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大海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三国之袁家庶子》 作者:讳岩 内容简介:   穿越汉末成为袁绍庶子,成就霸业不走寻常路。   我的女人谁敢碰?我的江山我做主!   要你成王你则成王,要你为寇你便为寇! ================== 第一卷 河北袁家庶生子 第1章 身份特殊的火头军   耸立的城墙浸染着斑驳的血渍,残破的战旗在城头随风飘摇。   夕阳如血,残霞下,易京城被镀上了一抹薄薄的晕红……   城外袁军阵营,一道道炊烟宛若腾空的游龙,在风的吹拂中飘散……   巨大的黑锅前,一个赤膀子的少年正挥舞着铲子,翻炒锅中的菜肴。   少年体格魁梧,随着挥动铲子,膀子上的腱子肉凝成一团团弧线分明的坟起。   火苗舔舐锅底,散发着燎灼的热力!   二三月的天气还很冷,风儿掠过,体质稍差的人在冷风中还会缩缩脖子。   离炙热的铁锅太近,阵阵热力烘烤着他,少年前胸、后背渗着汗珠,汗水流淌到腰间,把搭挂在腰际的衣衫也浸湿了一片。   翻炒整锅菜肴,是件十分耗费体力的事情!他那稚气未脱却棱角分明的脸上,晶莹的汗珠在夕阳下折射着七彩的光晕。   “公子已是操劳多会,还是换换手吧!”锅中菜肴溢出香气,一个火头兵凑上来提醒了少年一句。   把铲子往锅沿上一靠,少年接过火头兵递上来的麻布,擦抹了脸颊和身上的汗水,随后把挂在腰间的衣衫往肩头一扯。   凝望易京城,袁旭眉宇间流露出一抹复杂。   没人能看出他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这场战争对他来说至为关键!   袁绍与公孙瓒已争斗多年,易京被围也持续了两三年。   充当火头军赶赴易京的袁旭,到这里也有一个多月。   公孙瓒退进易京,里里外外修筑了数道堑壕,每道堑壕后又垒砌起坚固的高墙,袁军攻城数年始终无尺寸之功。   有件事袁旭想了许久都没想明白,即将军校毕业,他为什么会突然来到汉朝末年,而且还穿越到河北袁氏家族,成了袁绍膝下的庶生子。   穿越的莫名其妙,他甚至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已经来了!   袁绍共有两妻五妾,发妻早逝,留下了袁谭、袁熙兄弟二人,续弦妻刘氏为他生养了袁尚。   至于五妾,则共计为他生了七个儿子!   才从二十一世纪来到这个时代,袁旭甚至曾因他是庶生子而暗暗窃喜。   他记得看过的历史资料中,袁绍是袁逢的庶子,被过继给早逝的袁成。   同是庶子出身,袁绍理应不会对他太差才是。   然而现实却狠狠的撞了一把他的腰,身体中残存的记忆以及后来发生的许多事情印证了他的这种想法是完全错误的!   袁绍根本不是袁逢的儿子,他只是早年丧父,对嫡子和庶子的态度也是天壤之别。   小妾生的袁旭,在袁家几乎是可以被忽略的存在,别说像袁谭等嫡子一样领兵,就连家仆对他也是阳奉阴违。   原因无他,庶子无权而已!生母张氏嫁给袁绍之前是商贾的女儿,地位虽是卑贱却也通晓事理。   没有哪个母亲不希望儿子出人头地,枕席间,张氏恳求袁绍给他们的儿子寻些事做,袁绍不便推辞,于是将袁旭推给了长子袁谭。   袁谭本就没把庶子看做兄弟,父亲安排的事情又不好违拗,袁旭到了军中,很随意的给他安排了个火头军头领。   接过铲子的火头军翻炒着锅中的菜肴,弥漫的香气越发浓郁。   “自打公子筹办伙食,军中吃的要比以往好了许多!”翻炒菜肴的火头军不失时机的拍着袁旭马屁:“除了公子,谁能想到将猪油提炼出来,用以烹炒菜肴!”   袁旭只是微微一笑并没吭声。有着两千年后的认知,了解许多汉末没有的烹制手法,烹煮的饭食当然滋味鲜美许多。   “军中将士多是夸赞过公子,说饭食烹煮的好……”火头军还在喋喋不休的拍着袁旭的马屁。   如潮马屁并不能让他开心起来!   袁军攻破公孙瓒之后不久,官渡之战就会爆发,袁氏在这场传颂千古的战争中是不折不扣的输家!   穿越到汉末,哪怕夺舍到曹操手下小兵身上,充分利用对历史大事的了解,命运或许还不会这么悲催!   偏偏苍天像是在捉弄他,让他穿越到了袁绍庶子的身上。   官渡之后他将因鸡肋的血缘关系,成为被曹军追杀的目标!   背负这个身份半点实惠没有,甚至他还保留穿越前的记忆,清楚明白的知道将来会面临的厄运!   逆天改命,帮助袁家在官渡之战获胜?   还是算了吧!   小透明一样的庶子,说句话瞬间会被袁绍当个屁给放了!   怎么改?   还是想办法多争取些实惠,尽量在官渡之后有些保命的资本吧!   “给某取口小锅!”   “公子要小锅作甚?”   “长公子操劳军务,连日与将士同吃同睡,某要为他做道盖浇饭!”袁旭微微一笑,一脸真挚。   袁谭安排他做了火头军头领,几乎没和他见过几面。   即使见了,也不过是仰脸走过去,根本不会和他多说什么。   庶子就是庶子!在家中没有地位,到了军中,依然不被嫡生的袁谭看在眼中,兄弟情义也是半点没有!   攻破公孙瓒之后不久,袁绍和曹操将要反目,官渡之战也将拉开帷幕。   袁家一旦败了,伤着骨头连着筋,他的命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此时不做点什么,就只能伸长脖子等着曹军来砍!   想要活下去,他必须有所作为!   袁旭不是没有想过逃离袁家,然而能逃到哪去?   找处酒楼做厨子?   别闹!   这个时代找工作可不像后世去人才市场那么简单!   更何况乱世已起,即便寻到了容身之处,兵荒马乱又怎能保证不被乱军杀死?   在军校倒是得过几次搏击冠军,然而乱世之中,他那两下子根本不足一提。   尤其他还是袁绍的儿子,贸然跑去投效曹操、刘备等人,恐怕不仅不会得到重用,反倒会被当成探子砍了!   来到这个时代已不少日子,袁家对庶子管控森严,以往他并没机会有所动作,唯一能做的,只是锻炼体魄,为将来活下去多做些准备! 第2章 公孙瓒要出城   袁军征战顺风顺水,庶子身份决定了袁旭根本没有插嘴的资格!   攻破易京是他表现的最后机会!   官渡之战以后袁谭会投靠曹操,后来反目才被杀死!   在那之前,他还持掌过青州。   身为庶子人微言轻,袁旭不可能说服袁绍改变官渡战略,要是能取信袁谭,或许还有转机!   将来跟随袁谭前往青州,面朝大海南北通达,他的选择会更多,最不济也能投靠曹操保住小命!   官渡之战还没开始就想到了退路,袁旭也觉得有些没性格,可人微言轻他也没有办法。   亲生老子不待见庶子,根本没机会接触,更不用说上前进言!   他很清楚,实现目标的关键,在于能不能取得袁谭的信任!   然而这件事并不容易!   黄澄澄的粟米饭摆在一旁,袁旭翻炒着锅内的菜肴。   炒锅是他特意让人打造,军中以往的锅,或是光秃秃的没有抠手,或是两侧各有一个耳子,只是适宜烹煮,并不适合翻炒。   雪白的笋片和着粉嘟嘟的肉片,不仅香气扑鼻,色泽也很是光鲜。   “紧急军报,速速让行!”一阵马蹄声和人的呼喊传进了袁旭的耳中。   扭头望去,他看见的是一匹疾速冲进军营的快马。   传令兵直入军营,袁旭顿时明白,一定有大事将要发生!   果然,没过多会,从袁谭营帐跑来了个亲兵。   亲兵才到近前就高声喊了起来:“长公子召集诸将议事,速速送饭入帐!”   “显歆公子已吩咐备妥饭食,我等这便送去!”   一个火头军随口应了。亲兵点了下头,转身就走!   “何事如此紧要?”他刚迈出脚,袁旭就追问了一句。   庶子虽没地位依然是袁绍的儿子,既是开口发问,亲兵也不敢太过怠慢!   朝袁旭拱了拱手,亲兵说道:“回显歆公子,大将军着人传报,张燕与公孙续领军来援,公孙瓒今日晚间或会出城!”   在军校学过不少经典案例,袁旭虽没见过真正的战争,对战场也是有一些见解,更清楚充分的战前分析决定着战事成败。   驻扎在易京城外的这些日子,他几乎每天都会趁着闲暇观察环境,附近的地形、地貌、甚至一些不起眼的小路,都被他打探完全!   对历史有一定了解的他,早知道公孙瓒会有出城的一天。   他只是不清楚这场战斗具体的细节而已!   无数次分析可行战术,在他的战场预判中,甚至每一条小路都有可利用的价值!   根据袁军部署,他几乎可以确定公孙瓒会选择城东突破,而袁谭率军围堵的正是东门!   袁绍的中军兵马众多且猛将如云,尤其颜良、文丑、张郃、高览、韩猛等人,都跟随在他身旁。   麾下无可用之将,公孙瓒向中军发起猛攻,显然是不理智的举动。   城南、城北的袁尚、袁熙所部,兵马虽少,依托地形却十分有利。   公孙军出城,袁军只须扼守必经之路拖延战机,公孙瓒根本没有突围的可能!   最重要的是,黑山贼出身的张燕盘踞太行一带,自城西向袁绍主力发起进攻的可能非常大。   如果袁旭是公孙瓒,他一定会想到袁军在临近城西的城南、城北做好了部署,而相对较远的城东则会疏忽大意!   选择城东突围,几乎已是必然!或许袁谭也想到了公孙瓒可能会做的选择!   即使没有想到,分拨到他麾下的郭图、辛毗等人也不是无能之辈!   然而袁旭还是认为他有必要去说些什么。   至少让袁谭知道他想到了这一层,并非是个完全没有长处的无能庶子!   一个火头军上前要端起袁旭炒的盖浇饭,被他抬手拦住:“某亲自送去!”   火头军头领在军中地位虽然低下,送饭这种事却不是由他来做。   可他既然说了要亲自去送,其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带着数名送饭的火头军,袁旭远远看见军中将领与幕僚纷纷进入帅帐。   到了帐外,他清楚的听到里面传出袁谭的声音:“诸公,父亲着人传来讯报。   公孙瓒与公孙续、张燕合谋,今日晚间举火为号,里应外合夹击我军。   父亲自会令中军点燃火把引公孙瓒出城!   张燕、公孙续已由颜良、文丑二位将军迎战,我等须静待战机!”   