? 作为一个成年男性,或者说是作为一个活人,被其他男性一言不发就摁住亲,是不会一点反应也没有的,至少也会稍微挣扎一下。 但是陈息青却是一动也没动,不是他不想动,而是因为他被亲上的那一刻,脑子里也轰地一下,然后想动的时候,发现自己像是被控制住一般,仰着头,接着吻,动不了…… 被吻得晕头转向。 这种乖乖地接吻,没有一点反抗的反应,给了陈辄文极大的鼓舞——陈息青没有推开他,陈辄文惊喜到手都快要发抖。 脑内小剧场慢慢开启,渐渐地有点刹不住车的感觉,陈辄文气息喘喘,全身血液又开始奔涌而下,硬得难受的人努力地拉回了自己的思想,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了当前。 他抱着陈息青,喘着气,啃着对方的唇,吻得越发充满了情欲的味道。 陈息青也从来没被人这么充满占有欲地亲吻过,此时此刻,全部的感官都被陈辄文掠夺一空,脑子里只剩下陈辄文这个人。 一居室内,喘息声、亲吻声,周围温度似乎都上升了几度。 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才结束了这一吻。 大眼瞪小眼。 陈息青嘴唇被亲得红红的,微微喘着气,看着陈辄文。 “陈息青,我喜欢你,喜欢了很久了。”陈辄文深吸一口气,眼神微沉,脸却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终于告白,“我想,以后可以每天和你在一起,每天和你一起吃饭。” 陈息青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从发现陈辄文的心思之后的悸动,转变为刚刚被亲吻时的怦然心动,到陈辄文告白这一刻,拨开云日见青天,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欣喜。 从他发现小邻居的心思,到今晚的不算强吻的强吻和表白,其实也就短短几天而已。 但是,他却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唐突,有的只是期待和喜悦,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一样。 一点也不奇怪啊,如果对方是陈辄文这样的人的话。 陈辄文停了一秒钟,问他:“我们,可以在一起吗?” 可以在一起吗? 能够在一起的两个人,必然需要很合拍,需要足够默契,更重要的是,需要互相喜欢。 他看出了陈辄文喜欢他,那么,他喜欢陈辄文吗? 不需要想,陈息青知道,他也喜欢陈辄文。 可能是从上海接机那次开始,可能是从接过那盒花生黑鱼汤开始,也有可能是诊所中低头记小笔记开始,还有可能是从国庆节两个人天天一起吃饭开始。 很多很多。 仔细想想,和陈辄文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些温馨的场景,润物细无声的,而刚好人都爱温暖。 谁知道呢,陈息青就这么不知不觉中,也喜欢上了陈辄文。 陈息青看着陈辄文的脸,眼前这个人,非常容易害羞,见到自己的时候永远都是一副开心的样子,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真的很令人心动啊。 然而,陈息青自己见到陈辄文的时候,又何尝不是满腔愉悦呢? 看见这个人就开心,那就是喜欢了。 所以,互相喜欢的两个人,当然是可以在一起的啊。 在陈辄文期待的目光中,陈息青郑重地点头:“明天,你到我这里来吃早饭。” “……啊?”陈辄文没有反应得过来,傻在原地,几秒钟后,才腿一软,换上了一副惊喜的表情,“哦……好啊!” 跟刚才那头小狼狗根本不是一个人啊,陈息青摸摸他的头:“那快回去休息吧。” 头顶顿时一片酥麻,陈辄文先是贪恋对方手掌的温暖,后来才反应出来陈息青要他回家睡觉。 ……什么?这样就完了……?陈辄文磨磨蹭蹭地不想走。 看出陈辄文的心思,陈息青笑着帮他从鞋柜里拿出布拖:“那就再坐会儿吧。” “好的!” 达能探着一颗秃头朝这边张望,发现这边两个人也回望过去,立即缩回脑袋,在狗垫上团成一团。 第42章 42 早上七点,阳光正好的周末。 大概是心情好的原因,早上七点钟陈息青就醒过来了,他在被窝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闭着眼睛滚了两圈,心情愉悦地起床。 心情好,看早晨阳光会觉得可爱,看窗外的绿色会觉得比以往都有生机,呼吸早晨的空气都觉得空气了带了蜜糖,那种从内心深处生出来的雀跃,似乎生命都被注入了新的活力。 很开心啊。 陈息青起了床,洗漱洗澡,把自己收拾好了之后,开始做早饭。 今天准备做三种口味的三明治,家里有腰果、鸡蛋、沙拉酱,这些食材远远不够,所以陈息青昨晚去超市买了牛油果、鸡胸肉、黄瓜、金枪鱼罐头、全麦切片面包等。 他先将鸡胸肉沸水煮熟,迅速捞出浸入冰水,等到冷却之后切成丁;然后将牛油果剖成两半,用小勺挖出牛油果核,然后顺着皮将果肉掏出来,切成丁,牛油果这种东西,单吃非常腻,配合着其他食材一起,则会变得非常好吃。 切完牛油果,陈息青将熟腰果拍成腰果碎,三种用沙拉酱拌匀,第一种三明治的夹心就做好了。 接下来是第二种,第二种非常简单,黄瓜抹上薄薄一层盐流水冲洗,切薄片,拿盐抓腌一遍,然后沥干腌出来的黄瓜汁,再拌入金枪鱼罐头,大功告成。 最后一种最最简单,直接鸡蛋煮熟,拌上沙拉酱捣成泥。 做完三种夹心,分别盛在三只小碗里,摆上餐桌,另外两只盘里摆好了切片面包。虽然有三种,但是量少而精致,所以并不会显得很多。 打开冰箱,取出厚酸奶,浅浅地倒上两杯,再撒上坚果粒和燕麦片。 一顿西式糅杂日式的早餐就做好了。 和陈辄文约好的时间是早上八点半,做完这一切,刚好八点十五分。 陈息青将刀和砧板之类洗干净,将厨房收拾干净,又就着洗手液仔仔细细洗了一遍手,时间才过去了……五分钟。 啊,有点慢啊。 他又在客厅里转悠了几圈,再抬头看墙上的钟……时间才过了一分钟不到。 怎么就这么慢呢?他抬头看了会儿钟,秒针一格一格地走着,看看,又和平常的速度没什么区别啊。 陈息青寻思着,转到厨房,拿了小勺和刀叉,分别摆放在两只装切片面包的盘里,然后躺到了沙发上,闭目养神。 在陈息青早饭快要做好的时候,隔壁703,陈辄文还在梦中。 昨晚告白后,他在陈息青家坐了半个小时,整十二点,对陈息青说了生日快乐;临回家的时候,达能死活不乐意跟着他走,又花了好长时间才把阿拉斯加骗回家。 就这样一折腾,加上回家还要洗漱,花掉了不少时间。 他睡得不早,又太过激动,导致一夜没睡好。 也对,一闭上眼睛陈息青的脸就在眼前晃来晃去,眼神亮亮地对着他笑,他怎么会睡得着?又折腾到半夜才隐隐约约睡了过去,这就算了,还做了一夜的梦,梦里抱着陈息青睡觉,别的出格的事情没有,只是把人家从头到脚趾头都亲了一遍。 ……亲得很是开心。 一直到早上八点多,做了一夜梦的人,才在他那张超级大的双人床上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陈辄文觉得有点怪怪的,但是具体哪里怪他也说不上来。又总觉得内心深处有一股隐隐的喜悦,但他暂时也没想起来是因为什么。 他就那么脑子一片空白的躺了一会儿,然后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偏过头一看,差点背过气来,只见达能翻着肚皮,拿屁股对着他,尾巴搭在他的胸口,睡得正香。 一只脚,还蹬着他的脸。 陈辄文:…… 最近达能老爱往床上爬。 陈辄文给达能洗澡洗得很勤快,当然床单换得也勤快,所以达能爬床什么的完全没问题,但是,他是给这只狗买了超级大的睡觉的垫子的啊。 难道是天气凉了? 陈辄文这么想着,伸长手臂,一把捏住了达能的嘴。 达能睡觉中途呼吸不畅,右后腿一蹬一蹬,似乎想把陈辄文踹开,但是蹬的方向不对,每一脚都磴空了,但它就是不醒。 睡成了一头猪。 陈辄文和它闹了一会儿,看傻儿子张着嘴巴露出一排牙,由于重力的原因,整张脸睡到变形,蠢到不能再蠢,有点不忍直视的感觉,有点好笑地松开了手,起床。 穿上鞋,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然后他就发现不对劲了,因为他忽然记起了昨晚发生的事——他把陈息青给亲了,然后告白了,陈息青也答应了。 他……和陈息青在一起了……? 天呐这是真的……? 不是他这么容易忘记,而是诸如此类亲吻、告白到在一起的梦,他做了不下五次,记得第一次做梦说他和陈息青在一起的时候,整个人起床的时候都很兴奋,后来想起来是梦,颓了一天。 有点感觉不真实的人又想了几秒钟,似乎想通了,拿起手机一看,八点二十分,还剩十分钟! 陈辄文一下子就飞了起来,冲到了卫生间,飞快地先打开花洒等着放热水,又火急火燎地洗脸刷牙刮胡子,几乎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等他洗完澡围着浴巾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八点二十八分。 他急急忙忙套上了衣服,来不及喊达能一嗓子,就出了门,蹭蹭蹭跑到对门摁陈息青的门铃。 等在门外,没想到门几乎立即就开了,还没喘匀一口气,就和陈息青见上了面。 “早……早上好!” “早啊,进来吧。” 关系已经转变了,从邻居变成了恋人,两个人相处时候的氛围也就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形容不来。 陈辄文进了门,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谁都没有说话。 陈息青偏头看着陈辄文,眼睛里都是笑意,偏偏陈辄文在玄关换好鞋,似乎又想起了昨晚和自己做的梦,于是脸又变得红红的,很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那个……早,我来了。” 一米八七的大个子,在面前日常害羞,关键是,陈息青真的从他的笑里面,感觉到了他内心其实已经甜到发齁。 怎么就这么容易害羞呢?和昨晚……真的很不一样。 看着他,陈息青不知道怎么的就起了逗他的心思,伸出手,捏了捏陈辄文的脸。 入手处,皮肤细腻,捏一捏手感很好,陈息青忍不住多捏了两下。肤质比女生还好,一捏更红了,不知道是捏红的还是怎样。 毕竟年轻啊,陈息青这样想,抬头看见陈辄文的表情,顿时一愣,觉得自己像个调戏姑娘的老流氓。 老流氓收回手,对姑娘说:“来吃早饭吧,今天吃三明治。” 说完,转身往屋里走,然后,手就被陈辄文拉住了。 陈辄文的手非常暖,被那样一只手拉着,温温暖暖的,真让人不想松手。 “嗯?”是有什么事么,陈息青想。 陈辄文拉住陈息青的手,然后把脸凑到了陈息青的手边,蹭了蹭,察觉到陈息青回头看他,陈辄文的动作顿住了。 “怎么啦?”陈息青问。 怎么了?没怎么啊……就喜欢被他捏脸,想让他再多捏两下……而已,陈辄文愣愣地回答:“啊……我喜欢你。” 话一出口,陈辄文就在心里郁闷起来了。 简直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虽然好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但是觉得很蠢的样子啊……陈辄文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嘴笨得厉害,干脆紧紧地抿起嘴巴,坚决不多说话。 而陈息青,手背贴上陈辄文的脸,那张脸再蹭蹭,他也忍不住脸发烫:“……嗯,我知道。”顺势拉着陈辄文的手,把人牵到了餐桌前。 两个人脸上都有点烫,面对面坐着,陈息青问:“要先吃哪一种?” 三种,味道都不一样。牛油果鸡胸腰果的那种,腰果和沙拉酱的香味为主,牛油果负责滑腻口感,鸡胸肉则负责厚实的口感和冲淡太过浓郁的香味,这一种饱腹感很强;鸡蛋泥的那种,主要是沙拉酱的香味,这种吃起来很香,但是多了会腻,陈息青只用了两只鸡蛋,小小地做了一小碗;黄瓜金枪鱼那个,口感是黄瓜偏脆,金枪鱼肉偏软,糅在一起也谈不上口感有多好,但也不错,味道和其他两个都不一样,偏日式的口味,不知道陈辄文喜不喜欢。 “你呢?”陈辄文问。 “我都可以。”陈息青答。 于是,陈辄文默默地帮陈息青夹好一只三明治,放到了陈息青面前的盘子里。 盯着盘子,陈息青说了声:“谢谢。” “不用谢。”陈辄文又帮自己夹好一只,摆在盘子里。 做完这些,陈辄文抬头,发现陈息青在看着自己,还没开始。 “怎么不吃……” “拍吧。” 两个人同时开口,陈辄文听到陈息青的话,“嗯”了一声,默默地掏出手机,开始拍照片。 咔嚓——咔嚓—— 对面拍照成瘾的人表情是那样认真,陈息青掩不住笑意。 果然。 最近他也有刷过陈辄文的朋友圈,发现陈辄文朋友圈里别的没有,净是些和他在一起吃的饭的图片,甚至再往前翻,他还翻出来过一张人群的照片。 可以看出来背景是府琛广场那边,再仔细看看,陈息青在人群中找到了自己。 那个时候,陈辄文是不是在他背后看着,然后摸出手机拍了这样一张照片呢?陈息青想。 那是种什么感觉? 在过去的某一天,被一个喜欢自己的人默默地关注着,不知道这个人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默默地拍下照片,再默默地传到朋友圈。 再在将来的某一天,自己看到了那张照片,才发现,啊,原来自己一直以来都是被人关注着的呀。 有点美好。 看得出来,陈辄文喜欢拍和自己相关的照片……那就让他拍吧。陈息青撑着下巴,看着对面的人拍照片。 等陈辄文拍完照片,两个人开始吃饭。 事实证明,人和人之间交流的主题,除了语言,还有吃,这点从“很多时候生意不是会议谈成的,而是酒席桌上谈出来的”可以看出——吃能让人放松,能联络感情,否则为什么诸如客户之类的生物,永远都需要被陪吃饭? 同理推之,陈辄文和陈息青两个人整天一起吃饭,各种充满温馨的好吃的,大概也对两个人的感情产生了一点效果——想起对方,总会伴随着热气腾腾的香汤、美味的饭菜,想起家的温馨感觉。 何况,还是双方亲自做出来的,更是感觉不一样。 果然,五分钟后,陈辄文已经不害羞了,他从三明治中抬头:“我一直定性思维,觉得三明治就是面包火腿鸡蛋,原来还有这种吃法!” 发现新大陆一样,眼神亮晶晶的。 陈息青笑了:“两片面包中间,夹点东西就是所谓的三明治,什么都可以加的呀,比如,水果也行。” 陈辄文想想,好像确实有水果三明治这种东西:“对哦……” 第43章 43 吃过饭,陈辄文牵着达能出去遛了一圈,顺便去元组取蛋糕。 最近达能尤其不爱往狗多的地方跑,考虑到大概是它形象不佳还圆胖,一走出去浑身写满了“我很能吃”显得比较蠢,所以陈辄文也没有多难为它,遛狗专挑人少狗少的地方。 达能顶着一顶蓬松的大尾巴,呼啦啦走在前面,遛着它爸。 一路溜达到了元祖,陈辄文取了昨天订的蛋糕。 蛋糕是草莓味的慕斯,做成了鸡心形,鸡心表面薄薄地铺了一层粉红色的果酱,还有其他简单却别致的装饰,非常好看。由于是冰在冰箱里的,店员嘱咐陈辄文,拿回家需要冷冻,要吃的话,提前一个半小时拿出来化一化。 陈辄文谢过店员,左手提着蛋糕,右手牵着狗,高高兴兴地往回走。 微冷的风配合着明媚的阳光,佛在笑眯眯的人的脸上。 身体的每一颗细胞都充满了愉悦。 一人一狗到了香颂,出了电梯,到达7层,达能前面扭着屁股带路,然后在过道上停住,左右张望,左边701,右边703,似乎在思考回哪个家。 由于昨晚已经告白,准备的说,现在达能回哪里都是对的,只不过是青爸和文爸的区别而已。 嗯,什么时候,能够住到一起呢? 陈辄文站在过道里,看着701的门,又展开了他的想象。 一分钟后,陈辄文摸摸阿拉斯加的狗头,特地避开了没有毛发的那一块,然后绕过儿子自己先回去,拿着狗盆准备拌狗粮:“达能,吃饭了!” 狗以食为天。 达能的小步伐坚定地迈向了703,不一会儿就吃上了饭。 一旁的都趴在地上,一粒一粒地吃着狗粮,不时的用爪子拨弄拨弄饭碗,陈辄文磨磨蹭蹭拿着之前挑的包装好的领带,细细地看着包装。 那是一条纯度不高的紫色领带,陈辄文挑选的时候是这样想的,根据陈息青的偏好,这条搭配他平时爱穿的烟灰色,会非常显气质。紫色的衣物比较挑人,而以陈息青的肤色、颜值,或者说是气质,绝对能驾驭。 陈辄文对这份礼物很满意,看了半天,目光又落到了一旁的机械手表包装上。 陈辄文屋内有个陈物架,他本人也喜欢把一件一件东西往上放,从收藏品到包装比较好看的零食,只要看得顺眼,都会往上放。 此时此刻,领带放在中间一层左边,手表则是中间一层右边,看看哪个都觉得好的。 啊,好难啊。 他想一下子把所有的都送出去,机械手表也好,领带也好,只要是好的,都拿给陈息青,可是……还是怕这块表送得太急,会给陈息青造成困扰。纠结的人看了半天,看到达能已经吃饱了去阳台晒太阳,才重新下了决定:还是下次找机会送吧。 做了决定的人跑到卫生间,对着镜子摆弄自己的头发,他要梳出一个超级帅的发型——最后,觉得无论怎样梳都是那么帅,就默默地放下了他的小梳子。 一切准备就绪,陈辄文提着蛋糕,拎着领带包装袋,去摁了陈息青的门铃。 现在是上午十点钟,陈息青懒懒地躺在沙发上,他刚刚打扫完卫生,现在开了罐养乐多慢悠悠地喝着。 听到门铃声,穿上拖鞋,揉着眼睛去开门。 不用去看猫眼,都知道是陈辄文,打开门,果不其然,陈辄文站在门前。 每次他见到陈息青的眼神,不用形容,必然是充满愉悦的,现在他就是用这样一种眼神,配合着满脸甜死人不偿命的笑,对陈息青说:“生日快乐。” 这个人,昨晚十二点一过,就已经说过生日祝福,今天早上过来吃早饭的时候什么也没说,现在提个蛋糕又想起来说了。 陈息青笑着将人让进了门:“谢谢啊。” 拖鞋已经整整齐齐摆放在玄关,似乎在等着陈辄文的到来。 陈辄文换鞋都换得喜滋滋的。 陈息青去帮他倒茶,陈辄文换完鞋,将蛋糕和领带放在餐桌上,去洗了个手。回来的时候,一杯水摆在了餐桌上。 刚好在蛋糕旁边。 “今天我们先吃蛋糕,唱生日歌,然后再出去吃饭,可以吗。”陈辄文问。 很多年没吃过自己的生日蛋糕,陈息青竟然多看了那个小小的包装盒两眼。 六寸小蛋糕,两个人,饭前吃可以当前餐,饭后吃可以当饭后小甜点,怎么样都可以的。 今天他们两个,原本准备是中午家里吃吃,晚上出去吃饭的,但是看看时间,出去买食材会比较赶,所以换成了中午外食,晚上在家做个简单的生日餐。 “好的呀。”陈息青随口一说,“好久没吃蛋糕了,谢谢你。” “不用谢。”陈辄文手一顿,随机恢复正常,然后拿出数字蜡烛。 陈辄文忙活的时候,陈息青也没有闲着,他去厨房拿了瓷质的盘子和小勺刀叉。虽然蛋糕盒里都有配套,陈息青还是觉得用瓷质盘子吃蛋糕,有一种在家的感觉,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想法。 今年陈息青27岁,陈辄文将蜡烛插好,一个“2”一个“7”。虽然是白天,室外本身光线就很足,陈辄文还是熄了灯,点上火。 “27”烛光摇曳。 陈辄文唱起了生日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男人低沉的嗓音哼着,陈息青听过无数次这支歌,听得耳朵起茧,却在这个时候觉得格外动听。 怎么会有人对自己这么上心,这么好呢——这是陈息青在生日歌声中的一个念头,另外一个就是:大概喜欢就是这样吧,没有理由,互相喜欢的人,唯有互相珍惜,才不至于辜负了这份感情。 也不是从一首生日歌里得到的感悟,之前的点点滴滴,都足以证明,两个人都是懂得珍惜的人。 真好。 陈息青许了三个愿望:一愿多年不见的家人安康,二愿有那么一天,父母能够理解自己,三愿和陈辄文能一直这样安好下去。 不是思考很久,而是自然而然想到的三个愿望,许愿的时候,一个接一个从脑子里冒出来。 许完愿,吹蜡烛,陈辄文拿着配套刀具,开始切蛋糕。 六寸蛋糕实在太小,所谓切蛋糕,也就是一刀切成两半。 陈辄文忽然想起来,应该买个圆蛋糕,因为鸡心型的蛋糕,一刀下去切成两半,怎么看怎么残忍,他纠结了半天,才狠了狠心,把一颗心一劈两半。 然后说:“嗯,一人一半,拼起来就是一颗心。” 非得强调“拼起来”,坚决不说“一刀分开”。 他的这点小想法,陈息青了然于心,越发觉得看陈辄文这个人很可爱。 很喜欢。 两个人吃着蛋糕,一个说:“啊,好好吃。” 另一个说:“我也觉得。” 吃完蛋糕,陈辄文拿出那条紫色领带,送个礼都送得面红耳赤。 陈息青自己有深蓝色、黑色、粉白格子等领带数条,唯独没有这种紫色的,乍一看上去,立即对这条领带很感兴趣了。 他眼神亮亮地接过领带:“谢谢,很好看。” “我……你,可以现在戴给我看看吗?配上你的西装。” 当然可以啊。 陈息青回卧室衣柜,换好衣服,打好领带,走了出来。 他上身穿着白衬衫烟灰西装,由于不是休闲西装,所以裤子还是配套的烟灰色西裤,系着那条领带,脚上穿了一双商务感十足的英伦尖头皮鞋。 修长的鞋身,修长的腿,再往上是腰、肩,最后是脸。一身正装的人浑身充满了一种叫做“我在勾引陈辄文”的气息。 ……你,你这么穿,是要被亲的,是要被……的。陈辄文默默地想。 陈息青笑了:“是不是很不错?” “嗯嗯!” “那我换回来了。” “嗯!” 在陈辄文胡乱使劲点头中,陈息青又回到卧房准备把那一套衣服换回来。 等在外面的陈辄文很想跟进去啊,同时又觉得心里充满了莫名的情愫——已经在一起了啊,已经在一起了啊! 好不真实! 然后他抓紧时间蹦了一下。 卧室门没有关,里面有一面全身镜,搬过来的时候就有。此时此刻,陈息青站在全身镜前,从他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在蹦的陈辄文。 这…… 陈息青难掩好笑地出来,看了陈辄文一眼:“我们走吧。” “嗯!” 两个人选了一家小火锅店,非常好吃,吃过饭,准备去采购晚上的食材。 陈息青好笑地发现,他们俩除了在一起吃饭,还是在一起吃饭。但是,两个人相处,怎样舒服就怎样来,一起买菜,一起吃饭,一起遛狗,一起旅游,无论一起做什么,双方喜欢就好了。 别的不用管。 所以,今天的陈息青和陈辄文也一起去买东西了。 平时日常做菜之类,在很近的沃尔玛就足够应付,但如果要大采购,或者说,想要买到更多不常见的东西,首选还是麦德龙。a市麦德龙离香颂也不远,开个车五分钟就到。 今天陈息青开了车,带上陈辄文,两个人去逛麦德龙。 不得不说,麦德龙做得非常棒,各种无论是零食还是调味料还是其他东西,一是种类多,二是量足,里面的东西全得不能再全,想买什么几乎都能在这里买到。 两个人买了不少东西,推着那种很大的推车,又去了肉库。 所谓肉库,就是个很小的空间里,里面很冷,各种肉类就放在这里等人买。 每次进麦德龙的肉库,每次都忘记上一次进去被冻成狗的感觉,每一次都觉得这次进去应该没问题。一进去,温度比外面低了不是两度三度,刚刚进去不觉得怎样,一分钟之后,那股冷意直钻骨头,两个人冻得瑟瑟发抖。 一个抖着说:“不如我们出去,想好买什么再进来?” 一个抖着答:“都想好了,但还是得看着挑的。” “嗯……那再坚持一会儿……” “好的。” 陈辄文一边说话,一边看自己脸的前方,陈息青又乐了:“还没有冷到那种程度,说话不会呼出白气的。” “……你怎么知道?”陈辄文闷闷地问。 还问别人怎么知道,那副表情和小动作,他要做什么别人都知道了好吗?陈息青差点忍不住再上手捏陈辄文,问:“你怎么这么可爱?” 说着,就捏了上去。 嗯,最近大概捏他的脸捏上瘾了,陈息青想。 冰冷的手贴上脸,陈辄文憋了两秒钟:“那个……你也可爱的。” 陈息青要被他的反应笑死了,觉得不能再逗他,再逗要红成一颗番茄了。 还是正经买肉吧,陈息青说,“来点牛肉?” “好,其他呢?你还想吃什么?” 第44章 44 买完东西,两个人一人提着一只大袋子出了超市,并肩走向停车位。 瞄一瞄身边的大长腿,陈息青感叹:腿真长。 陈息青本身身材比例很好,腿也不短,但是他178的个子无论怎样都是拼不过187的腿的,只能望腿兴叹。 大长腿还不知道有人在看他的腿,提着袋子感叹:“这边东西比沃尔玛多多了呀,而且都很新鲜。” “是啊。”陈息青眯眼笑,“以后常来吧。” “好啊!” 平时陈辄文一个人,没有逛超市的习惯,要买什么周边超市迅速买买就好了,更不可能像今天这样来逛什么麦德龙。所以一下子逛完这么大的超市,最重要的是和陈息青一起来的,他整个人都有点开心。 陈息青也是同样的心情,看着后备箱两大袋战利品,里面都是生活用品,比如洗护用品,又比如各种调味料之类,又是两个人一起过来的,非常有过两个人的小日子的感觉。 心情很不错。 心情不错的两个人上了车,准备回家。 最近陈息青的车上多了个车件挂饰,是个戴了帽子长着小雀斑咬着奶嘴的娃娃,非常可爱。 陈辄文一坐上副驾就被娃娃吸引了,他扒扒人家的帽子,摸摸人家的头发,又看看人家的小衣服,研究得非常认真。 最后给出了一个评价:“啊,这个好可爱。” monchhichi,又叫蒙奇奇,其实不是娃娃,而是一对小猴子,据说是代表“幸福”和“幸运”。 陈息青大概是被陈辄文给带的,那天经过蒙奇奇专卖店,竟然被这种可爱的小猴子给萌住了,于是一下子买了两个,凑齐了幸福和幸运,一个车里挂着,一个准备给陈辄文。 就在储物箱里放着。 “这个啊,还有一个给你的,在储物箱里。”说完,陈息青自己就忽然顿住了。 因为……他想起了那天陈辄文从储物箱里拿纸巾,掉出来他和傅审言的合照那件事。 后来他把照片给拿走扔掉了,现在里面单单剩一个空相框。 陈辄文和傅审言遇到过,陈息青想,他大概是知道的吧?不过他什么也没有问过而已。 正如陈息青所想,陈辄文当然也想起了那件事,就是那天开始,他决定要把陈息青追到手的,说起来,其实还是具有纪念意义的一天呢。 “嗯!谢谢!”陈辄文又去开储物箱。 “盒子里。”绿灯到了,陈息青一面启动车子一面提醒。 “好的。”陈辄文摸到了盒子,把它拿了出来。 打开,盒子里是一只同样可爱,但是稍微不同的娃娃。 “这个是什么?”诸如hellokitty,叮当猫之类,都有自己的名字,陈辄文越看越喜欢,就想着这种娃娃应该也有它的名字。 “这个是蒙奇奇,望洲园那边有专卖店。”看陈辄文研究蒙奇奇研究得好玩,陈息青又笑着说,“奶嘴可以拔下来的。” “……”早就想拽拽看了,就是怕弄坏掉而已。陈辄文默默地把蒙奇奇的奶嘴扯了下来,然后发现,小小的奶嘴串在小链子上,挂在蒙奇奇的脖子上,拔下来刚好又可以当项链。 哇,特别好玩。 陈息青余光将陈辄文的动作看在眼里,脑子里忽然想起了玩会叫的球的达能,以及它那双认真竖起来的耳朵尖尖。 就这么玩着玩着,车子已经开到了停车位。 “下车吧!”陈息青拔掉车钥匙,看着陈辄文玩物丧志的样子,问,“要不要现在先挂到你车上去?” “不要吧……我晚上再玩一会儿。”陈辄文答。 陈息青:…… 万一回家被达能啃了怎么办呢? 事实证明,陈息青能想到的,陈辄文也必然不会忽略达能这一大杀器,他进门之前把蒙奇奇放到了袋子里,严严实实地护好,然后才在狗的咆哮声中淡定地打开了门。 进了门,先顺了顺达能的毛,然后放东西。 陈息青也回了自己的家,把买的东西归类整理。 各自放完东西,两个人会合。 今天他俩准备分开做饭,简言之,各回各家。因为陈辄文想着给陈息青做海鲜生日面,但是陈息青的厨房太小,两个人同时做的话,有点不太够用。 但是……实在不想回去啊。陈辄文愿意一直腻着陈息青,于是他想了想,提议:“到我那里去吧!我那里比你大!而且装备也很齐全!”今天他可是买了不少平时陈息青常用的调味料之类呢。 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住得近,到时候缺什么回来拿就是了。 陈息青想想,同意了,于是又和陈辄文一起去一居室把材料又拿到了陈辄文这边。 达能进行着它的日常抱大腿行动,被陈息青用几片鸡胸肉顺得开开心心,一边玩它的玩具去了。 一居室一人居和两室一厅的区别吧,陈辄文的厨房确实比较大,两个人在里面一起忙活也不会显得拥挤。 “想吃杨枝甘露,还是芒果椰汁西米露?”将各种食材分类放好,想着今天可以做个甜点,陈息青问道。 杨枝甘露和芒果椰汁西米露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杨枝甘露的做法更复杂一点。 “芒果椰汁西米露!”陈辄文爱吃芒果,一听到西米露里带了芒果,立即选了这个,心想:哇,怎么感觉他什么都会做?好厉害…… “好的。” 那就来个芒果椰汁西米露吧,做法简单,香香甜甜的,很好吃。 陈息青回家拿了个芒果,这是小区外的水果店买的进口大芒果,是真的大,青皮大个,一只买了大几十。陈息青拿着过来的时候,达能坐得端端正正,眼神直往芒果上瞟。 达能最近真是颜值下降得厉害,上上回黄脸,上回头顶毛被剪掉,现在真的是丑丑的,偏偏眼神又很萌。 整个一只丑萌,跟八哥犬似的:“真是和八哥犬有的一拼了。” 陈辄文接话:“你喜欢八哥犬?” “挺喜欢的,很可爱啊。” 陈辄文对小型犬从来不会多关注,听了陈息青的话,自己脑子里想象了一下巴哥犬那张丑脸。 “眼神很无辜,以前我是觉得丑的,后来就觉得喜欢到不行,丑萌丑萌。”陈息青补充。 陈辄文又想了想巴哥犬的眼神,噗嗤一下笑了:“听你这样说,我好像感觉也挺可爱的。” 说完狗的话题,两个人又把重心转到了今天要做的食物上,陈辄文很好奇:“芒果椰汁西米露怎么做?” “是这样的……”陈息青把步骤简单地说了一遍,随手把芒果洗净,沿着果核方向一刀切下去,厨房里顿时飘满了甜腻的芒果香气,剩下一半也把果核部分切掉,两半果肉处刀划十字,划成一格一格,小勺沿着果皮,将果肉挖出来。 切出来的芒果肉一粒一粒,摆在盘子里,看得人想要把头埋进去吃个够。 陈息青切完芒果,开始煮西米,一边陈辄文也开始了他那边的海鲜汤面的准备,一边继续关注着陈息青的动作。 “专心点,别看我,小心手被割伤。”被看了无数次,陈息青忍不住提醒某人。 陈辄文一听,弱弱地答:“……我,我没看。” “好吧,没看就没看吧,小心点手。”不和他争,陈息青的西米已经煮好凉水过好,他往里加上椰汁,又将芒果粒倒了进去,稍微拌匀。 西米晶莹剔透,芒果色泽成黄,浸在乳白色的椰汁中,凑近可闻到一股甜香,远看也是真的非常好看。 一旁偷瞄的陈辄文很想先上去喝一口——奇怪,平时不会这样……馋的啊…… 陈息青将西米露封上一层保鲜膜,放到了冰箱冷藏,又继续做其他的菜。 一顿生日餐,忙活了两个多小时。 端上餐桌的时候,看着桌子,两个人心里都充满了成就感。 他们不讲究什么中式西式还是什么式,所以今天的菜非常杂,有土豆泥沙拉,上汤娃娃菜,可乐鸡翅,蚝油猴头菇片,黄焖鸡腿,凯撒沙拉,还有陈辄文做的海鲜汤面,以及陈息青爱喝的酸奶。 一切就绪,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桌边还眼巴巴地扒着一只明明已经吃过饭,还犯馋的狗。 两个人故意无情地不去看达能,达能扒了一会儿桌边,自己认命地撕玩具去了。 生日祝福已经说过,不需要再多说,两个人就聊些平常的话题,聊到最后,又转回了生日这个话题,陈息青问:“对了,你什么时候生日?” “我啊,11月22日,很好记的。” “也快了,就下个月。” “嗯!”陈辄文点头。 陈息青又问:“达能有生日吗?” 被点了名,达能转过头,看看两个人,发现没有鸡肉干,又玩它的大香蕉玩具去了。 “跟我一起过,我会给它做生日蛋糕。” 狗……能吃蛋糕?陈息青想。 “那种粗粮蔬菜和鸡胸肉做的,特制的。”陈辄文补充。 “哦……” 两个人,一顿饭,吃了一个半小时,又收拾厨房收拾了半个小时,一切结束,陈息青要回家了。 每次要分开,陈辄文都不会说什么,但是无论是小动作还是神态,都能让人看出来他很不愿意。 陈息青站在玄关,看着他,捏捏他的脸:“今年的生日很开心,谢谢你。” 陈辄文低着头,看着陈息青:“以后每年都会很开心的,我要一直陪你过生日。” 神态认真。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陈息青感叹。 然后,陈辄文就被他扣住后脑勺,往自己这边带。 两个人接吻了。 接着吻,陈辄文大脑继续轰地一声,瞬间气息都乱了。 谁知道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陈息青松开他,在他还没反应得过来的时候撤退:“我走了,晚安。” 咔嚓—— 门关了。 也不是陈息青撤退得很快,他是正常速度,是陈辄文这边被雷击过一样,傻傻的半天回不过神来,直到人走了,他才开始想起来,刚才自己为什么是那种反应?应该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啊…… 他在家抱着达能冷静了好一会儿,然后又去浴室洗了很长时间的澡。 啊,怎么空气和淋浴都这么令人躁动啊,陈辄文在浴室里深深呼吸。 等他洗完澡,钻到了被窝,那股躁动加悸动还是压不下来,一直到深夜—— 其实陈息青也没睡着,只是他不像陈辄文那样罢了。 陈息青正安安静静地躺床酝酿睡意,手机忽然来了条短信,打开一看是陈辄文:我睡不着…… 啊,其实我也不太睡得着啊,陈息青想着,飞快地点着屏幕,一条信息还没编辑好,那边又发过来一条。 陈辄文问:……没有吵到你吧。 吵到了呀,吵得陈息青也想听听他的声音了。 陈息青删掉刚才编辑的短信,重新编辑好:没有啊。 退出短信界面,陈息青给他回了个电话。 “喂?” “是我。” 陈辄文就笑了:“嗯,我知道。” “嗯。” “天气越来越冷了,你……不要着凉。” 被对方一本正经的念叨逗乐了,陈息青噗嗤一声。 陈辄文问:“怎么了?” “……”没怎么,就笑一下。 静悄悄的夜,陈息青窝在被窝里,拿着手机打电话。 手机里传来对方愉悦的声音,可以想象,对方现在也是一样,闭着眼睛,说着话,他的表情一定和声音一样,放松而又舒心。 没有营养的对话,也能聊得双方心跳不已。 于是这一天,两个人几乎腻歪了一天一晚,临睡前还煲了个电话粥,这才都睡着了。 过完生日,周一又进入了正常上班。由于陈息青最近新开发了一家客户,所以最近工作非常忙,经常脚不沾地,各种打飞的,于是最近两个人的见面时间明显缩少,仅仅靠着手机联系,每天晚上一通电话。 一晃到了周四,陈息青人出差在厦门,顾沁又打了电话过来。 第45章 陈息青正陪客户喝着酒。 客户和客户的不同,那么相处方式也不一样,有的可以放松点,有的则会相对拘谨点,而不巧的是,这次的客户这边的相处方式正好是后者。 这个情况下,一般不重要的电话当时不会去接,都是过后再回。但是,是好久不见的妹妹的电话,陈息青怎么也会接的。他跟客户打了个招呼,起身出了包厢接电话去了。 “哥,是我。”顾沁的声音。 还是和平常一样的女声,但是对方是陈息青看着长大的妹妹,他立即就听出了不对劲——顾沁的声音有点点强忍着不哭的意思。 “出什么事了吗?”陈息青问。 “嗯。”顾沁答。 他和顾沁最后一次见面,是两年前的大年三十。 那个时候,顾沁看着他,没什么表情,说:“哥,我没办法去评定你做的是对还是错,但是你对爸妈犯了错,我没有办法理解你,也没有办法站在你那边。” 说着,递过来一张纸巾。 陈息青看得出顾沁红红的眼眶,对妹妹说:“等你将来喜欢上一个人,就明白了。” “那是将来的事,我只管现在。”给了哥哥一张纸巾,让他擦擦嘴角被打出来的血,顾沁关了门,陈息青站在门外,听着家里传来顾沁安慰妈妈的声音,“妈妈,你别哭了,哥哥看起来很好啊,爸爸下手不重的,不要哭了,妈妈。” 冷情冷血,顾沁是陈息青的妹妹。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了顾沁的声音,陈息青恍恍惚惚又想起了那个时候的场景,一瞬间觉得是好久以前,又一瞬间觉得是昨天才发生的。 电话那头,顾沁似乎整理了一下声音,再说话的时候,又恢复了正常:“爷爷病了。” 爷爷病了——短短四个字,陈息青听得胆战心惊。 小病的话,顾沁不会打电话过来的,陈息青脑子空了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慢慢从后背往上爬,说话变得有些艰难:“是什么病?” 有点不知所措,如果说曾经的家里,只有谁对自己的性向没有敌意,那么只有爷爷。 当初陈爸打,陈妈哭,妹妹不理解,只有爷爷看着他心疼地抹眼泪。爷爷一辈子忠厚老实,年轻的时候没少挨人欺负,奶奶又是个软性子,所以陈爸小时候过得很是不容易,渐渐地养出了一副剽悍的性子。 奶奶过世后爷爷跟着儿子儿媳生活,每天只是默默地吃饭睡觉看电视,做一点点家务,别的什么也不多说。 没有任何保障,全靠儿子养着,所以陈爸怎样对陈息青,他再怎么心疼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就是这么胆小话少的一个人。 顾沁说:“胃癌。” 晴天霹雳。 站在包厢外,陈息青一下子没忍住,喉咙瞬间哽得发疼,他连忙转身面对着墙,稍微平复了一下,然后快步走向洗手间。 觉得不相信。 怎么就得了胃癌。 他走之前,给过爷爷一张卡,一遍一遍地教他怎样取钱,从那以后,每个月都会定时往里面打钱,就怕老人家受了委屈。那时候他对爷爷说:“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后来,大概是为了逼陈息青吧,陈爸把家里的座机停掉了,让他没办法再和爷爷通电话,于是他就买东西寄回家,但是回回被拒收。可能觉得这样会迫使陈息青改正错误,谁知道,陈息青一走就是两年多。 怎么说呢?陈息青是存了侥幸心理的,也不是没想过爷爷年纪大了,能多陪陪他就多陪陪他。但他就想着,爷爷身体一直健健康康,没病没灾的,也许再过个一年,陈爸不会这样极端地对自己了,就又可以回去了。 还会有时间,还会有机会。 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两年不见,竟然得了胃癌。 他这才想起,他走的时候,爷爷79岁,7字开头,倒也没有太觉得老人家已经有多老,现在爷爷已经81,8字开头,顿时就觉得,老人家真的老了。 还病了。 大概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理解这种痛苦,愧疚悔恨占据内心,觉得过往的每一个瞬间都是对老人家的辜负。 但是再怎么悔恨也没有用啊,事实已经是这个样子。 那边顾沁接着说:“9月底查出来的。” “是……” “晚期。” 联想到了之前顾沁的那通电话,陈息青后知后觉,只觉得心里堵得难受,眼泪不受控制地就流了出来。他问:“爷爷现在呢?” “睡了。” 两个人说了几分钟,顾沁说:“爸爸来了,我先挂。” “嗯。” 挂掉电话,陈息青心里一团糟,他想立即回家看爷爷,但是现在没有飞机能飞回去,明天还有工作上的事要处理。所以再怎么赶,也得要明天下午飞回去,晚上才能赶到家。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冷水洗了把脸,又回到了包厢。 “陈系喝醉了?”大概是陈息青去了太久,客户问。 “最近不太能喝,刚才有点上头。”陈息青的眼睛和脸都有点红,乍一看上去确实像是喝多了酒,客户喝得眼睛直眯,也不会发现陈息青有什么异常。 就这么应付着,终于散了场,陈息青打车去了宾馆。 今天喝得不算多,但是比以往哪次喝多的时候都难受。 心里堵。 最近他一直有和陈辄文打电话,今天知道他要陪客户吃饭,陈辄文只是说了让他结束了发个信息,到时候看时间早晚来决定要不要通个电话。 陈息青到了宾馆,洗了澡,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事,思考爷爷的病,和家里人的关系,想了很多很多,然后就忘记了跟陈辄文发信息。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半,陈辄文的电话打了过来:“喂?” 陈辄文的声音,可能是此刻的一剂良药,能让满怀心事的人得到放松。 陈息青陡然心里稍微一松,忽然想起来忘记给他短信,说:“我……忘记发信息了。” 语气带上了一丝的抱歉,陈辄文当然不会介意,他只是担心陈息青有没有喝醉酒而已,别的真的没有什么。 “……没事,今天又喝多了吧?”陈辄文问,“给你准备的醒酒茶都有提前喝吗?” 所谓的醒酒茶,其实是预防喝醉的茶,陈辄文家一半医生一半商人,这茶就是从他哥那里配的,几位中药分别取适量配成,饮酒前泡茶喝就行了。 “嗯,喝了,喝得不多。”陈息青答。 亲近的人,关注的人,一点点情绪变化,都会感觉得到的。两个人聊了几分钟之后,陈辄文忽然问陈息青:“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陈息青抱着手机,说:“没事。”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遇到事情,永远是想着自己先解决,不要给对方造成负担。他和陈辄文才在一起一周不到,不会想要去告诉对方这样负能量的事。 陈辄文没有多问下去,默默地转移了话题,他说:“我给你唱支歌吧。” 陈息青说:“嗯,好啊。”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那边哼了一首儿歌,陈息青能想象得到,他肯定是红着脸唱的,目的不用说,是为了哄自己开心,心里一阵柔和,陈息青说:“我真的没事,估计是今天工作比较累,你不要担心。” “嗯,那……早点休息。”陈辄文跟他道了晚安,然后放陈息青睡觉去了。 虽然很累,但陈息青其实睡不着觉,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爷爷,想起以前的很多事情——两年多没有回去是怎样的概念呢?原本可以陪伴家人的时间,全被浪费掉了。 陈息青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一早,喝杯浓咖啡,随便吃了点,又去了客户公司,这边的工作还没收尾,不可能不负责任地丢开,陈息青只能周五连夜赶回A市,再开车赶回自己老家。 他只告诉了陈辄文这个周他回去一趟,别的也没有多说。 接连的奔波和没有好好休息,陈息青看起来很疲惫。两年没有回来,很多道路都变了,就连以前陈息青熟悉的小区里的那几根竹子都不知道被谁给砍了。 陈息青的车停进了公用车位,下了车,一步一步往家里走。 所以说,为什么有句话叫做“近乡情怯”呢,陈息青越靠近家,越是觉得想家想得厉害,又越不敢踏进那个家门一步。 不过,已经到这里了……陈息青敲了门。 “谁?” “我。” 门开了,陈爸站在陈息青的对面。 陈爸感觉老了,看到陈息青站在门口,神色复杂地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陈息青还没来得及回答,陈爸又问:“知错了?” 陈息青说:“我回来看爷爷。” 话刚说完,就又被他爹给揍了。 陈爸操起一根棍子,一棍子下来,直接敲在陈息青肩膀上,非常凶残:“这个家没你什么事,滚。” 顾沁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一旁拉着陈爸:“爸你这是干什么?!” 陈息青站得笔直,没跟他爸多说。 打他的还是之前的棍子,看来他爸爸执念很深,两年多一直备着,大概就是等着他回来方便揍。 “滚。”陈爸扬起棍子作势又要打,“不知错的东西回来干什么?!滚!” 心里难过吗?难过,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方式有千千万万种,为什么偏偏是这种?对方是父亲,陈息青绝对不会去还手,他要打,那就让他打好了。 心里有愧吗?没有,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都是喜欢,这个没有错,所以没有愧。可是,真的不愧疚吗?非常愧疚。毕竟对方是父母,他让他们失望了不止一点两点,陈妈甚至还瘸了一条腿。 为什么呢? 陈息青时常会想,怎么会有人用自己的身体残缺去逼迫别人放弃自己喜欢的呢? 老一辈的思想、教育,无论怎样都很难改变的,陈爸甚至觉得他那是胡闹,或者说被外面不三不四的人给带偏了,他觉得孩子犯了错就该打,打到服帖为止,棍棒之下哪有不会知错就改的? 但他没有想到,从小就品学兼优的儿子,两年前被他打得头破血流也没肯松口。 甚至是到了现在,也只是站着不吭声,他揍随他揍。 陈爸看他这个反应,更是一肚子的火气,火山喷发了,他扬起棍子,陈息青就站着,低着头,也不还手。 出于对长辈的尊重。 陈妈不在家,在的话估计又要哭,顾沁拉着她爸爸:“爸!你撒手!你不要打了!” “不要拦我!”陈爸怒吼。 “你不要打了!”顾沁吼回去。 陈爸急怒之下把女儿用力一甩,顾沁往地上摔,眼看着要撞到桌角,陈息青抢身上去伸手护住了妹妹的头。 砰! “哥,你没事吧?哥?” 这一下撞得不清,陈息青手发着抖,脸都白了。陈爸可不管,直接拎着木棍又上。 第46章 46 虽然只有三个人,但是场面混乱得很,陈爸揍人很有一套,就算陈息青想避让也避不开,何况他基本就没想过要让。 顾沁又上前来拉她爸爸,她一米五四的个子,在这种场合感觉不够用,大概陈爸不希望有任何人牵制着自己的动作,暴怒之下,又是混乱之中,把女儿给甩了一遍,大概是太生气了,加上刚才连续的动作,这回木棍竟然打向了顾沁。 可以看出来,陈爸的表情感觉瞬间不对了,意识到了自己要打错人,但是一棍子下去收不回来,或者说他自己没有反应得过来,那一棍子抡向了女儿。 陈息青和妹妹顾沁一样,哪怕是出于对父母的尊敬,本质上都不是那种会去主动让父母难过的人。陈息青惹了父亲生气,但是妹妹没有,作为哥哥,陈息青是不会允许陈爸对顾沁动手的。 所以,千钧一发,陈息青一把拉过妹妹,转身把人护到怀里,避闪不及,只能背部硬抗。 那一棍子结结实实地敲在背上,陈息青觉得整个肺部似乎都剧烈地震动了一下,一瞬间火辣辣的感觉针扎似的传来,呼吸都是钻心地疼。 动静很大。 顾沁在哥哥怀里,抬头一看她哥,立即眼睛都红了:“哥……你没事吧。” 说着,似乎想伸手擦陈息青的嘴角,然而她手伸到一半,又顿住了,因为陈息青先拍了她的背,随即手又轻轻地拍拍她的头。 哥哥对妹妹的爱护和安慰。 顾沁一瞬间就飙了泪:“哥……” 顾沁从小就以哥哥为榜样的,懂礼貌、成绩好、长得帅、非常聪明,参加竞赛都能拿奖,初中高中都是考的重点,她什么都是追寻着哥哥的步伐,直到陈息青出柜,陈妈妈瘸了腿,顾沁瞬间感觉天崩地裂。 所以,为什么美好的人,其实有那么为人不齿的一面?光芒面都是假的吗?为什么像哥哥这么好的男生,竟然是可耻肮脏的同性恋? 不相信啊!不能接受啊! 顾沁理解不了同性恋,又在父母的影响下,觉得哥哥不正常,同性恋很恶心很脏,就那时候那个年龄的顾沁的感觉,中二点说,觉得是陈息青亲手毁了她的信仰。 可是现在,她有点迷茫了。 什么是干净美好?什么是肮脏丑恶? 她的哥哥是同性恋,脏吗?不脏啊,现在看来还是美好得很,从顾沁女生的角度来看,除去性向不谈,哥哥陈息青真的是那种非常非常好的人;丑恶吗?不丑恶啊,他还是那个会保护妹妹的哥哥啊。 那么,她的爸爸不是同性恋,但是看看现在呢,是个举着棍子胡乱伤害别人的暴徒。 顾沁死死地抿着嘴,滚着眼泪给陈息青擦嘴角被打出来的血。 有什么对?有什么错?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不要怕,别哭。”陈息青不知道顾沁此刻的心理活动,看到她哭了,只当她是小女生被吓哭了,手背给她擦了下眼泪,又转过去,看着陈爸,“打够了吗?打够了我去看爷爷。” 看来是没打够,陈息青刚说完,那边棍子又扬了起来。 这次,陈息青徒手接住了木棍,第一次,面对着陈爸的暴力,他没有默默忍受。 说起来,陈息青小时候非常优秀,从来没被打过,被这么往死里打,就是因为性向这回事。 “你这是造反!” 说实在的,五十来岁的中年大叔,陈息青打不过吗?完全不是,只是他从来没还过手,也没有“造过反”。 陈爸暗暗较着劲,发现根本夺不回他的打人武器,一时之间更是气得不行,干脆一脚踢上陈息青的腿。 陈息青被踢得退后两步。 “滚!现在给我滚!”陈爸的剽悍性子不是一天两天,他粗着脖子让儿子滚。 一瞬间,陈息青觉得特别累,不能还手,反驳不了,只会把他往死里打,让他滚。 所以,为什么两年多没回来?回这个家做什么?无法对话,什么也改变不了,陈息青也不愿意把拳头对向父亲。上一次的大年三十,被打得回a市,躺了几天,其实他还是抱着一点希望的——父亲一时之间还是没办法消化这件事而已,慢慢地,都会好的,可能下次回家的时候会发现,其实父母也会心疼吧。 但是他没有想到,这次他回来,面对的还是毫不犹豫就落下的棍棒。 一点也没有改变,铁了心的他是同性恋就不认他这个儿子。 心里有寒风呼啦啦地吹。 现在陈息青相信,如果不是爷爷病了,他不回来的时间可能是四年、六年、八年,甚至更久。 “我来接爷爷走。” 本身爷爷是在老家这边的一院,但是由于是晚期,老人家年纪又大了,医院建议到更高级别的医院去,那样手术成功率也会大一点,不至于连手术台都下不来。 所以这两天,陈爸就先把陈息青的爷爷接回了家,陈息青想要看爷爷,必须要回家看。 “就算你爷爷走了,你也别想见他!”陈爸被气得昏了头,“现在给我滚!要不然打死你!” 陈息青一直坚信,硬碰硬不会解决任何问题,但是现在看清,一味地忍受,更不能改变什么。 心寒,但是他面对父亲,是怎么也下不去手的,就算他现在已经失望透顶,也不会对陈爸动手。 陈爸说到做到,一脚把他踹得跪到了地上。 陈息青爬起来,往爷爷的房间门走。 “滚!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你爷爷!”陈爸追了上去。 顾沁哭过之后,很快恢复了镇定,陈息青两年前还知道走,这回却是为了要见爷爷坚决不走,不走就算了,竟然还不还手。顾沁以前就觉得爸爸下手太狠,但是今天她这是第一次希望陈息青能反抗,哪怕稍微反抗一点,让自己少受一点伤也好。 她看着,再这样下去,场面要控制不住了。 于是报了警。 深更半夜的,在陈爸铁青的脸色中,警察来了。 对于警察来说,其实这就是一场家庭纠纷,只是这家的儿子孝顺没有还手而已,没重伤没出人命,真心算是小事。 陈爸肯定不会对警察说儿子是同性恋,只说他惹自己生了气,在他的观点里,说出去也丢人。 警察们一番调解,警告了一下陈爸,让他不要阻拦陈息青和爷爷见面,否则小姑娘可以随时报警,就呼啦啦一小群回去了。 警察一走,陈爸瞪着顾沁:“长出息了啊。” 顾沁眼皮也没掀:“哥回来看爷爷,你有什么好拦的?” 陈息青也没有多说什么,自己一瘸一拐去了爷爷房间。 刚才外面动静那么大,幸亏爷爷耳朵非常不好,加上房子隔音效果还行,所以他什么都不知道。否则就今天这么一闹,老人家心里一急,病情真的会加重。 这也是陈息青不还手,不还嘴,不闹出更大的动静的一部分原因。 打开房门,屋开着很小的一枚壁灯,光线微弱,不会影响人睡觉,借着这一点点光线,陈息青能看到躺在床上的爷爷。 爷爷睡着了。 眼睛慢慢适应光线,陈息青往前走,看清了床上的人,头发全部花白了,明明记得两年多前,身体健康的爷爷头发仅仅是灰白,大概没有戴假牙,嘴巴也是瘪瘪的。那时候脸上还有肉的,现在却是脸部骨骼凸出,瘦得不成样子。 如果是在路上见到,猛然之间陈息青可能会认不出那是自己的爷爷。 怎么能变化这么大?病痛怎么可以这么可怕?把好好的一个人折磨成这样? 陈息青站了好一会儿,看了好一会儿,才坐到了爷爷的床边,艰难开口:“爷爷,我回来了,爷爷。” 病重的老人悠悠地醒了过来,看着陈息青,似乎看不清想不起这人是谁。 “爷爷,是我。”陈息青用力扯出一个笑,帮他掖了掖被子,“是息青,我回来了。” “息青?”老人家的眼神瞬间变了,他哆嗦着嘴唇,抖着声音,吃力地想要坐起来,“息青,是我家息青回来了吗?” 也不是以前中气还算足的声音了,像是从声带中间费力挤出来的声音,沧桑又带了哭腔的声音,无力而又可怜。 陈息青一下子哭了。 试过那种感觉吗?悲恸感毫不留情地直冲心脏,让人惊痛之余瞬间崩溃,眼泪止不住,哽得从喉咙疼到胸膛,还是要瞬间逼自己平复下来。 不能哭,不能在病人前哭。 爷爷伸出手,陈息青迎上去,握住了干枯微冷的手:“是的爷爷,我回来了。” 能感觉到对方的手在抖,入手处一把骨头,没有一点肉。 “回来了,回来就好,不走了吧?”像小孩子似的,生怕陈息青又走,爷爷握住他的手,握得很紧,“回来了就好,以后不走了,不走了。” “嗯,我不走了。”陈息青坐到了床边,一只手握着爷爷的手,一只手轻拍他的背,顺着他说。 “吃饭了没有?”说着,老人家自己伸手抹了把眼泪,“不早了,你饿不饿?” “我吃过了,爷爷,不饿。” 其实是滴水未进,一路赶车,飞机上吃了点,到了上海直奔a市,再一刻不停地赶回了家。 跟他说了一会儿话,爷爷稍微平静了一点,他说:“你怎么回来的?” 陈息青说:“我想你了,回来看你。” 爷爷从他衣服袋子里掏出了一个小布袋,再从布袋里摸出了一张卡,干枯的手握着卡,递过来,小声说:“息青啊,我都没用过,留给你,怕你没钱用。” 那是陈息青留给他的卡,月月往里打钱。卡面崭新,一分没用的样子,陈息青更是觉得难受得不得了。 太难受。 “我升职涨工资了,不会缺钱。”陈息青把卡放回了他的小布袋,低着头,眼泪没有停过,哭得眼睛都红了,他借口找东西转过身擦了把眼泪,“你留着用。” 老人家停了一下:“我没多少过头了,用不了了。” “不会的爷爷,只是胃炎,是难受了点,但是没有大问题,我们明天就去大医院看,好不好?” 顾沁告诉过陈息青,家里人瞒着爷爷,都说是比较严重的胃炎。爷爷自己还不知道是胃癌,只是觉得这场病太久了。 人到晚年都是脆弱的,害怕死亡的,听到这话,老人家点头,像个怕被大人遗弃的小孩子。 第47章 47 和爷爷说个很久的话,中途顾沁端来一小半碗米粥,陈息青一勺一勺喂爷爷吃下。 病人胃口不好,半碗米粥吃了很久,精神也不好,说了这么久的话,眼皮有点掀不开的样子。 陈息青对爷爷说:“爷爷,你先休息吧,我看你睡着再出去,明天咱们去大医院。” 然后看着爷爷睡着之后才走。 虽然警察只是来说了几句,但确实帮上了忙,陈爸被警告后收敛了不少,至少不会像刚才那样抡起棍子不认人,这样的话,他要带爷爷走,陈爸估计也不会太跳。 其实他也没想过,刚才顾沁竟然会报警。 陈息青走出爷爷的房间,陈爸在外边客厅抽着烟,虽然不是很想和他说话,陈息青还是开口了:“我明天来接爷爷,去a市的医院。” 陈爸没说话。 去大医院,尽自己的力让爷爷接受更好的治疗,这是目前陈息青最想做的。 其实他也不知道结果会是什么,但是,不做怎么会知道结果呢? 陈爸没有正面回答,陈息青就当他同意了,回头又对顾沁说:“可以的话,明天帮我稍微整理一下爷爷的东西。” 顾沁点头。 陈息青晚上没有住在家里,一来家里他的房间已经算是没了,二来陈爸虎视眈眈地瞪着,让他一秒也待不下去,于是他准备去家的附近找家宾馆住下来。 走的时候,顾沁送他下楼。 陈息青走在前面,顾沁在后面看着。前面走着的人膝盖受了伤,下楼梯有一点点费劲,顾沁看着陈息青的背影,忽然间叫了一声:“哥。” “嗯?”陈息青顿住脚步,回头看,“怎么了?” 分明是有话想说的样子,陈息青问了一句之后,又不说了,顾沁只是问:“明天,你真的来接爷爷吗?” “是的。” 其实陈息青也在思考,把爷爷带到a市或者上海去看病,可以直接用自己的车,可是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对于一个病人来说,绝对是太辛苦了,但是他必须把爷爷带走,没有办法,只能尽量把车里弄得舒服点,到时候车子开得更平稳点。 “你……”顾沁又不说话了。 看得出来,小姑娘肯定是有话说,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陈息青摸摸她的头:“我到宾馆后,你电话或者短信跟我说吧。” “嗯。” 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很快到了楼下。 “要返校了吧?”现在是十月份,顾沁高三,是当初陈息青那个高中,按照这个学校的惯例,其实周末顾沁应该在学校补习的,可能是因为爷爷的病,她才会在家里。 “嗯。” “爷爷的事,你不要太担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嗯。” “那好,回去好好休息吧,不早了。” 只会“嗯”的顾沁,这次不“嗯”了,她说:“哥,去看医生。” 陈息青知道她说的是他身上被陈爸打出来的伤,他说:“没事,回去吧。” “怎么会没事?他下手那么重。”顾沁伸手往她哥背后轻轻一摁,只听陈息青倒吸了一口凉气。 “去看吧。” “好,你回去吧。” 陈息青当然没去看医生,很累,他需要休息,也没有时间去跑医院,再说他觉得这种程度还好,能爬得起来。 他去车位取了车,一路开到了附近的一家宾馆,登记完,付了费就匆匆进了房间。 脑袋沉沉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早点休息,明天、以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想要休息,要先洗个澡。陈息青出差习惯自己带分装或者旅行装的洗护用品,牙刷牙膏之类。他照例打开行李箱,拿出牙刷之类,去了浴室。 洗澡的时候,陈息青站在花洒下,觉得今天的水很奇怪,要么太冷要么太烫,太冷或太热都不好,激得他浑身上下直发抖,好不容易洗完澡,就像跑完了好几个一千米一样,肌肉酸痛,手都不大抬得起来。后来想想,大概不是水温的原因,是他自己身体的状态的原因。 原来好好的,忽然遭受到了外界的暴力,身体总会反映出一些东西的。 洗完澡,擦干身体的人对着镜子看,可以看见身上青紫交错,猛然一看会觉得非常的触目惊心,陈息青自己看了都觉得又疼了一遍。他穿上衣服,颤颤巍巍地钻进了被窝。 好歹没有伤到脸,至于身上的伤,天气越来越冷,穿得多了藏得更好,没事也没谁会去看。 周五这个晚上,接到陈息青回家的消息,陈辄文的心情其实也有些沉重,他揉了会儿达能的头,跟它商量:“待会,我要把你送奶奶那边一段时间,好不好?爸爸要忙了。” 达能趴在地上,掉了个头,拿屁股对着他,陈辄文又绕到阿拉斯加面前,拉起它的前爪握了握手:“好的你已经答应了。” 然后强制揉了好一会儿狗头,又玩玩毛茸茸的耳朵。 达能一下一下抖着耳朵,百无聊赖地翻了个白眼。 其实陈辄文比陈息青早一天知道他爷爷病了的事,是从陈颐之那边知道的。 自从知道弟弟陈辄文喜欢上了一个男人,陈颐之就背着弟弟默默地把陈息青查了一遍。 陈颐之其实是个狗脾气,别看他平时穿着白大褂一副斯文的样子,其实脾气比他弟弟差了太多,诸如顽固、偏执、暴躁等词语,随便往他身上放都不过分。 他支持弟弟性向的方式就是帮他把关,没事就分分钟动关系把陈息青查了个彻底。 这种做法,陈辄文是有点生气的,见他哥的时候,也表示了自己的想法:有什么好查的?他自己能判断,陈颐之这样是不尊重他人。 “你不让他知道不就完了么?”陈颐之毫不在乎,坐他对面吞云吐雾,长腿敲在了茶几上,他弹弹烟灰,“到现在你知道他多少?家里几个人?都是做什么的?好吧这个先不谈,那我问你,你跟他接过吻没?” “……”陈辄文不想理他。 “应该不至于这么不济,那上过床没?”陈颐之根本没想听他的回答,“知道怎么追人的么?” 听他这话,陈辄文知道,看来陈颐之是默默地查过一遍之后,已经认可了。 陈颐之的观点是,要真的追到一个人,套路和手段是必不可少的。 “他爷爷病了,胃癌,你知道要做什么吗?” 陈辄文蹭地一声坐直了:“早期中期还是晚期?” 狗脾气眉毛一挑,烟灰缸里摁灭了烟头:“晚期。” 陈辄文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陈颐之摆摆手:“还有的我不想跟你说了,自己去看吧,别一碰情啊爱啊就整天跟个城堡里的小姑娘似的。所以为什么你工作我从来不管,谈个恋爱我要操心这么多?” 好吧,教训的是,陈辄文想想,虽然他还是觉得自己的这一套是正确的,不搞任何套路和小动作,有的只是想对他好就对他好,但是有时候他大哥的那种做法也不是不好,比如这次,知道了陈息青发生了什么事,可以提供帮助。 下次……陈辄文默默地想,真心和小动作其实并不冲突啊……可是,他对着职场,大动作小动作都风生水起,唯独面对喜欢的人智商直线下降,仿佛变成了白痴。 但是,想要帮助陈息青的心是真的,是急切的。 那天晚上,他跟陈息青通电话时,没听出对方有任何异常,看来是还不知道。等第二天再通电话的时候,就能明显地感觉出陈息青不对劲了,能听出来,对方很低落难过。陈辄文想,大概他是知道了,因为陈息青人离得很远,言语安慰真不管用。所以当时他也就没有追问,想着等人回来再说。 果不其然,周五,也就是今天,从厦门出差回来,但陈息青立即又回了老家。 陈辄文这次失算了,因为公司有一场大长会,耽误了不少时间,也就没能堵着人。 现在他回来收拾收拾,准备先把达能送到奶奶那边,自己连夜去陈息青那边——哪怕只是在他家附近住一晚也行,主要是为了明天他爷爷的事。 虽然癌症晚期不能根治,但是好歹他家也算是医药世家,找找路子,为陈息青的爷爷量身定制调理方法,延长寿命减少痛苦还是可以做到的。 最重要的是,这种时候,他不陪在陈息青的身边,谁陪在陈息青身边呢。 陈辄文把达能骗到了害它?秃顶的奶奶家,然后在达能幽怨的小眼神中火速撤离,连夜开着导航往陈息青家去。 想了想,他还是打了陈息青的电话:“你睡了吗?” 陈息青“嗯”了一声,又说:“不是,我还没睡。” “在家吗?” “……嗯。”陈息青撒了谎,哪里在家,明明就是空荡荡的宾馆房间。 他不肯主动说……陈辄文想了想,问道:“家里是不是出事了?” “……没有,你不要担心。” 两个人继续聊了会儿天,听出了陈息青很累,陈辄文让他先睡觉,然后顺着导航,摸到了陈息青家附近的一家宾馆,打算先住一晚,明天早上再告诉陈息青自己来了。 他把车停好,进了宾馆。 他不知道,陈息青虽然累,虽然知道要早点睡觉,但他心里想着事,确实没能睡着。 于是他艰难地起床,站到了窗前,拉开窗帘往外看。 刚好,看到了一个大长腿。 疲劳和难过占据了陈息青的脑袋,他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那是谁,只是觉得这个人身材和走路姿势都好熟悉。下一秒,大长腿似乎抬头往上看了一眼,陈息青一惊,那不是陈辄文吗?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 陈息青只当陈辄文知道自己在这里才找了过来,顿时头皮发麻,慢吞吞地给他打了个电话,先坦白吧:“喂……我在三楼。” 那边正在准备登记的陈辄文:“嗯?” 第48章 48 陈辄文走到宾馆前抬头看的那一眼,不过是在看宾馆的名字,其实并没有看到陈息青。 所以他接到电话时,一时没能反应得过来。 陈息青状态很不行,他目前还没意识到自己暴露了自己,所以当陈辄文站在他的面前,把他抱住的时候,他还是懵的,懵的重点是,为什么陈辄文知道他在这边。 “我想你了。”陈辄文把下巴埋在陈息青的颈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啊,好令人安心的气息啊。 陈辄文以正常力度去拥抱陈息青,但是后者身上有伤,稍微一接触就条件性地抖了一下。 很不对劲。 这是怎么了? 陈辄文松开他,有些担忧地看了过去。 被陈辄文这种写满了“你怎么了我很担心你”的眼神一看,陈息青意识到了现在的状态,很有可能被发现,于是他尽量自然地转过身:“唔,有点冷。” 边说边走,准备把自己的外套套上,然后他就发现了自己膝盖其实也在疼,这样的话……应该走路也有点不对劲的。 陈息青想着,是不是该停下来,先不要走路,这样比较不会暴露。 酒店灯光暧昧,处在热恋中的人看着喜欢的人的背影,非常柔和,和他身上的气息一样令人安心。 想亲亲他,想抱抱他。 陈辄文从后面追上来,拉住了他的一只手,把人往怀里一带,吻了上去。 唇齿相接。 大概是被他哥说过的原因,陈辄文一扫往日的腼腆,抱着陈息青吻得忘情。 被抱住的一瞬间,陈息青疼得差点掉生理性的眼泪,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嘴唇已经被堵住——他被迫地仰起头,接受着这一吻。 陈辄文抱他很紧,他很疼,但是在适应了最初的那股疼痛后,竟然传过来令人安心的暖。 只当陈息青是因为爷爷的病才这么异常,抱一下都抖,如果陈辄文知道面前的人衣服底下全部是伤,一定是碰都不敢碰他,更别提慢慢收紧,把人抱得更紧点了。 “呃……” 确实是太疼了,陈息青忍不住哼了一声。 陈辄文听出来了,这明显就是因为自己抱着他的原因,他松开陈息青,关切地看着对方:“你怎么了?” 陈息青不说话,如果是平时他可能可以立即想到怎样回答,但是这两天发生了太多的状况,他还没想好说辞。 他不说,陈辄文自己看,自己去发现。 然后,他就被陈辄文解了衣领,露出了肩膀上大片的淤青。 这人的动作轻柔,却强制得近乎不讲道理。陈息青的衣领被打开,露出了脖子肩膀以及一小块胸膛,原本白皙的皮肤上青一块紫一块。 灯光下,陈辄文一瞬间几乎被刺到了眼睛。 不说谎,看到这样的青紫,陈辄文自己先是感觉疼了一下,这一瞬间,他知道了什么叫“比在自己身上还疼”。 刚才,从陈息青领口瞄到了一点点青紫,知道了他身上可能带伤,所以才会强制性去解他的衣服,但是陈辄文没想到,竟然伤得这么重。 还是被发现了。 陈息青把头别开,眉头也是微微皱着,眉尖轻轻上扬,细看他的眼睛和微微发红的眼眶,明显是哭过的痕迹。这个发现,这个身体现状,让陈辄文心里难受得不得了。 他问:“是谁?” 陈息青把衣领从他手里拉出来,慢慢地整理好:“我爸不认可。” 陈辄文懂了——所以为什么他从没见过陈息青回家,所以为什么陈息青一回家就把自己搞得一身伤。 既然已经说出来了,那就说出来吧,陈息青说:“我这次回来,是因为爷爷得了癌症,胃癌晚期。” 陈辄文看着他。 “我要把他接到a市的医院,可能……要很长时间顾不到你了。” 陈息青这样的人,其实是对安稳幸福生活无比向往的,前段时间,陈息青是真的觉得幸福,工作再忙,出差再多,晚上回到酒店,有一个可以通电话的人。 他不是一个爱打电话爱聊天的人,但是对方是陈辄文,不管说什么,都觉得可以抹掉一天疲惫的陈辄文。 有什么不好呢?真的,已经很好了呀。 他几乎已经忘记了原生家庭这边的种种,直到爷爷病重,直到他重新领教了一遍陈爸的无情暴力,才想起来,生活本身就是这样,幸福和不幸离得并不远。 该发生的,总会发生;该解决的,都要解决。 但是,其实他并不知道具体该怎样解决。 他是个男人,在面对着父亲的棍棒时,心里会难过,但是不会怕;在面对很多压力时,都会去寻找问题点,寻找解决的方法,不会退缩;唯独面对充满愧疚的爷爷和可怕的癌症时,从内心深处产生了一种无力改变的恐惧。受不了满头白发和不成声音的声音,受不了老人家的眼泪,这些都令他崩溃。 分明已经做好了决定并且即将付诸实施,但是,却有种和爷爷两个人一起站在悬崖边缘的感觉。他知道,爷爷会摔下去,他拼尽全力想要留住他,但是他知道,最终爷爷还是会摔下去。 永远地离开,不是他能留住的。 他甚至觉得这是对他两年不归的惩罚,势必要让他铭刻一生。 陈爸的殴打对他来说,不算惩罚,对于爷爷来说空白的两年,才是狠狠打在脸上的耳光。 太难过。 “嗯,接到a市吧,我和你一起照顾爷爷。”陈辄文看着他,对他弯了一下嘴角,“我的爷爷和大伯都是医生,一定会找最合适的方法进行治疗的。”至少,能减轻痛苦,让病人过好所剩不多的时光。 我和你一起照顾爷爷。很普通的一句话,但是这句话里面包含的力量,除了陈息青自己,又有谁能真正理解呢? 人就是这样,越是脆弱的时候,越是对陪伴和鼓励有着深深的迷恋。 陈息青看着陈辄文。 什么是明光呢?陈辄文就是啊。 不管他的家人是不是医生,就算是,这种“我一直站在你身边陪着你”的感觉,足够令陈息青感动——两个原本毫无关系的人,因为喜欢走到了一起。陈息青是那种一旦喜欢了,就会视对方的事为自己的事,如果对方需要帮忙,他一定全力以赴。但是当他自己变成了需要帮助的那一方时,他却不会要求对方对自己提供帮助。 来一句不太恰当的话来形容,那就是说到底,陈息青是严以律己宽以待人的人。 他没想到,陈辄文是和他一样的人。 不会把这种好当做理所当然,陈息青满心都是感谢和感动,他“嗯”了一声,没有再说别的话。 “所以,不要担心了,好不好?”超大型的暖宝宝像哄小孩一样,语调软软的。 “嗯。” 陈辄文说着,又去脱他的衣服,太过突然,陈息青手忙脚乱拽着,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看看伤得怎么样,需不需要去医院。”真的……什么也没想,只想看看伤势。 “……不需要的,不严重。” 陈辄文当然不会理他的“不严重”,他坚持着,最后陈息青妥协,默默地松开了手。果不其然,衣服脱掉后,发现陈息青背上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印子。 很不能理解,到底是怎样的父亲,才能下这种狠手?这算是教训,算是希望孩子迷途知返?在陈辄文看来,完全不是,这算是泄愤。陈辄文心里又是疼又是怒,真想把场子找回来。 陈辄文仔仔细细地检查着陈息青的伤势——被这么近距离地盯着看,因为是检查,触摸肯定必不可少,陈息青很不适应,很想钻到被窝里去。第一次,他发现自己竟然在陈辄文面前紧张了。 检查了一遍,目前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陈辄文说:“先冷敷一下吧,你等等我。” “好。”还好持续的时间不是很长,也幸亏两个人是站着的,否则陈息青可能会走陈辄文的老路,脸红。 a市的宾馆,不比平时出差住的五星级,没有冰箱,陈辄文去前台那边要了些冰块,和着水调成了冰水,沾湿毛巾,给陈息青冰敷有淤青的地方。 陈息青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内裤,被陈辄文领到了床边,硬着头皮趴在床上。 拧干毛巾里的冰水,找准位置,敷在陈息青的背上。 背部的神经原本就很敏感,何况是这么冷的天,尽管房间里已经打足了热空调,冰冷的毛巾敷上去的时候,陈息青还是不可避免地会抖。 他抖一下,陈辄文就忍不住想要把凉得该死的毛巾拿起来,然后把被子给他盖上,让他暖暖和和地休息,但是,为了不变得更严重,不得不继续敷着。 敷得差不多,将第一块换下,换上第二块,陈辄文轻声说:“再忍忍。” 第49章 49 “嗯。” 陈息青趴着,脸蒙在被子里,含糊地应了一声。 床的上方,灯光打下来,打在满是伤的背上,颜色差异那么明显,让陈辄文跟着有点手抖。 他原本想一次性冰敷完,但看陈息青忍得那么辛苦,还是放缓了步骤,敷一会儿,缓一会儿,让陈息青歇一会儿。 如果,今天自己不来,这样的淤青大概就这么放任下去吧,明天不知道得有多严重,不知道陈息青以这种状态要怎样才能把爷爷带到a市。 陈辄文知道陈息青,只要是这个人,就什么都会做到的——陈息青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这个人什么都可以。 但是有时候,要做到这些“可以”,所遭的罪也越是多。 看眼前趴着的人,肩上、背上、肩胛骨处、甚至腰上,再甚至是内裤的边缘,爬满的印子,分明是乱棍,陈辄文的动作放到了最轻,心里狠狠地给陈爸记了无数笔。 他现在已经觉得陈颐之的做法对的不能再对,为什么不去查呢?不去查、就不会来看,不来看,怎么会知道另一半的水深火热? “好冷啊……”一块布敷到了腰上,陈息青小声说。 陈辄文用被子把他除腰部以外的地方都裹好:“我知道,再忍忍。” 陈息青只是说了一下自己冷的感觉,没想到陈辄文不仅帮他把被子裹好,更是……俯下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亲完认真地问:“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这种带着哄小孩子意味的亲吻,说不上来,像是在他喝完中药后,忽然给他嘴里塞了一块糖。 