一字一句听的清清楚楚,袁旭明白总攻的日子终于来了!   他只是不知道,通过送饭这样的机会,有没有机会阐述他的观点,又会不会被袁谭留下,参与到战前谋划!   事已临头,顾不了那许多,先进入帐内再说!“传令送上饭食!”   正筹划如何留在帐内,里面传出了袁谭的声音。   帐外的亲兵侧身立于一旁,比划了个手势。   朝亲兵点了下头,袁旭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帐内已是坐满了将领和幕僚。   端坐在上首身穿银亮铠甲,下巴蓄着一撮短须,眉宇间流露出精明的正是袁谭!   发现送饭的是袁旭,袁谭眉头微微一拧,没好气地问道:“你来作甚?某何时说过,饭食须你亲自送至?”   捧着热腾腾的饭,袁旭说道:“兄长连日操劳军务,小弟烹制盖浇饭一道,只是此饭吃法别致,因此特意送来!”   “胡闹!”袁旭表露来意,袁谭脸色越发难看,训斥道:“区区饭食,有何不同吃法?某正与诸公商议军务,汝可速速退下!”   “吃饭如行军打仗,也是各有法门!”并未退下,袁旭反倒开口应道:“谋略不同关乎成败,吃法不同关乎滋味,请兄长明鉴!”   “军情紧要,显歆公子居然有闲情叙谈饮乐之事!”袁谭尚未回应,一旁传来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说话的是个年岁不过三旬、穿青色袍服、体格魁伟,相貌也算英俊的中年幕僚。   此人端坐帐内比其他幕僚高出了半截,一双眸子也是闪烁着聪慧,只是眉宇间却隐隐的流露出阴骘。   袁旭认得此人,他正是协助袁谭围困易京东门的郭图! 第3章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郭图曾为袁家立下不小的功勋。   他与辛评、荀谌说服韩馥让出冀州,成就了袁绍一方霸主的大业!   郭图并非无能之辈,只是他有个极大的毛病。   此人擅长钻营,尤其对为官之道极为热衷,许多时候献出的计策并非因时制宜,只为溜须拍马!   挤兑袁旭,无非是他看出袁谭面露不满,想借此逢迎长公子而已!   袁谭尚未开腔,袁旭已是正色应道:“郭公所言甚是,然有不妥之处!”   当他开口反驳郭图,帐内另一名谋士的嘴角露出难以察觉的浅笑。   此人端坐在郭图下首,瘦削的身形很是单薄,让人不免担心只要风儿大上一些,便会将他吹跑。   回应郭图时,袁旭的目光悄悄从帐内众人脸上扫过。   谋士浮出的浅笑恰好被他把握了个正着!   袁绍向来有爱才之名,近年来天下豪杰纷纷归附,只是投奔到他麾下的幕僚、将军们各怀心思,彼此之间相互攻讦各不相让!   露出浅笑的,是另一位袁绍委派在袁谭军中的谋士辛毗。   一向看不惯郭图为人,与他政见也是不同,袁旭顶撞他,辛毗当然是暗暗发乐!   发觉辛毗露出浅笑,袁旭顿时有了主意。   留在帐中说出他对此战的看法,或许正可利用袁绍麾下幕僚之间的争斗!   “军务紧要,长公子心系战事,显歆公子却于此大言饭食吃法,某只是好意提醒,莫非也是有错?”在袁绍军中地位不俗,郭图对庶生的袁旭并没多少忌惮,更何况他是刻意要讨好袁谭,说话的语气也是阴阳怪调!   “郭公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已经做好利用辛毗对郭图的反感,袁旭回应时也丝毫不留情面:“某虽从未领军上阵,却晓得一个道理,饥肠辘辘的大军,不可能出现勇士!郭公莫非连如此浅显之理,也是不懂?”   “够了!”袁旭直言讥讽郭图,袁谭眉头一拧,猛的拍了一下桌子怒道:“汝可退下!”   且不说身份,郭图毕竟是袁绍委派到军中的幕僚!   袁旭直言顶撞他,万一将来郭图在袁绍面前说几句坏话,对袁谭也是十分不利!   “长公子!”不等袁旭退下,一直没有开腔的辛毗站了起来:“显歆公子言语间锋芒毕露,借饭食之名道出行军关键,何不待他把话说完?”   辛毗与郭图都在袁绍身前伺候,袁谭并不敢小觑二人,袁旭顶撞郭图,他出声喝止,而辛毗却提出要袁旭接着说下去,倒让他觉着难办!   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郭图,袁谭的目光落在辛毗脸上。   抱拳欠身面朝着他,辛毗一脸的诚挚。   留下袁旭,郭图心中必定不快,然而将他轰出去,就犹如在辛毗的脸上抽了一耳光,袁谭有些困惑了。   他的困惑只是一瞬间,毕竟郭图没有提出将袁旭轰出去,而辛毗却明确表示请袁旭把话说完!   看向袁旭,袁谭冷着脸没有说话。“常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知道机会来了,袁旭丝毫没有迟疑地说道:“兄长乃是大军主将,统领三军倘若腹中空空,将士们可将性命托付何人?”   觉着这些话说服力不够,袁旭接着说道:“行军打仗直如俩人比斗,郭公只知出拳打人,却不晓得蓄劲待发,可有不妥?须知收拳在怀,猛力捣出要比直接出拳更加迅猛!战前饱餐,正如蓄力待发!”   袁旭这番话出口,帐内是一片哗然。   武将露出诧异的神色,谋士也是微微蹙眉!   有一位武将却与别人表情不同。   看着袁旭,他只是嘴角带着冷笑并不言语。   此人身高丈八,魁梧的如同一座小山,坐在那里也要比寻常人魁伟不少!   古铜色的四方大脸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神情间流露出不怒自威。他不是别人,正是当年与袁绍一同被汉灵帝册封为西园八校尉的淳于琼。   昔日身份尊荣,投效袁绍之后,淳于琼在袁军之中地位非寻常将军可比,就连袁谭也是须礼让三分。   “显歆自幼身弱,何以晓得搏击之术!”发觉帐内众人神色有异,袁谭锁紧眉头斥责道:“诸公不乏猛将,显歆莫要乱说,以免贻笑大方!”   被袁旭抢白的面皮白一阵红一阵,郭图正要出言讥讽,一员武将起身抱拳对袁谭说道:“显歆公子所言可有道理,只须出拳一试便可!”   看向此人,袁谭晓得,恐怕帐内众人是免不了要搅闹一场!   此人姓管名统,是袁谭麾下一员猛将。平日里他话并不是很多,与辛毗私交不错,却看不惯善于逢迎拍马的郭图和仗着昔日身份尊荣趾高气昂的淳于琼。   发觉淳于琼面露冷笑,辛毗与郭图又有针锋相对的态势,管统觉着他该起身说些什么!   本可把袁旭赶出去,此事也是告一段落,管统一席话顿时让事态更加复杂。   袁谭愠怒的瞪了袁旭一眼,向管统虚抬了下手说道:“将军可一试!”   “诺!”应了一声,管统跨步走到大帐正中,先是很随意的捣出一拳,随后右拳收到腰间,猛力擂出,在拳头即将伸平之前拳锋陡变,帐内众人都清楚的听到“呼”的一声拳风。   “长公子!”管统收拳,辛毗说道:“管将军先后打出两拳,二者劲力不同显而易见!显歆公子通晓技击之术,又道出行军与饮食关联,见解必定独到,且又是袁公骨血,某恳请将他留于此处议事!”   辛毗提议留下袁旭,无疑是兜脸给了郭图一巴掌!   郭图脸色越发难看,然而又不好多说什么。   袁旭虽是庶生,却也是袁绍的儿子。   把话说的太重,没脸的不仅是袁旭,还有袁绍。   憋了一肚子火,他也只能压着。   见郭图没有异议,袁谭语气有些不好的对袁旭说道:“既是辛公要你留在帐中,你便留下。诸公均为河北俊杰,汝可多听,不可妄言!”   计划已是成功了一半,袁旭应了一声,又向辛毗道了个谢,才在角落坐下。 第4章 敌军会从城东杀出   “父亲之意是引公孙瓒出城半道截杀!”袁谭一开口就说出了袁绍的计划,接着向众人问道:“诸公以为,我军如何方可使得公孙老贼臂膀尽失?”   瞥了袁旭一眼,郭图阴阳怪气地说道:“显歆公子谋略非常,某欲详闻高见!”   袁谭摆了摆手说道:“黄口小儿大言不惭,智虑如何可比郭公?战事要紧,还望郭公莫与显歆计较!”   “我军兵马众多猛将如云,颜良文丑二位将军迎战张燕,公孙瓒依旧不敌!”   郭图一开口,所述就与袁旭不谋而合!   然而他接下来说的话,却让袁旭不敢苟同:“长公子围困东门,麾下兵马仅次袁公中军,公孙瓒应是不会选择此处出城!”   “郭公以为,公孙老贼会选何处出城?”显然袁谭很赞同郭图的看法,微微欠身追问了一句。   桌上摆放的盖浇饭已是冷了,袁谭却没有吃上一口。   帐内诸人面前也都是摆放着饭食,袁谭没有吃饭,众人也不便用餐。   袁旭把脸转向一旁,虽没说话,面部表情却显出他根本不认同郭图的猜测。   “显歆公子必有高见,还是由他先说吧!”   瞟了一眼袁旭,对刚才顶撞他始终有些耿耿于怀的郭图阴阳怪气的冒出了一句。   他在袁绍面前也是红人,生为庶子,袁旭竟敢顶撞他,让他很是不爽。   然而袁旭毕竟是袁绍的儿子,话说的太重,袁绍脸面也过不去,当着众人的面让他出下丑,反倒更为妥当。   “区区小儿之论,郭公何须介怀!”看出郭图心中不快,袁谭再次笑着说道:“还望公以战事为要……”   “公则所言正是!”没等郭图开口,辛毗在一旁插话道:“显歆公子之言,恰是点明行军关键,长公子何不要他说说心中计较?”   袁谭连番劝慰,郭图脸色已是好看了不少,辛毗一句话,顿时让他眉头又锁了起来。   催促袁旭说出想法,无非是让他当着帐内众人的面出出丑。   辛毗一本正经的提出让袁旭说说见解,郭图心中不爽,却又不好再从中阻挠。   毕竟话是他先说出来的。   深知二人以往就不对付,袁谭瞪了袁旭一眼,语气有些不好地说道:“既是郭公与辛公都要你说说见解,你便说说。若敢信口雌黄,定不轻饶!”   袁谭在袁家是长子,许多人都认为他将来必定继承袁绍,地位当然不是袁旭这样的庶子可比!   正等着开口的机会,袁旭也不推辞,起身向袁谭行了一礼说道:“长兄,小弟愚钝,斗胆妄言,若所言有不妥之处,还望长兄与诸公莫怪!”   比划了个催促的手势,袁谭并没吭声。   他根本不相信袁旭能说出什么有见解的话来。   袁家庶子在家中地位不高,也没有领军作战的机会,根本不可能有战场经验。   如果不是辛毗请求把袁旭留下,袁谭早将他驱逐出去!   “小弟自打来到易京,便时常观察周近!”袁旭一出口,就让帐内众人吃了一惊。   身为火头军头领,他竟然会观察周边环境,确实超出了众人的认知。   战场关键,无非是天时地利人和。   公孙瓒这些年做了不少丧失人心的事,强征民夫、盘剥百姓,尤其当年杀死刘虞,更使他成了天下英雄讨伐的目标。   决定易京之战成败的关键,恰恰是在地利和天时。   能想到观察周边环境,袁旭的表现确实已不简单。   “二兄、三兄围堵易京南北二门!南门通达,一路往前便是黄河,然而地势平坦,公孙瓒出城,我军只须骑兵尾随,终可将之歼灭!”袁旭并没直接分析东门情况,而是先对南北二门做了剖析:“杀出北门则只可赶赴居庸,山川千里、野兽众多,且有我军尾随追杀,公孙瓒当不会选择此处才是!”   谋算被袁旭否定,郭图脸色是青一阵白一阵,冷声问道:“公孙瓒既不会自南北二门出城,莫非会从西门出城?”   摇了摇头,袁旭说道:“正如郭公所言,父亲麾下兵马众多且猛将如云,颜良文丑二位将军拦截张燕、公孙续,军中尚有张郃、高览、韩猛等将军,敌军强行出城,不过自寻死路!”   袁旭表述观点时,辛毗始终面带微笑看着他。   他也不认同郭图的看法,然而话从袁旭口中说出,要比他针锋相对更加直接,也可避免开罪郭图!   毕竟郭图人品实在不怎样。   宁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   “哼哼!”郭图冷哼了两声,接着问道:“南北二门相对兵少,公孙瓒一旦出城,或可快速攻破,即便后路不畅,终究比冒险冲出东门强了许多!”   “郭公顾虑极是!”先赞了郭图一句,袁旭接着说道:“长兄麾下兵马确实多出二兄、三兄不少,然而与父亲所率兵马相比,又待如何?”   被袁旭问的一愣,郭图脸色越发难看。   “易京东门,城外一马平川,利于公孙瓒骑兵作战!突破重围再度往东,则有数小小路可行!”向袁谭行了一礼,袁旭言辞恳切地说道:“一旦敌军突破防线进入小路,我军若要追赶,便是难如上青天。还望长兄早做谋算!”   “显歆公子!”辛毗站了起来,向袁旭问道:“公孙瓒被围已是许久,倘若只为出城,他早有机会,因何会拖延到如今?他可会放手一搏,向袁公发难?”   “断然不会!”摇了摇头,袁旭说道:“公孙瓒困守易京,乃是当年听信关靖坐失良机,张燕、公孙续前来驰援,兵马虽众,不过是黄巾余孽,并非我军敌手。倘若某为公孙瓒,必会强行出城,先解了易京之围再做计较!”   辛毗点了点头,重新落座没再言语。   “显歆可有上过战场!”辛毗没再发问,就连郭图也是不晓得该说什么,一直只是面带冷笑没有说话的淳于琼终于开了口。   自恃与袁绍一同被封为西园八校尉,袁旭又只是庶子,淳于琼连“公子”二字都给省了。 第5章 公孙瓒身旁的少女   淳于琼身份特殊,郭图以往也是刻意接近他,二人关系还算亲近。   袁旭顶撞郭图,武将出身的淳于琼难免看不下去。   向他行了一礼,袁旭说道:“某并未上过沙场……”   “沙场征伐,将士用命,主将谋断!”冷冷哼了一声,淳于琼说道:“汝从未上过沙场,如何晓得公孙瓒会选择城东杀出?莫要忘记,他乃是沙场宿将,岂是汝可料断?”   账内幕僚将军也是不少,虽然都没怎么把袁旭放在眼里,却并没人会当面训斥他。   再怎么说他也是袁绍的儿子!   淳于琼仗着过往身份尊荣,当着众人的面训斥袁旭,包括袁谭在内,几乎每个人的眉头都微微皱了皱。   “淳将军此言不妥!”袁旭并未出言顶撞,管统起身说道:“我等当年也是从未上过沙场,如今不也追随长公子领军征伐?末将虽是智虑不显,却也看得出显歆公子所言颇有几分道理!”   “管统!”淳于琼眼睛一瞪,厉声喝道:“区区下将,何敢自称沙场宿将?”   管统也是个暴脾气,地位虽不如淳于琼,却隶属于袁谭麾下,并没把他这个当年的西园校尉放在眼中。   更何况当年同为西园校尉,袁绍已成为统领河北群雄的一方豪强,而淳于琼不过是袁绍麾下一员战将,并不比其他人高贵到哪里。   早就对淳于琼妄自托大心生不满,管统眉头一拧就要发作。   尚未商量出个结果,将军便要自家掐起来,袁谭冷声说道:“诸公均为河北豪杰,怎可因黄口小儿之言伤了和气!”   管统硬生生的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狠狠的瞪了淳于琼一眼,重新落座。   “汝可退下!”朝袁旭摆了摆手,袁谭说道:“某也以为公孙瓒必不会自东门而出!”   已是和盘托出对战场局势的分析,袁谭却并不信他,袁旭也不好多说,向账内众人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他退出时,辛毗看着他的背影,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退出营帐,袁旭清楚的听到账内传来袁谭的声音:“某意已决,大军整备,无论公孙瓒自南门杀出还是自北门突围,我等均须早做筹备!”   袁谭最终还是舍弃了他的建议,袁旭心底不免有些失望。   然而人微言轻,他也不可能冲回账内,强行要求袁谭改变主意!   手下只有百十名火头军,让他们生火做饭绝无问题,领他们上阵厮杀,无疑痴人说梦!   一旦公孙瓒突破袁谭防线,袁旭根本没有任何可能凭借手中的火头军改变战场局势。   琢磨着该如何应对晚上可能发生的变故,袁旭正往火头军那边走,身后传来了个声音:“显歆公子请留步!”   回头看去,走过来的正是在账内帮衬着他的辛毗。   与辛毗一道的,还有差点和淳于琼掐起来的管统。   “辛公!”深知想在袁谭军中得到重用,少不了辛毗等人的帮衬,袁旭恭谨的行了一礼。   “公子无须多礼!”与管统一道给袁旭回了个礼,辛毗说道:“方才公子之言尚不明了,某特意前来问个究竟!”   “二位离开,长兄那里……”看向袁谭营帐,袁旭有些迟疑。   账内正在议事,辛毗和管统离开,袁谭心中必定不快。   事情还没办成就得罪了袁谭,显然会得不偿失!   摆了摆手,辛毗说道:“长公子已有料断,我二人留在帐中也是无话可说!”   “某见淳于琼便想抽他两巴掌!”管统啐了口唾沫,看向帅帐骂道:“自恃当年身份尊荣,便不晓得自家是谁!狗一样的人物……”   “管将军不可妄言!”打断管统的骂声,辛毗说道:“我二人来此,是要与显歆公子谈谈今晚战事,何须记挂烦扰之事?”   劝住了管统,辛毗向袁旭问道:“以公子之见,公孙瓒出城之后,他将如何?”   “辛公!”辛毗特意前来与他说话,袁旭深知在账内说的那些已是打动了他,于是说道:“城东山峦不多,然而小路丛生,公孙瓒一旦出城,凭借骑兵迅捷,我军即便追击,怕也是难觅其踪!”   辛毗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随后又问了一句:“我军要拦阻其杀出重围,又当如何?”   “若以军力计,长兄所部当可拦阻敌军!”面露失望,袁旭说道:“然而长兄已是做出驰援南北二门的准备,公孙瓒出城,我军怕是会措手不及!”   “长公子已做谋断,我等也是无可奈何!”沉吟片刻,辛毗对袁旭说道:“管将军须领军厮杀,麾下并无多余兵马,纵使我二人认为公子言之有理,也是无力帮衬。”   辛毗说的没错。   毕竟袁谭才是大军主将,管统和他只是麾下将军、幕僚。   再如何看重袁旭,管统和辛毗也不可能为了他违抗袁谭的军令。   何况公孙瓒还没有出城,晚间战事如何,也是难以定论!   抱拳向袁旭行了一礼,辛毗转身离开。   管统随他而去,袁旭只能失望的目送着他们的背影。   月儿爬上树梢,如银月光轻抚大地,给弥漫着浓烈战争气息的易京内外带了几分恬静祥和……   易京城头上,一位披挂重甲的老将军正凝望城外。   花白的山羊胡须随风飘摇,头盔两侧露出没压住的鬓角灰发,眼角深深的鱼尾纹像是在诉说他经历过的岁月风霜!   当年的白马将军已是垂垂老矣!   公孙瓒的左臂弯下,搂着个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女。   少女明眸皓齿面容姣好,小脸盘儿犹如满月般洁净无暇。   精致的五官好似经巧手工匠雕琢过一般,虽是年幼,却美艳的足以让人心醉!   “莺儿,父亲要出城了!”轻抚少女秀发,公孙瓒凝重地说道:“倘若大军突破重围,袁绍投鼠忌器,必不敢为难你等。若此战失利,你等便要承受袁家欺凌。为父只问你一句,面对强敌,你可惧怕?”   公孙莺儿眨巴了两下水灵灵的大眼睛,把脑袋依偎在公孙瓒宽厚的胸前。 第6章 战端将开   易京内城居住的都是公孙瓒家中女眷。   自从袁军围城,内城书信均由绳索牵引而上,超过七岁男童一律不许入内!   妻妾众多,他的儿女当然也不会少。   不过他的正妻却只生养了公孙续一个儿子,其他儿女均为庶出。   依偎在公孙瓒胸前的公孙莺儿,是他正妻刘氏亡故前诞下的女儿。   老年得女,夫人还因超出最佳生育年龄难产亡故,对这个女儿,他是十分宠爱!   从小就被娇宠的公孙莺儿,养成了飞扬跋扈的个性。   即使面对公孙续,她也是毫不讲理,公孙瓒往往也会偏向于她!   然而此时的她,乖巧的像只慵懒的小猫,明亮的眸子还泛着晶莹的泪光。   公孙续从张燕处搬来救兵,公孙瓒必须舍弃妻小领军杀出城去。   有种被抛弃的了感觉,公孙莺儿却不敢有半点埋怨!   易京被围已近三年!   虽然当年公孙瓒在城内存留粮草无算,经过两三年的消耗,如今也是所剩无几!   舍弃这次反击的机会,袁军再围上三两个月,易京就要面临缺粮的境地。   一旦缺粮,易京将会不攻自破!   公孙瓒没有选择,公孙莺儿也不敢吭声。   父亲虽然娇宠她,她却背负不起阻拦公孙瓒出城的罪责!   她所能做的,只是把满腔的恨意凝聚在目光中,望向城外正在缓慢后撤的袁军大阵!   “主公,有些蹊跷!”公孙瓒父女身后,一个年约四旬、样貌很是敦厚的谋士指着城外:“张燕将军尚未来援,袁军过早后撤,莫非有诈?”   