亲完陈息青,陈辄文手上的动作不停,他再拧了一把冰毛巾,要去敷腰部以下,无意间,手扫到了陈息青的腰窝。 他有点移不开手指,到刚才为止,他的重点都在陈息青的伤上,并没有分太多的精力去关注陈息青半裸的身体。 现在触碰到腰窝,再往下,有青紫一直延伸到内裤里——那里,也有伤吧。 他的手指已经探到了内裤的边缘,陈息青身体忽然变得僵硬,这种僵硬可能是紧张,也有可能是猝不及防,一瞬间紧绷的肌肉,陈辄文一清二楚。 梦中,他已经看了陈息青的臀部很多次,但他没有想到,这即将到来的现实中第一次看到,竟然是这种情况下。 陈辄文耳朵发红,他对陈息青说:“我……我要脱你的裤子了……” 说完,好像感觉说得有点不对劲,他又说:“因为这边也有伤,要……”咽了口口水,“要冰敷。” 陈息青的脸埋得更深,他的手指捏着床单,微微收紧。他很冷很疼,也很紧张:“……好。” 修长的手拉住了内裤边缘,将内裤后半部分往下拉,陈辄文心砰砰砰地跳得要命。 就要……看到了啊…… 继续下拉,心里慢慢又变得更加心疼——臀部只有一道,但是跟背部的比起来,丝毫没有一点轻的意思。仅仅是拉下一半,根本不够。 “我……你,稍微抬起点……”陈辄文小声说。 陈息青费力地将臀部那边稍微抬起来一点,陈辄文配合着他的动作,轻轻地把他内裤褪到了大腿根部。 毛巾覆盖上了臀部,陈辄文大气不敢出,此时此刻,任何动作他都不敢对陈息青做,尽管他又开始起了男人最原始的反应。 起反应,这很正常,没有谁遇到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没有反应的,陈辄文低着头,将两块毛巾一起敷了上去。 敷了一会儿,时间差不多了。 将陈息青臀部的毛巾撤走,又拿了干毛巾帮他把多余的潮湿感擦去。 不知道是什么蛊惑了他,大概是陈息青的裸背,又大概是觉得想要圈地盘抱在怀里的人,竟然在一不小心之间变成了这样,陈辄文整个人从他背后抱住了他——他控制着力道,不会压到陈息青,但是又保持着身体和他相贴。 似乎这样,才能让心里好过点。 从背后传来的触感是如此清晰又强势,一瞬间,陈息青头顶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陈辄文说:“以后,不要再轻易让自己受伤了,再遇到这种情况,让我去处理。” 陈息青没有说话。 怎么处理呢?陈爸根本就是那种拒绝交流无法讲通的人,他不可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和陈息青谈人的一生到底应该找什么样的人携手才会幸福。在陈息青性向这件事上,陈爸的态度一向很坚决,能动手绝对不动嘴。 以至于只要陈息青一踏进家门,只要他不是因为知错登门的,那么,绝对就是暴力镇压。 陈息青已经没有办法和他再进行任何交流。 陈辄文又说:“我有点难过。” 语调闷闷的,陈息青真的从中听出了难过。 说完,陈辄文吻住了陈息青的背,细细密密,轻轻柔柔地吻了一路,身下的人有伤,他很克制了,否则,就以他现在的心情,他不仅想亲陈息青,还想把人立即办了,然后这个人以后就都是他的,就不会把事情都闷在心里了吧。 背部,是陈息青的敏感带,被陈辄文这么一亲,一时没有把控好,一声轻哼控制不住地哼出口。 两个人的呼吸都乱了。 心跳声。 呼吸声。 暧暧昧昧地充满了整个空间。 “陈辄文……不要……”陈息青是有点怕的,毕竟两个男人这样亲亲抱抱,很容易擦枪走火,如果真的动了真格,他现在这个状态,真的是很糟糕。 比如现在,他内裤没穿,能感觉到陈辄文贴着自己的身体起了反应,就不紧不松地贴在他的臀部。 这是种非常不安全的感觉。 陈辄文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时间、地点、以及陈息青的状态都不对,他当然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动陈息青。最后,他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在陈息青的耳边说:“你受伤,你不告诉我你的事情,我都会觉得难过。 “……” 想想也对,如果陈辄文自己出了什么事情,但他选择全部闷在心里,什么也不跟自己说,大概自己也会难过的吧。换位思考了一下,陈息青能够理解对方的心情,于是他道歉:“对不起,我是还没有习惯……” “养成习惯吧。”陈辄文今天说的话,都超过了陈息青对他的认知,他一改平时的样子,“我比你小不了多少,一岁算不了什么……不要把我当小孩。” 其实,他们是恋人,这样搂搂抱抱很正常了,就是因为陈辄文自己一见陈息青就紧张,碰到感情的事就脸红,所以两个近30的男人才把一场恋爱谈成了类似校园恋情的那种,抱一下都激动得要死。 这种相处方式好吗?也没有不好,两个人相处着舒服就行。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性格,和不同的人相处,都有不同的方式。 但如果方式不对,或者说明明是对的,但是换个方式可能会更好,那还是可以尝试换一下的。 到今天为止,陈辄文和陈息青都很合拍,这不能说明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不好,但是就是在这种模式下,因为陈息青比陈辄文大,他总会把陈辄文当成需要被自己稍微照顾点的那一方。 就比如哥哥和弟弟。 作为哥哥,怎么会向弟弟寻求帮助呢? 所以,还是得改一下的。 人还是那个人,心还是那颗心,陈辄文只是想尝试着改变自己——否则,猴年马月才有实质进展?他可以等,他不是等不及,他只是觉得,遇到喜欢的人后的每一刻,都不该被浪费。 松开陈息青,怕宾馆的床单不是那么太过干净,陈息青身上又带了伤,不可能就这么裸着睡觉,陈辄文说:“把衣服穿起来吧。” “嗯。”陈息青先是把内裤穿好,然后吃力地爬起来,动了一下手,发现……穿衣服竟然有些困难——他手臂也受伤了,穿袖子之类,肌肉痛得厉害,有点举不起来。 “我来。”陈辄文帮他穿好衣服,给他盖上被子,然后把自己的衣服也脱得只剩贴身衣物,熄了灯,又钻进被窝,把人轻轻揽在怀里:“先休息吧,明天的事情明天再想。” “晚安。” “晚安,我会一直在的。”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都清醒的情况下睡一个被窝,这样相拥而眠,睡前说句晚安,是陈辄文向往得不能再向往的场景。 陈息青很快就进入梦乡,眉头舒展,呼吸均匀。 窗帘遮光效果不是很好,适应了微暗的光线后,陈辄文睁着眼睛看陈息青——不知道得累成什么样子,才能头沾枕头立即入睡。 陈辄文这样想着,但他不知道,他抱着的这个熟睡的人,一个多小时前就是因为失眠站在窗前无意中看到了他一眼,才不打自招的。 这一晚,陈息青一直枕着他的手臂,他一动也没动,怕把陈息青吵醒,就这样过了一夜。 很难得,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没在陈息青熟睡的时候心猿意马。 一晃到了第二天早上。 第50章 50 陈息青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灯是关着的,床边透过来微微的光,他躺在床上,盖着暖暖的被子,耳边能听到浴室里微微的水声。 他知道,陈辄文在洗澡。 摸过手机一看,还不到五点半。 睡着的时候还好,一旦醒过来了,所有的事又都被想了起来,将手机放回去,陈息青一动不动地躺着,脑子里满满都是爷爷,以及今后的安排。 爷爷病了。 要带爷爷去医院。 最近新开发的客户,还是让同事去负责吧,他没有时间加班或者出差,他要照顾爷爷。尽管工作上的这个机会,他已经等了三年,尽管这个机会几乎要让他在事业上产生质的飞跃。 但是,爷爷时间不多了。 可是,带走爷爷,是不是就减少了爷爷和爸妈以及妹妹见面的机会了,妹妹呢,也会想见爷爷的吧?爷爷呢?会不会舍不得家里其他人? 如果自己带走了爷爷,工作日时必须要工作,请护工的话,不是亲人的亲自照顾,爷爷会不会感觉很寂寞;如果不是请护工,家里又确实没有人可以来照顾爷爷。 陈爸绝对不可能,陈息青也不想和他多碰面,陈妈自己腿不方便,顾沁更不要谈,目前高三,正是关键时刻。 怎么想,带爷爷走,去接受更好的治疗都是对的。 但是,对于以后无法一天二十四小时陪护在爷爷身边,顶多工作以外全部用来给爷爷,陈息青还是很难过的。 明明知道生老病死都是常态,最后所剩不多的时光里,都是这样,但是陈息青还是难过得要命。 在昏暗的环境中,脑子里想了太多的东西,陈息青一颗心慢慢地被捏紧的感觉,满心都是那种就要失去的无助。 他盘算着,一天工作八小时,他可以每天请假两个小时,上午工作三小时,中午回去照顾爷爷,下午工作三小时,早点回去。 虽然会很累,但是这是目前为止最好的方法了。 顾沁本身高三,平时也不住家,都是住校,这个决定对她和爷爷的见面时间没有太多的影响,她不上学的时候,可以过来a市,也不是太远。 至于陈爸陈妈,陈息青不想去多考虑了。 不管了,就这样定了吧。 陈息青想事情的这段时间,浴室里,陈辄文刮完胡子,洗完澡,以为陈息青还是睡觉,所以只是把头发擦干,并没有用吹风机。 他擦着头发走出来,就发现床上的人醒了,并且,听到动静转头看了过来,两个人的目光刚好对上。 陈辄文擦头发的手一顿——他能看到,陈息青的眼神充满了疲惫,似乎魂都不在身上。 在这一刻,陈辄文发现,有某种形容不上来的感觉迅速而强势地充满了胸膛,再想想,那是种从来没有对谁产生过的强烈的保护欲。 看着陈息青,陈辄文就想什么都给他,什么都为他做,只求他不皱眉不辛不苦。 这么近乎变态而又强烈的感觉啊——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不这么累呢? 听到开门的动静,陈息青看了过去,正好就看到了刚刚洗完澡的陈辄文。 看到陈辄文的那一瞬间,他的心里微微一松,忽然感觉自己可以透过气来了。 心想,噢……可以不要这么难过吧,至少自己还有陈辄文啊,幸好,还有个陈辄文。 幸好。 陈息青说:“早上好。” “早。你醒了?”陈辄文走过来,浅浅地亲了陈息青两口,“是要去厕所,还是起床?” 早安吻,自自然然的。 陈息青现在比较迟钝,还没从对方的唇的触感中完全脱离:“起床,今天要做的事还很多,怕时间不够。” 说话间,陈息青的手机响了起来,那是昨晚陈辄文还没来的时候,陈息青自己设置的手机闹钟。 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是五点四十五,陈息青的家所在的小城市节奏不快,这个点,很多人都还在被窝里躺着。 关掉闹钟,陈息青准备起床,陈辄文走了过来:“先去洗漱。” 说话间,已经走到床边,弯腰把陈息青扶了起来。 陈息青现在的状态,是不太能行动的,经过一夜,该疼的地方更疼了。陈辄文扶他一把,是刚刚好。 起了床,陈息青慢慢地去洗漱。 等他出来的时候,灯已经开了,桌子上摆了两碗粥,看一旁原本装粥碗的塑料袋上的logo,这是a市一家口碑非常好的粥店的粥,这家粥店24小时营业,但是不送外卖。 他这是……已经出去过一次,买好了粥回来的吗? 正想着,陈辄文递过来一把勺:“时间还很早,我的意思是,你先吃点东西然后再睡一会儿。” “不休息了,时间不多,今天到了a市,还有很多事要做。” “我知道。”陈辄文接话,扶着他的肩膀,把人轻轻摁到了桌前椅子上,把粥端得更靠近点,说,“来,先喝点粥垫一垫。爷爷呢,现在应该比较虚弱,我们是行外人,随便开车转移病人,可能会让他更累,这样对病情很不利。昨晚,我哥哥帮忙联系了一组医护人员,今天上午八点半到这边来接,他们绝对会比我们好很多的。” 一组医护人员?今天上午八点半? 随口说出了这样一段,陈息青听得很愣神。不知道是该说陈辄文太效率,还是该说自己太不效率。但是,今天将东西都收拾好,开个车,将爷爷带到a市,再去医院,办住院手续之类,这个流程也是对的。 只是没那么快,没那么方便。 陈辄文坐到了他的对面,两个人一起喝粥:“你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现在就先交给我,好吗?” “……嗯,谢谢。” 陈息青又睡了一个小时,七点钟的时候,死活不肯继续再睡下去了,陈辄文就放他起了床,一番收拾,陈息青带着陈辄文回了家。 陈爸不在家,说是去买东西去了,只有顾沁在。 她一大早就把爷爷的一点东西收拾好,然后等她哥回家。 门一开,把人让进屋,趁着还没进爷爷的房间的空档,顾沁问陈息青:“哥,你去看医生了吗?” 陈息青停了一秒钟,陈辄文算医生么?能吧,于是说:“嗯,看了,没有任何问题。” “哦。”顾沁有点迟疑,不过她很快就不纠结这件事了,跟着他哥回来的还有个个子很高的男人,顾沁想知道他是谁,“他是谁?” 顾沁很聪明,其实她是猜到了的,只是还要再问一遍确认一下。 说实话,陈辄文和陈息青,这两个人站在一起,般配程度能打十分制的十分,加上两个人之间的氛围,让人能够看出来,这两个人是一对。 以前,顾沁一直不明白,两个男人有什么好相爱的,直到刚才这一刻他看到了他哥和他哥的男朋友,看陈辄文一只手虚护早陈息青的背后,才在恍恍惚惚见,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原本陈辄文脸上没什么表情,怀着进充满一帮老狐狸的会议室的门的心情,进了陈息青家。谁知道boss陈爸不在,只有个叫顾沁的小丫头,他放松了警惕,扬起笑,向顾沁打招呼:“你好。” 说顾沁是他小姨子有点奇怪,说是他小姑子也非常奇怪,既然这样,那就和陈息青一样,也当这个高三小姑娘是自己的妹妹吧。 陈辄文自己没有妹妹。 顾沁看着陈辄文,直截了当地,问:“你是哥哥的男朋友吗?” “嗯。”陈辄文点头,现在他完全没有一点点在陈息青面前的害羞样子,“我和息青一起来接爷爷,” 其实再怎么也算是初次见面,按照陈辄文的习惯,他应该给顾沁带点见面礼,无奈这一次实在是匆匆忙忙的,也就没有准备。 两个人简单地聊了几句,陈息青那边,已经自己开了爷爷的门。 爷爷是醒着的,刚好目光和刚刚进去的陈息青对上,陈息青扬起笑:“爷爷。” “我家息青回来了。”细看,爷爷的目光里有期待,看得出来,那里面有对见到陈息青的期待,也有对生的渴望,或者说是改变现在身体特别不舒服的状态的渴望。 大概这次治疗,也就只有减轻难受程度罢了。 “爷爷,我来接你啦。”想到这里,陈息青说,身后跟来了简单交流完毕的陈辄文和顾沁。 看到孙子回家,老人家是很高兴的,他“啊”了一声,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看到了陈辄文,于是他一直盯着陈辄文看,一副想知道这个人是谁的样子。 陈辄文走哪,他目光就跟到哪。 陈辄文注意到了,于是他走上前去,走到了爷爷面前,也跟着陈息青叫了一声:“爷爷好。” 第1122章 51 长得好看又看起来很乖,这么一个满脸是笑的年轻人,冲着老人家喊一声,爷爷。 爷爷的性格非常老实,一辈子没少挨欺负,平时见到个稍微有点厉害的人,他的第一反应都是弱弱地往后躲。 今天面对着陈辄文,他竟然有点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样子。但是毕竟是长辈,年纪也放在这里,爷爷回了一句:“好。” 爷爷是个什么性格,陈息青很清楚,小时候一次开家长会,爸妈都没有时间,爷爷去了一次。 后来,老师们都说他爷爷很可爱。 陈息青坐到了床边,握住了爷爷微凉的手:“爷爷,今天吃了多少呀?” 爷爷还是拿眼睛看刚才的陌生年轻人:“吃了小半碗粥。” 陈息青说:“我把人带回来你看了。” 爷爷又盯着陈辄文看了很久。 他不是支持陈息青谈个男朋友回来,按照老一辈的思想,他也肯定希望陈家不要断后,但是相比之下,他更心疼陈息青一点。 虽然一辈子胆小怕事,但是这么多年,看的事情也多,这段时间病魔的折磨更是让他想了很多,人活一辈子,怎么活都是活,很多事情在生死的面前,都不算什么。 被爷爷这么看着,陈辄文将买给爷爷的东西放在了一旁,然后走近:“爷爷,我叫陈辄文,是息青谈的朋友。” 虽然是来接爷爷去医院的,但毕竟是第一次登门,陈辄文买了好些东西,不管陈爸陈妈是不是在家,都买好了放在那边。 至于爷爷的这一份,陈辄文不觉得老人家现在能吃得下,虽然想着,到了a市会买他能吃的东西,但是现在,好歹在长辈面前,要把事情都先做足了。 有时候长辈非常看重这些的。 爷爷看看陈息青,又看看陈辄文。 不管性格如何,有时候老人家看人也还是准的,他看了好一会儿:“我每天都担心你的事,有时候晚上睡不着觉。” “他很好,不要担心。” “爷爷,我会对息青好的。” 两个人同时回答。 大概是这样的回答令他满意,又大概是病中的人很脆弱,爷爷又开始流眼泪:“都要互相让着点,不要吵架。” 陈辄文抽出了床头柜的纸巾,陈息青忙着找纸巾,然后陈辄文递了过来。 两个人很有默契。 “不会吵架的。”陈息青轻轻地帮爷爷擦眼泪,“要去大医院了,这是开心的事,不要哭了爷爷。” 陈息青感觉,听到要去大医院,爷爷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他哆哆嗦嗦地起床,已经准备要去医院了:“去医院。” 病得这么重,在家的几天,应该很惶恐吧? 在医院的话,至少能感觉到自己在接受治疗,但是在家,只会觉得在等死。 陈息青看得出来,爷爷很想去医院,去更好的医院。 那就带他去。 陈辄文帮忙扶爷爷坐起来,入手处感觉背上都是骨头,他微微皱眉,觉得老人家实在是太瘦、太虚弱。再看陈息青的表情,觉得他又该难受了。 没别的办法,只能陪在他身边,给他帮助。 三个人帮爷爷稍微打理了一下,又准备了一些必用品。 爷爷问:“我们怎么去?” “有医生来接。”陈辄文让他安心。 听到说是医生来接,爷爷似乎放心了,精神一松懈又开始犯困。病人体力消耗大,已经说了好长时间的话,想想是应该累了。 老人家安安静静地睡在床上,陈息青就守着他。 不一会,顾沁把他喊到了客厅。 “哥,还好有你。”顾沁说,“爸说,没有希望了,不烧钱了,就把爷爷接回来等,我也想送爷爷去医院,但我没那么多钱。” “你还在上学,这些都不要考虑,都交给我就好了。” 能理解顾沁的心情,想为亲人做些什么,非常想,但是条件不允许,没有这个能力。 顾沁拿出一张卡递了过来:“这是我从小到大的压岁钱,还有以前暑假兼职的,都在里面了。” 陈息青怎么会收呢,他把卡又塞回妹妹的手里:“哥有。” “我不,爷爷病了,我什么也做不了。”顾沁的嘴抿得很紧,细看嘴角有下拉的趋势。 看着这样的妹妹,陈息青心里软了一下——是啊,她还是个学生,不会有人要求她去为爷爷做什么。但是不能去照顾,不能出钱送去大医院,顾沁这么要强,一定是难过得不行了吧。如果不接,不知道又要难过成什么样子。 陈息青接过那张卡,揉揉妹妹的头:“好,你放心。” 九点钟,请的人已经到了,陈爸还没回来,陈妈也还没在家,粗略问了一下知道陈妈在亲戚家,陈爸今天去接她。 陈息青没有等,也不想起冲突,直接把爷爷送上了医护车。 顾沁跟着一直走,爷爷握着她的手:“小沁,要好好学习,跟你哥哥一样考个好大学。等我好了,再回来。” “嗯,周末我会去看你的。” “不要去看我,要好好学习。”想了想,觉得见不到孙女会想得慌,爷爷又说,“一个月去看一次。” 对于走之前没见到儿子儿媳,爷爷肯定也会想,但是他竟然没有提,陈息青就知道,有时候老人家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陈辄文陪着陈息青,在医护车上陪着爷爷。至于他们自己的两部车,请了两个代驾一路开回a市。 车子一路开着,有医护人员先粗略检查了病人的各项指数,到了a市,又以最快的速度转进a院进行诊断。 诊断结果没两天就出来了——无法手术,因为病人身体承受不了,建议配合中医保守治疗,好好地调理,争取减少痛苦,延长生命。 能猜出来的结果,陈息青低着头,坐在病房外。 想着医生的话,考虑到爷爷的身体原因,不建议化疗。要加强营养支持,吃一些易消化的食物,配合中医治疗,说不定能达到临床自愈效果。 总之,生存期说不准,可能是几个月,也可能是几年,不过几率比较小。 陈息青真的过着每天上下午各请一个小时,坚持上班,也坚持陪护爷爷的生活。一晃就是半个月,几乎每天都在极限。 陪护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不仅是身体上的,更多的是精神上的。虽然白天请了护工,但是陈息青总是觉得心里不安,就怕上着班忽然就接到病危通知。 少一秒照顾爷爷的时间他都不肯,非要每天看到爷爷,每天喂爷爷吃饭,看爷爷睡着才安心。 陈辄文眼看着他瘦了一圈,提出两个人轮班,陈息青不同意,坚持自己来。 于是陈辄文只能默默地在病房里又添了一张床,为的是让他能稍微喘口气——由于陈辄文的原因,爷爷是单独的病房,添两张床陪护是完全可以的,陈息青要忙的事情很多,陪护、给爷爷加强营养支持,有时候公司医院两头跑还不够,还要回家煲点汤过来。 为了让陈息青少跑一点,陈辄文就开始后勤工作,从他奶奶那里学了很多营养汤营养粥的煲法,每天做好就往医院里送,给爷爷加强营养的同时,也给陈息青加强,生怕他把身体累垮。 到了晚上看情况,陈息青黑眼圈重了,他就直接睡在医院里,晚上帮忙看着,好歹让陈息青不那么每晚醒过来无数次。 两个人都挺累。 有时候,病房外会转悠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老爷爷,往病房里看。目光对上陈息青的时候,陈息青会想着为什么会有这么年纪大的医生,这个年纪应该退休享清福了呀,一边点个头无声地问个好;目光对上陈辄文的时候,陈辄文就默默地别过头。 其实,最近陈息青工作上面临着很大的危机,一个看似心不在工作上的人,很容易引起一些人的不满。 虽然他已经很早地说明了情况,开早会的时候,还是被营业部的另一个新提上来的系长质疑了,问他这样下去会不会影响工作,如果实在不行,干脆申请休假好了。 意思是这个意思,但是说得比较不好听。 不是陈息青不想休全天,而是工作不允许。如果他休了,会给其他人带来很大的影响,一来是在公司不准备招新人的情况下,把工作分出去,会给同事造成很大的困扰;二来,确实,新开发的客户那边,没有陈息青确实不行,经过考虑,陈息青暂时不想放弃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况且,陈息青觉得他没有影响到工作,因为陪护爷爷的时候,他还是看邮件回复邮件的。 两个人同是系长,这个节骨眼说这个,而且说得非常不客气,陈息青沉默着,不想花力气去理论,总归还是这么工作着,对方也动不了他。 倒是曾斐鸿气死了,她站出来说:“陈哥每天请假他也没有影响工作!有什么事,我每天加班2小时搞定行不行?!” 小姑娘年轻气盛,这种行为是重情义,但是在职场上很容易吃亏,陈息青又开始担心另一个系长会不会找她茬。 不过还好,曾斐鸿直属陈息青的手下,暂时和那个系长没有任何工作上的关系。 曾斐鸿真的申请每天加班2小时,并且主动要求工作交接,帮陈息青做一些实在来不及做的事。 她是那个每天一下班就要冲回家陪男朋友的人,竟然要求每天加班两个小时,陈息青觉得非常非常对不起她。 下班的时候,陈息青很愧疚地看着小姑娘:“小曾。” 看出了陈息青的迟疑,曾斐鸿把他往外推:“陈哥快走吧快走吧,你看我吃了你那么多零食,是时候发光发热了~” “谢谢你。” “没事,陈哥你要好好的,看我,元气满满!” 第52章 曾斐鸿很聪明,工作上很多事情一点就透,就算是她之前没有接触过的资料,自己打开Excel研究研究里面的公式,也总能理解并且能试着做,只是钻的时间长短的问题。有实在猜不透的地方,再来求助陈息青。 陈息青本身教新人就会很尽心,现在对曾斐鸿,更是能教多少教多少,一点点也不会藏私。 日子就这么过着,在曾斐鸿的帮助下,陈息青在工作上好歹不会那么心力交瘁,这一点,他非常感激曾斐鸿。 小姑娘只是吃了他很多零食,他也一直只把曾斐鸿当成是小孩子来看,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能干,这么尽心,看在陈息青的眼里,像是一颗初露光芒的宝石一样。 陈息青也知道,曾斐鸿就是个恋爱中的小女生,平时也没见她在工作上有多拼,之所以能做到这种地步,只是为了帮助自己而已。 作为人,彼此都是相对的。陈息青想着,等那边新开发客户稳定下来之后,是时候带曾斐鸿出去见客户了。 小姑娘一定可以胜任。 最近,陈息青的身体有点被掏空的意思,越到将近周五,脑子里越会忽然一阵空,摇摇晃晃,然后会有很短的一阵眩晕想吐的感觉。 还好,周五之后就是周六,不需要上班,他可以短暂地缓一口气,这种症状能在周末得到改善。 爷爷最近状态好了很多,这点可以从他的心情看出来。他的眼神和表情,已经从最开始进医院时候的黯淡惶恐,渐渐变成了每次看到陈息青,眼睛都亮晶晶的。食量也变好了些,以前只能吃小半碗白粥,现在可以接受药膳汤以及营养粥。 这一点,无疑让陈息青非常振奋。 试想,劳累了一天,回家看到的是明显精神变好的爷爷,以及和爷爷说话说得很欢的另一半,这是多么一种充满希望和力量的事情?一天的劳累真的可以被尽数抹除。 他总会看着爷爷,又看看陈辄文,觉得,生活真好。 非常感激陈辄文,有时候陈息青会想,大概自己上辈子是个超级超级大好人,做了无数件好事,才会在这辈子遇到这么一个陈辄文。 上天赐给他的陈辄文。 如果没有陈辄文,这段时间该怎么撑下来呢?就算能撑下来,心情以及各方面的状态,一定远远不如现在,一定是满心的绝望无力,更不要提会感觉生活还是蛮好的了。 如果没有单独一间设施还算不错的病房,不能把医院当家,整天医院公司和家三头跑,没有一个搭把手的人,每天要工作、照顾爷爷、煲营养粥汤,会被逼得要疯掉的吧。 但是,一切悲观的走向都没有发生,因为,有陈辄文啊。 转眼又到了周五,工作结束后,陈息青照例开车去医院。 堵了一路,陈息青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比平时迟了20分钟,他有点烦躁,不知道这20分钟里,爷爷该等得多急。 停好车,一路快速地走着,再急匆匆地推开门,然后就发现爷爷正安稳地睡着,陈辄文则坐在病房的另一头发邮件。 没有想象中的老人眼巴巴地看着门外的画面,陈息青心里莫名一松。 听到陈息青回来的动静,笔记本前的人转过头,看到陈息青时,先是对他笑了一下,然后站起身迎了过来。 一把抱住,像个大型泰迪熊一样,把下巴搁在陈息青的脖子里,深吸一口气,然后抱着陈息青轻轻地摇来晃去。 很轻微的幅度。 “回来啦。”低低的声音闷在脖子里,陈辄文亲了陈息青的脖子一口,“我今天提前下班,过来陪了会儿爷爷。” 真好。 陈息青很认真地感受着对方的温度。 “嗯。”陈息青被陈辄文抱着,很有安心的感觉,也想一直抱着陈辄文不松手,抱多久都不嫌久,但是……好像有点久了啊,而且这是在病房,旁边爷爷还睡着的。 陈息青做贼心虚,忍不住拿眼睛去看病床上的爷爷,看他是不是醒着,是不是发现了这边的情况。 别说接吻,最近两个人搂搂抱抱也没有过,陈辄文整天盯着陈息青却亲不到抱不到,憋得不行。刚好周五,明天可以放松一下,逮着机会陈辄文就抱着人不肯撒手,很有撒娇的意味。 陈息青拍拍他的头,把他的头掰正,飞快地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笑:“好了,爷爷要醒了。” 看着那样的笑,陈辄文微微愣神,该有多久没有看到陈息青这样放松而又舒心的笑了呢? 好久了吧。 能在这种阶段看到陈息青笑,陈辄文觉得,做什么都值得了。 “……不会,爷爷刚刚睡着,我刚才和他说了很久的话。”证明着爷爷为什么不会醒,陈辄文又亲了陈息青一下,然后把人抱得更紧了,他低着声音问,“累了吧。” “不累。你累了吧。” “我也不累。”说着,又亲了两口。 接吻,陈辄文喜欢亲两口,每次都是,亲一口就不乐意,必须亲两口或者四口、或者六口八口,也不知道是什么嗜好。 陈息青不觉得自己矮过,直到他总是被陈辄文环抱住,对方耍赖一样不松手,而他自己怎么也挣脱不开的时候,比如现在。 “好啦,爷爷真的会醒……” 一句话没说完,门就被推开了。 刚才两个人的动作,使得陈息青现在是面对着门的,他看到门开,来不及躲闪,就探进来一个老太太。 老太太梳着丸子头,戴了副红框眼镜,目光贼亮地看过来,看得陈息青轰地一下手忙脚乱,从脸红到了耳朵根。 被……看见了啊。 他不是故意的…… 陈辄文发现了陈息青的异样,也转头看,刚好和他家心灵园丁四目相对。 陈辄文有点无奈:“……奶奶。”你怎么来了啊…… 心灵园丁笑眯眯地进门关门,然后溜达过来,打量着陈息青,压低声音说:“这个就是小青吧。” 小……青? “我……”陈息青比较懵,却还是及时地拯救了一下自己的智商,“奶奶好,我是陈息青。” 陈辄文的奶奶早就从陈颐之那边看到了陈息青的照片,最近听说陈息青的爷爷生病了,虽然陈辄文考虑到陈息青的处境,不想给他太大的压力,没对家里正式说,但是还是忍不住,就自己先跑过来看看。 一看,就看到了自己家的孙子抱着人家又亲又啃,不肯撒手,那股喜欢劲,看得老太太直眨眼睛。 而一旁的陈息青,长得眉清目秀,透出一股说不上来的气质,虽然照片上看了已经觉得不错了,但是现在一看,比照片上更好。再看他被自己的孙子亲得脸发红,然后斯斯文文地叫一声:“奶奶。” 那五官,那表情,非常合眼缘。 心灵园丁就在想:哦!怪不得小文喜欢这孩子,我看了也喜欢! “哎!你好。” 于是这天晚上,心灵园丁在病房里坐了很久,也没干别的事,就送过来一盅汤给病人喝,偶尔再和爷爷说说话,然后一直看着两个孩子是怎么照顾爷爷、怎么相处的,临走的时候,又过来加了陈息青的微信,这才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 “奶奶,最近达能怎么样?”陈辄文也念着他家的儿子,就问了一句。 心灵园丁停下脚步:“达能啊,我给它织了个帽子,它好像不太喜欢的样子。晚点给你们发图片。” 陈辄文觉得非常对不起儿子达能,有事就把它一狗扔在奶奶家,可是,现在是非常时期,也是没有办法,只能等把达能接回来之后,好好补偿它了。 心灵园丁走后,陈辄文发现,她把自己和陈息青拉进了一个三人组,微信群取了个名字,叫……文青。 猛然一看,觉得好文艺范儿,再一想不对劲,为什么要叫……文青? 陈辄文想了一下,渐渐感觉脸颊发烫,虽然这名字听起来很小女生……但是还不错嘛。 一个人的名字里取一个字,合起来竟然是文青,陈辄文以前从来没发现过。看来,这也是一种……缘分?正胡思乱想间,达能带着一顶绿色的小帽子、一副看智障的眼神的照片传到了群里。 点开大图,和达能的照片四目相对,陈辄文能想到的词语只有:好蠢啊…… 回想当年达能的帅照,真的有点时光是把杀猪刀的感觉。陈辄文心想,好好一条帅狗,怎么就沦落到了这种地步…… 回了一串省略号,默默地关掉了微信。 晚点的时候,陈息青在卫生间帮爷爷洗澡,陈辄文就在一旁准备着衣服毛巾,打下手。 他没进去,即使他跟陈息青是情侣,但对于爷爷来说,陈辄文确实是个不太熟悉的人,站在爷爷的角度,确实不愿意让一个不太熟的人帮自己洗澡的。 洗完澡,喂爷爷吃了一点点晚饭,等爷爷睡下后,陈息青整个人松懈下来,像虚脱了一样。 陈辄文睡的床位那边,有一道帘子和陈息青以及爷爷那边隔了起来。一开始,对于病房里有陈息青谈的男朋友,爷爷是有点不太自在的,为了让他自在点,陈辄文装了这一道帘子。 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陈息青那会儿满身是伤,晚上要换衣服的时候难保不被爷爷看到,这道帘子也起了掩护隐藏的作用。 陈辄文将陈息青带到自己的那一边,给他喝了一杯蜂蜜水,让他坐下,又帮他揉太阳穴,按摩头部:“今晚你好好睡一觉,爷爷这边我来。” 头部慢慢放松,好一会儿,陈息青转身,一把抱住了陈辄文,手环在他的腰上,他张口想说些什么,最后却是没有说,陈息青站起来,主动吻上了陈辄文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达能【递绿帽子】:爸爸这个帽子好暖和!给你戴! 陈辄文:不用,谢谢。 达能【再递绿帽子】:青爸这个帽子好暖和!给你戴! 陈息青:不用,谢谢。 第53章 周末很快过去,陈息青又开始了新一周的忙到喘不过气来的生活,每天医院公司两点一线。让他感到安慰的是,最近爷爷的状态越来越好,能醒很长的时间,甚至可以自己坐着,端着碗,自己吃饭了。 像做梦一样,可是确实在好转。 公司这边,那种忙到看不到头的状态也在慢慢改变,陈息青发现,不知不觉中,似乎头顶的阴云已经散开,已经能看到云层里透出来的光——最难的那段时间已经过去了。 他现在只要每天回去,看到爷爷和陈辄文,就会觉得满满的都是幸福感。 一晃就到了11月22日,今天是陈辄文的生日。 忙了这么久,从10月末到现在的11月末,两个人都没能好好地休息,现在爷爷状态基本稳定,陈息青想给陈辄文好好过个生日。 说起来,感觉非常对不起陈辄文,因为这段时间忙得昏天黑地,陈辄文也跟着受了很多罪,就连今天生日了,也不能像上次自己生日一样,两个人去超市采购,做一顿生日餐。 仅仅只能一起出去吃个饭而已。 至于礼物,这点还好,因为陈息青在知道陈辄文生日、和陈辄文在一起的时候已经准备好了。 下午下班,喂爷爷喝完营养粥,向医生确定了爷爷今天一天的状态,得到各方面都很好的回复,陈息青稍微安心了点。 爷爷知道今天是陈辄文的生日,对于这段时间陈辄文的帮忙,他也很感激。 以前他状态很差的时候,说实话,眼睛一睁就看陈息青在不在,一旦不在就会心里发慌。自己看着长大的孙子,现在是自己唯一的依靠和希望,怎么能不依赖呢?他知道,没有陈息青,自己只能在家里等死。 他很心疼陈息青,怕来大医院花太多的钱,怕陈息青没钱用,但是病痛的折磨太痛苦了,他也想活下去。 人到晚年,谁不怕死呢?谁不贪恋这世上的光明呢? 最初的那段时间,他有时候晚上会躲在被子里哭,不敢哭出声,却总能感觉那个时候,陈息青会拍拍他的背,告诉他,最近他的状态又好很多。 久病床前无孝子,这句话没有在陈息青身上验证到。 最近身体在好转,爷爷情绪在变好,也没那么太离不得陈息青了,所以催着两个人出去吃饭。 陈息青还是多陪了爷爷一会儿,等他犯困睡着之后,拜托护工帮忙看着点,这才和陈辄文一起出去。 两个人并肩踏出医院,在夜风中走着,受寒潮的影响,今天有点点冷。 “想吃什么?” “嗯……上次那家小火锅。” 陈辄文握住了身侧人的手,十指相扣,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也许是两个人太久没有这样放松过,陈辄文只觉得这一刻难能可贵,他微微收紧手,想想又在陈息青的手背上印上一吻。 陈息青看着他笑。 风吹乱了他的头发,路灯照着他温柔的身影,陈息青久久地不说话,然后,拉着陈辄文在人非常少的人行道上跑。 两个人疯了一样在风中跑,自由自在,畅快地笑。 怎么能不笑?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人,需要多少运气,才能遇到彼此这么珍惜的人,才能走到一起。 真幸福啊。 停下来,微微喘气,冷风不冷,心里很暖。 两个人走进了上次来过的小火锅店。 热情的服务员引着他们往里走,这次坐的位置在很角落里,但并不会觉得窄,只会觉得,这里是火锅店里的一方小天地。 难得的放松,两个人面对面坐着,点了汤底,点了单。 等菜上来的时间,陈辄文握着陈息青的手,仔仔细细地看:“瘦了好多。” 陈息青还没来得及说话,陈辄文又接着说:“所以要多吃点补回来。” “……好的。” 两个人面前各有一份淡橙色的纸,印有火锅店的logo,也不是菜单,还配了笔,问过才知道这个纸也没有多大的用途,是让顾客写写意见涂涂画画的。陈辄文拿起笔,在陈息青桌前的纸上画了一个超级大的圆。 “来画画。” “好啊。”虽然不知道要画什么,陈息青还是拿起笔,也在陈辄文那边的纸上画了个圆。 “该我咯。” 陈辄文伸出手,在陈息青桌前的纸上添了两笔,弯弯的,细细的,从陈息青的角度看过去,很像一个小姑娘的两片眉毛。陈息青也提笔,陈辄文就看到自己面前的纸上,多了两道粗得不像话的蜡笔小新眉。 两个人,两支笔,在各自面前的纸上,画着卡通画。 眉毛有了,陈辄文继续下笔,这次是一双大眼睛,还长了长长的睫毛。陈息青与之对应,画了一双死鱼眼,并且带上了黑眼圈。 陈辄文嘴角翘着,继续画鼻子、嘴巴、耳朵、辫子,陈息青也是同样的表情,默默地画着五官,还有小帽子、小领带,两个人想到什么就画什么,以至于陈辄文画的小姑娘帽子顶上还多了一双兔耳朵,陈息青画的小男孩还多了一对八字胡。 乱七八糟,两个人画得兴致勃勃。 由于是倒着画,都不能很好地掌握五官的分布,画得歪歪扭扭,非常搞笑。 有服务员美女上菜,瞄一眼两个人的画,顿时控制不住,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 画完,各自把自己的画拿过来,看一眼,然后……两个人同时开始闷笑,笑得肚子疼,最后经过比较,两个人画得一样丑。 陈息青送了陈辄文一支派克钢笔。 送这支笔,是由于他第一次在电梯碰到陈辄文的时候,着实被那股精英商务范儿刺了一下眼睛,考虑到陈辄文本身的气场,商务用的话,需要一支这样的钢笔。 人能驾驭好笔,好笔也能给人加分。陈息青甚至能想象到,陈辄文坐在办公桌前,指尖随意摩挲着笔身,下一秒龙飞凤舞地签名。不用想,肯定是非常好看。 字好看,人也好看。 打开包装,看到这支笔的时候,只有陈辄文知道自己是什么感受。 他本身自己也有一支,同系列,一模一样,只是不久之前遗失了,现在陈息青送他另外一支,他的心里非常复杂,复杂过后快要飞起来的感觉。 啊…… 就是那种“啊他怎么会知道我喜欢这种!”,“天哪和我的品位一模一样!”以及“啊我的那支刚丢他就补过来一支,问题是他从来不知道我用这种啊!这是缘分!我要喘不过气来了太开心了!”的感觉。 晚饭没有吃太久,饭后照例一只小小的元祖,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甜甜蜜蜜地吃完,回医院去了。 回家路上,陈息青说:“明年生日,一定好好地补偿你。” 陈辄文问:“……为什么要补偿,已经很开心了啊。” 真的,几个月前,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个人,现在却能和他肩并肩面对一切,真的已经很开心了。 陈辄文时常在心里想,自己真的很幸运。 看着这样的陈辄文,陈息青只想……亲他一口。 该怎样说呢?对方认为已经很好了,但是站在陈息青的角度,让他跟着自己遭罪,确实是自己做得不好。 不管了,来日方长,好好对他就行了呀,陈息青这样想。 顾沁在周末过来了,她请了一天半的假,背着厚厚一坨书,吭哧吭哧地坐了大巴过来。也没跟陈息青说,直接自己到了医院门口,给她哥哥打电话:“哥,我在a院正门。” 陈息青赶紧下楼去接,下楼之前对爷爷说:“小沁来了,我去接一下。” “哎!”爷爷坐了起来,咧着嘴巴,伸长脖子点点头。 等孙女来。 顾沁带了月考的试卷来给爷爷看,她学物化,这次就带了语数外物化五门课的卷子,展开一看,满试卷几乎都是钩钩。尽管爷爷什么也看不懂,但是能看懂打了多少个钩,得了多少分,他一边看一边笑,哑着声音,明显的开心而又自豪:“我家的孩子都很聪明!” 这话一出,顾沁就快哭了。 小时候开始就很优秀,一路拿奖状,爷爷一辈子没怎么读过书,就爱看她的奖状和高分试卷,每次都能嘚瑟半天。随着她慢慢变大,也几乎不怎么给爷爷看试卷了。 现在,还能给爷爷看一眼,还能看到他满脸的高兴样,怎么会绷得住。 她智商高,成绩很好,得满分对她来说非常简单,其实她想哭不仅仅是因为爷爷高兴,而是,爷爷的状态实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爷爷去a市之前的状态她是知道的,说奄奄一息也不为过,后来她也时常给她哥打电话,她哥都会说:“爷爷挺好的。” 她只当陈息青是安慰自己才这样说,她想着爷爷,大概是形容枯槁,可能比在家里的时候还不如,而自己长时间不在他的身边。想一下,心里就难受一下,坐大巴来的时候,几乎已经是哭了一路。 这次她带着试卷过来,其实是抱着让爷爷放心的心态来的。 却没有想到,出现在她面前的爷爷,真的是挺好的。 爷爷变胖了一点,不像以前那样惶惶恐恐,皮包骨头透着灰败的死气,现在的爷爷,眼神都变得带了生机。 让她一眼看过去,看到的满满都是希望。 第54章 顾沁一直陪着爷爷,和爷爷说话,喂爷爷吃饭,可以看得到的是,爷孙俩的心情都变得很好了。和陈息青一样,顾沁看到爷爷状态好,来的时候拧着的眉最近已经舒展开,带上了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应该有的笑;爷爷则是一有精神就看着孙女、孙子以及孙子谈的对象,眯着眼睛乐呵呵。 在爷爷看来,最近的好转意味着身体的康复。胃炎而已呀,医好了就好了。 他也在想着,该回家了,一直在这里,会给陈息青带来很多很多的麻烦。 有时候,很多老人是很敏感的,不怪他们敏感,年纪的因素和家庭环境的因素,让他们很怕被后辈、被年轻人嫌弃。 其实想想,儿女小的时候,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真的到了晚年,却担心着会不会被儿女嫌弃。仅仅是因为老了,觉得自己已经没有用了。 他们年轻的时候也曾发过光,不管是怎样的人生,都创造过自身的价值。这一点,怎么能被磨灭?怎么能被嫌弃? 但凡是人,都是终将老去的啊。 爷爷在想什么,陈息青一眼看穿,他坚决不同意爷爷回去——好不容易稳定住的病情,怎么能在这个时间放爷爷回家? 不可能的。 陈息青一口回绝:“不行,爷爷你得一直在这里,一直到……康复为止。” 康复,其实说得有些底气不足,毕竟是晚期,但是陈息青总是抱着一丝的希望。 和哥哥一样,顾沁也不愿意让爷爷现在回家,她感觉爷爷在哥哥这边,她能放心一点。 其实,顾沁心里有着诸多亏欠。平时上学,一个月回不了一次家,回去了也只是一起吃吃饭,并不会多去和爷爷聊什么。 这大概是人的通病。 一家人,相处的时间久了,恍恍惚惚就觉得会一直这样下去,所以,该有的关心忽略了,该回家的车票没有买,总觉得,时间还长。 直到人病了,病入膏肓,才慌了,才蓦然惊觉,意识到自己平时做的真的很少很少。 有的人就永远地失去了机会,而有的人还能补救。 顾沁觉得自己刚好是幸运的那一方,一切都还没有太晚。幸好,还来得及。 从书中抬头,看着爷爷花白的头发,看着他小口小口地喝营养粥,顾沁很希望自己能快快长大,能够成为她哥哥那样的人,有能力,心里有爱,肩上有担当。 尽管她知道,哥哥很辛苦,但是哥哥能做到的,她也必然可以。 除去那阴影般的两年多,其实一直以来,都是以哥哥为榜样的啊。 顾沁低头,弯着嘴角翻着书,背好一句单词,一旁陈息青给她削着苹果,苹果在修长的手中轻轻转着,宽度均匀的果皮拖出来长长的一条:“什么事这么开心呀。” “没有。”顾沁答。她抬头再看一眼哥哥,觉得,哥哥还是那个哥哥。 真好啊。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到了晚上,陈息青想让妹妹住酒店或者回自己的一居室住,顾沁不愿意,说想陪着爷爷。 想想也是,好不容易来一次,一定是半步不离地陪着才对。 几个人商量一下,最后决定,陈辄文回去睡一晚,把床让出来给顾沁。 病房里就剩下了爷孙三人。 这大概是爷爷生病以来,他最开心的一天,以至于他现在明明舒展着眉头在睡觉,嘴角却似乎总是带着笑,让人看了备感宽慰。 顾沁低声问:“他一直陪着你在这里吗?” 她问的是陈辄文,从她到这边,看到的都是哥哥和陈辄文一起照顾爷爷,以及互相照顾,两个人之间的互动,虽然很平常,但是却让这个小女生看得几乎晃了神。 其实这边有两张陪护的床,一看就知道,根本不需要问。但是顾沁看着这样的场景,似乎就是想要急于确认什么——最近陈爸和陈妈的相处,让她越来越感受不到家里的温暖,现在,她竟然在一对同性恋人的身上,看到了平淡生活里的小幸福。 “是啊,他很好。” 顾沁几乎没怎么睡着,脑子里装了很多东西,爷爷的病,哥哥和爸妈的关系,自己的学业,一直到后半夜才勉强睡着一会。 第二天一早,陈辄文带过来三人份的早餐,以及爷爷的特制营养汤。 相聚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于是,两天就这么过去了,周一要上学,周日下午,顾沁不得不返校。 陈辄文说什么都不肯让她自己再坐大巴回去,他买了一堆小女生应该爱吃的零食,满满当当,单手拎了两袋子,然后又把顾沁重重的包一拎,斜跨在肩上,帮她把门打开,笑:“送你回学校。” 个子高,拿了太多的东西也不会让人看着很吃力,反倒有一种轻轻松松充满力量和朝气的感觉——顾沁就是这么觉得的。 病房里,爷爷伸着脖子朝这边看,孙女要走,他的情绪稍微低落了一点点,看得出来他很舍不得。陈息青就不送顾沁了,顾沁走,他在这边先陪着,好歹不让病人的心理产生太大的落差。 陈辄文当然也留意到了,他又对爷爷说:“爷爷,小沁有空的话,下周我再去把她接过来看您。” 顾沁跑回病房,抱了爷爷一下:“爷爷,下周我再来。” 爷爷开始摆着手口是心非:“……不要来,影响学习。” 顾沁回:“我很聪明。” 爷爷就笑眯了眼睛:“好。” 陈辄文等着顾沁,先让她出了门,自己再跟房里两个人打招呼:“我们先走了。” 对待女生很有绅士风度,对待家长也很尊敬,对待自己的哥哥,是看得到的满眼的爱,对待自己的爷爷,是有些亲人都无法企及的耐心——顾沁就是在这两天被陈辄文给收买的,这一刻,她竟然觉得他哥这样的人,就应该配陈辄文这样的人。 因为看着他俩,就觉得有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和谐。 病房里,陈息青陪爷爷说着话,以免他难过,而走向停车位的一路上,陈辄文也陪着顾沁说话,也是以免她低落。 两个人很快上了车,顾沁和他聊得有点熟了,于是好奇地问陈辄文:“你和我哥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嘛……陈辄文开始回想他和陈息青认识的那一幕,他老早就知道陈息青了,陈息青是在那天撸他家达能的时候才认识的他:“因为我家的阿拉斯加犬。” “你养狗?” “是啊。”拿出手机,翻出了一张达能的照片,然后递给顾沁,“你看。” “帅!”这已经是顾沁所能做出的最强烈的反应了,她抱着手机,看着屏幕里的狗,无论是脸型、毛色还是眼神,都很帅啊!如果狗在眼前,顾沁也会想伸手去摸一把狗头。 顾沁爱狗,随她哥。 陈辄文笑而不语,脑子里冒出来的是他家达能的另一张近照,心想,还是给它留点面子,不给小丫头看了:“以后过来玩的时候,可以遛遛它的。” “好啊!” 两个人说着话,气氛有点不错。 虽然陈辄文没有妹妹,也没有和小女生相处过,但是以他的情商,和任何人都能聊到一块而不尴尬不冷场的,前提是,对方不是令他面红耳赤手忙脚乱的陈息青。 然后,在气氛很好的时候,顾沁不小心手一滑,屏幕上跳出了下一张照片。 是她哥。 陈辄文紧张了一下,连忙看过去——照片上的人正在睡觉,安静的睡颜,很明显,这张是偷拍,还好没什么尺度,只是平平常常的一张睡觉的照片。 “……抱歉,我不是故意翻到的。”一不小心翻了人家的相册,顾沁连忙道歉。 陈辄文的耳朵在变红,极力思索着手机里有没有什么不合适的照片,好像是没有?转头又想,在小姨子……算了不管是小姑子还是小姨子吧,在小姨子面前,这点还是要稳住的。 “没关系。”他淡定地接过手机,开始输入导航地址。 顾沁看着他的动作,心里有点奇怪——分明还没告诉陈辄文自己学校的名字,对方已经输入学校名准备开车了,难道是哥哥告诉他的? “你知道我的学校啊。” “你和你哥一个学校,T中很有名,出来的学生都很厉害。”陈辄文笑,“而且你那些高分试卷上,都印了学校名字的。” “噢,我不知道你看过试卷。” “瞄到的,分数很高,很棒啊。” 顾沁有点不好意思:“没有……” 陈辄文自然地接过话:“以前去T中参加过竞赛,那边很漂亮,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一直想再去看看,今天终于有机会了。” “是什么竞赛?” “计算机。” 两个人从计算机聊到数学物理,又从物理聊到化学,高中所有的科目乱七八糟随便聊。聊完天,顾沁看向陈辄文的眼神已经变成了“你知道的好多啊你真厉害”,陈辄文表面淡定,其实心里暗暗捏一把汗:啊……还好还没忘光…… 于是这天,陈辄文送完顾沁,回到了医院,心里美滋滋的——收买好了爷爷,收买好了妹妹,这样至少在那一家人里面,已经有两个人能理解陈息青了。 怎么能不高兴呢。 心情愉悦的陈辄文,又去了次奶奶家,去见他家的狗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达能:啊我是谁我在哪里我为什么没有头发只有一顶绿帽子。 达能:啊我爸爸呢?今年我的生日为什么没有过?我的特制狗狗蛋糕呢? 达能:啊你们是把我忘了吗?啊人类真凉薄啊呸。 陈辄文:来吃紫薯胡萝卜包菜鸡肉蛋糕。 达能:啊啊啊好的汪!!爸爸我爱你汪爸爸!!! 第55章 最近,爷爷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他尤其喜欢看外面的阳光以及花花草草。 比如现在,爷爷穿着病号服,扒在窗前,伸长脖子向外看。 陈息青看着他,就觉得兴致勃勃看窗外的爷爷好可爱。 也看得出来,久病的人在屋里闷得太久,最近天气这么好,当然很想出去看看。 陈息青记在心里,出门买了轻薄容易穿却很暖和的衣服,然后在中午最暖和的时候,给爷爷穿上,用轮椅推他出去闲逛。 于是中午的医院里,总能看到一个帅帅的年轻人,推着个老人走来走去。 这位老人满脸的笑,掩不住的开心。 医院里也不是每家的孩子都有这种耐心,这么一圈转着,能看得出来爷爷心里的那种小嘚瑟,尽管他只是内心偷偷地在乐,就像被父母带去迪士尼乐园玩的小孩。 那就这么一直开心下去吧,把爷爷宠成小孩,有什么不可以呢? 陈辄文的奶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最近也是超级爱往医院里跑,每次都带着她做的药膳看她的孙子男朋友的爷爷。 说她有趣也有趣,无趣也无趣,她能看着陈辄文照顾爷爷看半天,再看陈息青照顾爷爷又半天。 为什么这么爱看这种场景,究其原因,很简单,心灵园丁觉得这俩孩子真懂事,相处也好,对老人也好,怎么看怎么顺眼。 陈辄文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秉性她一清二楚,陈息青也这么好,她想想就觉得孙子很有眼光,于是越看越爱看,已经开始张罗着要陈辄文先跟着陈息青回去见家长了。 心灵园丁属于那种没有高文凭,但是挺有文化的调皮老太太,陈息青的爷爷只会写自己的名字,还写得歪歪扭扭,之前也说过,他看到比较厉害的人就会默默地往后躲一躲。 他第一次见心灵园丁的时候,身体状态很不行,后来慢慢好转,能跟老太太多说两句话,又花了一段时间才稍微熟识。 现在陈息青的爷爷一看到老太太来,就知道有人和自己说话了。 陈息青的状态也越来越好,上班也卸下了严重的心理负担,不再是每天提心吊胆,而是在公司安安心心地做完事,下班回去照顾爷爷。 这天,公司早会开始了新一轮的宣言,还是由一位新人领读。只见新人双脚保持立正姿势,双手向后背,昂着头,提起声音一字一句地念:“平平安安上班!高高兴兴下班!” 大家一起跟着念:“平平安安上班!高高兴兴下班!” 生产部长宣布散会:“好的!开工!” 一旁最近刚刚学了一句中文的日本人也来一句:“新的一天请多指教!” 在大家的笑声中,早会结束。生产部长在一群人中问:“今天这宣言是谁打印的?” 有人答:“小曾帮忙打的。” 曾斐鸿刚刚准备回办公室,听到有人在说她的名字,连忙回头问:“呀,有什么事吗?” 生产部长说:“小曾,你这个宣言打错了呀。” 曾斐鸿有点奇怪,先去看板前确认是不是有错字,确认一遍毫无发现,于是说:“没错啊……” “你写倒了。” “没啊,他们手写版就是这样,我照着打出来的。” 部长忍不住乐了:“不都是高高兴兴上班,平平安安下班吗?你看,咱们这个倒了。” 曾斐鸿一看,看板的意思是,只求每天平安地到达公司,然后再高高兴兴地下班,顿时也在一旁笑开了:“可是我觉得挺有道理的哈哈哈哈,下班本来就很高兴啊哈哈哈很对啊哈哈哈哈……” 陈息青回办公室回得快,已经在开始发邮件,就听到曾斐鸿的笑声一路传了过来,他还没问曾斐鸿什么事这么开心,曾斐鸿自己就哈哈哈地把为什么笑告诉了他。 陈息青弯起嘴角,心想,可不是么……最近一直是高高兴兴地回家,见爷爷,见陈辄文。 爷爷那边基本稳定,病情不会恶化但是也没有好转,只是体力精神等明显变好了。陈息青可以定神一点,跟一跟客户公司那些疲软人类的疲软进度。 “小曾。”陈息青说。 “什么事啊陈哥?” “昨晚我发了封邮件,你看到没?” “啊……我还没看,你等等啊。”曾斐鸿蹭蹭蹭跑去开电脑,今天她来得比较晚,还没来得及开邮箱就早会了。以为有什么活要干,没想到打开一看,竟然是……公司要派她出差了!就在下一周! 快速地扫一眼行程单,地点,酒店信息以及同行人,曾斐鸿脸上的笑越来越大,陈息青就在她斜对面,将她非常有意思的小表情收在眼底,恍惚想起自己当年第一次出差的时候,也是有一点小激动的。 很明显,曾斐鸿比他当初激动多了,看完邮件,曾斐鸿跑过来抱陈息青的手臂,使劲晃啊晃:“啊啊啊!陈哥!!!!我我我我好开心啊!!!!” 办公室里现在没别人,就曾斐鸿、陈息青还有个王昭。 王昭在一旁说:“得好好感谢你陈哥,是他安排你出去看看的,家里的工作最近就先交给我吧。” “王哥你真好!”曾斐鸿开始睁着她那双萌萌的大眼睛看向陈息青,“谢谢陈哥~” 小姑娘撒起娇来,是真的很可爱,一点也不会做作。曾斐鸿这个人,她能毫无形象地哈哈哈哈,也能仅仅是睁着双眼睛看着你,就会让你觉得她真可爱。 陈息青也笑了:“别听小王胡说,是小曾自己工作出色,公司才给的机会,加油!” “嗯嗯嗯!我会的!”曾斐鸿握拳,“现在开始,我要好好准备!” 今天陈息青没有开车过来上班,陈辄文约好下班到公司外的拐口接。 这是陈辄文第二次来接,上次是那个风雨交加的晚上,陈息青到现在都记得那时候的陈辄文,全身湿透,就留一颗脑袋是干的,把那把可怜的小伞全部为自己挡了雨。 那时候的他,很令人心动啊。 心里想着,陈息青加快脚步——和陈辄文每天都见,但是上一天班,还是想着要早点见到他。 想见的话,那就抓紧时间。 然而步履轻快的人还没走到拐口,就青天白日见了鬼,一辆车就停在路边,是好久没见的傅审言的车。 说实话,这段时间很忙,陈息青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想起过这个人了。说得简单点,是已经把这个人忘了。 很奇怪,不管怎么说,都是曾经的恋人,就一个人的记忆来说,偶尔不受控制地脑子里出现一下也不奇怪。而陈息青,真的一次也没有想起来过这个人。 陈息青的第一反应是离那辆车远点,然而对方也看到了他,直接开门下车,速度之快让陈息青来不及回避。就这样面对面,傅审言站到了陈息青的面前。 敢这么明目张胆站自己公司门口,这可是以前交往一年从来没有过的事,既然撞上了躲不开,陈息青就淡淡地抬眼打量他。 样子没变,衣服还是以前一起去买的衣服。 看了几眼,陈息青总觉得这人他并不认识,只是套了个他以前认识的人的皮囊。 什么感觉呢?陌生,没感觉。 再有就是想赶紧走,不想在这里耗时间,他想尽快去找陈辄文,撸达能,陈辄文说带着达能一起来的。 “息青,我们复合吧。”陌生人很是开门见山,直接过来说明来意。 求复合来了,而且是干巴巴很仓促的求法。 陈息青听着,顿时觉得索然无味,并不想跟他说话,沉默着试图绕开他。 傅审言挡住了他的脚步,又说一声:“对不起。” “没什么好说的,你走吧。” “那个时候,我真的只是出去散心,后来你提分手,我就……” 一辈子和谁在一起,这种决定岂如儿戏,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陈息青无语地笑:“傅审言,现在我不缺你的解释。你也什么也不用说,因为不可能。” “我想你。” 傅审言觉得自己一定是反射弧很长很长,所以直到现在他看着一脸风轻云淡的陈息青,才真切地感受到了分手的难过。 原来以为会一直对自己好的人,一晃已经不在了很久。傅审言也搞不太清楚自己的想法,上次他一身伤,顾及到面子问题,怕回去给付俊卓看到,追问,于是一个周没有回去。 付俊卓果然是个嚣张跋扈好样的,几通电话没能把他催回家后,转眼就大闹天宫,泄愤似的把家里茶几给砸了,顺带砸出一手的伤,拍了张鲜血淋漓的照片发过来,问:给句话吧,你回不回来。 他知道,付俊卓飞扬跋扈的外表下,其实是很极端、很歇斯底里的一个人。 这个人永远随心所欲,他可以是邻家乖巧的小孩,可以是饱读圣贤书的文化人,也可以是街边咬人的疯狗一条,一切全凭他心情。 傅审言当然是回去了,带着付俊卓去看医生。 从那以后,他越来越觉得付俊卓变得非常敏感,捉摸不定,总是问他一些奇怪的问题,没事就面不改色地把纱布粗暴扯开,每次都弄得一手的血。 傅审言爱他吗?当然爱。 但是经得起这种折腾吗?经不起。 于是慢慢慢慢,他开始非常想念陈息青。 作者有话要说:  【 小剧场 】 达能:爸爸,我可以咬拖鞋吗? 陈辄文:拖鞋会打你。 达能:爸爸,我可以撕沙发吗? 陈辄文:爸爸会打你。 达能:哦!爸爸,我可以咬傅审言吗? 陈辄文:乖,晚上给你加餐。 达能:︿( ̄︶ ̄)︿好~现在就去!唉爸爸你怎么把我锁起来了! 陈辄文:战-5渣好好休息不要乱跑,看爸爸的。 第56章 平淡久了向往激情,兵荒马乱又怀念安宁。 所以,一个人的心里,到底能装得下几个人呢? 在傅审言心里,陈息青和付俊卓是两类人。 陈息青永远是那个安静的为自己做好一切的,像是空气,安安适适包围着自己。他觉得这个人的存在可有可无,然后失去了才惊觉,失去陈息青是打着麻药割了块肉,药效褪去开始疼得要死要活。 而付俊卓,则是瑰丽的极光,张扬到极致,那一刹那的绚丽足够令他迷恋到不能自拔。他需要去追赶,需要去渴望,所以他一直向着极光奔跑。 后来,他被光刺痛了眼睛,他急需治愈,然而,药却没有了。 曾经的空气笑着给他又补了一刀,撒了把盐。 时间能不能倒流呢? 就倒流到付俊卓回A市的时候,或者倒流到陈息青对他说“要么带我走要么分手”的时候,他一定不会仗着对方爱他,拖起行李箱就走。 其实当陈息青跟他说分手,当他一个月后回家,看到的是没有了一丝陈息青的痕迹的房子时,他都是有点失落的。不过那点失落没能存活太久,很快被付俊卓火辣的吻抚平了。 然而,一个人的本性是不会变的,安定不下来的人永远会安定不了,他迷恋着付俊卓的皮囊和性格,但那个人终究不是适合一起生活一辈子的人——像颗带满毒和刺的甜果子,你要他的甜,就要他的刺,还要他的毒。 谁没有年轻的时候,那时候,特立独行的性格,轰轰烈烈的感觉,确实有着致命的吸引—— 所以大学时候的傅审言,第一次见到赤着脚坐在学校高楼边缘,晃晃荡荡弹着吉他唱着歌,一点也不担心是不是会掉下去摔成饼的付俊卓时,有种“整个世界都为他停住了心跳”的感觉。 于是去追去寻,去宠去溺,为他改变原则改变一切,终于抱得心上人。付俊卓却不是他能驾驭的野马,野马天生野,野马爱自己比爱他多。 后来种种种种,他放付俊卓走了。 年轻的时候,平平淡淡则寡淡到无味——陈息青那会儿并不知道这段往事,也没找准傅审言到底喜欢什么款,于是一本正经地以和傅审言一样的理性的外表走到了他的身边。以朋友的身份,以朋友的相处方式。 然后,时间拿着把刀一步步逼着,人一步步退着,退到悬崖时开始渴望安安稳稳的生活。 傅审言累了,不想要刺了,不想要毒了,也不想粉身碎骨了,他想要陈息青的温暖了。 于是,他和陈息青走到了一起。 陈息青替他养好伤,他的野马在外飘荡久了想回来了,傅审言不淡定了。 所以,和陈息青一拍两散,和付俊卓重归于好。 后来呢? 后来就到了几个月前,就到了一周前,付俊卓逼问他到底是不是还喜欢着陈息青。 他不明白,为什么付俊卓会变成这样——其实很简单,是付俊卓对他上了心,所以没了以前的洒脱从容,占有欲时常会把人改得面目全非。 以前付俊卓是他心中绝对的白月光,所以怎样肆意活动,傅审言的目光始终是跟着追寻着的;付俊卓是张扬,但他敏感,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怎么会感觉不到陈息青在傅审言心目中的地位变化呢? 什么变化?就是翻身农奴把歌唱,蚊子血又慢慢变为心间朱砂痣的趋势。 付俊卓肯回头,是因为发现外面的花花世界什么都好,就是没有一个像傅审言一样宠着自己的人,而且傅审言是他轰轰烈烈的初恋。 他骄傲任性,当初被傅审言头破血流地追着纵着,怎么能容忍陈息青夺了他的地位?就算是心里偷偷念着,也不行。 不能忍啊,绝对不能忍。 于是他歇斯底里,去攻击陈息青,去折腾傅审言。 这种折腾在傅审言去上海出差后不着家,而他又知道傅审言还和陈息青吃了顿饭的时候,达到了极致。 为什么一起吃饭?好,为工作。那么,为什么吃完饭不回家? 还好几天都不回家? 说来,傅审言也觉得很憋屈,他那么好面子,当然不肯说是因为自己被陈辄文揍了。身上都是淤青,这种淤青怎么能让付俊卓知道? 于是他撒谎,说忙,说出差,周六也在出差。 那周日呢?周日回老家看看。 付俊卓信么?不信。 傅审言一定是和陈息青搞到了一起,就和当初他回来,勾勾手指,什么都没做,傅审言就分了手回到他身边一样。 童年不幸,张牙舞爪的付俊卓有自残的毛病。 年纪小的时候,对伤痛的排除能力很差,不能对外界发泄,只能拿自己开涮。付俊卓心里压抑的难受的时候,就爱往自己身上来一刀,看到鲜血流出来的时候,难受会跑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言语无法说明的雀跃。 于是他的手腕上,满是大大小小不规则的旧伤疤的痕迹。 直到他年龄慢慢变大,自残次数才慢慢减少。 所以傅审言不回家,付俊卓又稳不住了,于是重操旧业,把茶几砸了,手砸破了。 来啊!折腾啊! 折腾到傅审言带他去医院。可是感觉还是不对,没有安全感。 好啊!继续折腾啊! 折腾到傅审言一看到他就心累,一看到他的号码就不想接,在外面住酒店,更不回家。 都变了。 付俊卓不明白。 傅审言也不明白。 两个人似乎变成了陌生人。 唯有此时,傅审言才真的念到了陈息青的好,反复思考了很久,跑了过来,拦住了陈息青。 然后,被拒绝了。 那边上演着“以前是我不对现在我回来了,啊?你已经不爱我了”的戏码,这边陈辄文踩着他的小油门,带着他的狗儿子,高高兴兴接他家陈息青来了。 今天原本是准备提前十分钟到,然而路上有点堵车,稍微晚到了几分钟。 到了拐口,陈辄文停车,开了点窗给达能透透气,为了防止熊达能直接跳窗,窗户只开了一点点缝。 只见达能把鼻子凑到窗边,伸出了一张嘴,然后试图把狗头也塞出去,没成功,然后它就退回来,不满意地对着不远处骂骂咧咧,嗷呜了好几声。 陈辄文顺着达能的目光看过去,遵循“人群之中第一眼能找到喜欢的人”的原则,第一眼看到了他家陈息青,然后第二眼才看到了傅审言。 这是贼心不死要挖墙脚! 陈辄文顿时感觉……要炸了! 他把窗户缝隙关到达能鼻子都塞不下,然后把达能往车上一锁,火烧屁股地赶了过去。 分明是很着急的,但是越接近,陈辄文越装作很淡定的样子,步子迈得越沉稳。 他一步步走近,走到两个人面前,笑眯眯地对他家陈息青说:“等很久了吧?我迟了几分钟。” 陈息青一见他来,顿时觉得一股微风拂过,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这种发自内心的笑,是见到陈辄文自然而然的反应,真的不是故意的,陈息青也没那个心情去气谁,没必要。 傅审言却要气死了——一个是对自己很好自己作掉的前任,一个是揍过自己的、前任的新欢。这种感觉太微妙了,看到陈辄文就恨到牙痒,奈何到现在也没有办法把场子找回来,但是万万不能声张;看到陈息青就难过,他怎么就变得那么快? 想着想着,已经憋到快要内伤,但不能扭头就走,否则在陈息青的面前,自己是多怕了陈辄文似的。 陈辄文想就地再把人揍一顿,但是现在朗朗乾坤,文明人不动手。 文明人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把陈息青轻轻地拉到了自己的身后,然后看着傅审言,皮笑肉不笑:“你有事?跟我说说。” “有什么好说的?跟你没话说。”傅审言也带上了笑,凉凉地回。 然后对陈辄文身后的陈息青说:“我知道你在生我气,我们都冷静一下,好不好?” 背后撬墙角也就算了,当面还能这么说,已经……忍不了了啊! 必须得收拾一下了。 生气的陈辄文扒掉了文明人的外衣,化身野蛮人,抬腿就是一脚。 傅审言闷哼一声,倒退一步,靠在了路边的树干上,然后他迅速地回过神来,扑上来准备干架。 战火即将飞起,陈息青反应也很迅速,在两个人真的打架之前闪到了中间,避免了一场腥风血雨。他面对着傅审言:“傅审言,你是小孩子吗?我和你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 说着,伸手把陈辄文往身边一拉:“当着我男朋友的面跟我说这种话,非常失礼。” 陈息青说完,不给傅审言任何说话的机会,转头看向陈辄文:“辄文,回家了。达能在扒车窗了。” “嗷呜~”附和一般,远远地传来一声狗叫,达能在车上气得骂人。 扭头看,达能把脸贴在窗上,急呼呼地想往外拱,然后就把自己拱成了一个变形的大饼脸。 拱一次不成功,退回去骂一声,再拱,再退,再骂,车窗纹丝不动,青爸就在不远的前方,但是它过不去。 达能气得一甩头,开始噼里啪啦挠车座,最后很不开心地……开撕。 第57章 “嗯。” 陈辄文立即同意了,最近时间很紧张,白天各自上班,晚上一起照顾爷爷,其实他们俩单独相处的时间非常少。 比起在这里和傅审言耗时间,他更想到车上和陈息青说说话,况且熊达能还在造反撕车。 两个人像约好了似的,一起往车那边走。 达能刨了一通车,抬头看爸爸们已经过来了,赶紧住手,乖乖巧巧地坐在了车后座上。 一段时间不见达能,它头上的毛长出来了一点,之前偷吃芒果的黄脸也变白了,比上次见它能看了点。此时此刻,正吐着舌头亮晶晶地看着车窗外。 这么久不见,陈息青当然很想揉达能一把,但是达能犯了事,现在就上手摸显得有点鼓励它撕天撕地,得让陈辄文先教育教育。 “达能,耍脾气撕车呐?”陈辄文打开车后门,笑眯眯地问,“开心点了吗?” 见到它爸来了,达能一秒变成飞机耳,费力地摇动着它最近明显圆了一圈的尾巴,左前爪招来招去。 “少套近乎。”陈辄文伸手。 达能以为要被打,吓得眼睛瞪得溜圆,然后就胆战心惊地被它爸爸捏了两把脸。 捏完狗,陈辄文笑着对陈息青说:“真的肥了很多。” 陈息青点头,表示看得出来。 没有被揍,达能立刻解除危险警报,它太久没有看到陈息青,赶紧一溜烟下车,开开心心地扑向陈息青。 黏黏糊糊地挨着,一步也不肯离开。 原本陈息青是打算坐副驾,把达能放后座的,谁知道达能死活不上车,一副“你坐哪啊我想跟你坐一起”的表情。 于是一人一狗都坐上了车后座。 那边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这边傅审言却感觉浑身都失却了力气。 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刚才陈息青的话,傅审言不能动一样,站在原地。他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觉,不甘心和不相信,最多的是被狠狠抛弃的感觉。 眼巴巴地看着两个人越走越远。 不相信,就这样云淡风轻地拒绝了?比他当时拖行李箱走的时候还要决绝?以前对他的包容和照顾呢?怎么就变了呢? 不相信。 但是这是事实,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陈息青会在他的面前转身,和别人携手走开。 真他妈狠啊,以前没看出来,陈息青是这样冷血的人,举手投足间的不介意,毫不在乎的微笑…… 傅审言第一次认识这样的陈息青。 他没有追上去,因为觉得很耻辱,也因为他很看得清形势,论打架他不是陈辄文的对手,况且不远处有人经过,这种时候打架可以,但打输了不好看。 远远地看着那两个人的背影,第一次发现陈息青的背影是那样的好看,走姿也很顺眼。然而,无论多好看,多顺眼,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陈息青不是很爱他吗?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傅审言将目光凉凉地投向了陈辄文。 冷风阵阵吹过,膝盖被踢的地方非常痛,傅审言不得不忍着痛上车。 试着抬脚去踩离合器,发现,今天这膝盖很有可能开不了车了。 傅审言胸口闷着一口气,他抬眼一看,远远地,拐口的车上跳出来一只大型犬,亲亲热热地扑向陈息青,陈息青张开双手去接,看上去非常开心。 大型犬一甩尾巴围着那两个人撒欢地绕了几圈,场面非常黏糊。 他看了很久,想起了以前陈息青要养狗但他不同意。是的,他不喜欢狗,但是现在却在不自觉地将陈辄文想成是自己——他和陈息青,养了一只狗。 直到那两个人上了车,那只狗跟着也跳上了车,车子缓缓开走,那一瞬间,傅审言像是真正意识到了什么,疯了一样下车,似乎想要追上陈息青。 当然,他没有追上。 站在路边,傅审言一瞬间只觉得鼻子发酸,那种被伤害被抛弃的感觉毫不留情地砸向了他。 他回到车上,不开车,不干嘛,面无表情地盯着陈息青他们消失的方向。 很久很久,呼出一口气,脸上才开始有了一点表情。 他将手搭在眼皮上,恍惚间,他觉得陈息青还坐在副驾驶上,车后座的靠枕还是陈息青买的。 他连忙偏过头看,副驾驶上没人,再回头看,陈息青买的抱枕早就被付俊卓换掉了。 这时候,手机短信音响起,在这样小小的空间里,傅审言听到这样的声音,有点神经质地一抖——手机铃声短信铃声,换了又换,然而他还是被付俊卓折腾太狠了,精神状态严重受损,仅仅是知道来短信,也禁不住地抖了一下。 挣扎了好久,傅审言点开,是条彩信,打开一看,满屏幕的血。 付俊卓割腕了,割了三刀。 —————— “来,握手。” 达能伸出小手,放到了陈息青的手上:“嗷呜~” 陈息青喂给它一块鸡肉干。 “来,左手。” 达能想了一下,伸出了右前爪。 “不对,左手。” 达能又想了一下,这次对了,于是又吃到了一块。 陈辄文开着车,耳朵里都是身后一人一狗的动静,达能一贯爱吃,为了吃什么都肯做,陈辄文无奈地笑:“它太胖了,要控制食量。” “嗯,我知道。”陈息青应着,又塞了一块到达能嘴里。 车内放着低低的轻音乐。 吃饱喝足,达能仰躺着,脑袋搁在陈息青腿上,两只前脚双爪合十,小幅度地去够陈息青的下巴,兴致勃勃的。 这种姿势不是猫经常干的么?小小一只躺在腿上,四只脚抱着主人的手吃手手,为什么达能也变成了这样子?是被哪只猫带偏的么? 啊,这种甜蜜的大负担啊……有点不胜其萌啊,捏着达能的耳朵,厚厚的,毛茸茸的,简直爱不释手,陈息青问:“奶奶家养猫么?” “以前养过,现在没养。” 那就奇怪了,也有可能奶奶家那边养了小型犬?这种姿势,小型犬的话,应该也会做的。 陈息青刚张嘴,冷不防达能一爪子伸到了嘴边。 …… 一人一狗安静地对视了几秒,达能撤回了爪子。 陈息青忽然起了玩心,抓住达能的爪子,给它摆造型,拍了一张又一张智障照。 一个人在后座默默地把微信头像换了,换成了达能龇着小白牙的大鼻子照片,然后,心满意足地抱着达能蹭了蹭。 陈辄文不小心从中后视镜看到了这一幕,感觉心里被轻轻挠了很多下,一个多日不曾上线的想法又开始蠢蠢欲动,压制不住。 不行……不能想。 他开始严肃地思考,为什么到了现在,陈息青还没对自己做过这种蹭蹭的亲密举动? 最近爷爷那边的情况,已经算是非常好的了。 