正是背后这位长史关靖一力阻拦,公孙瓒当年才未率军突围,被迫困守易京。   对此事始终耿耿于怀,公孙瓒语气不是十分亲善:“长史多虑了!我儿与张燕将军领兵来救,袁绍若不后撤,莫非坐以待毙?”   面露愧色,关靖垂下头去。   如果不是他当年献计请公孙瓒死守易京,袁绍大军也不可能围困此处两三年之久!   城内守军更不会面临断粮的窘境!   “主公,远处火起!”袁军大阵越来越远,公孙瓒耳边传来亲兵呼声。   望向远处,他果然看见成片的火光在离袁军尚有许多距离的旷野中冲天而起。   轻抚公孙莺儿肩头,露出慈爱的笑容,公孙瓒说道:“莺儿,静候为父杀出重围,逼迫袁绍放你等出城!”   退到一旁,公孙莺儿低头轻声说道:“莺儿敬侯父亲凯旋!”   含笑点了下头,公孙瓒向身后吩咐道:“传令全军,点齐兵马随某出城!”   最后怜爱的看了女儿一眼,公孙瓒转身向城墙下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公孙莺儿目光中流露出了不舍。   她很想唤住父亲,然而公孙瓒坚毅的步伐让她怎么也喊不出口!   “小姐,回内城吧!”公孙瓒离去之后,关靖对公孙莺儿说道:“两军一旦厮杀,此处乃在敌军箭矢之下,于此耽搁颇不妥当!”   依旧没有吭声,公孙莺儿默默的向阶梯走去。   站在阶梯上,她听到先一步下了城墙的公孙瓒正与人商议从何处出城。   “城东乃是袁谭所部,兵马众多难以击破,主公当三思!”首先飘到她耳中的,是个武将的声音。   武将穿戴着熟铜鳞片甲,膀阔腰圆如同铁塔一般敦实,说话也是中气十足,很有穿透力!   “田将军莫非被袁谭打的怕了?”公孙瓒的声音紧接着传进了公孙莺儿耳中:“城南袁尚、城北袁熙虽然兵少,然而周边地形复杂,我军多为骑兵,出城之后难以展开!反倒是城东,袁谭必定抱着与将军一般想法,且地势平坦、小路纵横!只须杀出城去,我军便可径直向东,甩脱袁军追击。与张燕将军会师后折返攻打袁绍,易京之围可解!”   与公孙瓒争辩的,是他麾下将领田楷。   田楷当年在青州曾败于袁谭手中,公孙瓒出言讥刺,顿时把他闹了个满脸通红!   “传某命令,自城东杀出!”向亲兵下达了命令,公孙瓒也不理会田楷,翻身上了战马。   站在阶梯上,看着夜幕下公孙瓒的身影,公孙莺儿心底始终揣着忐忑。   “小姐,回内城吧!”公孙瓒领兵离去,公孙莺儿的婢女轻声提醒了她一句。   依旧没有吭声,公孙莺儿默默的下了阶梯,领着婢女径直往内城去了。   留在城墙上的关靖望着城外。   袁军还在缓慢后撤,然而他们撤退的速度极慢,好似根本没把远处那片接连天际的火光放在眼中。   当年正是他给公孙瓒献计,才铸成了如今易京被围的局势。   公孙瓒已是不再信任他!   这两年来,他每每献计,都会被公孙瓒驳回!   凝望城外,关靖心底只有一个念头。   若能击破袁军固然是好!   一旦战事失利易京被袁军击破,他所能做的选择,也只有与城共存亡而已!   易京城东两里开外。   披挂甲胄,袁谭骑乘一匹青骢战马,在他身后是排列着整齐阵型的袁军将士。   将士们手持兵刃,凝望远方。   夜色中,他们看不清易京城墙,却明白那里将是他们厮杀的地方!   城头上火把散出的星点光亮,犹如鬼火般飘摇摆动,城西接连天际的火光,却将夜色印染的一片通亮。   战端未开,袁军阵列中已是弥漫起了浓烈的杀伐之气!   月色下的易京城墙层层叠叠,好似一座巨大的迷宫。   困守城内两三年,公孙瓒把这座城建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城中城!   紧闭的城门内,七八百匹雪白战马立在最前。   马背上的骑兵手持长枪,身后背着强劲的长弓。   人数不多却个个精壮剽悍,这支队伍就是追随公孙瓒多年,曾立下无数功劳的白马义从!   于他们身后列阵的,是数千骑毛色杂乱的战马。   紧跟着骑兵的则是披挂重甲的步军!   困守城内两三年,几乎绝望的公孙军将士,除了白马义从精神抖擞,其他人多是萎靡不振。   骑着陪他征战多年的白马,公孙瓒轻轻抚摸着战马的鬃毛,凝望向紧闭的城门。 第7章 仓促应战   “老伙计,又要厮杀了!”轻轻拍打了两下战马的头颅,夜色中飘起了公孙瓒苍老而又低沉的声音。   “开城!”劝阻公孙瓒不成,田楷只得遵从,扯着嗓门下达了开城的命令。   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   通过城门闪出的缝隙,出现在公孙军将士眼前的是一片黢黑的夜色。   “田楷,领白马义从前方开路!”朝城外一指,公孙瓒下达了他出城前的第一道军令。   田楷抱拳应声,招呼了白马义从,自缓缓打开的城门挤了出去。   七八百骑雪白的战马,在夜色中犹如白色的鬼魅鱼贯出城,飞快的向城东袁军杀去。   最后一骑白马义从出城,公孙瓒挥手喊道:“出城!”   浩浩荡荡的骑兵紧跟着出城,尾随骑兵的步军将士也是一路小跑,从洞开的城门涌出。   城东两里开外,袁谭麾下将士披甲执锐,只等南门或北门杀声传来,便立刻前去驰援。   一骑快马自易京方向飞驰而来,直入军营。   “长公子!”还没到袁谭近前,马背上的骑士就喊了起来:“公孙瓒并未自南北二门出城,而是直出东门!”   斥候传报,让袁谭吃了一惊。   他与麾下幕僚、将军一致认为公孙瓒不敢从东门杀出,只有袁旭以为敌军会自此处突围!   只因袁旭出自庶生,轻视的情绪让他忽略了当时的争辩。   事实证明他和幕僚、将军们都错了!   郭图和淳于琼相互看了一眼,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愧疚和惶恐。   此战万一失利,袁谭难保不会迁怒他们!   袁谭只须将帐内所议之事如实禀报,袁绍降罪下来,他二人便是担当不起!   淳于琼没有吭声,郭图小声对袁谭说道:“长公子,公孙瓒自东门杀出,无非自寻死路……”   神色凝重,袁谭抬手止住了他。   公孙瓒确实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然而他也是久经沙场之人,并没有乱了阵脚!   “淳于将军,你即刻领军截杀敌军!”先前做的部署只是驰援南北二门之中的一处,本部并没有做任何防范措施,袁谭下达的命令也很是仓促:“管统、刘洵各率麾下将士于左右两翼掠阵!”   管统、刘洵领了命令,立刻率本部兵马在左右两翼摆列阵势,淳于琼则招呼了一声袁军骑兵,径直向易京城冲去。   无数骑兵冲阵而出,阵阵蹄声如同擂起的战鼓,卷起滚滚烟尘,迎着公孙军出城的方向杀去。   袁军后阵,袁旭双手叉腰眺望着骑兵冲出的方向。   离前阵很远,他并没有听到斥候的传报。   然而从骑兵冲出,他却感觉到战事好像出现了变化。   “这是怎了?莫非公孙瓒已然出城?”袁旭身旁,一群火头军踮脚眺望着前方,其中一人小声嘀咕了一句。   袁旭面色凝重,没有接那火头军的话。   印象中的历史,这一战应是袁军胜了,然而从眼下的情势,他却感觉不到半点胜利的气息。   袁谭虽然做出了应对,先前的筹备却都是为了驰援。   公孙瓒赖以自豪的,恰是常年驰骋北疆的骑兵。   在快速机动的骑兵进攻下,袁军虽然反应及时,却根本不可能完成部署!   难道是他的穿越改变了历史轨迹,让历史发生了变化?   念头才从心底生起,随即又被他自己否定。   应该不会,袁军主力迎战张燕,即使袁谭这一战败了,公孙瓒灭亡也是板上钉钉的结果。   只是细节上好像出了偏差……   “收拾兵刃,准备厮杀!”骑兵已是冲出老远,袁旭一句话,让身旁的火头军都吃了一惊!   “我等只是火夫……”愕然的望着他,一个火头军喃喃的应了声,颤抖的声音流露出对厮杀的恐惧。   “且看大军动向,必要之时保命要紧!”瞟了那火头军一眼,袁旭说道:“许多时候,进攻是保命的唯一方法!”   袁谭麾下兵马众多,火头军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下达这样的命令。   许多人甚至认为是他要出场风头。   没人开口反驳,但几乎每一个火头军心底都有着盘算。   他们只是随军烧火的火夫,袁旭真要强出风头,拒绝厮杀也算不得违抗军令!   即便做了拒绝厮杀的打算,两三百名火头军还是取出了兵刃……   白马义从飞速疾驰,远远望见一支骑兵向他们席卷而来。   田楷飞骑冲锋,长枪朝前一指发出怒吼:“杀!”   数百骑白马紧随在他身后,卷起阵阵烟尘,迎着袁军骑兵冲杀上去!   “长弓备战!”,与袁军越来越近,田楷再度高声怒吼。   白马义从纷纷从背后取下长弓,在弓弦上搭起箭矢。   锋锐的箭簇瞄准迎面冲上来的袁军骑兵,人数并不占优势的白马义从个个满怀兴奋。   纵横沙场多年,每每出战,北方胡人无不闻风丧胆!   被围在易京城内两三年,他们早憋了一肚子的杀意,只等这一天的到来,好出口恶气!   两支骑兵相向冲锋,沉重的马蹄敲击着地面,大地在奔雷般的蹄声中震颤。   “放箭!”双方越来越近,眼见已是到了射程之内,田楷再次下达命令!   无数箭矢自奔腾的白马义从中飞出,沐着月色向对面的袁军骑兵扑面而去!   公孙军常年与胡人厮杀,练就了一身马背上的本事。   袁军同公孙军作战的这些年,骑兵虽说也有成长,多数时候依旧只是从事侦查、迂回等任务。   人数虽占优势,袁军骑兵却根本无法与白马义从抗衡。   成片的羽箭浸染着月光,飞向手持圆盾低头冲锋的袁军骑兵!   “尽速冲杀!”淳于琼见迎面飞来无数箭矢,将长枪转的如同风车一般,双腿猛力的夹着马腹。   暴雨般的箭矢兜头罩下,将冲锋中的袁军骑兵射翻一片。   被射中的袁军翻身跌落马下,湮没于无数马蹄之中……   箭矢射中冲锋中的战马,飞驰的健马两只前蹄一软失去平衡,翻滚着栽向前方,连同马背上的骑兵一并甩飞出去。   战马嘶鸣、将士呐喊以及奔雷般的蹄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曲气势磅礴的宏伟战歌! 