医生说,爷爷已经可以单独睡觉,不需要人彻夜陪护,甚至,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医生还说,这在医学上也是个奇迹,因为解释不清。 并且开玩笑地对陈息青说:“大概是看你太孝顺了,上天不忍心。” 陈息青很开心很开心,但总是觉得不真实。 作为一个平常人不懂医术,不懂病理,想想,癌症晚期,一听就让人绝望了一大半,情况竟然稳定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幸运的事出现在自己身上呢? 爷爷一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病,所以现在一天天的精神好起来,他自己没有觉得有什么。 但这一切看在陈息青的眼里,却是有一份别样的感动——一直坚持的事情,终于变成了自己希望的那样,以前无论多辛苦,都觉得值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能是前段时间每时每刻都在担心爷爷会不会走,以至于到现在,陈息青都没有敢松一口气。他还是坚持陪护,只是心理负担卸下来不少,人也没有以前那样累。 陈息青陪着,陈辄文自然也陪着,这么一晃,过了元旦节。 两个多月,爷爷的状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医生表示,可以出院了。 陈息青将爷爷接到了自己的一居室,担心平时自己上班的时候爷爷会闷,又是买收音机,又是给爷爷看电视,还给他买了个老人机,声音大,能听得清楚,让他有事就给自己打电话。 两个人住一居室,有时候会有点挤的感觉。 陈息青就想着,要是那时候他搬个两室一厅,现在就不会这么挤了。想想又觉得不对,不能,要不是这个一居室,他和陈辄文估计还走不到一起。 高中的时候,陈息青就有买房的想法,那会儿虽然没钱,但好歹想得远。 到了大学,自由支配的时间多了,陈息青就做点兼职之类,同时也学着规划资金,所以存了还算可观的一小笔钱,慢慢地后来工作了,也能付个首付了。 他常在想,还好没买,否则爷爷生病,真的不知道拿什么出来给他治。 现在,首付给爷爷看病花掉了一大半,不过他开心,毕竟,钱没了可以再挣,人没了就真的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 小剧场 】 车后座【控诉】:你为什么撕我?! 达能【躺,无所谓】:我就挠了两下,也没用力咬啦! 车后座:可是我受伤了!你看! 达能【有恃无恐嘚瑟脸】:不管~不看~反正爸爸们没打我╮(╯▽╰)╭陈辄文&陈息青:在外面不打孩子,回家关起门,男男双打。 达能:窝……窝有动物保护法……啊我错了爸爸们!QAQ车后座&沙发&拖鞋&一切被撕过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该! 第58章 最近,陈息青、陈辄文和爷爷,每天都是三个人一起吃晚饭。 下了班,三个人,三双筷子,热热乎乎围在一起,脚边达能转来转去。 于是,一居室变得可热闹啦。 吃过晚饭,如果爷爷困了,那么就先安排他洗漱洗澡之类;如果爷爷还有精神,那么就给他全副武装,穿成一只羽绒粽子,然后三人一狗一起去散个步。 每到这个时候,熊达能总是变得不那么熊,虽然它在家皮得很,但是其实它非常聪明的。 它看文爸青爸都对爷爷非常小心翼翼,于是在爷爷身边的时候,从来都是化身甜心大宝贝,安安稳稳小心翼翼,从来也没有过那种扑上去打招呼的情况出现过。 至于出了门,它一向是老干部作风,能装得多高冷就有多高冷,爷爷总说出门的狗跟家里的狗不是一只狗,并且坚持不相信达能会撕拖鞋和沙发,于是达能多了一个快被打时候的避风港,爷爷就是专门给它发免死金牌的人。 虽然达能在爷爷面前表现得非常温顺,但是毕竟是大型犬,有时候一个高兴扑上来,杀伤力真的非常大。 虽然陈辄文经常将达能给奶奶玩一段时间,但是毕竟是从小就这样做的,而且奶奶身体很棒,想法很多,能把达能折磨得钻沙发不肯冒头,一人一狗碰头,头疼的绝对是达能;爷爷毕竟是个病人,万一达能突然犯二,肯定吃不消这种热情的扑法。 观察了一段时间,得到陈息青和爷爷的同意,陈辄文甚至还买了个摄像头安在客厅里,时时刻刻关注着。发现达能真的不会扑爷爷,顶多在爷爷脚边玩会叫的球,顶多爷爷坐着,它把球叼给爷爷,爷爷扔一下,它去追。 于是一段时间后,敢让达能在白天的时候陪陪爷爷了。 这样,白天陈息青和陈辄文都不在的时候,爷爷和达能都不会太寂寞。 最好不过啦。 家里多一个老人,说生活变了,其实也没变,尽管多了需要照顾的地方,但是这点事情,陈息青还是做得非常乐意。 说没变,其实也真的变了。 家里有依赖自己的老人,上班的时候,会记挂着点,出差的时候,更会记挂。 陈息青已经不太想去出太多的差,适度就好。工作虽然能养活人,但是也会跟家人抢时间,工作和家人,怎么去平衡,全看个人的想法。 陈息青作为一个营业,关于“客户、出差”之类,肯定少不了。 每当这个时候,陈辄文就上了:你去,爷爷我来。 两个人的关系,身体上还没发展到最亲密的那一步,但精神上已经大步撒腿,奔得遥遥领先。陈辄文做了很多结婚多年的夫妻都做不到的事情,一方爷爷生病,另一方尽心尽力地照顾,相扶相持,这样的陈辄文,教陈息青如何不对他死心塌地? 于是一天一天,在陈辄文作为陈息青绝对迷弟的同时,陈息青也对陈辄文越来越爱。 两个人不知道的是,陈辄文整天憋着想吃肉,但是碍于家里老人在,他自己没事也爱去一居室粘着人,竟然找不到时间去做想做的事。每天开开心心地去一居室,开开心心地吃完饭,然后欲求不满地默默回家,独自忍受漫漫长夜;而另一方面,陈息青看着陈辄文整天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也是不太好受。试想,喜欢这个人,这个人整天在眼前晃,而且看上去美味可口,怎么可能不想把人摁在沙发上或者床上,随便亲还是什么,至少是渴望身体的接触的。 但是……家长在啊。 于是这两个人,一边一本正经地相处,一边默默地互相觊觎…… 自陈息青新开发的那家客户开始试做并且确定后续会量产开始,陈息青其实就面临着升职的机遇,他的工作时间不可避免地要比之前多一点。 这点能协调,顶多就是带着电脑,下了班在家里继续工作,但是至于出差,其实他有点不太愿意了。 不放心爷爷。 陈辄文知道他的想法,睨着眼睛作委屈状,却是一本正经地跟他讲道理,大体意思是:最艰难的那段时间陈息青都挺过来了,就是不想放弃工作上的机会。 一个人,除了自身能力,机遇也很重要,机会来了就要抓住,瞻前顾后那是因为后勤工作没做好。 他表示,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要互相支持,现在爷爷已经趋于稳定,而且有自己这个坚强的后盾,陈息青偶尔一次的出差,真的影响不了什么;如果还不放心,那说明自己做的还不能让陈息青满意。 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去吧!爷爷我来! 陈息青被他绕来绕去,心想好有道理,他怎么这么能讲道理。 爷爷这边,他最近在家玩狗看电视,吃的都是现成的,而且陈辄文每天过来报道,每天已经过得乐乐呵呵。陈息青说要出差,他想的都是街上车多,很担心孙子的安危…… 于是,现状就是,什么都好,可以安心地工作,安心地出差,安心地回家。 陈息青决定去出差,时间就在明天。 去的是Z市,需要飞过去,当晚不能回来,所以吃完晚饭,陈息青给了陈辄文自己家的钥匙。 回到家,陈辄文握着那把以前做梦都想要的钥匙,却更严肃了,所以,怎样才能让陈息青把一居室退了,直接和爷爷搬到自己的两室一厅呢? 厨房、客厅足够大,爷爷一个房间,房间里现成的床和被子,要搬过来很不费力。至于陈息青,当然是……和自己一个房间啦,他的双人床真的超大的,随便翻随便滚……都没有问题。 而且又……结实。 陈辄文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床,似乎已经看到了陈息青睡在床上的样子,他侧着身体,暖乎乎地睡在被子里,呼吸均匀,露出温柔的后颈。 然后自己慢慢掀开被角,陈息青慢慢地翻过来,向自己勾了勾手指。 今天的被单是黑色的,床上的人的皮肤是白皙的,黑和白的对比,让陈辄文一瞬间血液下涌,而床上的人,他的眼神和表情都在说:你确定不来么? 啊!你不要这样子,感觉……要爆炸。 脑内剧场开得噼里啪啦,再看,被子好像果然是鼓鼓的,他分明记得他理过被子,按理说,不该这么鼓啊。 陈辄文慢慢走近看,然后在被子堆后面,猛然露出一只狗头。 达能把被子拱得乱七八糟然后睡着了,现在它睡醒了,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天真无邪地看着它爸。 虽然达能并没有做出什么太过分的错事,但是怎么说呢,就是……忽然好想打狗啊。 陈辄文把达能提过来,捏了好几把脸,把达能捏得一脸懵逼,然后去洗澡了。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腿间还是有东西硬硬地杵着。 这种本能的感觉,在之前那段比较难熬的时间里完全没有过,现在雨过天晴,又开始没日没夜地撩拨他,陈辄文悲戚戚地脑补很多,想想,他想了那么久,到现在一口都没有吃到。 真的好想吃啊……哪怕先小小地尝一口…… 想着想着,陈辄文就这么睡着了,身体弓着,委委屈屈的。 陈息青去Z市出差,按照往年惯例,这边的温度还很高,明显比A市高得多,A市现在满大街的毛呢和棉袄,还有围巾,不出所料的话,Z市姑娘们现在还穿着热烈的小短裤。 果然,下了飞机,一阵热浪扑过来,热得陈息青想松领带。 陈息青早有准备,他早上出发的时候,就直接穿了西装西裤和衬衫,虽然很冷,但是考虑到Z市的温度和行李的多少,衬衫里面愣是没有再多穿一件。 整个人清清凉凉地就准备去出差了。 陈辄文听到他出门的声音,挂着两只熊猫眼开门,看他这幅架势,赶紧给他背上贴了张暖宝宝,然后亮晶晶地看着他,说:“真配。” 他说的是紫色领带,他给陈息青的生日礼物。 当然配啊,因为领带和人都好看。 陈息青扣住陈辄文的后脑,来了一个长长的吻,最后看着陈辄文通红的脸,摸摸他的头,跟他挥挥手,出发了。 一大早,吃了一大口糖。 一路好心情,那张暖宝宝发光发热,给陈息青减了不少寒意。 现在这身还算穿得有点多,不过,还算可以忍受的范围。 陈息青下了飞机,联系了对方公司来接的车,开始了一天的出差工作。 晚上回到酒店,陈息青给爷爷打电话,问过他今天吃药没有,爷爷在电话那边说:“小文给我吃过了。” 陈息青弯起嘴角,爷爷被心灵园丁带的,现在也喜欢喊陈辄文为小文,他总感觉小文和小红小明有种微妙的相似感。陈息青继续问:“吃过饭没?” 爷爷继续答:“小文给我吃过了。” 抱着手机,陷在酒店柔软的大床上,陈息青就看着天花板笑。笑什么?没什么,就想笑而已。 现在爷爷三句话不离小文,这点陈息青知道,都是因为陈辄文对爷爷很好,爷爷很喜欢陈辄文。 不过,一口一个小文,搞得陈息青不禁反思,是不是自己这个亲孙子做得还不如陈辄文好啊…… 第59章 和爷爷讲完电话,才晚上八点钟,陈息青走到窗户前,拉开窗帘,整个城市立即出现在眼前。 他在三十楼,所以整个Z市都似乎在他脚下。 低头看,Z市灯火通明,川流不息。再放眼望去,一条条路上移动的车灯连成一条线,而一排排的高楼灯火闪烁。他的内心忽然涌现出一股难以言状的雀跃,眼前一切都变得格外可爱。 在平凡的生活中,在忙碌的工作中,太多的人被日复一日的枯燥或者繁忙所累,内心极度痛苦;万幸的是,以后风风雨雨,都会有一个人和他一起。 虽然时间还不是很长,但是这个人就是能给他绝对的安心感。 恋爱中的人,在窗前站了十几分钟,笑眯眯的,浑身上下散发出恋爱的酸臭味。 将近八点二十,陈息青跑去洗漱。 他热爱泡澡,泡澡能缓解疲劳,洗完淋浴,在浴缸里放上满满一缸水,温温暖暖地泡进去,尤其是冬天,真的能在里面泡到天荒地老。 今天他也是这么干的。 泡在温温暖暖的水里,感叹一声,啊……好舒服啊。 虽然Z市还在夏秋季节,可能这边的人并不能理解这个季节有什么好泡的,但是作为一个早上才在A市被冻成狗的人来说,晚上这个澡,真是泡得身心舒畅。 浴缸里的人,头发湿漉漉地往后梳,头部枕着一块白色毛巾,闭着眼睛养着神。 全身上下的光景就不说了,如果陈辄文在这里,无非两个结果,胆子大的话化身为狼吃了他,胆子小的话就自己默默地憋死。 不知道怎么的,大概是澡泡得太舒服了,陈息青的脑子里忽然冒出那次在上海,陈辄文早上起来捂住自己,艰难而又羞耻地说在晨勃。想想那天,他真的以为自己对陈辄文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所以现在,他也开始一本正经地开始着思考一个问题……他和陈辄文,到底……? 想着想着,忽然又很想听听那个人的声音,陈息青从浴缸中坐起身,把手擦干,拿起一旁的手机,准备打个电话。 陈辄文的号码已经牢牢地记在心里,闭着眼睛都能拨出来,然而,陈息青还没点到拨号键,一条微信好友验证跳了出来。 有个叫“老陈”的请求添加好友,验证上这样写着:我是你爷爷。 你是我爷爷? 爷爷大字不识一个,怎么可能会给自己发这几个字?而且爷爷不会用智能机,本身也没有,现在他竟然用起了微信,难道……是陈辄文? 想到这点,陈息青点进去看那人的头像,确实是爷爷的近照,头发花白但是看起来精神头很好,笑得见牙不见眼,背景是一居室看起来很暖和的沙发。 很惊讶。 陈息青通过了验证。 习惯性地想发文字信息,临时才想起来爷爷不认识,于是陈息青试着发了个露齿笑的表情。 很快,爷爷回复了,竟然是一条语音,打开一听:“息青,你吃了吗?我吃了。” 说得一本正经。 不过……不是刚刚才说过吃没吃饭吗? 陈息青发现自己最近特别就容易笑,因为听到爷爷说的这句话,他又笑开了。 刚刚两个人已经连对方吃的什么都互相问过了,现在爷爷这条为了发语音而发的语音,怎么听怎么好玩。 很……怎么说呢,就是那种小学生前晚疯玩,第二天很忐忑地被老师喊上黑板默写的感觉,有点紧张,一点也不像平时说话时候放松的调调。 爷爷活到这么大,从没摸过电脑智能机之类,什么微信QQ之类,他更是怎么也闹不明白这些都是些什么——想想,大概是自己的失职。 上学的时候,没时间,工作之后因为和陈爸的关系,竟然没有机会回家,更别提教爷爷这些东西了。 别说爷爷奶奶辈,很多父母,其实对于电脑之类都是不太懂的,所以,要慢慢慢慢耐心地教。 陈息青以前一直没能把微信跟爷爷奶奶辈联系起来,时代毕竟很不一样,现在想想,没有绝对的事,陈辄文的奶奶不是玩微信玩得风生水起么? 陈息青也回复了一条语音,重复着刚刚电话里的话题,顺着爷爷聊:“吃过啦,爷爷你呢?” 回复完,立即发微信给陈辄文,问:你教了爷爷微信?[笑] 很快,那边发过来一个可爱小熊端着小茶杯点头说“嗯嗯”的表情。 还没注意,不知道什么时候,陈辄文的头像也换了,和自己的一样,是一张达能还没秃毛之前的照片。 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两只达能在聊天。 陈辄文又说:我在爷爷身边的,来视频吧。 陈息青忘记了自己坐在浴缸里的现状,开心地回:好啊。 本以为陈辄文要给自己发视频,但是没想到竟然是“老陈”向他发起了视频邀请。 陈息青点了接受,然而打开一看,屏幕里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爷爷的声音说:“息青!你在洗澡啊!” 似乎后面还有陈辄文的声音,他在说:“爷爷,手机拿远一点。” 场面有点混乱,陈息青盯着屏幕上小画面的自己,默默地把视频移到脖子以上,回:“是啊,我在泡澡。” 然后,对方画面被拉远一点,饶是这样,陈息青能看到的只有爷爷的嘴巴和鼻孔,能看清一根一根的白胡子。 大概……是俯视四十五度角的功劳。 那边陈辄文又说:“爷爷,这样,你看。” 随着这一声,画面豁然出现了两个人,陈辄文和爷爷一起挤在了视频里。 这天晚上,和爷爷视完频之后,陈息青和陈辄文又煲了个电话粥。 Z市的出差很快结束,陈息青又回到了寒风阵阵的A市。 天气冷,日子却过得热乎乎的。 还是和以前一样,三人一狗一家人,非常和谐。 陈辄文买了三套厚厚的动物居家服,撺掇爷爷跟他一起穿,于是这天陈息青下班回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陈辄文就不要说了,他在家里一向走这个路线,那么高的个子非要穿拿着萌,陈息青已经几乎能免疫;爷爷花白着头发穿这一身,配上乐呵呵的表情,很奇妙的……竟然有着迷之萌感。 陈息青还没说话,陈辄文拿出了第三套:“最近冷,这个很暖和的。” 爷爷在一旁点头。 后来,三个动物居家服围着桌子一起吃饭。 最近的饭菜总归不图怎么好吃,关键是得养胃,当然,陈息青他们也会给爷爷煲专门的养胃营养汤,他们自己也会另外做点适合他们吃的。 爷爷喝了一碗汤,说:“楼上人家装修,我白天睡不着,狗也睡不着。” 听到这话,总感觉机会来了,陈辄文豁然身子板一挺,竖起耳朵继续听。 装修?爷爷其实耳朵不好,能让他睡不着的装修,最起码得上了电钻吧?陈息青想着。 如果白天装修的话,肯定是没完没了,爷爷作为一个病人,需要静养,这种装修的噪音不仅会让他休息不好,更会让他产生烦躁的情绪。 生病的人,一定要保持愉快的心情,才有利于控制病情;这种时候最不能情绪不好,否则,会很糟糕。 这立即引起了陈息青的重视,他有些担忧地问:“有多吵?” “有电钻,一直在钻,钻了两天了。”爷爷其实也就随口一说,说完就顾着喝汤去了。 陈息青想,这种感觉,一定是头都要炸了。 怎么办呢?也不知道楼上装修要多久,爷爷白天是一直不出门的,也不好去楼上打招呼让人家白天不要装修,也没这个理。 要不然,找个时间去问问,到底要多久? 这个时候,陈辄文一本正经,不急不缓地接话:“爷爷去我那边吧,我那边比这边大,有空房间,现成的床和被子,楼上也没人装修。” 陈息青不太愿意,主要是怕给陈辄文带来太多的麻烦:“不要了吧,这段时间你已经够辛苦了。” 天呐,不辛苦啊,一点也不辛苦,你不要这样子啊!陈辄文心里急,还是不紧不慢地继续讲道理:“爷爷病刚好,需要静养,这个时候整天处在噪声很大的环境下的话,对身体伤害很大。” 也确实说得很对。 经过这段时间,陈息青最怕什么?无非就是爷爷被病痛折磨得一点精神也没有的样子,现在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真的不想出任何差错。 得听陈辄文的,陈息青掂量着,缓缓地点点头。 于是陈辄文的一句话,成功地把爷爷拐到了自己家的空房间,也把以后三个人吃饭活动的大本营,从一居室迁到了自己的两室一厅。 当晚,爷爷睡着之后,陈息青和陈辄文搬了爷爷的一点东西进陈辄文家。 这是陈息青第一次进陈辄文家除了厨房和客厅以外的地方,陈辄文领着陈息青看了一圈。 确实,地方还算比较大。 到了那个房间,陈息青看着床上的被子,想着,可以把自己那边的被子抱过来,应该会比这边长时间没人盖的被子暖和点,谁知道,手一探,被子竟然没有人长时间不睡的那种潮感,相反,是暖的。 陈辄文笑:“最近天气不错,我晒了晒,没想到用上了。” 其实不是,自从生了想把陈息青和爷爷拐到自己家的想法,陈辄文就一直在做准备,连给爷爷睡的被子都默默地晒好了。 第60章 手在被窝里,暖暖的,陈辄文的话也说得暖暖的。陈息青多看了对方两眼,居家服很可爱,帅气眉眼间的感觉,让人一眼就止不住地要心里直跳,他心里忽然生出一个想法,怎么也控制不住,那就是:想在这个人身上圈上自己的痕迹。 想想,两个人也是不容易。 在一起没几天,就得到爷爷病了的消息,然后陈息青回家,给爷爷转院,一系列的治疗,一直忙着爷爷的事情。每天就这么忙忙忙,承受着很大的心理压力,这些生死之外的事情,是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的。 而现在,终于缓了一口气。总算,能以轻松愉悦的心情好好享受一下两个人的小甜蜜了。 陈息青看着陈辄文,对方也正看着他。 然后,空气变得不对劲了,两个人的周围噼里啪啦都是火花的感觉。 在这种暧昧的气氛下,陈辄文咽了口口水,脸开始发红,手足无措的。 他看着陈息青,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充满了荷尔蒙,身心都被挟持,憋得生疼,脑子里满是“啊我要……扑上去吗?”“我觉得时机已经足够成熟……”。 然后,关键时刻,陈辄文怂了,他伸出一只手指,一指门外:“你要……喝养乐多吗?” 说完,悔得要死要活,都要在心里哭了。 啊……怎么能说喝养乐多呢…… 陈辄文眼神里有欲望,陈息青都看在眼里,他还看到了陈辄文挣扎的害羞,顺便看了他说完喝养乐多之后那种悔哭了的小表情,心里想着,笨蛋,这种时候,喝什么养乐多呢? 还有,怎么能比表白那时候还要退步?那时候还知道抱住人一通强吻,然后表白的。 陈息青弯了嘴角——也只有陈辄文这个人,能把那种野兽一样的占有欲和小狗一样的小害羞糅合在一起,一点也不违和,看得陈息青自己想要化身为狼,去吃了眼前这个害羞得一塌糊涂的人。 说吃就吃。 陈息青上前一步,扣住陈辄文的后脑,在对方猛然变得很意外的表情中,送上了异常火热的一吻。 轰——!顿时,全部血液分为两路,一路上流冲向脑子,一路下游不能描写。 陈辄文呆了几秒钟,手脚感觉都要发软,唇边是陈息青的吻,鼻翼间是让他想要犯罪的气息,怀里…… 不行了……快炸了…… 他回过神来,立即一手揽住对方的腰,一手扶着对方的背,就这么抱住了陈息青。 抵死拥吻。 达能在门外探进来一颗狗头,观察了一下,然后乖乖地挨着门,端端正正地坐好。 它歪着一颗脑袋,好奇地盯着两个人,随着两个人拥吻动作的变换和站位的转移,达能的脑袋一会向左歪,一会向右歪,眼神专注而又执着。 然而两个人很忙,根本没有时间来注意到它。 陈辄文完全忘情地投入进去了,他闭着眼睛抱着陈息青,啃着他的嘴唇,尝了一遍又一遍。 越尝,心里越痒,越尝,气息越重,恨不得立即把人扒光,彻底占有。 现在,就现在。 已经不行了。 陈息青则是大吃一惊,想想,本来是他主动的,没想到一捅开这层纸,陈辄文仅仅呆愣了几秒,几秒之后立即化身为狼,把他死死地压制住,强制性地吻住了他。 不是……这不对劲……说好了的害羞小孩呢? 来不及思考,陈辄文的吻已经攻城略地,从唇渐渐移动到了耳边。粗重的呼吸声传过来,从耳部敏感的神经传来,直击整个灵魂的最深处,陈息青被刺激得浑身战栗。 陈辄文闭着眼睛,上演着早已在脑海中排练了无数遍的一幕——所爱之人,要怎样做才能不算辜负这一腔热爱? 只有身心交融,只有互相占有,只有抵死缠绵。 还不够。 还要更多! 陈辄文扣着陈息青的腰,把人往自己这边带。 渴望。 渴望触碰。 足足有五分钟,一吻结束,陈辄文看着陈息青被自己吻红的嘴唇,眼神深了又深,他看着陈息青,神情满是欲和迷醉,然而却非常认真,他说:“我要你。” 短短三个字,像重锤一样直击陈息青的心脏。 呼吸是乱的。 心跳是乱的。 只有心是清明的,知道路在哪里,知道未来在哪里。 两个人去陈辄文的房间时,前排围观的达能早就打着哈欠趴在了地上,它无聊地抖着耳朵,看它的爸爸们一起进了房间。 “嗷呜~”达能爬起来,甩甩尾巴,兴奋地想跟进去。 然而…… 咔嚓—— 被无情地关在了门外。 达能蹲在门前,周围一片黑——啊,拉灯了啊……   进了房间,陈辄文连按两下开灯按钮,房间里的光由明亮变为暗黄,来不及多看一眼,陈息青就被陈辄文猛地压倒在床上。   仰面朝上躺着,来不及任何动作,陈辄文覆身过来,吻住了他的唇。   能感觉到什么?   感觉到陈辄文的欲望,这色气满满的一吻,几乎抽空了陈息青胸膛的气。   喘息声,亲吻声,种种声音,更是让两个人血脉贲张。   啊……真的已经忍不了了啊……   陈辄文停住动作,深深地看着身下的陈息青——眼神迷离,脸色微红,嘴唇微张,领口微开,露出要命的喉结和好看的锁骨。   深吸一口气,陈辄文低头,从陈息青的锁骨开始,一路重重地吻。   轻轻地咬他的喉结,轻轻地舔。   “呃……”陈息青发出微微的声音,浑身一颤。   意识到了脖子是他的敏感点,陈辄文的吻更是细细密密地落下,一直到了吻住了身下人的耳朵,将气息喷进他的耳孔,陈息青的喘息已经急促到不行。   “唔……”   喉咙里发出难耐的呻吟,陈息青想动,然而,他的双手和陈辄文十指相扣,被压在头的两侧,他怎么也动不了。   丧失了刚才的一切主动,只能任凭化身为狼的陈辄文掠夺。   其实,到目前为止,陈息青是比较懵逼的。在这之前,谁会想到陈辄文在他面前那么害羞,现在到了床上竟然一秒变,强势地让他喘不过气来。   然而……是他自己先撩的啊……为什么最后反而被陈辄文制住了?   陈息青不明白,他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想为什么。   腿侧,陈辄文的硬物杵着,蹭着,磨着;耳边,陈辄文粗重地喘着,舌尖舔着逗着。   这硬邦邦和湿漉漉的奇妙组合,陈息青只感觉要命。   陈辄文把他体内的欲望一点一点勾出来,他现在急需得到抚慰。   想要……   很想要……   陈辄文用一只手抓住陈息青的两只手,另外一只手开始解他的扣子。   陈息青不会这么乖乖地躺着的,他挣脱开,爬起身也去扒陈辄文的衣裤。   后来……两个人就互相扒光了……   第一次这么赤裸相见,陈辄文脑子里早就“轰轰轰”到不行,不过,必须坚持住,不能怂,他默默地给自己打气,心里一遍遍地想着教程上的步骤。   而陈息青也是“轰”的一声,眼前几乎一黑,因为他不小心一瞥,对方那里,实在是……太大太狰狞了。   非常担心,他现在很后悔撩了陈辄文,他有点想回家。   然而,来不及了,二十几分钟的前戏,陈息青早就顾不上对方那边是不是太大的问题了,他现在只能大口喘息,跟着陈辄文的动作而动作。   陈辄文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润滑油和套套:“那,我要你了。”   告诉陈息青,我要开始上你了。   语气低沉,眼神里充满了欲念。   陈息青在这一刻真的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对方会把他连皮带骨,吃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这种被掠夺,或者说被捕猎的感觉,是自己爱的人给的,陈息青感觉浑身都在战栗,一股难以言状的兴奋感觉迅速袭遍全身——那就吃掉我吧。   陈息青拿过安全套,帮陈辄文。   手握住陈辄文的滚烫时,陈辄文一声闷哼,一瞬间快感直冲头顶,他大口喘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陈息青。   陈息青刚帮他戴好安全套,就感觉身体一凉,陈辄文开始帮他涂润滑油。   一切就绪。   “来吧。”陈息青咬牙。   陈辄文分开他的双腿,抵上了他:“放松。”   一点一点,慢慢进入,足足一分钟,才全部插进去。   陈息青死死地抓着陈辄文的手臂,大气不敢喘一下:“先……先别动。”   “好。”陈辄文快爆炸了,日思夜想的所在,现在已经在了,但是怕陈息青太痛,他不能动。   忍着。   好一会儿,陈息青缓过来了:“可以……了。”   “嗯!”陈辄文动了起来。   “呃……嗯……你,你轻点……”陈息青被顶得话已经说不完整。   陈辄文不太舍得地停下动作,委屈地说:“……我,我真的很轻了。”   也对,他的动作虽然强势,带点强制味道,但是动作绝对是温柔的,陈息青这么痛,只是尺寸问题,不怪他。   陈息青喘了口气,缓了缓,改口:“没事了,来吧。”   后来,他就被陈辄文要得死去活来了。   一直到半夜,陈辄文还是生龙活虎,一副我还能再战八百回合的样子,陈息青则绝望地想:啊……夜还很长…… 第二天五点多,陈息青腰酸背痛地醒过来。 两个人的睡姿是这样的,陈辄文从背后抱着陈息青,把人稳稳当当地抱在怀里。 想起昨晚,陈息青只觉得耳朵发红,虽然合情合理,但似乎总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比如,尺寸超出想象;再比如,某个人床下是人,床上是真禽兽,根本不是一个人。 于是,陈息青感觉自己老了,因为他快散架了。 感觉到怀里人的动静,陈辄文也醒了,他亲了陈息青的脸颊一口,说:“再休息会。” 是的,确实该休息,昨晚太辛苦了啊…… 陈息青默默地扭头。 说好了让他休息,陈辄文却又问:“昨晚……疼么?” “……不疼。” 不疼才有鬼,尺寸又大,又是个新手,虽然动作温柔,然而扛不住这人要了又要……禽兽一样。 “……一定疼,我……我下次轻点。”满怀歉意地说着,陈辄文又把人抱在了怀里,亲密地蹭了蹭。 他的话说得语调软软的,蹭蹭的动作很亲昵,一下子软到了陈息青的心里,陈息青忍不住也蹭了蹭他。 两个人互相蹭了蹭,又亲了两口,搂在一起,继续睡。 这天,上班的时候,陈息青能不走动就不走动,一直在位子上,默默地做资料,收发邮件,接客户电话。 他今天还是没有开车——早上出门的时候,陈辄文愣是觉得他很疼,非要送他来公司,于是陈息青就笑着答应了。 曾斐鸿在他斜对面观察了他半天,给他发了封邮件:“陈哥,你一定有情况!什么时候请酒啊?” 陈息青回看过去,只见曾斐鸿一本正经地坐在电脑前,装作什么也没做过的样子,噼里啪啦敲键盘,边敲边说:“啊,福州这家客户好变态,呸!订单时间咬这么死!” 陈息青一本正经地回复了她一封:“好好工作。” 那边曾斐鸿收到了,噗地一下笑出来,乐了很久。 中午食堂吃了辣子鸡,红红火火全是辣椒,陈息青一筷子都没夹。 会计周希碗里堆了好几块辣子鸡,问:“小陈啊,怎么不吃辣子鸡?今天阿姨做的还有点好吃的。” 陈息青回:“上次长痘了,所以不吃。” 曾斐鸿插嘴:“陈哥!你那样想是错的!吃辣本身不是长痘的原因,只是把痘痘催熟了,长痘本身就是因为你长痘了,嗯……内分泌失调啦,熬夜啦……” 扒了口饭,曾斐鸿还想继续科普,周希已经把话给接了过来:“所以,小陈啊,你是该找个了。” 周希,办公室一群人都喊她污婆,因为别人开黄段子的时候她总是乐得很,自己说话的时候,也是一言不合就开污,比如现在,她还是继续着很久以前“光想不做会长痘”的话题,小小地调戏了一把陈息青。 陈息青还没回话,一旁仓库管理迟琳又开始呛会计:“会计,你老了,就不要调戏小鲜肉了,不合适,小陈也会害羞的。” 周希不服气,放下筷子,问:“我哪里老了?” 迟琳继续吃,边吃边问:“你是不是比我老?” “也就几岁。” “几岁也是老啊。” “……” “……” 这一帮人,每天中午吃个饭都能把食堂聊成段子大会,虽然平时听得很乐,不过这次话题关乎到自己,陈息青赶紧吃完跑路。 下班,陈息青打完卡,慢慢地往公司外走。 想到上次路边遇到傅审言,陈息青给陈辄文打了个电话:“到哪里啦?” “我就停在你们公司门口。” 很明显陈辄文也想到了,他把车停得更近,陈息青一出大门,就看到了他那辆车,和车里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人。 陈息青上了车,系好安全带。 一路都开得很顺,陈辄文说:“中午我回去过一次,爷爷在我那边,也很习惯。” 陈息青脸上挂着大大的笑。 说起来,早上陈息青睡到了五点二十,就做贼一样地开门回家了。 打开门,爷爷安安稳稳地睡着,一直到六点才醒过来——这是爷爷的习惯,他不像很多老人家一样觉少,他能一觉睡醒,准时六点。 前段时间生病,爷爷一直昏昏沉沉,最近身体调理回来了,又遵循着他一向的生物钟了。 于是早上六点多,陪爷爷吃早饭,六点半的时候,陈辄文过来,两个人把爷爷送到了陈辄文的家里。 看家里这么多人,达能高兴得蹦来蹦去,围着三个人转来转去。 陈辄文发动汽车:“我们回家吧。” “嗯!” 第61章 快过年了。 今年过年怎么过呢? 陈息青是不会回家的,但是不知道爷爷心里怎么想,他是愿意在A市呢,还是想回去和陈爸陈妈以及顾沁一起。 陈息青愿意他在A市,今年爷孙俩就一起过个年,也算是一家人热热闹闹,只是不知道爷爷这么大年纪,会不会想家。 想家的话……说实在的,从把病重的爷爷接过来到现在,陈息青亲眼看着爷爷一点点好转,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放爷爷回家的。 他不放心。 他陪着回去,也不是不可以,但他和陈爸的关系已经这么糟糕,爷爷一个人回去,他真不放心。 顾沁之前周末的时候来过一两次,见爷爷状态一次比一次好,所以看她哥的眼神都一次比一次热切,渐渐地,竟然有种回到了小时候对哥哥的那种崇拜的感觉。 高中,尤其是高三的生活,充满了无穷无尽山一样的试卷、作业和课程,尤其是将近期末的时候,整个班级里都弥散着咖啡的味道。 这段时间学习很紧张,各种大考小考模拟考,还有期末考,饶是顾沁智商高做题快,也扛不住题量大,考试多,更别提每周请一天半的假去一次A市了。 如果是前段时间爷爷的那种状态,顾沁根本不会有心思去复习,然而最近爷爷的状态好,也学会了微信视频,一周能有那么一两次,爷孙俩会在微信视频里见面。虽然只是短短地说两句,但看着屏幕上长了稀稀拉拉几根白胡子,笑得很开心的大脸,顾沁忍俊不禁之余,更多的是高兴和安心。 爷爷不太会视频,每次屏幕上的脸都巨大且变形,顾沁给他纠正,也总能逗得老人家开开心心的。 一直到今天,T中开始放寒假,顾沁拒绝了所谓的寒假加强班,收拾收拾东西,简单地和陈爸陈妈说去看爷爷,一大早就蹭蹭蹭地出了门。 于是这天周六,陈息青刚刚起床不久,还在洗漱,就接到了顾沁的电话:“哥,我六点五十的车。” “小沁放寒假了?”毕业这么久,早就忘记了寒暑假是什么时间。 “嗯。” 买的挺早的票,能看出来顾沁这是想爷爷想得狠了,陈息青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用毛巾把脸擦干,看着墙上的钟,指向六点半:“好,到了车站在那边等,我去接你。” “好!” 老家离A市,坐大巴的话得两个小时,香颂到车站也就十几分钟的车程,时间还早。 陈息青不紧不慢地把自己收拾好,走到厨房,从天然气灶上的砂锅里盛出一小碗营养粥,拿了一把小勺。 到了陈辄文家门前,陈息青先是轻轻叩了三下,然后才用钥匙打开门。 坐在门前迎接的是达能,它欢欢脱脱地仰着头,尾巴摇得很是起劲,似乎是闻到了陈息青手里的粥香,更是伸长了脖子瞅着陈息青的碗里。爷爷的房间门开着,正在房间里看电视,而陈辄文,看样子是在洗手间里。 陈息青手里有碗粥,脚边有只虎视眈眈的狗,顿时觉得失策了。 在达能扑上来之前,他赶紧把粥碗和勺放在餐桌上,然后撸了一把狗头,一边揉着达能一边对爷爷说:“吃早饭啦。” “哎!” “嗯!” 房间里爷爷应着,洗手间里,陈辄文也跟着应了一声。 几秒钟后,陈辄文擦着头发把门打开一点点,对陈息青说:“今天我们吃茶泡饭,还给爷爷做了一颗水浦蛋。” 陈息青教他做了不少好吃的,最近他也在一样一样地试。 “好啊,你先吹头发,不要感冒了。” 陈辄文却不说话,只是拿眼睛看他。 知道他想做什么,陈息青笑着摇摇头,走过去,然后就被抱在了一个满是沐浴露香味的怀里,陈辄文把下巴搁在陈息青的肩膀上,小声说:“我想亲你。” 声音很像撒娇啊……这么高的个子,撒起娇来却毫不含糊。 不过陈息青却很吃他这一套,听到他这种软软语调说话的声音,立即就想什么都答应他,陈息青回:“……我也想。” 陈辄文把人拖进洗手间,关上门,把陈息青抵在门后,认认真真地接着吻。 刚刚洗过澡的人,唇和下巴都似乎是软软的,他闭着眼睛,可以看到睫毛很长,陈息青单手环着他的腰,另外一只手轻轻抚着他的背。 亲吻声很细微,却很清晰地传到了两个人的耳边。 似乎周围气温都在逐渐上升。 然而,陈息青渐渐地觉得有点吃不消了。 为什么一大早的,本以为只是简简单单很清水的早安吻,怎么就演变成了这种越来越不对劲的吻? 果然,孤男寡男,就不能在这个时间里共处一室。 “唔……停……停下。”不能再亲了,陈息青喘着气,已经感觉到了对方性器万恶的苏醒了。 想想,洗手间外,说不定爷爷已经坐在餐桌前,说不定正往洗手间里打量着。 不能啊…… “唔……”陈辄文却是意犹未尽。 “先吹头发,我去准备一下。”陈息青看着他,用对小孩子说“你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语气对他说。然后一本正经地伸出手,在对方的脸上捏了一下,捏完才想起来,“啊……刚刚我摸了达能的脑袋。” 陈辄文:…… 好吧,达能挺干净的……吧,没关系…… “记得吹头发!”陈息青迅速打开门,憋着笑出了洗手间。 “嗯……”陈辄文洗了把脸,低头看自己,想了想,拿起吹风机呼呼呼把头发吹干,再低头看,竟然还是很精神……于是他套上他的宽松居家服,对着镜子坐着各种动作,确定应该不会被看出来之后,才出了洗手间。 走出来的时候,陈息青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餐桌上,两只木质的碗里盛着的是茶泡饭,饭粒在淡褐色的汤汁中泡着;瓷碗里装着的是爷爷的营养粥,青碧色的小碟子里装了一颗水浦蛋。 爷爷和陈息青坐着等他,达能趴在桌子边。这样一幅场景,把陈辄文刚刚脑子里的精虫尽数驱逐,转而换上了清晰的家的概念——可不是么,爷爷是长辈,息青是平辈,达能是晚辈,一家三代围在一起。 很有家的感觉啊! “爷爷早!息……早!” “小文早!” “早。” …… 陈辄文开开心心地凑过来,和陈息青面对面坐好,一家人开始吃早饭。 “爷爷,小沁今天过来看你。”喝一口汤,陈息青告诉爷爷顾沁要来的事。 “我知道。”爷爷站起身,从他房间里拿出iPad,点开微信界面,点出一条语音,是顾沁的。 难怪……原来爷爷知道啊。 想想也对,顾沁要过来,一定会先告诉爷爷的。 得知顾沁要来,爷爷明显很开心,陈辄文也是笑眯眯的,怎么说呢,顾沁来了,让她一个人住陈息青的一居室,陈息青不就能过来和自己一起睡那张双人床了吗? 虽然最近这两个人的关系有了实质性的改变,每天粘粘腻腻地亲亲抱抱也不少,陈辄文却觉得……不够。 就像刚才一样……不够。 他想要陈息青整晚整晚都在自己的床上,哪怕什么也不做,就那么抱着他一起睡觉,也觉得心里踏踏实实的。 于是吃过早饭,陈息青去接顾沁,陈辄文就忙着去给小丫头买零食去了。 出站口,顾沁背着她的大书包,扶着行李箱,等着她哥。 她最近又瘦了一点,下巴更尖,眼睛更大,虽然从审美的角度来看,是更漂亮了。但陈息青一眼看到她却有点不太满意,心里就想着,要给她加强加强营养。 顾沁看到了陈息青,脸上带了一点点笑,迎了上来:“哥。” 陈息青接过她手里的箱子,又向她把背包要过来提着,然后,手臂就被顾沁勾住了。 看得出来,顾沁的动作有点点不自然。 只有小时候,两个人才有过这样亲昵的动作,妹妹抱着崇拜的哥哥的手臂,满脸都是笑。 但是那都是小时候,时间会带走一些东西的——后来,陈息青出柜,顾沁因为妈妈脚变瘸和对哥哥的不可置信,对哥哥采取了对陌生人一样的态度。 她本身就是这个性格,除了对亲密的人,对其他人都比较冷淡。 但是现在想想,那是从小就对她好的哥哥啊,顾沁知道自己错了,也对哥哥这段时间对爷爷的照顾非常感激。 虽然最近和陈息青的关系很不错,但是,终究她觉得欠陈息青一个道歉。于是,她勾着陈息青的手臂,像小时候一样,却又隐隐觉得有些……不自在。 陈息青怎么会看不出顾沁的内心呢,他笑着揉了揉妹妹的头:“傻瓜。” 语气宠溺包容——有什么好记恨的呢?每个人都会犯错的啊。 是的,时间会带走一些东西,但,也能带回来一些东西。顾沁低着头,抱着她哥的手臂,一直走到了停车位。 放好行李,坐上驾驶座,副驾上顾沁问:“哥……今年过年,回家吗?” 陈息青开着车,这种话题对于他来说,其实是有点沉重的。不知道顾沁为什么忽然问这个,他想了想:“你是想让爷爷回去过年?” “不是。” 第62章 “我就是很久没跟你一起过年了。”顾沁说。 关于过年回不回去,陈息青最后没有给出什么答复,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也许这么久在外,也习惯了不回家过年了吧。 后来顾沁也没再问,两个人又说起了顾沁高考往哪里报志愿的话题。 十几分钟的车程其实很短,两个人才聊了一半,正说着顾沁是去北京还是来A市,车子已经停到了地下车库。 陈息青带着顾沁先回了趟一居室放行李,然后又带着顾沁去对门看爷爷。 可想而知,顾沁第一眼看到的,自然是万年守门神达能。 达能蹲坐在玄关处,直愣愣地盯着这个从来没见过的人,也没表现得很亲热,也没表现出攻击的意思,就是没有任何反应。 陈息青心想,看这反应,真要家里遭贼了,达能肯定蹲一旁静静地看着。 达能这种反应,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没眼缘了吧…… 原来也不是每只雪橇傻都是见人就扑的,达能还看自己的心情决定要不要理眼前的人类的,直到后来顾沁拿着一包鸡肉干,成功地把达能引诱得口水流老长,尾巴摇得快要掉下来,陈息青才觉得自己真的是想多了。 只要有鸡肉干,达能肯定一秒被拐跑什么的,这种尴尬的事实…… 顾沁一天的生活,也就是陪陪爷爷,看看书,逗逗达能,有时候会帮忙打扫打扫卫生,除此之外,别的她什么也不爱干。不爱打游戏不爱看电视,倒是对陈辄文随手放在陈列架上的几本书比较感兴趣。 正如陈辄文所料,晚上,果然是顾沁睡一居室,陈息青和自己一起睡。 陈辄文早早地洗完澡,然后拉上窗帘打开空调,换了套蓝色的床单,把床铺得整整齐齐,又在迷你加湿器里点上一点点香精,把房间的灯开到最让人放松的亮度。 现在这个房间里,无论是温度、湿度、还是亮度和气息,都是陈息青喜欢的,当然,陈辄文也喜欢。 他躺在床上,等着陈息青。 陈息青在洗澡。 所谓快乐的生活是什么呢? 就是和喜欢的人一起,一起吃好吃的,一起睡觉呀,这种躺在床上等着恋人洗澡的感觉,陈辄文觉得内心满满都是雀跃的小幸福。 他这种幸福感原本还是挺小清新的,直到洗完澡的陈息青站到了房间里,站到了他的面前。陈息青穿着一件宽松而又柔软的白色睡衣,一条随意却好看的黑色睡裤,刚刚吹干的头发散在额前,眼神蒙蒙的。由于刚刚洗过澡,整个人都显得有点慵懒。 他爬上了床。 陈辄文最近有个烦恼,那就是他总是精虫上脑,比如现在——所谓快乐的生活是什么呢?就是……晚上睡觉时,能睡到自己喜欢的人啊…… 陈辄文抱住了陈息青。 没有说话,两个人开始接吻。 房间里充满了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最后,熄了灯,陈辄文亲了陈息青一口:“我爱你。” 陈息青用动作回应着他,许久之后:“我也爱你。” 细水长流中,处处充满着这样的小甜蜜,有什么不好呢,什么都好呀。 第二天,两个人在清晨的阳光中醒了过来。 顾沁在这边的第二天,陈息青把她的卡还给了她。 完完整整,一分没动——不到万不得已,真的不会去用的,当初收下也只是为了让顾沁心安而已,现在爷爷状态这么好,是时候还给她了。 顾沁不肯要。 陈息青说:“等你工作了,家里有什么事,我一定不会阻止你出力的。以后你上了大学,要是身边没有一点私房钱,遇到紧急状况时该怎么办?现在你还小,哥有,你真的不需要操心,听话。” 说了很多。 客厅里,哥哥拿着一张卡给妹妹,妹妹怎么也不肯收,哥哥苦口婆心地劝——这样一幅场景,虽然听不到他们到底具体在讲些什么,但其实爷爷都知道,知道孙女和孙子的心意。 其实,爷爷在身体好转之后,已经知道了自己得的是胃癌。 想想,癌,在小医院里是治不好的。 花钱去治也是白花,去大医院要很多很多钱,当初儿子不给自己治病,他不能要求儿子去为自己做什么,他也不怪儿子。父母倾家荡产为儿女治病的多,肯为父母倾家荡产去治病的又有几个? 不知道为什么,知道自己是癌之后,他竟然也没有那么害怕。可能是因为身体情况确实已经很稳定,也可能是因为陈辄文家里人是医生,他信任陈息青,也信任陈辄文,所以陈辄文给自己找的医生一定很厉害,况且,自己现在不在那个小医院,他在大医院了。 就这么相信着,坚持吃药,加上整天心情也不错,所以爷爷的情况确实变得很稳定很稳定。 要是在爷爷还没好转之前让他知道是胃癌,说不定在心理暗示下,现在也不太行了。 谁知道呢?很多事情都猜不准的。 他看一眼外面的兄妹俩,儿辈没有做到的事情,竟然是孙辈做到了。 都是好孩子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孩子。 爷爷坐在房间里,想着自己不知道是哪一世修来的福,偷偷抹了把眼泪,又擤了把鼻涕,默默地把手互相揣着,一幅又想哭又想笑的样子。 陈息青说了很久,顾沁终于收下了。 由于为公司找到了一家大客户,陈息青升了职,涨了工资。 又由于即将过年,是该准备着办点年货了,陈息青去了趟ATM取点钱。 上学的时候,陈爸陈妈每次给的生活费,他是有张银行卡的,他一直记得里面只有小几千,一直也没动过,站在ATM里,忽然想起来看看这张卡,可以的话,就把钱取出来,这张卡也好久不用,可以消掉了。 谁知道一看,里面竟然多了整整五万块。 陈息青去查了来源,是两个月前,从老家那边的银行汇过来的。 第63章 是个什么心情呢? 陈息青出了银行,开着车,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情——汇款的,不是陈爸就是陈妈了。 说实话,他忽然之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父母的行为和对待,陈息青气吗?也气,他不是圣人,不可能一点脾气也没有,虽然心怀愧疚,但是任何东西被消磨得太多了,也会麻木的。 他和陈爸水火不容,和陈妈也不会多做交流,因为不知道怎么去交流。 当初这夫妻俩,一个信奉棍棒教育,说不到一起,说不通就打;还有一个呢?不知道怎样形容,不好说。 陈息青是怕了,人,都是向往温暖的生物,就像向日葵总是向着太阳一样。 在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做之前,现在的陈息青只想着回家撸一顿达能,再和陈辄文还有爷爷顾沁吃顿饭。可能看起来追求很小,但是在忙碌的工作之余,舒舒服服,安安稳稳的小日子,谁不贪图呢。 暂时不想去想和父母的关系,他得缓一天。 车子驶进地下停车场,陈息青下了电梯,进了门,门一开,扑过来一只狗。 陈息青一把抱住,怀里扑进来这么大块头的狗,狗尾巴摇得整个身体都跟着在摆,抱着一只快乐的狗,人也会感觉很开心。 不过体重很重……确实差点闪了腰啊。 陈息青蹲下来,好容易把达能的脑袋从怀里揪出来,然后点着狗的鼻子教育:“下次不许这样,听到没?” “嗷呜~”达能前爪搭在陈息青的肩膀上,拿头去蹭陈息青,蹭完停住,把头缩回去,然后伸出一点点粉红色的舌头,拧着耳朵摇尾巴,亮晶晶地看着陈息青,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又或者……委屈? 这是闹哪样?手上也没拿鸡肉干啊,陈息青不太懂,有点懵。 紧接着,他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 哦,原来是闻到香,想吃东西了呀,陈息青笑着摸摸达能有点扎手的头。 达能总能准确地找好定位,比如,想吃东西了,找它青爸,总归会给它吃得心满意足;撕了家要被打了,总归去找爷爷,在爷爷面前,它怎么也不会挨揍;实在是无聊了,就去找文爸,然后它就会被……捏脸。 陈息青站起身,决定给狗儿子找点吃的解解馋,然而,嗅觉又确实被那股食物的香味牢牢抓住了。 换了鞋,陈息青走进客厅。 “回来啦!”陈辄文的声音从厨房传过来,陈息青知道他在厨房,因为他听到了锅碗瓢盆的声音。 循着香气走向厨房,顾沁也在,她正在看陈辄文做菜,听见她哥回来,转头笑着喊了声:“哥。” 最近,在陈息青的指导下,陈辄文厨艺见长,有空的时候顺便还教教顾沁怎么做菜煲汤,顾沁也学得很认真,无奈的是,无论煎炸炒还是炖,她总能把东西做得有点……焦。 天生不是能做菜的料,不过她洗菜,尤其是切菜一学就很上手,几次一练就像个老师傅一样,只是在这边两个哥哥都不让她切菜而已,顶多洗洗。 “我回来了……做什么了?好香。”吸了一大口香气,陈息青走近。 “鸽子汤!”顾沁答,她正忙着帮忙洗菜。 “给爷爷炖了鸽子汤。”陈息青说香,陈辄文嘴角就翘了起来,他向陈息青走过来,看样子是要拿陈息青旁边的调味料。然而,当他靠近的时候,却忽然迅速地亲了陈息青的脸颊一口,小着声音在爱人耳侧重复一遍:“你回来啦!” 被亲的地方痒痒的,陈息青一瞬间心情变得好好。 冬天,天黑得快,外面已经天黑了,厨房里开着灯,而顾沁面对着窗户边的水池洗菜。 外面黑,屋里亮,无论如何,窗户都像个镜子啊……顾沁淡定地围观了偷亲的全程,她默默地洗着菜,却总觉得这个时候应该懂事地退出去,把厨房留给两个哥哥。 她也是这么干的,本着不当灯泡的原则,找了个要去洗手间的理由,撂担子不干了。 陈息青站到了窗户前继续着妹妹刚才做的事,然后在不经意间抬了抬头,发现身后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 被看见了啊…… 陈辄文自然也知道了,他才不管,他把门关上,说了第一句话:“待会油烟会跑进客厅。” 第二句话是:“我要亲你了。” 然后就过来,抱住陈息青亲上了。 每天早上醒来时,工作出门前,下班回家后,晚上睡觉前,两个人都会亲吻。 蜻蜓点水还是火辣辣的深吻,都能被陈辄文亲出一股浓浓的色气来,陈息青越来越感觉看似斯文的陈辄文,其实体内大概住着一只泰迪。 这么说归说,还是很喜欢亲吻的啊,亲吻能令两个人一天的心情都愉悦,一吻结束后,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底那种掩不住的笑意和幸福时,感觉真的很好。 好幸福啊。 这两个人没羞没臊地亲了两分钟,身体相贴,陈辄文几乎又硬了,不过穿的衣服的原因,除了陈息青能感觉到那处的坚硬火热,别人从外面是完全看不出来的。 亲吻完,陈辄文打开门,打开天然气灶。 “油烟……” “……哦,我忘了,这道菜没油烟。”陈辄文答。 门一开,达能又蹭了进来。 不知道是怎么了,达能它总围着陈辄文,在他脚踝那边闻来闻去,闻了又闻,竟然连陈息青去拿鸡肉干给它吃都不愿意去吃了。 特别反常。 它瞪着陈息青的裤腿,又拿爪子去挠,背部的毛有点炸炸的,怎么看都是一副快气死了的样子,而当它看向陈息青的时候,眼神则委屈得要死。 “我们达能这是怎么了?” 这很奇怪,能让达能又急又气,撇开鸡肉干不去吃,必然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情,陈息青连忙过去查看。 可不是么,委屈死了。 见陈息青来送温暖,达能一头扎进陈息青怀里,呜噜呜噜地撒着娇。 陈息青抱着儿子问:“达能怎么了?” 忙着锅里的菜,陈辄文瞥一眼达能的委屈生气样,又好气又好笑地说:“晚点跟你说。” 第64章 吃过饭。 由于白天有顾沁陪着,爷爷一直醒着,所以到了晚上很容易就困了,洗漱完毕,爷爷回房睡觉,顾沁也回到了一居室写寒假作业。 陈息青在厨房刷碗,陈辄文就像个大型的泰迪熊一样,站在人家身后,双手环着陈息青的腰,把下巴埋在陈息青的脖子里。 轻轻的气息,痒痒的,时不时小小地蹭一蹭,蹭得陈息青很想把脖子缩起来,陈息青笑:“洗碗呢。” “我知道。”陈辄文回,然后,原本抱在陈息青腰侧的手,慢慢地下移,从腰侧到肚脐,再慢慢摸到小腹。 啊……隔着薄薄一层衣料,都知道手感很好。 有人认认真真地吃豆腐,有人洗碗的动作慢慢变得有些僵硬,陈息青小声说:“喂……” 陈辄文没有停,手继续往下,陈息青忍不住转头:“你……” 你的手…… 然后,就又被亲了。 接着吻,陈息青就在想,这人以前的害羞劲哪里去了?最近一有空就变成这样,亲吻抚摸什么的,做得自然而然。 不过……很亲密,很喜欢,想着想着,就放松下来。 “呜~” 有吃豆腐的,就有偷窥的,达能探头进来,盯着厨房里的两个人,哼了一声。 见厨房里两个人停下来,齐齐回头看自己,又默默地把头缩回去。 洗过碗,达能不见了。 以往这个时候,它都是自觉地趴在狗垫或者沙发上,懒懒地睡觉,听到爸爸们的动静再呼啦一下站起来,前爪往前伸,伸个大大的懒腰,然后蹭蹭蹭过来扑人。 然而今天呢? 确定没开过门,不会跑出去,那大概是躲哪里去了,两个人开始找狗:“达能,达能——” 没回应。 陈辄文去房间,发现大床上也没有达能,倒是陈息青去了阳台,一下就看见了一大团狗——达能蹲着,把头埋在墙前,一幅……委屈成球的样子。 看得出来,心情非常之低落,这一定是出什么大事了。 陈息青连忙过去抱抱达能大宝贝,然而大宝贝哼哼唧唧着,试图把头再往墙里埋,于是秃噜的头皮挨着墙,显得很冷的样子,看上去可凄惨了。 “达能,你怎么了?”有点费力地把大块头宝贝抱过来,一边揉脑袋一边问。 达能抬头,陈息青一看,湿漉漉的黑眼睛,这泫然欲泣的小表情,真是把陈息青给心疼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陈辄文也过来了,看到儿子这副样子,有些心虚地也蹭过来摸它的头。 “是不是病了?”陈息青问。 “大概是想出去遛弯。”陈辄文回答,“没毛病。” 听说达能想出去遛弯,陈息青将信将疑,挠挠达能的下巴:“现在就去。” “好。” 陈辄文换了一条裤子,走出房间给达能戴牵引的时候,达能又一直在他脚踝处闻来闻去,闻了几下之后,这才把飞机耳翘起来,忽然之间精神好起来的样子,摇着尾巴准备出去遛弯啦。 “你是不是裤子被别的狗蹭过?”陈息青看出来了,达能很在意陈辄文裤腿那边的气息。 “大概吧……” 确实,被别的狗蹭过。 陈辄文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两个人,两只狗。之前见陈息青喜欢巴哥犬,也就有了思量,虽然那时候他本人完全没有get到巴哥犬的任何萌点,只觉得巴哥犬这种生物皱巴巴的,一副很委曲求全的样子。 但是……抵不住陈息青喜欢啊。 既然陈息青那么喜欢巴哥,听他说想养一只,那就养一只吧? 达能正好缺个伴。 那时候还没和陈息青在一起,存了私心的陈辄文各种搜巴哥犬的图片,再有就是近距离地观察别人家的巴哥犬,终于,他发现……巴哥犬确实很可爱啊!虽然是丑了点,但是确实萌。 刚好有个朋友家的巴哥犬怀孕,于是陈辄文就和人家定下来一只小巴哥。 后来爷爷生病了,照顾爷爷,两个月,小巴哥也就出生了,最近朋友打电话给陈辄文,说小巴哥可以带回家养了。 陈辄文今天就去小小地先看了一眼,准备晚上回来和陈息青说这个事——单身时候决定养巴哥并且定下来的小狗,现在是两个人了呀,要和对方商量一下,虽然他知道,陈息青绝对愿意。 谁知道,一回家,原本达能高高兴兴地扑过来,在闻到他身上的气息之后,立即翻脸了,又是发脾气又是委屈,搞得陈辄文像是在外面做了伤天害理对不起达能的事。 怎么办呢? 要再养一只小狗,家里大狗情绪闹得厉害。 陈辄文想想,还是晚上睡觉时和陈息青说吧,不当着大孩子的面说二胎的事…… 最近温度还好,不至于暖和,但是也不像之前几天下雨时候那样冷,并且一直是晴天。 这种天气,带狗儿子出去遛弯,很不错的了。 陈息青牵着狗,陈辄文拿着狗喝的水和拾便器,两人一狗出了门。 香奈。 付俊卓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在睡觉,他脸色苍白,眉头微蹙,完全不见了以往的飞扬跋扈。 从上次自杀被送医,到现在,这么长时间以来,付俊卓心理问题越来越严重,抑郁,神经衰弱,睡不着,刚才才吃了安眠药。 那天傅审言接到付俊卓的彩信,忍着膝盖剧烈的疼痛往回赶。 打开门,客厅满是星星点点的血,血迹一直延伸到卫生间,付俊卓反锁着门在浴缸里割腕。 傅审言忘不了,拼命地砸开门之后,满眼的红和浴缸里昏迷的人脸上的惨白。 那个时候,站在手术室外,傅审言绝望地觉得,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吧? 不知道付俊卓会不会死,死了的话,大概自己会噩梦一辈子;没死呢?没死的话,一辈子就是这个人了吧? 那,以后什么也不想了,付俊卓要怎样就怎样吧,都随他。 电话,接;短信,回;家,也回。 他要什么,都给。 付俊卓被救了回来,没有死也没有傻,身体正正常常的,然而从那以后,他不歇斯底里地逼问傅审言任何问题,也不成天打电话发短信了,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在医院躺了好几天。 也不和傅审言交流任何,就这么醒着,然后被傅审言接回家,一直到了今天。 傅审言站在阳台上,神色麻木从窗户向外看。 如果他知道他会看见什么,他一定宁愿回去看床上付俊卓几乎没有什么生机的脸——陈息青和陈辄文遛着一条狗,走在府琛广场上。 那个人,现在看上去真幸福啊,幸福得刺眼、刺心。 傅审言只觉得心被谁狠狠地拧了一把,他往前走一步,手扶上面前冰冷的窗户玻璃,张嘴看着,然后在豁然之间难过得不能自已,眼泪夺眶而出,怎么也止不住。 房间里,付俊卓睁开眼睛,手往身边探,没有人。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 ————- 遛完圈,达能很明显开心了很多,扭着屁股前面带路,回家又吃了鸡肉干,玩了会叫的球,感受到了爸爸们的爱意,这才心满意足去狗垫上睡觉。 晚上,陈息青听陈辄文说了小巴哥的事,也看了小巴哥的几张照片——第一张,小小一只,长着一张委屈的小脸,怯怯地看着镜头;第二张,两只小前爪泡在奶盘里在喝狗狗奶粉;第三张接在第二张之后,小巴哥踩着小奶盘,抬头看镜头,脸上都是奶汁,看上去傻傻的,乖乖的,可爱到不行。 陈息青被萌得有点忍不住,他看着照片看了好久,说,既然已经定了下来,那……就接回来养吧。 名字呢? 陈辄文说:“就叫王子吧?” 家里有只达能,再来只王子,达能王子高钙饼干,达能三层梳打饼干……陈息青只觉得脑子一跳,这都什么跟什么?不过……没毛病,王子就王子吧。 于是,夫夫二人拍板,再过一小段时间,把王子带回家。 熄了灯,一个问:“达能今天只闻了王子的气味就这样,真接回来会生气的吧,会不会觉得我们不爱它了?” 一个答:“会……的吧。” “……那怎么办。” “这样,接王子回来以后,我们这样……” 两个人又在被窝里就“小狗接回家,如何安抚大狗”聊了很久,慢慢慢慢,抱着睡着了。 第二天,陈辄文出门的时候,原本还在睡觉的达能,呼啦一下站起来,特地跑过来,在陈辄文裤腿上蹭了又蹭,蹭得陈辄文一裤腿狗毛。 这幅架势,很明显就是在宣告主权,陈辄文好笑的不行,蹲下来摸摸蹭得起劲的达能:“再蹭,就不光光是脑袋秃的问题了哦。” 达能不听,拿身体继续死命蹭。 陈息青想起了那会儿清吧附近的小公园里,达能尿了自己一鞋子,再看看眼前,也笑了:“你应该谢谢它没给你做点标记。” “什么?” “它以前在我鞋子上尿过尿。” “……” 达能瞄一眼陈息青,蹭蹭蹭跑掉了,留陈息青笑得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达能【忧郁】:我总觉得我爸外面有狗了。 达能【烦恼】:他是不是外面有私生狗? 达能【气飞】:舞草难道是二胎? 达能【挠墙】:舞草我还是他的小可爱吗? 达能【躺】:嘤,笑着活下去。 第65章 也许再勇敢的人,都会有想退却的时候。 陈息青那会儿单枪匹马面对父母,似乎是勇敢得不得了。然而现在,发现卡上多出来的钱开始,已经过了三天了,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在拖,拖和父母摊牌的那一天。 说不上来是什么状态,就是那种,现在很好,虽然有父母的遗憾,但是还是先让我得过且过两天吧。 有点怕去面对,想做只鸵鸟——太久的隔阂,原本亲密的一家人,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去对话,去相处。 这天凌晨五点,客厅里,达能睡得正香,陈息青在熨着一件白衬衫。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爷爷胃癌恶化,无论怎样病情都稳定不了,爷爷去世了,梦中的葬礼格外真实,醒过来一摸满手的眼泪。虽然醒过来的一瞬间,立即意识到了这只是梦,但陈息青还是连忙爬起来去看爷爷的状况——与梦里相反,爷爷好得很,睡得雷打不动。 陈息青站在门前听了十几分钟爷爷的呼噜声,心里才一点一点安定下来。 被这么一吓,陈息青睡不着了,想着昨晚临睡着前,陈辄文说他要出差两天,眼看昨晚收回来的衬衫还没有熨,干脆展开熨衣板,拿起一件衬衫熨了起来。 陈息青熨衣服,绝对是动作娴熟,速度快,熨出来平平整整,叠起来方方正正;尤其是衬衫,提着衬衫肩后将袖子往后折,稍微整理,再上下折成三段,领口朝上翻,再将最靠近领子部分的钮扣扣好,几乎和商店里包装的衬衫一模一样。 很漂亮。 陈息青熨好一条裤子,两件衬衫时,陈辄文迷瞪着眼睛起床上厕所,一看身边没人,有点奇怪,迷迷糊糊想着陈息青是不是也上厕所了,一边走出来,就见客厅灯亮着,陈息青在熨衣服。 “早……”陈辄文揉着眼睛,醒了,看着客厅里的人,他厕所也不去,慢吞吞跑到陈息青的背后,伸手,抱住,“怎么不多休息一会?” “醒过来就睡不着了……你小心烫,再去睡会。” 陈辄文打着哈欠:“唔,好。”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陈息青也跟着打了一个,打完哈欠,眼睛都湿漉漉的。 这边陈辄文笑出声:“你都打哈欠了,陪我再去睡一会儿。” “不……”陈息青发誓,他只是有容易被别人打哈欠传染的毛病,并不是困了,“我是被传染的……” “哈欠还能被传染吗?”陈辄文第一次听说,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真的假的?以前都没听说过。” “真的,我看动物世界上,那些动物打哈欠,我也会跟着打一个。”陈息青停下手中的动作,一本正经地解释。 确实,有人容易被哈欠传染,有人却不容易,陈息青就属于那种看见“哈欠”两个字都会莫名其妙地跟着打一个的人,何况陈辄文这种画面还带声音的真人版呢? 刚巧达能被他俩吵醒了,迷糊着眼睛朝着陈息青他们打了个狗哈欠。 陈辄文就见陈息青果然也跟着……打了一个,似乎在验证刚刚陈息青说的都是真的一样。 这……为什么会有人跟着一只狗打哈欠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陈辄文乐得瞌睡虫全部跑光,笑得抱着肚子,把达能给吓出了飞机耳,拿着一副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它爸。 陈息青任他笑,岿然不动,翘着嘴角继续熨衣服。 陈辄文笑了一通,想起了自己起床的目的,他要去……尿尿,于是说了一声,就放开陈息青准备去洗手间。陈息青听他这么一说,顺手关掉熨斗,放在熨衣板的架子上,再顺势抓住了急着要去上厕所的人的手,偏头看他。 “我……我要尿尿。”陈辄文憋得好委屈。 要去尿尿么?看你刚刚笑得那么开心,陈息青心里想着,脸上带笑,手上的力道丝毫不肯放松:“去呀。” “可是……”可是你做什么拉着我不放啊……天呐要急死了。 陈辄文憋得厉害,就见陈息青微微翘起的嘴角,一副逗他的表情。 好吧,这样的陈息青,看在陈辄文的眼里,怎么形容好呢,就是坏坏的,得瑟的,让他想要某天在床上把场子找回来。然而现在……天呐果然还是好想上厕所! 陈辄文看了陈息青一秒,干脆拉着陈息青一起进了洗手间,似乎接近洗手间一点,就能好过一点。 关上门,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个好整以暇看着,等着对方的进一步行动;一个心想天呐我怎么把他拉进来了?他看着我怎么尿,会尿不出来的啊。 陈息青问:“这是要我看着么?” 陈辄文飞快地答:“不是……” “那,把我拉进来干什么?” 陈辄文被逼急了,颤颤巍巍伸手准备掏鸟。 然而动作很慢,陈息青继续逗他,看他快要憋出眼泪了,于是在一旁打开水龙头洗手。 尿急时候这种急促的水流声什么的,简直要命,陈辄文觉得头顶头发都快竖起来了,艰难地:“你……要不要先出去一下?” 洗手的人当没听到,往手上倒了些洗手液:“先洗个手。” 这一洗,洗了二十几秒。 于是这天,陈辄文尿了人生以来最艰难的一次尿。 陈辄文上班,其实是想给自己放假就能放假的,今天明天他给自己放了两天假,之所以骗陈息青说自己出差,其实他是想独自去一次陈息青家。 吃过早饭,拖着装有陈息青熨好的衣服的行李箱,陈辄文开车直接去了陈息青的家。 上次来这边,陈息青一身的伤,带着自己来接爷爷。 那个时候陈辄文就在想,陈息青和父母的关系处得这么僵,当面对话已经不一定有效了,自己必须做点什么。虽然他内心非常恼火陈爸的做法,但是对方毕竟是长辈,毕竟是陈息青的爸妈,所以无论怎样,他得来一次,和陈爸陈妈当面对话。 来之前的几天,陈辄文已经从顾沁那里打听陈爸陈妈的喜好,断断续续买了一堆非常走心的礼物,满满地装了一后备箱,又向顾沁要到了她爸妈的电话,让她不要告诉陈息青,一切准备就绪,这才开始了今天的行程。 一个半小时,陈辄文就到了陈息青家的小区。 陈爸要到中午时候才回来,现在是上午,家里只有陈妈。 这是陈辄文第一次见陈息青的妈妈,陈息青的妈妈眉眼之间和陈息青特别像,像到什么程度呢?大概就是如果她走在大街上,陈辄文会在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一定和陈息青有血缘关系。 可能是因为太像了,陈辄文见陈妈的第一眼,就觉得有点亲切的感觉。 年过五十的女人,保养得并不是很得当,眉宇之间有一丝展不开的愁绪,也许是因为长期以来为了儿子的事心情压抑,她的皮肤保养得并不好。但是,不难看出,陈妈年轻的时候一定非常漂亮,这一点也可以从陈息青和顾沁的颜值上看出来。 陈辄文带的礼物当中,必不可少有好烟好酒,还有各种补品,除了这些,还有陈息青妈妈这个年龄适合用的护肤品之类。 买的种类很多,很杂,但是每一样拿出来,都知道是经过精心挑选的。 陈息青的妈妈叫顾爱芳,是个性格温和没有太多主见的女人,这么多年来温顺惯了,陈爸强势,她几乎什么都是听老公的,陈息青的事,当然也是。 那时候,她甚至为了让儿子迷途知返,做出过她这一生中最最激烈的事情——以死相逼。 她太害怕了,害怕儿子变成肮脏的异类,也害怕丈夫把儿子打死,更害怕陈息青出了家门以后就都不回家了,所以在陈息青在外漂泊不肯回家时,说出过:“息青,你回家认错吧,你不回家妈妈也不想活了。” 后来,顾爱芳摔断了腿。 陈息青回来后哭到不行,她想要儿子改错,所以狠着心对陈息青说出了这辈子最后悔的一句话:“都是你,妈妈瘸了。” 都是你,妈妈瘸了。 确实,这句话的杀伤力挺大,陈息青后来那段时间,每每都在梦中被这句话折磨得要疯。 顾爱芳很矛盾,她摔断了腿都是自己选的,可是她没什么办法,有时候她会觉得都是自己的错,又有时候会懊恨,为什么自己的儿子是个同性恋,如果不是,现在的生活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不会是这种生生分离的状态,她不会瘸,后来很多事也不会发生。 顾爱芳每天就这么想着,时而想得通,时而想不通。 所以当陈辄文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还没张嘴眼泪就先滚下来了——看上去和自己的儿子一样,都是长得周周正正干干净净的,为什么就是同性恋呢? 他的家长是不是也很难过呢?辛辛苦苦拉扯到这么大,说喜欢同性就喜欢同性了,怎么接受得了? 顾爱芳想陈息青,想得伤心,眼泪不停。 陈辄文多少知道一点陈妈的事,这个时候,他先没有说什么,只是放下手里提的东西,然后递给陈妈一张纸巾擦眼泪,一边以一种温和却又不会失礼的姿势轻轻拍拍顾爱芳的背,等她慢慢平复了些,这才开口:“阿姨,我是陈辄文。” 顾爱芳擦着眼泪,没有说话。 陈辄文又认真地说:“我是真心对息青的。” 第66章 陈辄文说得诚恳,神情更是很认真,当他认认真真对一个人说话的时候,仿佛周身有一种磁场,能让人去相信他说的话。 顾爱芳听得更是眼睛又红了,她仔细地看着陈辄文,越看越觉得眼前这个孩子,和想象中的带坏陈息青的人不太一样——斯斯文文,并且在说话的过程中听的出来,这个孩子很懂礼貌,肯定家教也很好。 家教很好的家庭,为什么也会出同性恋?顾爱芳不理解,她红着眼睛问陈辄文:“你喜欢……喜欢男孩子,家里人知道吗?” “他们都知道,而且,都尊重我的选择,一直以来,我都非常感谢他们的理解和支持。” 陈辄文其实也在聊天的过程中,慢慢了解顾爱芳是个什么样的人。看得出来,这个女人没有坏心眼,性情柔和,简单地说,其实就是比较保守,是个非常安静的女人。 她不太有主见,对于新的事物的接受度也不是很高。但是,如果周围有这种所谓的新事物出现,并且被别人接受了,她的接受度就会相应地变高一点,看得出来,那个时候,她的思维会变成“别人家也是这样的啊”——陈辄文抓住了这一点,慢慢慢慢地跟她讲家里的事情,灌输一种思想。 当顾爱芳听到陈辄文的奶奶去学校,跟一群歧视陈辄文的师生讲道理的时候,她整个人的眼神,乃至精神状态都不太一样了。 “……真的吗?”似乎不太相信会有这种事情,儿女是同性恋,不是应该关起门来好好教育的吗?这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越少的人知道越好。为什么还会有家长非但不教育自己的孩子,还要去教育别的说孩子不好的人? 为什么陈辄文的奶奶,作为比自己还长一辈的人,竟然可以接受? “是的阿姨。”陈辄文回忆起那个时候,他低头站在教室后门,看着矮小的心灵园丁舌战教室里的那群人,句句犀利,说得那一群人哑口无言。 后来,有人讲不过道理,就对心灵园丁爆粗口。想想,一个高中生,面对着瘦小的老年人爆粗,是多么一件不合适的事情,陈辄文在学校被骂了无数次变态也没有那么生气过,听到有人骂他家心灵园丁,立即炸了,扑上去就把人给揍了。 再后来,无论是日常在学校,还是转学,陈辄文一直都记得心灵园丁对他的鼓励的笑——在世界观、价值观,或者说自己的信念还没能坚定的年纪,在这样一条需要有引导者的路上,心灵园丁给他鼓励,给他支持。 陈辄文在那个时候,真的觉得他家心灵园丁就是他一辈子的女神,虽然后来他回家之后,因为打人被心灵园丁揪着耳朵训了一通。 顾爱芳一句一句地听着,她第一次知道还有家庭对待同性恋子女,是这么一种处理方法。 这样的包容,闻所未闻。 那,以前对陈息青用的方法,错了吗?那些提到同性恋就很不齿的人,那些嘲笑,他们……难道他们不是对的吗?帮这些孩子返回正途,难道……错了吗? 她想不明白。 说起来,顾爱芳这种性格,不是很容易被陈息青说服么?但事实不是,陈息青能影响她,但毕竟不如陈爸这种所谓权威影响得深。 而陈辄文,作为“别人家的孩子”的现身说法,言辞诚恳,她会信,但是是不是会很快又被陈爸影响,这个陈辄文并不清楚。所以他想着,过段时间,可能需要麻烦一下军师心灵园丁出一次马。 不为别的,就为帮顾爱芳坚定一点:同性恋不是肮脏的病,两个人互相喜欢彼此认真就好,孩子的幸福,比外人的指指点点更重要。 再有就是,至于长辈,其实无需过多干涉成年儿女的人生。 “阿姨,喜欢同性不是病,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只要是认认真真地喜欢,认认真真地在一起过日子,也会很幸福的。”陈辄文说着,顾爱芳就看着他的眼睛。 顾爱芳那双眼睛,确实和陈息青像得厉害,此刻那双眼睛里,除了听到新事物的震惊和还没能消化得了的不可置信外,还有一种不太好意思开口的感觉。 陈辄文“阿姨,你说。” 顾爱芳停了几秒钟,抬头问:“息青的爷爷……” “爷爷啊,爷爷现在很好的。”