第8章 只能被像猪猡般砍杀   搅动长枪,飞马冲锋中拨开飞来的羽箭,淳于琼陡然觉着左侧肩头一疼,一支箭矢贯穿铠甲,刺透了他的肩胛!   疼痛险些让他从马背上跌落,他毕竟曾是汉灵帝钦封的西园校尉,背负的骄傲促使他咬紧牙关,强忍肩胛传来的剧痛。   一把薅出箭簇,淳于琼怒吼一声,不仅没有后退,反倒催促战马加快速度!   双方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撞在一处。   白马义从纷纷将长弓丢在地上,策马飞奔中抽出了长枪!   他们死死凝望着近在咫尺的袁军骑兵,脸上余下的只是决绝!   “杀!”双方将士挥舞着兵刃,发出阵阵怒吼猛烈的撞在一处。   战马相互冲撞,奔雷般的马蹄声中,伴着人马骨骼断裂的脆响,沙场上惨嘶连连!   前面的骑兵纷纷倒下,后面的人紧跟着涌上。   兵刃交错杀声不绝,将士们睁圆了布满血丝的眼睛朝着敌人狠命戳刺!   田楷挥舞长枪左突右刺,几乎每刺出一枪,都会有一个袁军从马背上跌落!   涌动的人群中,他远远看见被几个白马义从围住的淳于琼,将长枪一抡,怒吼着冲了上去。   双方骑兵混战一片,田楷冲杀中,连着挑翻了数名袁军。   正被几名白马义从纠缠,淳于琼耳边传来一个袁军的喊声:“将军小心!”   被箭矢射穿的肩胛剧痛难忍,淳于琼挺着长枪,奋力将几名白马义从刺来的兵刃挑开!   刚要扭头,他感觉到脑后刮起了一股劲风。   无暇多想连忙低头,一柄长枪贴着他的后脑扫了过去!   惊了一身冷汗,起身的同时,他将长枪向后挥去。   一击不成的田楷,正打算再刺出一枪,淳于琼的长枪已是快扫到他的腰上。   双手一翻把枪竖起,他挡住了扫向腰间的长枪。   两支长枪相互撞击,淳于琼和田楷虎口都是一阵发麻。   二人厮杀于一处,一旁的白马义从正要帮忙,数名袁军骑兵立刻涌上将他们拦住。   领军出城的公孙瓒勒住战马,抬手朝前一指说道:“田豫,速领骑兵呈扇形抄上,莫要让敌军走脱一个!”   骑着枣红骏马跟在他身后的田豫,体格与田楷相差不多,也是一身剽悍之气。   不过他面皮相对白净,一双细小的丹凤眼闪烁着慧黠,显得比田楷精明了许多!   跟在他身后的一员将军抱拳应了,向公孙军骑兵喊道:“诸军散开,呈扇形包围敌军!”   训练有素的公孙军骑兵早已习惯了快速机动的作战方式。   命令才下达,骑兵队列立刻散开,呈半圆形向袁军快速推进!   夜色下双方都没有点燃火把,白马义从又与袁军骑兵展开厮杀,阵阵喊杀遮掩了公孙军骑兵的马蹄声,袁军主阵并未发觉到公孙军的动作。   待到袁谭远远望见成片黑影呈扇形向他们席卷而来,公孙军骑兵的包围已是完成了多半!   “敌军来袭,尽速应战!”仓促之中,袁谭抽出长剑,发出了一声呐喊!   手持巨盾,袁军重步兵纷纷上前,在阵列前摆起了盾墙。   弓箭手纷纷上前,列阵于盾墙之后,张开长弓瞄准冲锋中的公孙军。   一支支长槊自盾墙后挺出,在大阵前摆出了等待收割敌军性命的修罗之墙!   弓箭手曲臂张弓,只等敌军再近上一些。   呈扇形推进的公孙军并没有立刻杀上,他们快速包抄,两翼很快迂回到袁军侧翼!   “环形阵!”发觉到公孙军骑兵的意图,袁谭立刻做出了防御部署。   袁军阵列飞快变动,将士们迅速形成一个巨大的环形。   持着大盾的重步兵列于阵前,将一支支长槊从盾牌与盾牌之间的缝隙伸出!   密布的长槊,犹如豪猪身上的尖刺,从各个角度指向包围他们的公孙军。   一双双眼睛死死的凝视着敌方,冷冷的夜风中,许多袁军的额头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呈巨大扇形阵列的公孙军骑兵,纷纷从背后取出长弓,瞄准了严阵以待的袁军。   与白马义从厮杀的袁军骑兵,也发现了他们已被敌军包围。   压力本就十分巨大,四周又布满了公孙军骑兵,马背上的袁军将士战意在疾速消退!   挡住田楷戳向心口的一枪,深知不可能获胜的淳于琼掉转战马,朝战团外冲去。   将军逃出战场,袁军骑兵濒临崩溃的士气顿时瓦解。   趁着白马义从与同泽厮杀,许多骑兵掉转战马,朝着主阵方向奔去。   远远望见这一幕,身在后阵的袁旭暗叫了声不好!   公孙军的包围圈一旦形成,即使他想有所作为,怕也找不到时机!   两百多名火头军伸长脖子向前方张望,关注战事的他们耳边突然传来了袁旭低沉的喝问:“你等愿死吗?”   “公子说笑,人哪有想死的?”离他不过两三步,一个四旬开外的火头军苦兮兮地说道:“我等只是火夫,虽是带有兵刃,自保尚且不足,倘若公子强要冲杀,怕是难以追随……”   袁军骑兵正在溃败,主阵也被公孙军骑兵包围,袁旭向在场的火头军喊道:“你等是否果真愿死?”   “但凡活着,何人愿死?”还是那个火头军,依然是一脸苦兮兮。   “敌军奋勇,我军眼见不敌,援兵一时半刻难以抵至!”袁旭以低沉却穿透力极强的声音说道:“倘若敌军获胜,莫非会因你等只是火头军而刀下留情?”   火头军一个个垂着头并没吭声。   即使袁军败了,最不济还能逃跑,也强过冲上战场送死!   “你等可是在琢磨,即便我军败了,也可撒开丫子逃走?”冷冷一笑,袁旭追问了一句。   两三百名火头军依旧是低头不语。   袁旭说出了他们的心声,只是没人敢承认而已!   “骑兵有马,步军有甲,我等有甚?”环顾火头军袁旭说道:“敌军包围已然形成,我军一旦战败,骑兵策马飞奔,敌军难以赶上只得舍弃。步军三五成群,或可且战且退,而你等一无战马二无重甲,只能被像猪猡般砍杀!” 第9章 进则生退则死   “公子说的是,可我等并未上过战场……”脑海中浮现出袁旭说的画面,一个火头军不无担忧地说道:“冲上去也是平白送死……”   “某说过要你等冲上去么?”袁旭打断了火头军。   火头军全都茫然了……   “敌军以骑兵包围我军,防线必定薄弱!我军某部若向一点冲杀,突围不是没有可能!”   “你等要做的并非厮杀,而是策应!”深知说的太多火头军难以理解,袁旭尽量把话精简:“一应事体某自会料理,只望你等莫要临阵退缩!”   “不为其他,只为活着!”在场的火头军还是面露迟疑,袁旭最后说道:“莫要忘记,还有父母妻儿等着你们回去!进则生,退则死!”   想起父母妻儿,再联想到被公孙军追杀,火头军都攥了攥拳头。   许多人还有些担忧。   袁旭在军中地位不高,虽是袁绍的儿子,却只是庶生。   以他火头军头领和袁家庶子的身份,能否说服某位带兵将领依计行事还很难说!   众人心思动了,袁旭叉腰喊道:“以炭灰涂抹全身,将粮草卸下车,装载柴禾浇上油料,随某前去管将军阵中!”   能否说服管统,袁旭并没有底!   之所以说这些,无非管统和辛毗曾特意找过他!   其他将军难以说服,管统或许还有一线可能!   做,总比不做强!   袁军骑兵溃败,包围上来的公孙军摆出了进攻的架势。   百多名火头军没有时间细想,只能依照袁旭的吩咐,从军营的锅灶下抓起炭灰,从头到脚抹了个遍!   浑身黑黢黢的火头军,将一车车粮草卸下,换上成捆的木柴。   一些人则抱着油罐往堆放木柴的独轮车上泼洒!   离他们两射之地,公孙军骑兵张弓搭箭瞄向摆出环形阵的袁军。   “放箭!”随着一声断喝,无数箭矢从四面八方飞向袁军。   袁军重步兵躲在盾墙后,遮护着身后的弓箭手。   弓箭手纷纷将箭矢搭上弓弦,蹲伏着等待反击的命令。   暴雨般的箭矢兜头罩下,大多落在盾牌上。   箭雨敲击盾牌,发出清脆的响声,袁军将士低着头,连看也无暇多看敌军一眼。   一些角度刁钻的羽箭,从盾牌与盾牌之间的缝隙穿过,射中躲在后面的袁军。   被射翻的袁军倒下,立刻就会有人填补他们的空缺。   带着火头军,推着二三十辆装满木柴的大车,袁旭趁公孙军注意力不在他们,飞快的向左翼移动。   坐镇左翼的正是管统!   公孙军的包围圈将他们也囊括其中。   将士们组成环形阵,以盾墙遮挡着漫天的箭雨!   选择箭矢劲力无法达到的角度跑向左翼,袁旭一路上都在催促众人加快速度。   夜色下,公孙军只顾着射杀袁军,并没留意到一百多名浑身黢黑的火头军正向左翼飞奔。   没得到进一步的命令,管统早下了战马躲藏在环形阵之中。   耳边充斥着箭矢敲击盾牌的脆响和被射中的将士倒下前发出的闷哼,他紧攥着拳头,怒火犹如要从双目中喷射而出!   “将军,显歆公子求见!”正窝着满肚子的火,一个兵士手举盾牌蹭到他的近前。   帐内议事之后辛毗对袁旭的评价颇高,管统丝毫没有怠慢,吩咐兵士道:“请公子前来相见!”   兵士正要离开,他又交代了一句:“千万保得公子周全!”   “诺!”再度应了,兵士钻入拥挤不堪的袁军之中。   带着火头军到了管统阵后,袁旭吩咐众人躲藏在堆放柴草的大车侧面。   他心底暗暗庆幸。   公孙军没有施放火箭!   以车上柴草和泼洒的油料,只须一点火苗就能烧个精光!   他的计划也会随着大车燃烧彻底泡汤!   “显歆公子,管将军有请!”受他委托前去复命的兵士猫着腰从盾墙后钻了出来。   “多谢!”向那兵士拱了拱手,袁旭低头就往盾阵中钻。   离袁谭中军越远,公孙军箭矢越密。   传话的兵士跟着他钻进盾阵,将大盾遮在他的头上。   看了一眼头顶的盾牌,袁旭默默的挤进蹲伏的袁军,向管统所在的地方行进。   环形阵虽可形成稳固防御却并不是密不透风!   不时会有几个袁军中箭倒下,甚至有两支凌空落下的羽箭,还射在了袁旭头顶的盾牌上。   “管将军!”到了管统近前,袁旭蹲着朝他拱了拱手。   听到他说话,管统连忙回头!   袁旭浑身涂抹炭灰,包括脸部都是黢黑一片,管统吃了一惊脱口问道:“公子怎这般模样?”   “将军莫要在意……”摸了摸脸,袁旭咧嘴一笑说道:“某来此是有紧要之事与将军商议!”   袁旭一咧嘴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管统愣了下才说道:“公子所料不差,公孙瓒正是自城东杀出!只怪某未死劝长公子,方有此时之困!”   “敌军呈扇形包围我军,无非是要全歼!”与管统四目相对,袁旭敛起笑容说道:“如此防御终究不是事!我等须反击方可!”   “四面被围,长公子又未下达命令,如何反击?”紧攥拳头,管统说道:“若某此战不死,必定擒住公孙老贼生啖其肉!”   “之所以来找将军,正因某有个主意!”   “公子请说!”   袁旭说他有主意,管统眸子顿时一亮!   “将军可令弓箭手反击!马匹身形巨大,互射之下敌军吃亏不小,必会发起冲锋!”   “如此一来越发难弄!”没明白袁旭意图,管统眉头紧紧锁起:“敌军重甲殿后,骑兵一旦冲杀,我军很难守住!”   “敌军冲来,我军即刻变阵,将士呈四排前冲,以尖刀队形向一点猛攻,自会杀出缺口!”   怔了一怔,管统愕然的瞪着袁旭。   计策倒是不差,却有很大的风险!   中军与右翼不动,仅凭左翼突围,无非是场豪赌!   能胜则罢,若不能胜……   “若是可胜,此战首功当属将军!若不可胜,罪责由某背负!”管统面露迟疑,袁旭知道不能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语速极快的催促了一句! 第10章 拣薄弱处突围   “弓箭手!”管统把心一横喊道:“即刻回击!”   一些军官扯着嗓门向将士们传达了他的命令。   蹲伏在盾墙后的袁军弓箭手,趁着敌军箭矢稍稍稀松,纷纷起身张开长弓。   弓弦阵阵,一支支羽箭迎着公孙军飞了过去。   没了盾牌的遮护,起身的弓箭手被射翻了一片。   然而公孙军也不再如先前那样无所顾忌,袁军射出的箭矢飞向他们,不少骑兵连人带马栽倒在尘埃中……   蹲在袁军之中,袁旭按着腰间剑柄,调整着略显紊乱的呼吸。   来到易京虽有月余,他却从没真正上过战场,即将直面淋漓的鲜血和残酷的厮杀,多少会有些紧张。   “公子!”发觉他神经紧绷,管统小声提醒道:“可退至阵后……”   话是这样说,他的语气却流露出了一丝轻视。   “多谢将军看顾!”嘴角一撇,袁旭傲然说道:“某乃袁家儿郎,虽是未曾上过沙场,却也不惧厮杀!”   看着袁旭,管统眸子中的轻视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认可和赞许。   从未上过战场的人,临近厮杀会紧张再正常不过!   怕的是还没和敌人拼杀就已心生怯意!   袁旭的回答表明了他并没有胆怯!   “罢了!一旦厮杀起来,公子紧随在某身后便是!”   袁旭没有吭声,默默的点了下头。   沙场宿将十分看重勇气!   管统跟随袁谭多年,在军中也有些威望。   得到他的认可,离被袁谭接纳又近了几分!   如果不是身在军中,袁旭才没闲情理会此战是胜是败!   即使胜了,他一个庶子也得不到多少好处,至于上阵厮杀以命相搏,更不是他的选择!   做了这么多事,无非是想活的更久!   看出公孙军阵列单薄,认定集中一点突破有近十成胜算,没有多少生命危险,又能拉近与管统的关系,他才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箭矢往来交错,不断有人被射中倒在战场上。   正如袁旭料想的那样,公孙军骑兵由于目标太大在对射中吃了不少亏,田豫当即下令全线突击!   数千公孙军猛力夹紧马腹,催促战马冲向袁军!   冲锋前,他们将长弓丢在地上,从背后取下盾牌。   盾牌挡住了他们的身体,却无法连同战马一起保护。   袁军发射的羽箭迎头飞来,被射中的战马前蹄一软连同背上的骑兵翻滚摔出,躲过箭雨的骑兵则继续飞驰。   随着马蹄飞扬,扇形包围圈越缩越小。   近了!近了!越来越近!   冲在最前面的骑兵重重的撞上了袁军盾墙。   长槊戳穿战马胸膛,成片骑兵在战马翻滚摔出的同时落进了袁军阵列。   袁军的盾阵也被冲出了一个个缺口!   收拢包围,公孙军骑兵将袁军整个包圆!   与此同时,掠阵的公孙瓒将长剑向前一指喊道:“全军出击!”   身披重甲的公孙军步兵迈开步子,保持四方大阵扑向被骑兵冲乱的袁军!   撞上袁军盾阵,无数骑兵被惯性甩飞出去。   不少人落地后头破肠流当场殒命,有些则并未当即死去。   受伤稍轻的挣扎着想要站起,却被一拥而上的袁军戳成了筛子!   挥舞长枪,马背上的公孙军戳刺着他们所能触及的每一个敌人!   袁军将士也是不甘示弱,怒吼着发起了阵阵反扑!   “聚拢冲杀!”抡起大刀,管统也不上马,纵步冲向离他最近的几个公孙军。   紧跟在他身后,袁旭也抽出了长剑。   捡了块沾血的盾牌,握着滑腻腻的抠手将盾牌挡在胸前,他扑向了一个骑马的公孙军。   马背上的公孙军才戳翻了一个袁军,正要换人厮杀,腰间陡然一疼,一柄长剑从他左腰刺入,自右侧穿出!   刺穿公孙军腰肋,袁旭一把将长剑抽出。   飚射的鲜血喷溅了他一脸,抹了把脸上温热的血污,他眼看着那公孙军栽落马背,心脏一阵“扑腾扑腾”乱跳!   上过军校,可和平年代的准军官却不可能有机会亲历战场,更不用说动手杀人!   鲜活的生命被亲手夺走,除了天生的杀人狂魔,没人能做到平静如水!   正极力平复着波澜起伏的心情,他耳边陡然传来管统的暴喝:“公子小心!”   喊声刚落,袁旭感到一阵森寒的气息向他逼来。   森寒并未亲吻到他的身体,管统从背后一刀劈中挥剑砍向他的公孙军!   大刀自公孙军的头顶劈落,活生生的一条汉子,被从正中劈成了两开!   朝袁旭点了下头,管统并未说话,又与其他敌军厮杀起来!   中军与右翼同公孙军绞在一处混战,管统所部左翼却一边战斗一边收缩!   凝聚成团的袁军,犹如攥紧的拳头,在管统和袁旭的率领下,朝着公孙军最薄弱的部位发起猛攻!   骑兵作战,凭借的是冲击力和快速机动。   陷入近身厮杀,他们的优势会逐步丧失!   薄弱的公孙军防线很快被撕开了一条口子,无数袁军夹着百余名浑身涂抹炭灰、推着堆满柴禾大车的火头军,从口子中涌了出去。   “拦住他们!”眼看有袁军杀出重围,田豫连忙下达拦截命令。   公孙军正要分兵阻截,袁谭麾下的兵马已是冲了上来,与他们战做一团。   在一群亲兵的护卫下,袁谭远远看见管统所部兵马杀出重围。   望着突围而出的将士背影,他并没做出任何反应。   战事吃紧,即便心中疑惑,他也不会选择在这种情况下追究管统要做些什么。   “全军向前!”收回视线,极力不再去想撤出战场的队伍,袁谭挥舞长剑,扯开嗓门催促将士冲锋!   击退追击的小股公孙军,袁旭向管统喊道:“烦劳将军截杀敌军后阵,某领火头军另有要务!”   听从他的建议突围而出,管统对他已是深信不疑,应了一声便招呼麾下将士:“将士们,随某绕道敌军背后截杀!”   正要领军离去,袁旭又向他喊道:“倘若公孙瓒后撤,管将军务必一路追击,切不可令他关闭城门!” 第11章 死都不肯闭眼   管统率部杀向公孙瓒后阵,田楷当即率白马义从迎战。   压力陡减,措手不及的袁军终于稳住了局势。   远处亮起成片的火光,黑夜中无法辨清究竟有多少人向战场奔来,围攻南北二门的袁熙、袁尚正赶来驰援。   大势已去,被袁军缠住的田豫眼见无法同公孙瓒汇合,带着一众骑兵冲出战场,向袁旭曾提起过的小路蹿去。   袁熙、袁尚一旦赶到,公孙瓒就再没有撤出厮杀的可能!   长剑一挥,他向身后喊道:“全军回城!”   带领火头军早撤出战场的袁旭,此时正蛰伏在城墙根下。   他们浑身涂抹着漆黑的炭灰,就连推着的大车也被抹黑。   城墙上的公孙军注意力都被战场上的厮杀吸引,根本没注意到有一群人躲到了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夜色深沉,大地被浓重的黑幕包裹。   即使守城敌军刻意观察,也很难发现袁旭等人的存在!   他们像是一群暗夜中的鬼魅,默默等待着卡住公孙军脖子,将敌人掐死在深邃的黑暗中!   望见公孙军且战且退,袁旭低声向火头军说道:“诸位建功立业之时将到,此战我等定要让军中众人晓得,火头军并非只会烧火煮饭!”   推着大车上战场,百余名火头军可以说都是被他忽悠到没有退路。   先前的厮杀,他们中的许多人还心有余悸。   紧攥拳头,不少人的心脏“噗嗵噗嗵”乱跳个不停!   公孙军后撤,袁军紧咬着不放,尤其管统所部,更是连半步也不落下。   “主公回城,速速开门!”城门外,田楷仰脸高喊。   留守易京的关靖,见公孙瓒撤回,连忙下令打开城门!   此时开城并非最佳选择,然而城外被困的是公孙瓒,守军明知可能破城,却不得不将城门打开!   门轴发出吱吱呀呀的怪响,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   城门现出一条细细缝隙,田楷单手持枪向公孙瓒喊道:“主公速速回城,末将断后!”   袁军涌向城门,南北两侧又来了不知多少兵马,留下断后无疑死路一条!   看了田楷一眼,公孙瓒猛的夹了下马腹,率军冲进城内。   驻马提枪,田楷带领残余的白马义从转身面朝着冲上来的袁军。   率军冲在最前面的管统停了下来。   公孙瓒大军正涌入城内,挡在袁军面前的,不过是区区数百人!   “田楷,公孙瓒已弃你等而去,某见你也是一条汉子不忍加害,此时不降,莫非真要殒命于此?”抬刀指向田楷,管统喝问了一句。   “只管上前厮杀,如何这般聒噪!”田楷冷冷地回道:“受人俸禄忠人之事,某岂是卖主求荣之人?”   冷眼望着田楷,管统朝身后招了下手。   无数袁军挥舞兵刃怒吼着冲了出去。   “杀!”猛提了下缰绳,田楷一声暴喝,率先迎着袁军杀了上来!   数百名白马义从紧随其后,扬鞭策马冲向袁军。   猛力撞击下,冲在最前面的袁军被撞翻了一片,然而他们终究人数众多,很快白马义从就被湮没在汹涌的人潮中。   一匹匹雪白毛发上染满鲜血的战马在交错的兵刃中倒下。   纵横北疆多年的白马义从,用他们的鲜血,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呐喊出了战士的骄傲!   挥舞长枪,将一个个袁军挑杀,田楷的铠甲上,已是染满了粘稠的鲜血。   几名袁军如同疯犬般扑了上来,其中一人并没有进攻马背上的田楷,而是拼足了力气,将槊戳进战马的侧腹。   腹部被开了个血窟窿,战马歪身倒下。   单手按住马鞍,田楷纵身跃起,临落地之前长枪扫出一圈,将近前的袁军逼退!   战甲破败不堪,浑身沾满鲜血,他端着长枪,挺立于战马的尸体前。   白马义从已尽数战死,潮水般的袁军环绕成圈,一支支锋锐的兵器指向田楷!   分开人群,管统走到最前面,冷冷地说道:“汝已无路可退,某再问一次……”   “管统!”打断了他,田楷冷笑着说道:“你我均是带兵将领,汝怎的像妇人一般?”   默然无言,管统朝后退了一步把手一摆!   他的目光停留在田楷身上,眸子中闪过一抹惋惜……   上百名弓箭手跨步出列,张开长弓瞄准被团团围住的田楷。   围在他身后的袁军随即让开,撤步退到两旁。   田楷并没有乘机后撤,而是怒吼了一声,提着长枪向管统冲来。   “放箭!”随着一声令下,弓箭手纷纷松开弓弦。   百余支羽箭飞向田楷,他也不做格挡,只是一味的跨步前冲。   箭矢射在他的身上,瞬间将他穿成了一只“刺猬!”   脚步渐渐缓慢下来,他踉跄着朝前冲出几步,长枪往地上一拄,几欲喷出烈火的眸子死死的凝望着前方。   月光映着他铠甲上的青铜鳞片,折射出黯淡的光华。   一个呼吸过去,两个呼吸过去,一炷香过去……   田楷没有倒下!   他浑身插满羽箭怒目圆睁,只是再也没向前迈出半步!   几个胆大的袁军小心翼翼的持盾凑了上去,在离他五六步开外停下,没敢继续靠近。   面色凝重,管统跨步走出人群。   到了田楷身前,管统抬手抹了把他的眼睛。   田楷并没有将眼睛闭上!   凝望着前方的眸子已经没了神采,却还是死死瞪着,好似在向世人诉说他身为将军的荣耀!   城门外,公孙军挤挤挨挨,眼看就要全部入城。   一直等待战机的袁旭向身后招了下手,带着百余名火头军,推着堆满柴禾的大车快速向城门冲去。   “紧闭大门!”田楷战死,袁军涌向城门,城头上的关靖顾不得还有人没进城,下达了关闭城门的命令。   守城的公孙军有心将城门关上,却被涌入城内的将士冲开。   混乱一片,袁旭趁着公孙军慌不择路,带着火头军靠近了城门。   “点火!”一声暴喝,暴露了他和火头军的方位,也让百余名火头军彻底撇下了不用直接参与战斗的侥幸。 第12章 把功劳让出去   火头军在袁旭的带领下推着二三十辆大车冲向城门。   眼看快要接近,袁旭掏出火折,点燃了一辆车上的柴草。   数名火头军紧接着将其他车上的柴草点着。   侧面突然出现二三十团熊熊燃烧的火球,拥堵的公孙军顿时乱作一片。   离城门只有十多步,推车的火头军猛然用力,将车辆搡向敌人!   成片的公孙军被燃烧的车辆撞上,顿时惨嚎连连,有些人甚至直接被烈火吞没。   惨叫连连火焰冲天,混乱的公孙军顾不得救火,只是玩命的朝城内涌。   看到城门口烈焰燃起,管统一挥大刀,向麾下将士喊道:“冲进城去!”   袁军士气本已高涨,眼看火起,敌军一时半会顾不得关闭城门,更是战意飚蓬,怒吼着加速冲了上去。   与管统所部尚有一些距离,袁谭看见城门口火起,也是当即下令全军入城。   领兵冲向城门,管统正要入内,却被人一把抱住。   提着大刀刚要朝抱他的人劈去,袁旭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中:“管将军莫动,某有话说!”   发觉抱住他的是袁旭,管统的大刀高高举起,凝立于半空。   “我等攻破城门,显歆公子居功至伟!”放下刀,管统问道:“公子怎不入城?”   “管将军可领功劳,某却不可!”身旁尽是跑过的袁军将士,松开抱着管统的手臂袁旭说道:“某带火头军上阵已是违背军令,如何敢领功劳?”   管统一愣,眉头随即锁起。   带兵将领想法往往简单。   功劳是谁的就该谁领,袁旭有意推辞,反倒让他心中不快。   “将军乃是长兄麾下。”管统还在发愣,袁旭接着说道:“我二人领了功劳将长兄撇开,父亲追问下来,将军这场功绩可否到手?”   “公子何意?”   “将军虽是当居首功,某却觉着理应让于长兄,只说是奉了军令方有此胜!”   “莫非公子……”袁旭表明了不居功劳的态度,管统脸色很是难看。   “正所谓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管统还没有明白他的意图,袁旭说道:“我二人领了首功,长兄反会被父亲斥责。到了那时,不说将军无颜面对长兄,长远之计,怕是将军也没什么好处!”   明白了袁旭的意思,管统抱拳一礼说道:“公子大义,末将晓得了!只是委屈了公子……”   袁旭没再多言,只是大度的一笑。   袁谭离城门越来越近,前来驰援的袁熙、袁尚也分别从两翼凑了上来。   举起长剑,袁旭高声喊道:“长公子妙计定易京,我等奉命暗夺城门,恭候长公子入城!”   见他振臂高呼,管统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也跟着喊道:“长公子妙计夺易京,长公子威武!”   知道袁旭献计的不过寥寥几人,听到管统的喊声,攻入易京外城的袁军将士纷纷发出了欢呼!   并未下令让管统夺取易京,听到城门处传来欢呼,袁谭吃了一惊。   转念一想,他顿时又坦然了!   身为他麾下将领,管统虽可独享功劳,然而却只是一时之利并非长久之计!   心内坦然,袁谭放缓速度,率军向城门推进。   领兵来援的袁熙和袁尚,当然也听到了入城袁军的呐喊。   袁熙神色淡然,并没表现出异样,袁尚脸色却是一片铁青,额头的青筋也一突一突的跳着。   得到公孙军自城东突围的消息,袁尚心底还暗暗窃喜。   袁谭麾下兵马不少,然而与公孙瓒正面交锋并不占太多优势。   倘若毫无防备,甚至还有被击破的可能!   对继承袁绍衣钵早有觊觎之心,只等着袁谭出丑从而趁机弹劾,没想到却亲眼见证了他麾下将士攻破易京的一幕,袁尚心里当然不是滋味。   同为袁绍发妻所生,袁熙的面相与袁谭有七八分相像。   只是他嘴唇上没有袁谭标志性的八字胡,眼睛也稍稍小些,眸子很是深邃,让人根本看不清他究竟在想什么。   刘夫人生养的袁尚,在嫡生子中年岁最幼。   相比于下巴略尖的袁谭、袁熙,袁尚生着一张四方大脸,更像他们的父亲。   只因长的像袁绍,更得父亲宠爱,袁绍甚至曾流露过以他取代袁谭的意图!   若不是田丰、郭图等人从中阻拦,此时的袁尚已是袁绍衣钵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涌进城内的袁军纷纷登上城头,城墙上双方将士还在厮杀,袁谭兄弟仨人却各自领兵犹如置身战场之外缓步来到城门口。   袁旭与管统早抱拳躬身等候。   见到袁旭,袁谭眉头微微一拧,嘴唇动了动却并没问出话来。   袁熙、袁尚已到近前,有些话确实不该当着他们的面问。   “这不是五弟吗?”领军来到城门口,袁熙与袁谭、袁尚见过礼之后,勒住马看向袁旭。   给袁熙行了一礼,袁旭招呼道:“二兄、三兄!小弟未有迎迓,还望二位兄长莫怪!”   “罢了!”袁熙面带浅笑还没说话,袁尚摆了摆手说道:“此处正在混战,五弟未曾上过沙场……”   扭头看向袁谭,袁尚露出古怪笑容说道:“长兄也是,五弟虽非一母所生,毕竟也是至亲兄弟,怎可使他身陷险地?”   朝袁旭瞪了一眼,袁谭没好气地说道:“莫非未有听到你三兄说话?还不速速退下!”   “诺!”应了一声,袁旭又向袁熙、袁尚各行一礼退了下去。   目送他退下,管统脸色是青一阵白一阵。   公孙瓒险些成功突围,若不是袁旭献计力挽狂澜,莫说攻破易京外城,袁谭麾下怕已是溃不成军!   有功不领倒也罢了,还被如此呵斥,管统有些看不过眼!   很想道出详情,袁熙、袁尚却在一旁,他只能把话给憋回去。   “入城!”下达了命令,袁谭骑马从管统身前走过。   兄弟仨人并骑进入城内,迎面跑来一个袁军将领。   向仨人行了礼,军官对袁谭说道:“启禀长公子,公孙瓒逃进内城,外城仅关靖率少部兵马负隅顽抗!” 第13章 掘子营   袁军入城,双方将士在外城街道展开巷战。   城头上,残破的公孙家旗帜多半被袁军拔下,换上了鲜亮的袁家战旗。   赤红的战旗迎风招展,“呼啦啦”的响声不绝于耳。   只有一处城垛还飘摇着一面破败不堪的公孙战旗!   满是窟窿的战旗孤独飘摇,像在对人们诉说公孙军作战的顽强!   旗帜前立着个手持长剑的中年文士,在他身后是寥寥可数的七八个士兵。   士兵们衣甲残破,每个人身上都染满了血污。   黑压压的袁军逼近上来,一支支锋锐的兵刃直指他们。   没有人后退!   中年文士更是一脸决绝!   “关靖,你也颇有几分骨气,某不忍杀之!”袁谭傲然立于将士前,对中年文士说道:“只须放下兵刃,某便饶你不死!”   他身旁的袁熙、袁尚按着腰间剑柄,目光如刀逼视关靖。   七八名公孙军面面相觑。   他们内心十分纠结!   只要关靖肯向袁军投降,他们或许也不用去死!   然而这位长史向来执着,他会投降的可能少之又少!   果然,关靖凄然一笑说道:“当年某劝说主公死守易京方有此败。君子使人陷于危难,必生死与共,某怎肯独活?”   凝视关靖,袁谭没再多说。   对方虽是谋士,还是个陷公孙瓒于死地的谋士,可这份傲骨和决绝,却让他不由心生敬意。   “杀!”一声暴喝从关靖口中吼出,喝声未止,他已持剑冲向袁谭!   成群袁军涌了上去,拦住随他杀出的几名公孙军。   势单力薄,七八个公孙军瞬间被袁军撂倒,倒地后一个个被戳的浑身都是血窟窿!   没人拦阻关靖,他仗剑直冲,刹那间已到袁谭近前。   紧握剑柄,爆吼一声,他使足浑身力气将长剑刺向袁谭胸口。   常年征战,袁谭又岂是区区谋士能轻易伤到?   右脚向后撤出半步,当关靖势头用老时,他抽出长剑猛的刺出。   剑锋扎进关靖腹部,从他的背后透出。   单手握剑,另一只手扶着关靖的肩膀不让他立刻倒下,袁谭望着前方,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才干平庸者不乏忠良之士!   