陈辄文准备得很齐全,爷爷生病治疗的一套资料都带了过来,虽然那些什么指数之类,顾爱芳不一定听得懂,但是陈辄文还是一页一页地展开,一点一点转化成简单的语言,告诉她,爷爷现在情况很好。 最后还拿出手机,给顾爱芳看了爷爷的照片。 长久以来的压抑,让顾爱芳心理脆弱得很,她一听爷爷没事,再看看照片里脸上的肉长了回来的爷爷,又……哭了。 “阿姨不要担心,我伯父和爷爷都是医生,给息青爷爷找的也是最好的医生,用药方面也没有问题,所以……” 陈辄文尽量安抚着她的情绪,陪她聊天,聊了很多,从爷爷的近况到陈息青的近况,陈辄文还拿出了陈息青的照片给顾爱芳看,后来话题又转到了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顾爱芳脸上渐渐有了一丝笑,就这么聊着聊着,一晃就到了中午。 陈辄文发现,越到陈爸快回来的时间,陈妈越是惴惴不安。果然,十一点,陈爸黑着脸回来了,他一扫客厅里的礼物和客厅里坐着的陈辄文,粗着声音吼:“你是谁?谁让你来的?给我出去!” 陈妈站了起来,神情里满是不安,她蠕着嘴唇,劝:“建安,你不要生气。” 陈建安吼向了顾爱芳:“有你什么事?!” 被这么吼了一嗓子,顾爱芳眼睛都湿了,眼看着刚刚安抚好的情绪又变得不好,有那么一瞬间,陈辄文很想就地把陈爸揍一顿——就是这种态度?吼陈息青的妈妈,还把陈息青打得满身是伤。 很想动手,然而不适合。 再看这夫妻二人的相处模式,陈辄文总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他相信,这种不对劲陈息青并不知道,如果知道,不会不回来的——顾爱芳需要儿子的保护。 确实,陈建安和顾爱芳这种相处模式,是最近两年才有的,陈息青一直在外面,所以他并不知情;至于顾沁,平时在学校,回到家也只是隐隐约约感觉氛围不好而已。 陈辄文站起身,直视陈爸,说一句:“伯父好。” 陈建安一愣,毕竟对方不是他生的儿子,一味地去吼也不太好。 对待不同的人,需要用不同的方式。 比如陈妈,陈辄文需要扮演的就是贴心晚辈的角色,将姿态放低,尽量让她相信自己会对陈息青好,尽量让她安心——因为她本质上,还是爱陈息青的。面对着一个心疼孩子的妈妈,或者说面对丈母娘,需要做的就是让她放心。 再比如陈爸,必须得对他狠点,或者是拿出点什么来,谈不上震慑,就是得把底牌先亮出来,家世、社会地位、人脉、财力,就算是暗示也要暗示得明明白白——我不是来求你的,我想做什么,你根本没有任何能力阻挡,来拜访只是因为你是陈息青的父亲,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再没轻没重随便对陈息青动手。 至于他吼他媳妇,或者是更深层次外人不知道的,现在陈辄文管不着,只能以后再说。 面对陈爸,陈辄文将自己的姿态摆得不高不低,刚刚好,太高则不适合他晚辈的身份,会落人口实,而太低则会让陈爸这种性格踩在头上。 找好定位,提着一堆很有诚意的礼物,不失礼,两个人说话过程中,谈吐得当,不会触怒陈爸,又能把话说得能让他掂量掂量,原则性问题不让步,坚决表态。 到了晚上,陈辄文请陈建安夫妇喝酒吃饭。 陈建安在家里霸道无法无天惯了,其实他会不会看人呢?会,他知道陈辄文他惹不起,对方也不是他想骂就骂的,真惹急了会比谁都狠。 从陈辄文的话和他无意间表露出来的方方面面,陈建安也知道他来历不小。 一个人,总归不会无缘无故往枪头上撞。 陈建安和陈辄文的第一次会面,就在陈建安喝得红光满面中结束了。 陈辄文晚上住的还是之前那个宾馆,躺在宾馆的床上,想起上次和陈息青同睡一张床,第二天去接爷爷。 那时候其实挺难的。 不会那么早就睡着,陈辄文又爬起来,站到了窗前,想着,不管什么难关,只要去解决去面对,就算过程会痛苦,但最后都会有好起来的那一天。 人啊,就是在不断的难题中成长起来的。 所以当下,还是要珍惜、要快乐。 陈辄文打了陈息青的电话,听着对方温和的声音,想象着不久之后,“家”对于陈息青来说,不再是一个充满负担的地方,脸颊上的小酒窝显得尤其明显:“晚上记得早点睡。嗯,我没有多喝……嗯,是,真的……我酒量很好!” 月亮爬上夜空,陈辄文看着月亮,和陈息青说着话。 而此时此刻,A市香颂,陈息青也看着月亮,听着出差的爱人的声音,整个人都变得好放松。 第67章 回来的这天,陈息青在家煮了乌鸡汤,爷爷在家喝得津津有味,达能蹲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啃狗粮。 陈辄文刚一踏进玄关,门还没有来得及关,听到动静的达能就飞快地丢开狗盘,蹭蹭蹭跑过去,拿鼻子死命地嗅它爸爸的裤子。 嗅了半天,没发现任何它爸在外有狗的痕迹,这才放下心来,乖乖巧巧地挨着它爸坐好,一副想要靠着自己的可爱乖巧挽回失足老爸的样子。 失足文爸和爷爷打了声招呼,换好鞋,蹲下来抱住狗儿子揉了又揉。 达能在阿拉斯加中算是长得比较高壮的,大大的脑袋手感非常敦厚,头上的毛也快长齐了,陈辄文捧着狗脑袋看一眼,不禁感叹感叹,肥归肥,真是个帅气的大胖子啊:“来看看我们达能,又胖了啊。” 达能听言,低头看看圆滚滚的自己,思考了一会儿狗生,然后慢慢悠悠晃回去,继续吃它的狗粮。 陈息青最近想着,应该去心灵园丁还有陈辄文爸妈那边拜访一下。不过,到底是年前去心灵园丁那边先去见一面,还是年后再去拜年,他暂时还没能决定下来——两个人在一起,见双方家长是必须的,虽然还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见,但是总归提前准备好不会错。 他知道,肯定会先去见心灵园丁。 跟陈辄文一样,最近他也断断续续地买了一堆东西,基本也是装在后备箱中。 陈息青观察到了,奶奶是个不折不扣的手镯手链控,每次见她,她手腕上必定是一只非常漂亮的镯子或者是链子,镯子有木镯、玉镯、银镯、金镯以及合金镯,手链的花样就更多了,基本没见过重样的。 风格看起来多变,实际上万变不离其宗,她手腕上戴的,其实一眼看过去,都会让人有同一种感觉,那就是很符合她的气质。 所以,一堆走心礼品其实只是陪衬,这当中,陈息青选的一只镯子才是正主,拿小小一只锦盒包装,包得异常精美,想想打开一看,看到同样惊艳的手镯,心灵园丁不知道该有多开心。 其他,比如陈辄文的哥哥,陈息青记得他爱茶,就买了两盒上好的茶叶。而陈辄文的爸妈,这点陈息青无从得知对方喜好,所以这天晚上,两个人洗完澡躺床时,陈息青准备问问陈辄文。 他们算是相处得很好了,蜜里调油,你恩我爱的,睡个觉陈辄文都非得伸出只手臂,让陈息青枕着,不枕还不开心。 陈息青枕着枕着,竟然枕出了习惯,有时候出差在外没有手臂枕,都会感觉有点点睡不着。 枕着爱人的手臂,陈息青开口:“你爸妈平时都喜欢些什么?” 陈辄文一听,立即就知道了陈息青要干什么了,他转头看陈息青,对方刚好也转过头来在看他。 四目相对。 陈息青表情认真,问着陈辄文父母的喜好,陈辄文看着看着,总感觉这个人全身都散发出一种令他安心的气息。 对的,没错,陈息青就是专门派过来克自己,让自己无时无刻不挂念着的。想起自己才刚刚去见过他的父母,他就也在想着要去见自己的家长,真默契啊……陈辄文笑:“我妈妈爱打麻将……” 爱打麻将……总不能送个麻将桌过去吧……陈息青继续问:“还有没有其他的爱好?或者说喜欢的?” 看着陈息青的嘴唇,听他低低的声音,不知怎么的陈辄文就沉默了,再过了几秒钟,干脆伸手抱住了人,亲了上去。 “喂……说正事……呢。”想想看,好好地躺着说事情,瞬间就被压在床上亲吻,陈息青不明白这人怎么一秒就精虫上脑,试图跟压制着自己的人讲道理。 然而,陈辄文非但不停下来跟他讲道理,反而加深了这个吻,他压着陈息青的双手,腿卡在对方的双腿中间,侵略性地吻着,看这架势,似乎要吻遍陈息青的全身。 “唔……喂……” 陈辄文很忙,忙着亲吻,还要抽出时间回答陈息青:“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挑。” 他的声音隐忍,语气中透出一股欲火焚身的感觉,这种声音,在暧昧的灯光下的性感度飙升,简直将陈息青撩得不行,听得他也跟着呼吸急促,变得非常渴望……对方的身体。 整整两分钟,陈辄文喘着粗气离开了陈息青的唇,眼神里写满了“我要上你了”。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看着,时间像是被定格住了一样,然后,陈息青一把将陈辄文翻过来,反压住了他。 陈辄文就那么躺着,任凭陈息青的动作。 房间里熄了灯。 阳光温温暖暖地洒满了A市,天空蓝蓝的,没有一丝的云。在这样一个很好的天气里,陈息青第一次正式见了陈辄文的奶奶。 今天奶奶穿了件真丝长款旗袍,外面罩了件长款大衣,分明是非常非常女神的着装,但她却双手互相揣着,在客厅里和达能一起蹦来蹦去。 大概这个巧合真的很巧,这件旗袍,无论是色泽还是设计,竟然都和陈息青送的镯子有些相似。 “奶奶,您看看喜不喜欢,”陈息青双手将锦盒递给她,心灵园丁一打开,立马再一次崩了她穿着旗袍的贵老太太的人设,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都给惊得半张——老太太本身平时就有些鬼灵精怪,更别提现在,她看到这个镯子和自己的旗袍简直就是一套,一起从商场里买回来的似的了。 她确定,没在陈息青面前穿过这件旗袍,也没在陈辄文面前穿过,因为是新买的。 天呐,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所以她做了个夸张的表情。 表情是夸张了点,但心里的惊讶却一点也不夸张。 她戴上手镯,翻来覆去地看,再将手搁在旗袍上对比着看,越看越觉得很搭,越看越爱不释手,笑得她原本根本就已经很不小的眼睛都不见了。 心里果然还是有种“这就是缘分啊”的感觉,这么想着,她不禁又多看了陈息青两眼。 第68章 吃过饭,奶奶和达能玩了一会儿,要开始喂鸟了。 心灵园丁住在近郊的一栋别墅里,她平时除了招猫逗狗,在家里种各种盆栽以外,还有个爱好,就是养一大群信鸽。 其实陈息青来的时候,就被一群浩浩荡荡围着别墅飞的鸽子给吸引了,当时他举着头看了好一会儿,还在想哪里来的这么一群鸟。 没想到,竟然就是奶奶养的鸽子。 老太太坐在小板凳上,右手上托着花生米粒,一边“咕咕咕”召唤着她的宝贝信鸽,一边用左手撒一些杂粮谷物。 她有个习惯,那就是地面上先撒杂粮,让鸽子们先吃一轮,同时自己坐旁边,手里托着花生,对鸽子们进行食物的引诱,培养鸽子们到自己手上来吃的习惯。 这么做,有利于培养和鸽子们的感情。 相较于杂粮,她养的鸽子们更爱吃花生,所以往往喂食时,总会有几只想吃的先来,等它们吃完一轮,剩下的胆小的还在一旁瞅着,奶奶也不为难它们,毕竟人都分内向外向,鸽子也各有各的习惯和脾气,所以往往最后,都会再撒几把花生到地面。 这时候,有一只胆子大的白羽信鸽走过来,停住,歪着小小的脑袋看了会儿奶奶,然后慢悠悠地从她手上叼花生米粒,吃完一颗看一眼奶奶,吃了一颗又一颗,脑袋一点一点地很有节奏。 “1122还飞得动吗?”陈辄文问着奶奶,也拿了几粒花生米在手上,朝那只白鸽晃了晃手。 “还能飞。”趁着白鸽吃花生,奶奶拿手指轻轻点了点它的头。 1122是这只快吃撑了的白鸽,它的脚环号码就是1122,说来也巧,这只白鸽的破蛋日刚好是陈辄文的生日,当时陈辄文十几岁,原本白鸽这一辈的脚环号只有三位数,是陈辄文非得找一个号码是1122的脚环给它戴着。 前些年,奶奶还热衷于把她的宝贝鸽子们去参加信鸽联赛——怎么参加?就比如要参加一千公里的赛项,首先需要申请参试,将鸽子的脚环号码,附上鸽子照片,一起上报。批复下来后,带着鸽子去指定地点翅膀羽毛上戳个章。 到了参加的那一天,用一只小小的笼子将参赛鸽装到主办方,主办方会根据地区和地区进行划分,然后将参赛鸽统一运到各个指定地点,放飞。 评判结果就是看哪只鸽子先飞回到自己的家,主人拍下鸽子照片和其羽毛上的章,直接照片传到主办方。 1122拿了四次奖,第5次时,整整七个月没能回家。 心灵园丁等啊等,也大概是人没那么年轻了,就觉得千里那么长,鸽子也不年轻了,路途上危险重重,这次1122大概是栽了,回不来了。 难过了好一阵子。 谁知道,后来1122自己回来了,回来的那天,在家的上空盘旋,就是不敢下来——信鸽是一种比较认生的动物,哪怕是自己的家,有一点点的变动,都会再三确认,否则不敢回家。 心灵园丁刚好小小地翻修了一下鸽舍,1122就不敢下来了。 它盘旋了三天,心灵园丁就仰着脑袋在地面上蹦了三天,大体说的就是:“1122!你下来!没错!” 后来,1122总算胆怯怯地到了院子里,奶奶撒了一地的花生,又装了一大盘水等着它喝。 白鸽先是偷偷摸摸地吃,后来敞开肚皮吃,再后来被奶奶逮住,吃了一肚子东西都轻得不像样子,再上手一摸,除了肚子那边满满的谷物,全身几乎都是骨头。 翅膀的羽毛被顺着剪掉了不少——被顺着羽毛中间的支撑物,将细细的毛剪掉,它就不能飞。 大概是路途中,跟着别的鸽子飞到了别的同好家里,就被控制住了。 养过信鸽的都知道,一只好的信鸽非常难得,有时候为了得到一只好信鸽的蛋,孵化出另外一只鸽子,也能大费周章跑很多地方。 1122无论是品相还是认路能力,都是非常棒的,所以被谁抓回去配种也不是不可能。 后来,无论出了品相多好的鸽子,心灵园丁都不愿意让它们去参加比赛了。 陈辄文不知道原因,很久以后才知道,因为奶奶发现1122身上还有别的伤。 以前参赛,都没有过什么损失,鸽子们都飞回来了,虽然回来后都瘦得厉害,但所谓历练就是这样的。然而,从1122历时7个月,还带了伤地飞回来之后,她再也舍不得宝贝们出去遭罪了。 谈不上残忍不残忍,优胜劣汰就是这样,信鸽协会举办这种比赛也有道理,任何物种的拔尖者,都相应的会有一些价值,1122确实很棒,再继续参加下去很有可能问鼎某些奖项的宝座,只是心灵园丁不想它再去参加了。 什么好品相,什么好成绩,还不如让它多吃几颗花生米。 “咕咕咕!”陈辄文学着奶奶,伸手,1122睨了他一眼,啪嗒啪嗒走开,然后拍拍翅膀飞走了。 再一看,达能这头大尾巴狼正乖巧地蹲在陈辄文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白鸽。 好吧……只要这只鸽子不傻,都不会在一只大型犬前面晃来晃去的。 陈息青看着这群鸽子,不是广场鸽那种呆呆愣愣的感觉,信鸽都很聪明。 他也想试试。 奶奶喂完白鸽,抓了一把花生米放在陈息青的手心:“你也试试,但是它们认生,吃不吃你手上的我不能保证。” 庭院里聚集了越来越多吃食的鸽子,一个个在地面上转啊转,再点着头吃谷物,还一边“咕咕咕”,也是蛮可爱的。 陈息青托着花生,等了五六分钟,有一只灰白鸽没争得过其他在奶奶手上吃花生的鸽子,不知道是不是有点气,炸着毛在原地转圈。 见到这种情景,陈息青举着手,朝灰鸽“咕咕”两声。 于是灰白鸽便冲了过来。 “这只是刚才那个1122的儿子,今年也7岁了。”三个人并排坐着喂鸽子,陈辄文告诉陈息青灰白鸽的来历。 “你们还记得这个?” “当然呀,时间久了都记得的,它的脚环号是1989,那只是307,还有那边那只傻站着的,是508。”陈辄文笑,“1989最贪吃,所以你第一次喂它它也会吃,像508只认奶奶,我手上的东西它也不会吃的。” 耳边是此起彼伏的鸽子“咕咕”声,由于离得近,它们起飞下落都会掀起一阵小风,陈息青听着,看着,感受着手心里鸽喙一下一下的轻啄,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 被一群信鸽围住的感觉,这种幸福感,不亚于被一只达能抱住腿撒娇。 啊,真放松啊。 第69章 从心灵园丁家回来后,达能快快乐乐地过了一小段日子。 然而它并没有开心多久,它的狗生信念很快就破灭了,因为,王子被接回家了。 王子被接回来的这一天,达能早上还跟着陈辄文去遛弯,昂首挺胸各处巡视,嘚瑟得要死,感受着独生狗的快乐;到了白天,天很蓝很暖,达能惬意地趴在阳台上睡觉,睡得开心了伸个懒腰打两个滚;到了傍晚,陈息青下班回家后给它拌了大大一盘狗粮,附带了不少牛肉,让它吃得心满意足,饭后还舔了一小盒酸奶。 然而白天得一切幸福都是虚幻的,到了晚上,一切……都变了。 达能的世界变得一片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它呈懵逼状态看着那只浑身皱巴巴的丑丑的狗被抱回家。 王子登堂入室。 说登堂入室根本就不适合,因为王子现在根本就是抖着被抱回家的。 王子其实很害怕。 小巴哥犬小小一只,小脸小身体小爪子,眼睛水汪汪的,鼻头湿漉漉的,怯怯地窝在陈辄文的胸前。第一次离开妈妈,在陌生的环境里本来已经很不安,一被陈辄文抱回家,可能是因为嗅到了达能的气息,王子几乎吓哭了,尾巴尖尖都在抖。 小小的一只,缩成一团,单手就可以抱住,它小小的爪子紧张地摁着陈辄文的手心,软软的,暖乎乎的,这种奇妙的触感,让陈辄文整个人都有一种很神奇的感觉。 好小……好萌…… 毕竟当初达能是半大的时候被他收养的,他还没感受过人间小迷你令人心颤的萌。 这下感受到了。 陈辄文单手抱着王子,关门的瞬间,用另外一只手摸摸包在毛巾里的小东西,好让它不那么紧张。 这一幕刚好被达能看在眼里——这只是哪里抱回来的?达能简直要气哭啦,会叫的球啪嗒一声从它的嘴里掉出来,骨碌碌滚好远,达能没去理会它的球,而是浑身毛都竖了起来,站起身,先看陈辄文怀里的那一小团,再看它爸爸。 一副“你果然在外面有了别的狗,我真的好伤心”的表情。 被达能这么一看,不知道怎么回事,陈辄文脑子里冒出了这么一句话: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达能吗?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陈辄文竟然因为刚才自己被萌飞而有点对不起达能的感觉…… 其实最近为了让达能能接受王子,陈辄文带回来过一块有小巴哥气息的毛巾,好让达能先接受接受。达能那时候一副“我不闻我不闻”的表情,然后在毛巾上偷偷撒了泡尿,后来也就没后来了。 现在把王子抱回家,陈辄文一看达能这个醋坛子都翻了的反应,心想要完。 果然,达能给王子的见面礼就是一声愤怒而响亮的狗汪,吓得在陈辄文怀里的小巴哥立即哆哆嗦嗦地……尿了。 真吓尿了。 并且渗过毛巾,一路欢快流淌,奔到了陈辄文的手上。 感觉到手上忽然的温热和王子抖成筛子的小身体,陈辄文的手也抖了。 王子把头埋进了毛巾,继续抖啊抖,小小一团,看上去可怜极了。 双方都僵住了,没有动作。 发生这一切的时候,陈息青刚好洗完澡出来。 他穿着一件宽松的浴袍,一根腰带系在腰间,头发还没来得及吹干,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于是先出来看看。 这么一看,陈辄文抱着王子,达能在他们对面,双方对峙。 陈辄文似乎表情有点僵硬,而达能看上去要一口气上不来,摇摇欲坠。 爱人抱回了二胎,大儿子正在闹脾气,陈息青连忙来安抚大儿子,他几步走上前,一把搂住达能,摸摸它的头和下巴,再亲亲它已经不秃的脑袋,安慰:“乖,达能,我们达能最乖了。” 阿拉斯加好不容易从打击中回过神来,蹭着它青爸,呜呜噜噜地哼哼唧唧。 委屈死了。 然而,无论达能多委屈,王子还是被留在了家里。 它也终于明白了前段时间陈辄文拎回来的小笼子是干什么用的了,那是二胎的小时候睡觉的摇篮。 晚上睡觉,达能死活不让陈辄文把狗笼子搬进卧室,然而把王子放在客厅和达能在一起的话,达能闹起来,真能把小东西给吓死。 怎么办? 陈辄文和陈息青商量了了一通,最后,顾沁过来把王子带回了一居室。 达能的闹情绪持续了两天。 这两天小巴哥老是被它吓得哭唧唧,比如,王子好好地在笼子里的窝里睡觉,达能非要凑过去对它低声呜噜,把它吓得一弹。 再比如,王子乖乖地喝它的奶粉,达能一只球丢过去,把王子吓得滚进奶碗,洗个奶粉浴,还呛奶呛得昏天黑地。 诸如此类,很多很多。 王子还小,还不是那种变皮的时候,整天老老实实地被欺负,看得陈辄文心疼得要死。 但是……也抱着达能进行过言语教育,可惜没有什么效果,也不可能说是达能吃醋了,欺负小巴哥,就揍它一顿。 真要揍了的话,达能估计得离家出走。 就在陈辄文考虑着这样下去不行,不是达能被气死就是王子被吓死,正在想办法,谁知道到了第三天,达能已经放弃挣扎一般,也不去吓王子了,就那么矜持地趴着,用一种高深莫测的表情,时不时凉凉地睨一眼王子。 王子进入暂时安全的阶段,但是达能最近进入了严重的攀比阶段,爸爸们谁要是只抱王子不抱它,它能搁家里一天都不吃饭。 陈息青他们也都很注意,谁都不当着达能的面去单独抱王子,其中一个要抱王子,另一个一定得去安抚达能,要抱,那就必须一起抱。 一晃,一个周过去了。 周四晚上,陈辄文对陈息青说:“周末我们去你爸妈那边一次吧。” 第70章 该来的,最后都是会来的。 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既然有人提出来,替他做了决定,那么就回去见见父母吧。 陈息青沉默了一秒钟,点点头:“嗯。” 大概是这两年和陈建安的所谓交流太过畸形,陈息青失去了对父亲的信任,这使得他对他爸的印象仅仅就剩八个字:无法交流、翻脸无情。 如果陈辄文跟着自己回去,而那时候陈爸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不知道陈辄文会不会被吓到。 他一个人回去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态度,他无所谓,就怕这种场面被陈辄文看到,或者殃及陈辄文。 兵荒马乱,想想就狼狈异常,心里不安。 大半个晚上,陈息青就那么静静地睁眼躺着想事情,后来总算是睡着了,但也并不是很踏实。 他这是紧张了。 其实陈息青根本不需要这么担心,他不知道陈辄文早就去过一次,并且没有和陈爸起冲突,这等于说已经成功地将当初他走的那条路上的荆棘斩去大半。 陈辄文在他面前所展现出来的,从来都是羞涩小绵羊,忠犬小狼狗,既暖又贴心。然而陈息青不知道的是,陈辄文其实也有着另一面。 并不是每个人都只是一味的暖或者冷,好或者坏,像陈辄文这样子的人,真的只有“暖”这一面,是万万不太可能的。 兵刃朝向的方向,只能是敌人,不可能是朝着自己人。陈辄文的锋利,从不会在喜欢的人面前展现,陈息青从来没见过。 陈建安见过那么一回,就上次。 说陈建安脾气暴躁,两句话不到就动手,其实大概也只能对自己的儿子陈息青耍耍横,真到了一个他惹不起的角色面前,还是会表现得比较收敛。 所以,这次陈辄文带着奶奶和陈息青一起去,本质上不会出任何差错。 然而……陈息青不知道啊。 所以他不安不稳地睡着,睡到了后半夜,起床上厕所。 他打开墙壁上一盏很小的夜灯,以前陈辄文家的夜灯造型是个小熊,自从顾沁来了之后,夜灯的造型就变成了Q版的达能,Q版由顾沁画出来,然后找了网上工作室定制。 说起来,顾沁画得特别好看,她将小小的夜灯定制回来那天,陈息青看着她画的画看了好久。 Q版达能,和真狗版的达能不可能一模一样,但寥寥几笔,就是能做到特别神似,让人一看就觉得……好可爱。 他最近还发现,顾沁有个二次元微博,好像就是专门画画的账号,八万多粉丝,每发一张图,评论下一堆人围着喊“触”。 上完洗手间,陈息青轻手轻脚推开卧室门,准备回被窝。 夜灯微光照在床上,之间陈辄文闭着眼睛,隔着被子也能看出来他在身侧的床上摸来摸去。 陈辄文没有醒,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半醒不醒发现身边人不在,手就忙着在被窝里摸摸看,人去了哪里。 他经常这样,睡着了还惦记着陈息青。 陈息青看着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人,看他最下意识的动作,是找自己。 心里的那点不安,在微弱的夜灯下,在陈辄文的动作中,就那么一点点散掉了,他关掉夜灯,睡回了刚才的位置,侧着身体在陈辄文唇上亲了一口。 陈辄文立即顺势把人捞进怀里,用脸蹭了蹭对方的脸,然后抱着他继续热乎乎地睡觉。 相拥而眠。 陈息青很快又睡了过去。 很快到了周末,令陈息青始料未及的是,心灵园丁竟然也一起跟着去自己家。 说起来,老太太长陈爸陈妈一辈,就这么去登门看小辈,陈息青感觉有点不太好,然而老太太一点也不介意,挥一挥手就决定去了。 用她的话说,总归都是要见面的,谁见谁,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双方见面,能达成什么共识。 算算距离,一个来回,路上花三四个小时,中午吃一顿饭,再聊一会儿,不会用太过长的时间,陈息青和陈辄文安排好达能和王子,再将爷爷需要的一切都准备好。 有顾沁陪着,家里这边基本没有问题。 头回登门,陈辄文大包小包早就送了一通,今天是第二次,还是在后备箱里塞了一堆东西。 心灵园丁一面帮他看,一面点头,对孙子挑选礼物的眼光很满意。 今天的心灵园丁还是长款旗袍,设计和上次的不太一样,外面罩一件貂皮大衣,虽然不太高,但……她能穿高跟啊。 老太太脸上带妆,特别是眼部,妆画得异常精致,很自然,很棒。 也许是带妆的缘故,又或许是她很知道什么妆容适合什么样的神情,所以在今天,她笑起来的时候,那股老小孩的调皮感完全不见了。你只能从她带着笑的、直视着你眼睛的眼睛里,看出来一股恬淡,一种因为阅历丰富自然而然产生的一股从容。 看着她的眼睛,听着她故意慢下来的语调,就会让人觉得她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老太太平时头发随意扎起来,有时候还会来兴致扎个丸子头,然而今天头发却是梳得一丝不苟。陈息青不太懂女性的盘发之类,但看得出来,心灵园丁脑后挽着的头发很好看,特别是一只复古风发簪斜斜地别着,怎么看都会觉得,啊,这真是个会打扮的老太太啊。 会打扮的老太太坐在车后座,听说他们家里来了只巴哥犬,取了名字叫王子,立即兴致勃勃地开唠。一路上都抱着手机搜巴哥犬的照片和百度百科,边看边评价:“喔……这种狗,真的是有点丑啊,皱巴巴的。” “达能生气了吧?平时我多摸两下鸽子它都要吃半天醋的,要不然我明天把达能接回家住几天?” “唉,这……是长得真丑……睡觉还会打呼?” “啊,这张看着还好,比法斗强多了,眼睛还蛮大的。诶这只看上去还是有点可爱的嘛。” “……” 几乎说了半路,剩下来半路就把自己埋在貂皮大衣里睡觉。 车子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过了收费站,再开到陈息青家这边的市里,沿着马路一直开进了陈息青家的小区。 车停了,陈辄文把老太太叫醒。 “到了啊?”老太太睁开眼睛,伸手,似乎想揉眼睛,然而想起来自己带着妆不能揉,于是坐起来,掏出她的化妆包,对着一小面镜子左看右看,完了让陈辄文他们在车上先等着,然后开始飞快地补妆。 娴熟的手法,看上去非常专业。 今天陈息青只当老太太是找了个地方化了妆才过来,没想到竟然是自己化的。 不得不说,这么大年纪的老太太,竟然能把妆化得那么顺手,关键是化出来的效果非常棒非常自然。 陈息青看她补妆看得津津有味。 奶奶平时并不化妆,今天化妆,其实是有原因的——通过化妆微改脸部某些细节,可以强化人本身有的某些气质。今天老太太是来做说客,令人信任是必须的。 “小青,你有点紧张的吧。”补着妆,心灵园丁问。 “嗯。”陈息青点头,确实是紧张,因为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个情况,他说,“我也不太清楚,说不上来。” 心灵园丁补完口红,抿了抿嘴,完成最后一个步骤,收好化妆包,给了陈息青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没关系的,不要慌,今天奶奶在。” 说完,袅袅婷婷地下了车,又翩翩跹跹地上楼。 这……美是很美,而且美得端庄,美得一本正经。 但是想想那么可爱的丸子头老太太,今天竟然是走这个风格…… 陈辄文却很清楚自己家的奶奶,当初去学校的时候,她也是化了精致的妆过去的。 想想也对,扎个丸子头,当初怎么ho得住那些老师,今天又怎么ho得住陈爸呢? 三个人很快上了楼。 陈息青没有自己家的钥匙,家里钥匙早换了。站在自己家的门前,陈息青心里滋味复杂,抬起手,艰难地敲了三下。 因为事先联系过陈建安,所以今天这个时候,陈建安是在家的。 开门的是陈建安。 打开门,陈建安一眼看见自己这个“竟然还有脸回来的”儿子,脸色刚要变,陈辄文已经上前一步,笑眯眯地问好:“伯父好。” 不动声色地挡在陈息青身前,脸上笑着,动作却是十足十的护犊子样。 一旁老太太脸上带着从容淡定充满睿智的笑,微微地向陈建安点头。 陈建安让人进了门。 站在门前,陈息青看到了很久没见的妈妈。 两年不见,岁月真的在她脸上留了痕迹。 当初回来见爷爷,是痛到骨子里,而现在,看着顾爱芳微瘸地向自己走过来的时候,陈息青忽然不敢看她。 “妈。” 第71章 顾爱芳站在客厅里,看得出来,她很想上来抱一抱儿子,然而她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站在那里看着陈息青。 两年没有见到儿子,想得厉害,顾爱芳也顾不上家里还来了谁,是不是需要先张罗招待。 就那么站着,看着。 陈辄文一眼看出了不对劲,就和他上次过来这边一样,分明陈建安回来之前,顾爱芳一切行为都很正常,陈建安一回来之后,顾爱芳话都不会多说几句,一说什么,陈建安就会以“你懂什么”来堵她,虽然好几次碍于陈辄文在,陈建安都憋了回去。 那样看来已经很不正常,而现在,在陈息青的面前,她欲言又止想上前来又怕着什么似的。 不是长期的精神压迫,就是遭遇过暴力。 陈息青那么细心,几乎立即也就发现了,他的目光在陈建安和顾爱芳之间扫了一遍,慢慢地,心里泛出一阵阵的寒意——将近三年,每次回家都是一场仗,所以他尽可能地不回。 陈建安的这种暴君似的做法,他只当是因为自己的性向,对方太生气了才会这样,但是现在想想,正常的一个人,谁会动不动就对儿子动手?再结合上次回来看爷爷,陈建安一把将顾沁甩在地上,这种暴力倾向者的行为,那么明显。 蛛丝马迹是可寻的,但是陈息青一直以为父母的关系还停留在以前恩爱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想到陈建安和顾爱芳的相处方式竟然会是这样。谁会想得到,短短两三年,一切都变了呢? 想想,那时候陈息青出柜,顾沁由于高中也开始住校,最重要的是……陈息青猛然想到顾爱芳的腿,也是在那段时间摔瘸的。 所以……所谓的相爱,所谓的夫妻,是不是有一方有缺陷了,就会慢慢慢慢,一切都变了呢?分明以前陈建安不是这样的人,分明顾爱芳也是他当年千辛万苦追到手的人。 怎么会……? 人啊,都是有鸵鸟心理的,但是看看,躲避都会产生些什么后果呢? 几乎就是在一瞬间,陈息青心里有什么改变了,他走上前去,低着头,帮顾爱芳擦去滚下来的眼泪:“妈,我回来了。” “嗯,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一旁陈建安已经自己走到客厅那边,时不时飘两道目光过来。 顾爱芳紧紧地拉着儿子的手,慢慢调整好了情绪。她知道今天陈辄文带了奶奶,那天陈辄文走之前说过,会带奶奶一起过来。 “阿姨好。”陈辄文一副乖巧状,给顾爱芳和老太太做介绍。 双方问过好。 陈辄文发现,老太太看到顾爱芳之后,变得似乎有一点点的沉重,不过也就短短几秒,老太太很快恢复了正常。 其实,她第一眼见顾爱芳的感觉,是这家母子俩长得真的很像,清清秀秀的。尤其是顾爱芳,因为是女性,五官更为柔美,再加上她刚刚哭过,让人一看上去脑子里就会冒出来“温柔软弱”这种词语。 于是,老太太就想起了当年自己那个三十几岁就去世的女儿。 谁会想的到,老太太那么有主见的一个人,当年女儿其实也是柔柔弱弱,很拿不定主意的性子呢? 陈辄文倒是对自己的那个姑姑印象不是太深,因为那个时候他还比较小,那个姑姑嫁人之后,刚开始还好,后来因为和丈夫的感情出现问题,性子就变了,也不爱往娘家跑,一直到她去世,陈辄文对她的印象都不是很深。 ——- 微波炉里正在给爷爷热着营养粥,顾沁在写作业,达能趴在阳台上,高深莫测地看了会儿天空,五分钟之后,又百无聊赖地挪窝,将狗鼻子凑到了王子的笼子旁边。 闻王子。 王子这次没有被吓哭,因为它睡着了,耷拉的耳朵,卷曲的尾巴,放松的小爪子,小小地团成一团,特别是嘴巴还在一吸一吸,似乎梦中在喝着奶…… 可爱是可爱……然而,达能还是坐不住了,果然看着二胎还是好生气,于是它又凑到了顾沁那边。 刚好顾沁要去把爷爷喝的粥拿出来,达能凑过来,她只是摸摸它的脑袋,然后洗手拿小勺去了。 感觉受了冷落,达能蔫蔫地趴在沙发上,拿牙齿啃沙发。 等到陈辄文他们回家时,才发现沙发再一次惨遭横祸,而罪魁祸首达能在免死金牌爷爷的房间里不出来。 不过今天就算达能把家给撕了,陈辄文都不会打它,因为心情……还算好——陈息青爸妈那边的问题看上去应该是解决了。 今天见陈息青的父母,其实谈话过程挺顺利,虽然陈建安不是那么太讲理,然而老太太毕竟也不是省油的灯。 顾爱芳刚开始都不说话,后来发现,老太太总会询问她的看法,她说什么,老太太都会认真地听,并且能听得进去,就算有讲的不对的地方,老太太也会听完,再说自己的意见。 而不是粗暴地打断。 一场谈话下来,心灵园丁请后辈们吃饭。 酒足饭饱,顾爱芳明显地有点小开心的样子,而陈建安那么横一人,竟然不太说话了。 虽然没说同意,但是也没说反对,只是干巴巴地问了陈息青爷爷的近况。 后来,也就没后来了。 有点凤头鸡尾的感觉,不过本身这就是个长期问题,效果不会立竿见影,陈辄文他们也没指望一次谈话就能取得最理想的结果,任何事情总要有个过程才对。 而今天这个结果,无论怎么看,都还不错。 如果说同性恋是令陈建安感到丢人的事情,那么如果和儿子搞这种丢人的事情的,是从非常体面的人家出来的孩子呢?陈建安想想,似乎觉得也不是那么太丢人了。 看上去挺悲哀,如果陈辄文没什么背景,就也普普通通一小孩,说不定今天的结果就是闹掰,因为陈建安还是会觉得丢人,这些让他丢人的人,还是不要见面了。 不过,没有断绝关系,没有鸡飞狗跳,有的只是一场谈话一顿饭,陈建安就这么接受了。 这就是一部分人的一些常态,陈建安倒是挺现实。 不管怎样,以后陈息青回去的时候,就算他还是因为对方是父亲而不会反抗,陈建安总归还是会忌惮着点陈辄文。 陈辄文想着,以后要做的事情还很多,比如,爷爷的后续保养治疗,再比如,如果医学上可能的话,他要请最好的医生来帮顾爱芳看看腿。 陈息青的想法也很多,比如,年后要见陈辄文的父母,来年三月是奶奶的生日,而自己家的父母这边的问题,他要找出原因,慢慢慢慢地解决。 还有……两个人转头,看达能默默地一屁股怼了一下王子,让王子在原地翻滚了三圈。 是啊,还有两个狗儿子的关系处理问题。 两个人一个去捡王子,一个去教育达能,虽然这之前两人脑子里想的不太一样,但最后的想法都是:啊,没关系,一步一步慢慢来。 是啊,时间还多,日子还长,一切都会慢慢变好。 毕竟事在人为,来日方长。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 后续会有几章甜甜甜的粗长(预计)番外,我先说说大概都有什么:达能王子篇(论吃醋我达如何沦为弟控),二陈夫夫旅游篇,日常甜甜圈篇,如果有想看付俊卓后续的大宝贝们,我也会写出来。 然后呢,因为是正文完结嘛,今明两天本章留言的小可爱们统一发放红包,感谢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持。说真的,我工作一直很忙,如果没有你们的支持,可能真的写不下来,真的爱你们。 还有,如果有写长评的小可爱,我会发大红包,比心么么哒~可能话比较多……我还想求个作者收藏(点我笔名进入专栏可以收藏我),和新文《要吃糖吗》(具体名字是《要吃糖吗》还是《秦大脸的小幸福》,我……还在纠结)收藏(专栏里连载和预开里面,和陈先生这篇放一起的那篇),等陈先生番外完结了,让我们在《要吃糖吗》or《秦大脸的小幸福》里再……相见吧。么么么么哒!爱你们! 第72章 番外·付俊卓篇 上 “你哭不哭?!” “再不哭继续打你!” “哭啊!你哭啊!没爹妈的野杂种!” “哈哈哈!你看,他好像要哭了!快打!打到他哭!” …… “啊!快跑!老师来了。” “下次再教训你!” 遥远的十几年前,破败的小学,拉长的夕阳余晖,倾斜的记忆,一头一脸的灰,还有一个在一群小孩跑光之后也始终憋着不哭的小孩。 小小的身影缩成一团,站起身来时,不小心扯到了被揍的地方,小孩嘴一瘪,豆大的泪珠从漂亮的大眼睛里滚下来。 他迅速拿袖子狠狠地擦干净眼泪,袖子上都是灰,灰迷了眼,被狠狠一擦,眼睛疼,更多的眼泪流了出来。 小孩子坚持着要不哭,眼泪鼻涕却是怎么也控制不住,他用脏兮兮的小手捂住脸,慢慢地蹲下来:“不哭,呜呜呜,我不要哭,呜呜呜。” 小小的肩头一耸一耸。 ———— “你是不是又打架?!”漂亮的女人倒竖着眉毛,拿手指戳小孩的脑门。 被一手指顶得后退好几步,小孩的小手拧着衣角:“我没有。” “没有?!”漂亮女人一把打开小孩的手,掀开他的衣摆,“你看看这是什么?才刚买没多久的衣服,怎么就破了?啊?!” “我摔了一跤……”小孩子小声回。 “摔跤?怎么就摔身上没摔坏门牙?你说说,这些都是什么?”女人索性把小孩的衣服给脱了,只见小小身躯上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女人越看越生气,“成天就知道打架!除了打架,你还知道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我没有惹他们。” “没惹?哥哥们也没惹,他们怎么就找你了?你看你哥哥们怎么不打架?怎么就你一天天的就只知道打架?”女人翻看着小孩身上的伤,翻到他腰后一道很小的手术疤时,顿了顿,“书包呢?” “我……不知道。” 啪! 一耳光打了过来。 “你干什么?”一个男人骑着摩托车回到家,刚好看到老婆在打小孩,连忙在院子里停好摩托车,几步跑过来,“要我说几次,不许打孩子?” “孩子?我只有两个孩子,谁知道这是哪里来的讨债鬼?” “你!”男人气急,扬起手。 “哟,还想打我?你打啊!来啊!不打就不是男人!”女人挺起胸脯,狠狠地瞪着她丈夫,“我好吃好喝管着他,还天天不学好,天天打架!你说我该不该打他?” 面的着妻子,男人扬起来的手最终没有落到那张脸上,他无力地放下手,从地上捡起那件灰灰的衣服,先替小孩穿上:“俊卓,跟舅舅说,是怎么回事?” 小孩捂着脸颊抽噎:“舅舅,我没有打架。”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在妻子的白眼当中,男人抱起了小孩。 付俊卓是私生子,那时候付俊卓的妈妈未婚先孕,肚皮一天天大起来,这在当时的村子里是一件非常大的奇闻,她很快就沦为了村民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平时出门,也会有人指指点点。 那些看似没有任何利害关系的人,甚至是那些平时对着她能笑呵呵的人,背后说起这桩事的时候,或猥琐下流,或不屑一顾,让她整个孕期的心情都非常压抑。 但她始终相信,那个令她怀孕的男人会如约回来娶她。 然而她没有等到,因为后来她在医院里难产死了。 小小的婴孩,就成了她哥哥的负担。 付俊卓出生的时候,肾脏先天有疾,必须动手术,作为孩子母亲的哥哥,付俊卓的舅舅不可能看着孩子就这样下去,于是在老婆的白眼之中,出钱为付俊卓动了两次手术,然后又把他养到了七岁。 可以说,这样一个舅舅,其实已经仁至义尽。 那时候,农村里上学不是管得那么严,于是付俊卓没上过幼儿园,直接上了小学。 人的记忆确实很长,并且有些事情还能口耳相传代代相传,那些和付俊卓同龄的孩子们,渐渐地也从大人嘴里知道了付俊卓是“没爹妈的野杂种”。 付俊卓长得也好看,也应该算是比较讨人喜欢的长相,然而他在那堆孩子眼里,就是能够被欺负的对象,在自己漂亮的舅妈面前,也是个费钱的讨债鬼。 过得也比较惨。 八岁的时候,一个踩着高跟的漂亮女人过来,将付俊卓带回了他亲生父亲的家。 去了亲生父亲家,物质上丰裕了很多,能学到在他那个时代,在那个农村,想都不敢想的东西,比如钢琴。 就这么一晃小学过去了,到了初中,付俊卓个头抽高,也长开了,那个时候,付俊卓慢慢改掉了以前胆小挨欺负的形象,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影响,性子变了不少。 变得飞扬跋扈,嚣张得厉害。 确实,付俊卓的眉眼长相,还是配上飞扬跋扈的神色更好看,像火焰,又像罂粟。 初中、高中、大学,一路都那样走了过来,然后就在大学里遇到了生平对自己最好的人,傅审言。 那个时候,傅审言为求得美人,追人花样多得一塌糊涂,什么风里雨里接,深更半夜想吃什么直接去买,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傅审言都能做到。 付俊卓没被疼过,最后当然被追到了手。 时光荏苒。 冬天的太阳也让人睁不开眼睛。 A市的空气很好,天空很蓝。 蓝天白云之下,到处都是人声、车声。 “没魂啊!呸!喂!说你呢!没长眼睛啊给我道歉……喂!你别走!” 很吵。 很闹。 付俊卓白着一张脸,快步地走着,忽视并且甩掉了了身后跳脚的人,只想快点回家。 他脚步很急,却很轻,几乎可以用“飘”这个词来形容他走路的状态,确实像个行尸,根本没有魂在身上。 身后那个被他不小心撞了一下的人,骂了两句,再看看他这个状态,还是闭上了嘴,没有继续再骂,挠挠头走了。 付俊卓撑着一口气回到了家,到了家门口的时候,手抖到掏不出钥匙,好容易掏出来了却怎么也对不准钥匙孔。 人出了问题,严重到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动作。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放弃了一般,转身回头,慢慢爬上了楼栋的最高层——最近瘦得厉害,脸颊几乎已经深陷,目光也不如以往那样张扬,给人一种死水一样的感觉。 死水。 死。 上次,他是真想死。 真想自杀。 或许吧,也有那么一点想要逼迫傅审言将目光回到自己身上的意思。 他成功了,也失败了。 他在浴缸里,深深地给自己划开第一刀的时候,血忽然之间就从咧开的伤口中蜿蜒流出,顺着小手臂,往下流,一直没入了满浴缸的水当中。 血液流入水中,暗红逐渐变淡、变浅,又似乎是在一瞬间就失了颜色,很快,后面的红又填满了这片空白。 一圈一圈。 清水慢慢泛出红意。 耳边是蛇口的出水声,血在欢快地流着,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手上狰狞的伤口,仔仔细细,认认真真。 一刀下去,除却最开始的痛,现在似乎也不是那么痛。付俊卓看着,渐渐地,感觉心里在放松。 似乎流出来的不是血,而是满身满心排解不了的痛苦,痛苦寻找到了一个突破点,然后一拥而上,尽数涌现出来。 他从水中抬起手,将手提出水面的那一刻,很重,花了不少力气。 浴缸边缘放着一把匕首,刀刃上沾了些血迹。 匕首很好看很精致,是他前不久看上,让傅审言买下来送给自己的,大概那个时候,他心里就有了某种想法。 现在他拿起这把匕首,端详了很久,然后在手腕上划开了第二刀、第三刀。 血肉模糊是什么样的,就是这样。 付俊卓看着自己的手腕,忽然之间嚎啕大哭。 压抑。 压抑。 极度的压抑。 哭也冲不开的压抑。 他想起了当初和傅审言一起吃的第一顿饭,傅审言为他挑好鱼刺,小心翼翼地放进他的碗里。那个时候,他在傅审言心里的地位,用一个词来形容,大概就是无人能及吧。 后来呢?后来他自己转身离开,放弃了傅审言。 毕竟他是个阴暗的人类啊。 除却张扬,除却美好,除却为数不多的安静,剩下的就是歇斯底里,不可一世时不可一世,控制不好情绪的时候,不知道自己是人还是鬼。 所以他就那么走了,自由自在,才不会去管傅审言的死活。 这一走几年。 回来后,什么都变了。 傅审言和别人在一起了,虽然还是自己勾勾手指,就又回到了自己身边。 可是天道轮回,出来混的总归要还,虽然他只觉得是重新站到了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位置,然而事实上,还是他介入了另外两个人中间。 他并不是取得了压倒性的绝对胜利,而是在慢慢慢慢的日子里发现,似乎陈息青在傅审言心里的地位,比自己想象得要高得多。 后来,他终于明白了,他在傅审言的心中,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因为只有傅审言得不到的人,才会在他心中占据重要地位。 多讽刺。 付俊卓这个人,跳起来的时候很跳,然而躺在浴缸里时,却安安静静,浑身没什么活气,他只觉得没有力气,很想就这么睡过去。 不过在睡过去之前,还有事情要做。他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傅审言。 没有等那边回复,将手和手机一起浸入浴缸。 静静地躺在里温热的水中,然后,不知道是睡还是昏迷,失去了意识。 醒过来的时候,人在医院,手腕上缝了很多针,吊着点滴插着呼吸器。 傅审言胡子拉碴守在身边。 如果故事就到这边,傅审言回心转意,或者说心怀愧疚,还是和以前那样保持着和付俊卓的相处方式;如果付俊卓也能改掉他心理的这种状态,那么在付俊卓睁开眼睛的这一瞬间,美好的结局已经可以就此写下。 然而事情不是这样的。 傅审言有一种以后的人生都被捆绑的绝望,和付俊卓相处的每一刻都有着浓烈的视死如归既视感。 如果他生气,要分手,对付俊卓的所作所为有所指责,或者还是以前那种对付俊卓的躲避态度,付俊卓都不会那么绝望。 然而傅审言就是这样,一副“因为我怕你寻死腻活,所以好吧,你要怎样就怎样吧,我什么也不说了”的样子,这种沉默的反应,杀伤力最大。 敏感如付俊卓,怎么会感觉不到。 于是不再歇斯底里,不再追着傅审言问他在哪里,他心里是不是还有陈息青,付俊卓变得沉默异常。 没有交流的隔阂,两个人的相处开始变得诡异。 付俊卓不死不活的过了一个月,药也不好好吃,饭也不好好吃,手上的伤口愈合得不是很好,精神也越来越差。 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心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不能呼吸。 而傅审言就那么麻木地每天回家,不和他说话,不给他任何关心,就算睡在同一张床上,两个人之间也会隔出最少十厘米。 没有温度,没有爱意,什么都没有。 这个样子的在一起,有任何意义吗? 既然傅审言已经厌倦了,不爱了,那么,就走吧。 在一个周末,付俊卓整理好自己的东西,走了。 他本身东西就不多,整理的时间不超过一小时,傅审言全程沉默地看着他——真的瘦得厉害,虚得厉害,搬个箱子都有点吃力。 傅审言只是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就任凭付俊卓整理好,搬走了。 付俊卓在新租的地方住了一个周,死水无澜。 安安静静的。 他最近的心理状态很危险,对死了还是活着,已经变得很不在乎了,不是那种因为难过而要死要活,而是就是不在乎。 和亲生父亲没有感情,和家人之间没有羁绊,和舅舅那边,除了每年回去拜年,也没有任何联系。总归无论是死还是活,似乎都只是一个人。 付俊卓站到了楼栋最顶端,俯视着脚下的城市——34层的高度,地面一切都变得很小。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付俊卓,有人要看,有人不要看,我还是写了_(:3J∠)_ 这是上篇,还有下篇。把付俊卓写完之后,后续会写二陈的糖,达能王子篇,还有别的。mua~ 第73章 番外·付俊卓篇 下 他翻坐在护墙上,一条腿挂在外面。 这在别人看来,是一个相当危险的姿势——只要轻轻一晃,或者刮一阵稍微大一点的风,这个人就会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但是付俊卓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似乎就和平时坐在沙发上一样,只是呆呆地看着脚下A市的车水马龙。 车还不如火柴盒那么大,一辆一辆串在路上,移动,移动;行人更是小得只剩下一个小黑点,眯起眼睛也看不太清。 在极高的地方长时间往下盯着看,很容易就会感到眩晕。 付俊卓没吃早饭没吃午饭,处于滴水未进的状态。于是有那么一瞬间,付俊卓眼前发黑,胸闷得厉害,几乎就要一头栽倒,然后从34楼直直坠下,结束这年轻却又乱七八糟一塌糊涂的生命。 然而并没有。 呼吸不畅。 他在护墙上深呼吸了一分钟,手控制不住地、神经质地发抖,然而,抖到最后也没掉下去,还是安安稳稳地坐着。 这是种什么样的心情呢? 就是坐在这里,无论你是满怀喜悦,面对着天空大笑,还是悲痛欲绝要死要活,从最顶层跳下去,结果都是一样的,都不会有任何波澜。 前者自己高兴高兴。后者呢?摔成一团,召来的不过是吃瓜群众和警察,再后来就是家属,然后铲子铲铲,做做处理,再一把火一烧。 这一辈子,无论是平平庸庸,还是混得人模狗样,什么都不剩。 吃瓜群众都是看热闹的,真正想要他看到、真正想要他后悔的人,不会在。 妄图通过自杀,在某个人心里烙上一辈子的印记——别想了,那不可能。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生物,对那些给自己的心理造成伤害的画面或者是记忆,都会下意识地想要去忘记。 你为他而死,不过是希望他铭刻一辈子,但知道么?身上有命债情债,只要是债,都会逃的。其最终结果往往是,他午夜梦回时想起血肉模糊的你,惊出一身冷汗,再四下看看,剩下的只剩恐怖,与这辈子都摆脱不了的恐惧的厌恶。 最终,你落得一句“阴魂不散”的概率,大概远远大于一句“对不起”。 这是被救过来的付俊卓这些天得到的唯一结论。 虽然其实他还是觉得,活着并没有任何意思。 是死是活,也就这几天的事情。 他收回了那条挂着的腿,在顶楼大口喘气了好一会儿,终于又能正常呼吸了,远远地看着A市的南方,似乎能够看到他的大学,能够听到大学里响起的铃声,以及一群抱着书下课的学生。 付俊卓忽然之间就哭成了傻逼。 出事以后就像具行尸走肉,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的他,其实心里是压抑而麻木的。但是这一刻,似乎有什么呼啸着冲进了记忆,似乎是那些逝去的过往清晰地从面前走过,手里还举个“你再也回不去了”的大旗,冲他笑得肆无忌惮。 如果有人看着,无论他的心肠多硬,听到护墙上这个人的哭声,再看看他的侧影时,大概都会跟着鼻子发酸。 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哭得这样撕心裂肺。 其实付俊卓这样的身体和心理状态,他是哭不动的。 虚得厉害,没有体力。 后来他哭着哭着又喘不过气来,就从护墙上滚了下来。幸运的是,没有向外面的高楼下摔,他摔到了楼顶层,摔到了刚才站立的地方——刚才完全是身体心理濒临崩溃,那根弦终于断了的后果,付俊卓整个人哭得不是很清醒,所以滚下来的方向也不是他自己决定的。 如果滚错了方向,现在楼栋下大概已经有人在围观了。 捡回一条命。 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全身都在痛,面向天空,太阳又刺眼得很。 付俊卓想回学校看看了。 走在校园里,身边经过的学生们或成群结队,或单独抱着本书,或小情侣手牵着手,各人有各人的神态,内心在想什么,却是别人谁都看不清。 付俊卓在学校零食驿站买了一份牛奶,然后慢慢走到了图书馆。 A大的图书馆,内部需要刷学生卡,外部公用区却不需要。 付俊卓找了个靠窗的座位,然后抱着他的牛奶,安安静静地坐在凳子上,看着窗外那些青春活力的大学生们。 上大学的时候,他这种不爱学习的人,从来没进过图书馆,却在毕业之后重回母校时,第一次踏进了图书馆。 这里安静,他想歇歇。 长时间的不进食,他的胃受了伤,喝下一口温热的牛奶,第一反应不是暖胃,而是一阵刺痛。 付俊卓却像是没有感觉得到一般,又喝下了第二口第三口,然后他尝到了后果,剧烈的疼痛感抓取了他的全部注意力,他伏在桌子上,半天抬不起头。 这阵痛感过去之后,饥饿感慢慢爬上来,付俊卓慢慢地喝完这份牛奶,嘴里似乎有了些血腥味,他似乎恢复了一些体力。 手机屏幕一直是黑着的,付俊卓盯着手机,期待的不期待的都没有发生。 他过得很独,几个周以来,手机没有拨出过一通电话,也没有进来过一通。上一通电话,是舅舅几周之前打过来的,那时候他躺在病床上,听着舅舅说:“俊卓啊,生日快乐。” 分明是生日,那时候付俊卓自己忘了,傅审言也像是忘了一样。 那个时候,付俊卓想起了他们俩之前在一起时候的种种,第一次想向傅审言低个头,向他道歉,然而当他挣扎着坐起来,伸出手想要抱住床边守着的人的时候,傅审言别开了头,轻轻地推开了他。 道歉没能说出来,那么后续那些软和爱恋的话,更说不出来了。 也就那样吧。 付俊卓将牛奶纸杯扔进了垃圾桶,走出了图书馆。 冷风阵阵,分明中午时还是很好的太阳,现在却变成了阴天,付俊卓一抬头,像是呼应他心情一般,天开始下起了雨。 一滴一滴冰冷地钻进头发里。 如果还是那个张扬的大学时代,付俊卓必然已经毫不介意地迈出了腿,然而现在——他站回了屋檐下,打了个抖。 冬雨很冷。 雨越下越大,付俊卓躲雨站成了一尊雕像。 褪去那层张扬,现在他低着头,眉眼低垂着,不是很有精神的样子,有些单薄的身影,看上去有些萧瑟。 付俊卓退回了图书馆,图书馆外部的温度虽然也不高,但是好歹比外面强多了。 他决定在这里等一等,抬眼,先前坐的位置已经被别人坐了,付俊卓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专心抵抗寒冷。 后来,一直到天色暗了下来,图书馆里越来越冷,雨还是一直没有停,付俊卓冒雨奔了出去,回到家之后死人一样躺了两天。 时光飞逝,春去秋来。 两年过去了,付俊卓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他没有回头找傅审言,傅审言被他那腕上三刀吓住了,从此避而远之,当然也没有回头。 付俊卓改掉了陪伴了多年的飞扬,找了一份工作,按部就班地上下班,他在阳台上养了很多种多肉,满满地几乎要摆满半个阳台。 每天的生活,除了工作,加班,就剩下这些多肉。 其实时间并不能治愈一个人的心里的伤,多久都不能,就算所谓的治好,也只是表面,轻轻一压,完好表皮内部,不知道溃烂成了什么样子。 表面上,付俊卓看起来是好了。 他不张扬了。 也不嚣张了。 他已经好了。 但有时候早上睁眼,出现的还是两年之前发生的种种,快乐的事,痛苦的事,想回到的时光和不想回忆的过往,交杂着傅审言的笑脸和冷漠。 他从最开始一脸眼泪地醒过来,崩溃地咬着被子哭到痉挛,问自己为什么还不去死,到后来麻木地醒过来,不能呼吸,甚至不能动。 付俊卓甚至已经不清楚,到底是自己对傅审言念念不忘,还是对两年前的事情耿耿于怀? 天道轮回,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他很清楚。 人,都是有执念的,一旦产生了执念,就容易画地为牢。 走不出来,把自己困住,每晚靠安眠药入睡,每天早上又被内心的煎熬唤醒。 付俊卓要疯了。 无论犯过什么样的错误,这样的惩罚,两年,七百多个日日夜夜的煎熬,已经够了啊! 为什么病好不了?一直在吃药,为什么控制不了?为什么这种痛苦要紧紧地缠绕着自己? 为什么?! 放过我吧! 放过我吧…… 灯火通明的城市里,居住的人那么多。哪个角落,哪间房子,里面发生着什么样的事,里面的人是怎样的心情,喜还是悲,是和爱的人相拥而眠,还是无助绝望深夜痛哭,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只有自己知道,只有自己面对,只有自己解决。 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或许他人能帮你;但有些事情,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能插手。 没有人来救你,除了自救。 成功了,也就站起来了,失败了,也就没然后了。 漆黑的夜里,幸福的人幸福着,痛苦的人痛苦着。 付俊卓想挣脱,但他挣不开,似乎还没有这个能力,所以就这样好了。 好歹,还没死。 早上六点,满眼血丝的人醒了过来,走到阳台,坐上小板凳,看着满阳台的多肉,付俊卓忽然发现,他似乎已经有些想不起来傅审言的样子了。 他有些头痛,于是找来手机里傅审言的照片来看。 最近他手机里的照片,除了多肉还是多肉,翻了很久,才找到了傅审言的照片。 看到照片的时候,付俊卓还是在一瞬间恍惚了一下——分明是记忆中的那张脸和笑容,分明是记忆中的那个人,但是看着照片,付俊卓却发现这个人已经如此遥远而陌生。 他将手机锁屏,闭上眼,想不出来。 于是再看,再关,再回想,还是不记得那个人的样子。 无论他看多少遍,只要关掉手机屏幕,只要不是看着照片,都会想不起来。 已经……要记不起了啊。 付俊卓想了一个周,终于做出了决定,准备把手机里傅审言的照片一张一张全部删掉。 这个人,他或许还爱着,或许已经不爱了,他自己不清楚,但唯一清楚的是,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除了照片,已经不剩任何。 要删吗,删了的话,大概是余生再也想不起这个人的样子了。一个删除键,有时候等同于一把刀子,要将某段记忆从脑子里血淋淋地挖走。 想想,于心不忍。 然而不删吗?已经两年了,什么都该翻篇了,照片什么也代表不了。 付俊卓还没有拿定主意,手指已经摁下了删除键。 一瞬间,选定好了的照片全部删除了,付俊卓心里一空,似乎想要鼻子发酸,然而到最后,他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不剩一张傅审言照片的相册,一页一页地翻看着他的多肉。 一粒一粒,碧绿小巧,饱满剔透,一颗一颗,肥肥厚厚,看上去捏着很舒服。 为什么,没有想象中的难过,甚至于在此刻……心里还会有放松的感觉? 这点放松在此后的一天天的日子里,慢慢变得真实——删了照片,付俊卓内心竟然慢慢地好转了。 去看心理医生的时候,医生也表示,状态很不错。 人类的情绪是个很奇怪的东西。 仅仅是删了照片而已啊。 春去秋来,又是一年。 这一年,付俊卓的多肉们已经几乎占据了整个阳台,他还养了一只乌龟,每天没事和乌龟大眼瞪小眼。 早上六点半,付俊卓起床,刷过牙吃过早饭,跑到阳台上例行看着他的多肉们,越看越觉得,啊,多肉好可爱啊。 他伸手,去摸一摸其中一颗,感受着指腹的植物小生命,一天的心情都能变得很好啊! 耽溺于多肉的人,迎着朝阳,弯起嘴角,露出了大大的笑。 原来,时间不能治愈你,却能令你慢慢慢慢,将该忘记的全部忘记。 忘记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治愈呢? 人类,很脆弱,尤其是心理有疾的人,稍微不留意就可能成为一场悲剧。 但,即使是这样,人也可以很坚强,人也可以和种种做抗争。 回首这随时可能会死的两年,痛苦和崩溃那么多,不还是过来了吗? 相信自己吧,人生漫漫,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呀。 看,天那么蓝,是不是很漂亮呢? 就算有时会乌云密布,但可知道,乌云之上,云外的天空,其实是一望无际干净得刺眼的蓝呢? 未来还很远,明天在向自己招手。 所以,无论在哪里,无论经历着什么,都要坚强,都一定请,对自己充满希望啊。 作者有话要说: 写付俊卓的番外,前前后后,鼻子酸了很多次,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请忽视我这个蛇精病吧23333)。 是人都会犯错,从一开始就没有把付俊卓当成一个恶人在写,只是把他当成了一个不懂爱的疯子或者说恶劣的孩子在写。 最后给了他一个这样的结局,没有让别人来治愈他,而是让他自己治愈自己。他这样的,别人治不了,也没有人受得了,再多的爱都会被消耗光,所以只能自救。 至于以后,他能不能学会怎样去爱人和被爱,要看他自己了。 谢谢你们看付俊卓的番外。 文里的话,其实是我想对大家说的,无论在哪里,无论现在过得怎么样,都要相信未来,都要坚持住。 爱你们(看见我比了一颗大大的心了吗嗯~o(* ̄▽ ̄*)o)。 第74章 番外·达能王子 要说今年达能最糟心的事情是什么?不是撕沙发被打,也不是没有鸡肉干吃,而是家里竟然来了只丑到快要爆炸的巴哥犬,一来就分走了爸爸们一半的爱。 如果说爸爸们领回来一只人间小迷你,人间小可爱,能让人或者狗一眼就喜欢上,那么萌不如人,达能也不会那么气。关键是,真的丑炸了,丑就算了,还取个名字叫什么……王子? 所以为什么那么丑的狗子,可以有那么好听的名字? 达能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阿拉斯加有着英明神武的大长腿,它灰色和白色的毛发蓬蓬松松,又长又帅;一张俊脸上,是深邃的眼睛和黑黑的鼻头,满脸写着五个字:貌美而优雅。 就算现在有点……圆,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就算最近有点壮,还是有股挡都挡不住的天生丽质,狗中王者之气。 而,不远处那只矮胖丑狗子呢? 达能觉得,不要说做兄弟了,它俩同时出现在镜子里,都有一股浓浓的违和感,因为确实是非常不搭。 倨傲地睨着镜子里黑乎乎的一团,达能内心无比嫌弃。 它腿长,王子四条腿加起来都没它一条腿的长度。 他毛色轮廓黑白分明,而王子呢?黑咕隆咚纠结作一团,委委屈屈地团成一团,更是纠结得要死,也说不上是什么颜色。 脸呢?达能一张脸五官立体,只要ho住表情,每一张照片都是手机屏幕;但是王子不一样啊,它丑啊。 满脸褶子,刚出生就一副七老八十的样子,看得达能想要让它青爸帮忙熨平。 再比如,达能的眼睛不大不小,眼神充满睿智;而王子那一双大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快要溢出来的傻气。所以,眼睛大有什么用?眼睛大也救不了那股挡都挡不住的蠢。 记得刚刚进家门的时候,就被自己一颗球吓得滚进奶碗,呛得昏天黑地,后来扑腾到地上,委委屈屈地坐在一滩牛奶上哭。 呵,真是蠢狗啊。 真丑。 丑到没底线。 呸。 默默地比较完,发现不搭的地方千千万万,然而并没有任何用,王子还是登堂入室来了。 没办法,有时候人类的心思和审美,就是这么难以理解——最近,爸爸们的审美似乎都出了点问题啊。 达能有些忧郁地转头看它的爸爸们——那两个人类正在躺沙发,一个在看报纸,一个在看电视。 完了青爸起身回卧室,拿来一条小毛毯,盖到了文爸肚皮上。文爸一把把青爸拉到自己身边,两个人没羞没臊地当着达能的面亲了起来。 噫,这恋爱的酸臭味。 达能抖了抖耳朵,默默地别过头,正巧王子啪嗒啪嗒向自己这边跑了几步,达能眼光一扫,王子立即停住脚步,睁着大大的,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它,天生委屈的表情,似乎在说:你……你不要怼我。 噫,好丑。 达能默默地把头转回来,不忍心再去迫害自己的眼睛,所以专心致志地盯着自己的爪子玩,它把前爪指头张开,再缩回去,再张开,再缩回去。 玩得……无聊透顶。 啊,总感觉一天天的,这家里没法待了。 其实最近达能也没怎么王子,没咬没揍,但是王子就是对它怕怕的,没事自己一旁窝着,反正肯定是不敢来骚扰达能。 达能落得清净,但心里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为了在丑狗子面前保持英俊潇洒且高冷的形象,达能在家里,不能玩会叫的球,那样显得非常幼稚;不能蹦来蹦去,那样写得不成熟;不去抱着爸爸们的大腿撒娇,因为……哼,他们养二胎,生着气呢;还不能随心所欲偷吃芒果苹果,找鸡肉干,翻垃圾箱,就连撕沙发都要默默地趁王子睡着的时候。 否则,那么一双大眼睛盯着,能做得了什么?什么都没兴趣做,什么也做不了,连尿尿都尿不出来了好么?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日子会变成这样子? 达能无聊了几分钟,又习惯性地转过头,去找那一团黑丑黑丑的生物。 很快就找到了,黑丑生物一条小小的尾巴尖从沙发后面露出来,尾巴尖尖抖啊抖,不知道在干什么。半天之后,它屁股露了出来,然后两条小后腿一蹬。 达能耳朵一抖,哟嚯,这跳动的小屁股。 然后达能看向王子的“你是智障”的眼神,变成了“你是智障plus”——王子那一蹬,愣是把自己给……蹬得滚了两圈。 小小的狗肚皮翻着,达能看得目瞪狗呆,所以……所以自己一定是太无聊了,才会想去看看这个丑狗子在做什么。 鬼知道它在做什么蠢事啊! 然后,沙发上腻腻呼呼的那两个人,为什么要带这么一只蠢货回来啊?!如果一定要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那么至少带一只金毛吧?多温柔!或者萨摩耶吧?实在不行带只二哈回来也好啊!二不是问题,至少……腿长脸正啊! 啊啊啊!为什么偏偏是腿短到让自己走个路都要小心着点不要踩到的丑巴哥!为什么啊? 达能静静地看着那个小短腿在地上蠕动,心里下着暴雨的天空已经间接着在砸冰雹。 还有啊,爸爸们抱王子都是整只抱在怀里。而抱自己呢?很敷衍的好吗?就抱两只前爪,加半个身体,顶多自己再拼命把脑袋塞进去,都不带举高高的。 这些偏心的人类。 啊啊啊,好气啊。 这个可恶的人间小短腿。 呵呵。 吃醋达面无表情,走到沙发侧面,抬起它干净而又高贵的爪子,对准小巴哥那张又软又丑又带着点微妙萌感的脸,踩了下去。 “呜……” 受到压力,王子低低地小声叫了一下,然后很快就在恶霸达的淫威之下,不敢再发出声音了,它乖乖顺顺、哆哆嗦嗦地摇着尾巴尖,肚皮正中的粉红色一颤一颤,似乎……又要吓尿了。 达能低头一看,开始有点想要用力踩踩它了,然而…… 其实达能本身也没有用力,更何况当它的爪子碰到那张脸,从那张脸上传来的触感竟然是这样的……软呢? 啊……有点软。再感受一下……好软啊。 虽然是丑了点,可是真的,好……软啊。 达能收回爪子,坐在原地,竖着耳朵专心致志地盯着王子的脸,仔仔细细地看,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又伸出了爪子,轻轻地戳了戳那张微妙的脸。 被爸爸们发现时,达能正在欺负弟弟,踩弟弟的脸,踩得兴高采烈。 结果可想而知,弟弟又被其中一位爸爸抱进了怀里,而另一位,又过来教育自己。 屡教不改的达能坐得八方不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连飞机耳都懒得摆出来了。 到了最后,达能蹭蹭蹭跑走,跑到了爷爷房门前,抬起前爪,轻轻巧巧,啪嗒一声打开了房门。 找爷爷去了。 大儿子的脾气最近有点怪。 两个人想着,王子还太小,等稍微长大点,应该就能玩到一块去了。 为了弥补达能,最近独自带它遛弯的时间明显变长,每次陈辄文带着它逛完小公园,都会趁着它心情好的时候,跟它讲狗生道理:“你看,我们带你出来玩,没有带弟弟,对不对?” 其实是王子还太小。 “你是哥哥,要爱护弟弟,不能再欺负它了,知道吗?” 迎着风,达能拿头蹭爸爸的裤腿,伸出爪子招啊招,朝陈辄文撒了个娇。 然后,当天下午,达能舒舒服服在阳台睡觉,客厅里陈辄文偷偷摸摸揣着狗,准备去给王子打疫苗。 王子到了该打疫苗的时候了。 抱着怀里的小狗,再看一眼阳台上的大狗,陈辄文想起了当初接手达能,第一次带它去打疫苗的时候,达能秒变小怂包,挨着陈辄文的腿不肯上前。临到打针的时候,非得两只前爪抱着它爸爸的手臂,才哼哼唧唧地打完疫苗。 可真不容易。 王子这么小只,大概没那么难应付吧。 陈辄文换完鞋,猛然一抬眼,就发现了蹲坐在客厅桌子旁的达能——达能最近时时刻刻都在注意着王子那边的动静,这边陈辄文一抱起巴哥准备出门,那边立即就发现了。 所以现在一副形容不上来的样子,蹲在陈辄文面前刷存在感来了。 这怎么感觉像是偷偷给小儿子塞零花钱,被大儿子撞见了呢? 真是奇怪的感觉。 可是,总归要去打疫苗的吧…… 总归不能这么一直吃醋吃下去吧…… 陈辄文有点头疼,走过去,摸摸达能的头,指指王子,比了个打针的手势:“带它去打疫苗。” 大概当年印象之深,足以使达能铭记“疫苗”二字,陈辄文说完之后,达能抬起屁股,一溜烟跑回了阳台。 天下太平。 王子打完疫苗回家,眼睛更湿了,陈辄文发现达能看着王子的眼神里,似乎透露出了一点小开心。 看来,这是要缓和关系了吗?陈辄文如是想。 事实上他想错了,达能只是觉得打疫苗很疼很可怕而已。 所以丑巴哥去打疫苗,打完回来后,两个后腿一岔,瘫成一团,眼睛里写着加粗加黑的委屈。 这么悲伤的事情,达能简直……太高兴了。 这种高兴持续了一整个晚上,到了第二天,达能还是很兴奋。 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令狗心情舒畅的早上,它觉得一切都很好,很顺眼,它青爸给它吃了狗粮拌蔬菜牛肉,然后给开了一盒酸奶。 达能选了个舒服的姿势,伸出粉红的舌头,一口一口舔着酸奶。 啊……虽然家里来了二胎,这一点很不舒心,不过阳台暖和,酸奶也很好喝啊,日子还是很不错的嘛。 达能眯起眼睛,伸了个大懒腰,张了张自己的两只大前爪子,然后继续有一口没一口地舔着酸奶。 不知道为什么,达能舔着酸奶,眼睛却时不时瞄向王子睡觉的笼子的方向。这一瞥,只见王子在打哈欠,狠狠的一个哈欠,嘴巴张得大大的,打得整只狗身体后仰。 哟嚯,这哈欠打的,看得狗都累。 然后,王子又一个长哈欠把自己打得四脚朝天,翻了过去。 达能惊得呛了一口酸奶。 它觉得,王子再这么蠢下去,一定会拉低全家人的智商,可不是吗,看,青爸看见王子打哈欠,也……跟着打了一个。 啊,这充满了蠢气的家,真的不能再待下去了…… 日子这么一天天地过着,都说巴哥犬小时候会很调皮,但是这点却完全没在王子身上体现过,王子乖得不得了。 比如,冬天了,如果不去宠物店,要在家里给它洗个澡,它会自己踏进注满了温水的小盆里,乖乖巧巧地坐好,等着被洗。 小爪子探水温的时候,那种小心翼翼的小可爱模样,真心勾得爸爸们心颤不已;而达能总是怎么也骗不进浴室,就算狗失前蹄不小心被拐了进去,总归会在淋浴下垂死挣扎,和爸爸们厮杀。 吹毛的时候,更是让爸爸们身心俱疲。 于是在洗澡这方面,达能很明显不得爸爸们的欢心。 巴哥犬由于身上的褶皱,很容易得皮肤病,所以洗澡的频率要比达能高一些。 今天……乖巧的王子又在洗澡了。 现在达能有点生气,见不得二胎讨爸爸们欢心的样子啊……果然看着看着,就会变得,好气啊! 看,那么蠢的狗,竟然泡在一堆粉白的泡泡里,跟个小公举似的。 达能一边嫌弃到死,一边却慢慢走近,把狗头凑了过去。 头顶笼罩着巨大的阴影,王子抬起头,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到了它哥达能,然后不知道谁借给给它的胆子,王子抬起身体,从水里伸出湿漉漉的小爪子,轻轻地抱住了达能的嘴。 然后,伸出粉粉嫩嫩的小舌头,轻轻地舔了一下达能的嘴巴。 达能懵了。 本书由【宇宙无敌帅气凉。】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