当年陷公孙瓒于死地,如今关靖用生命赎了那场过错!   持剑的手缓缓松开,长剑落地发出“呛啷”一声脆响,关靖在袁谭的搀扶中缓缓倒下。   双目圆睁,他凝望着夜空,到了最后关头还是不肯闭上眼睛!   “厚葬!”没再去看关靖的尸体,袁谭转身时向袁军吩咐道:“连同那几个敌军兵士一并厚葬!”   大势已去,多数公孙军稍作抵抗就放下兵器投降,也有少部分誓死不降的,凭借着城内街巷与袁军纠缠。   外城厮杀渐渐稀疏,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气却经久不散!   离开城门,袁旭带着一群浑身黢黑的火头军不紧不慢的走在城内街道上。   城中百姓家家闭户,有些人家的房门被乱兵踹开,黑洞洞的门户内一片死寂。   到处都是搜寻公孙军残部的袁军!   一路上,已有数队举着火把的袁军和他们擦肩而过!   城内东一片西一片火光闪烁,把这座层层叠叠的巨大城池外围映的有如白昼。   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传进袁旭耳中。   前方不远,一大群人正忙着挖掘地面!   在军中待了一个多月,袁旭知道那是掘子营正挖着通往内城的地道。   还没到近前,一个身穿将军铠甲的矮小汉子就迎了上来!   袁旭不过十五六岁,身板还没完全长成,只是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勤加锻炼体格才颇显健壮,迎上来的将军却比他还矮了大半头。   此人下巴尖削,一双眼睛细小如豆,嘴唇上像袁谭那样蓄着两撇胡须。   他的胡须比袁谭的八字胡细了许多,由于疏于打理显得有些凌乱,很像是老鼠支里八叉的胡子。   单看脸部轮廓,此人像极了一只直立行走的人型耗子!   “前方何人?”止住袁旭等人,矮小将军喝问了一句。   “某乃袁旭!”抱拳向对方拱了拱,袁旭招呼道:“李植将军可是在挖掘暗道?”   李植是袁绍麾下掘子营将领,临时调到袁谭麾下行事,倒也认得袁旭。   掘子营从事钻窟窿打洞或垒砌墙壁、高台等任务,李植那副尊荣,与他做的事倒也相得益彰!   “原来是显歆公子!”回了一礼,打量着袁旭,李植诧异地问道:“公子怎弄成了这般模样?黢黑一片,着实吓了末将一跳!”   “奉长兄之命于攻城之时放火,故而如此!”回了一句,袁旭向正挖掘地面的将士们望了过去。   他的回答不禁让李植心中一阵嘀咕。   在城门放把火就弄的像焦炭一样,要是于城内放火,那还不直接被烤糊了……   心念翻腾,李植不免有些轻视袁旭。   一贯看不起火头军,他先入为主的认为袁旭等人浑身黢黑只因不会做事,在放火中乱了起来,才弄的如此狼狈!   袁旭在军中地位不高,毕竟也是袁绍的儿子。   李植心中腹诽却不会流露出来,朝正挖掘地道的掘子营将士一指说道:“若是不弃,末将陪公子看看暗道?”   “暗道乃机巧之术,某正欲向将军讨教!”也不推辞,袁旭比划了个手势:“将军请!”   略做客套,不想这位庶子竟真的顺着竿子爬了上来,李植心底不免有些郁闷。   正忙着指挥掘子营挖掘通往内城的地道,哪有工夫陪眼前这位闲扯?   然而话已说出,再反悔也是晚了,李植只得陪着袁旭走向已经挖开一个大坑的路边。   掘子营的将士掏出了深坑,在坑的侧面又开了处横向的缺口。   寒冷的夜风中,几个穿着单衣的兵士挥舞铲子,将坑中的泥土甩上路边。   另外一些人则忙着把泥土抬走。   横向开出的缺口侧面,两根木料支撑着顶部以防坍塌,木料上方,还横着一条细细的横梁。   泥土并不十分紧实,掘子营又是擅长钻窟窿打洞的专家,站在坑边,袁旭眼看着通道很快现出了轮廓…… 第14章 不过是他人玩物   北方多为冻土。   初春时节寒风犹盛,泥土应比夏天更板才是。   然而掘子营将士挖出的泥土却十分松软,袁旭甚至还看到甩出暗道的泥土中有不少扭动的蚯蚓。   暗道一点点的向内城延伸,进展速度很快,与李植一同观看的袁旭脸色却越来越凝重。   “公子劳累半晚,不如先去歇息!”觉着他有些碍眼,李植很有技巧的下了逐客令。   蹲在暗道口,袁旭抓了把泥土问道:“李将军莫非没觉着不妥?”   看着他攥在手中的泥土,李植说道:“末将晓得土中有地龙,如此掘起暗道才更快一些……”   “地龙倒在其次,只是这泥土松软的有些过了!”放下泥土拍了拍手掌,袁旭说道:“大军通过暗道宽度必须足够,然而两侧太宽,眼下支撑又显然不足……”   李植当然知道他话中的意思。   身为掘子营统领,暗道坍塌的事他是没少遇过。   以往都是以木料支撑洞壁,他倒没想过用什么法子改变现状。   “暗道至少须阔十步,此处到内城百步有余!”看向易京内城,袁旭说道:“泥土松软,如此支撑怕是有坍塌之虞……”   一向没把这位袁家庶子看在眼里,突然从他口中说出貌似内行的话,让李植吃惊不小。   郭图假如在场,一定会怂恿袁旭说出改进的法子。   说的出来是情理之中,说不出就是信口雌黄,正好可以借机讥讽!   李植只是掘子营统领,长相虽然猥琐了点,为人却没那么多心计。   他没有吭声,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担忧。   挖掘中发生坍塌还是小事,顶多死几个掘子营的兵士。   袁绍也不会因为几个普通兵士找他的麻烦!   万一大军进入再发生坍塌,掩埋的就不是三两个人,很可能他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此处可有木匠?”正烦闷着,李植陡然听到袁旭向他问了一句。   “掘子营多的便是泥匠、木匠!”不知为何,他竟老老实实的做了回答。   “某倒有个法子!”面带凝重,袁旭说道:“只是不晓得将军可愿听闻?”   “公子若有法子,还请明言!”   “将士们分为两拨,一拨在前开挖暗道,另安排一拨木匠于后跟随,以木板封闭顶部和两侧,再用木料支撑帮壁……”   “如此一来,要多耗费不少时辰。”李植捻着下巴面露难色。   “大军围城两年有余,父亲莫不是还会在意几个时辰?”咧嘴一笑,袁旭站了起来。   仰脸看着他,李植顿时恍然大悟。   延误几个时辰对袁绍来说并没什么打紧,可袁军通过暗道时一旦坍塌,罪责却不是他能背负的起。   不等李植做出决定,袁旭招呼随他来此的火头军上了街道。   话已挑明,至于李植做不做,那就不是他能操心的了!   目送他离去的背影,李植愣了好一会。   向来没把这位庶生公子看在眼中,没想到他不仅懂得支撑之法,还分析出对袁绍来说什么更加重要。   直到袁旭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愕然的李植才向掘子营将士喊道:“都没听见吗?依显歆公子所说,在顶部与两侧打上木板,再以木料支撑!”   攻入城内的袁军未到天明就彻底清剿了公孙军。   逃进内城,公孙瓒聚集兵马,能战者不过区区数百人。   易京被破,外城到处都是袁军,站在城墙上放眼望去,环绕城池火光冲天,不晓得究竟有多少敌军入城。   黎明前总有一段时间最为黑暗。   立于内城城墙,公孙瓒低头看了看抬起的手掌。   月儿已落入地平线之下,漫天星斗也好似疲倦了,藏匿的不知踪影。   黑黢黢的夜色中,他只能借着城墙上火把的光亮看清手掌。   一阵女子的哭泣声从城内传来。   困守易京两年有余,袁军虽一直围城,公孙家女眷却从没有城破的危机感。   外城被攻破,女眷们这才担忧起将来的命运,恐慌之下,有人放声哭泣也是情理之中。   然而哭声却让公孙瓒烦闷不堪!   身边只有数百可战之士,袁军即使不挖暗道,强行进攻也用不了一天就能击破内城!   抽出长剑,他转身下了城墙。   没走多远,迎面就出现了一片雕梁画栋的房舍。   房舍布局精致,四处透着奢华。   几乎从每间房内都隐约传出哭声,心情烦闷,公孙瓒跨步走到其中一间门口,抬脚将房门踹开。   此处住着他的一个小妾。   房门被他大力踹开,发出的巨响惊吓了正哭泣的小妾和正在安慰的几个婢女。   “夫君……”见了公孙瓒,小妾嘤咛一声跑了上来,到他近前噗嗵跪下,抱住他的大腿哭喊道:“贼人来了,夫君可要怜惜妾身……”   “怜惜,当然怜惜!”脸色铁青,公孙瓒一剑戳向小妾的脊梁。   根本没想到会被诛杀,小妾倒下时眼中还流露着不信。   “内城转瞬即破,你等若是活着必遭袁绍凌辱,都先走一步,某随后便至!”鲜血渐了公孙瓒一身,他咬着牙,面目狰狞的向被吓傻了的婢女们低吼了一句。   回过神来的婢女顿时乱作一团,有些人起身就跑,也有一些被吓的瘫软在地上动弹不得。   持着长剑,公孙瓒先是砍翻两个冲向房门的婢女,随后跨步上前,将瘫软在地的婢女一个个当场格杀。   跟在他身后的公孙军眼见血腥一幕发生,却不敢上前阻拦。   当他们反应过来时,屋内已是一片狼藉。   鲜血喷溅的到处都是,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数名女子的尸体。   提着带血的长剑,公孙瓒缓缓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满是血腥味的空气,两行浑浊的泪水顺着脸颊滚落……   兵败垂成被困易京,他已没有半点翻盘的机会!   待他身死之后,女眷必会沦为袁绍的战利品。   与其让她们活着受辱,倒不如给她们个干脆!   心脏如同被拧着一样疼痛,公孙瓒转过身,跨步走出房舍。   屋内的公孙军满脸愕然的相互看了一眼,才纷纷跟着退了出去。 第15章 莺儿不想死   朝阳从地平线尽头探出脑袋。   和煦的光芒轻抚大地,浸染着鲜血的易京城也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边。   掘子营挖了整夜,终于疏通了暗道。   部分袁军通过暗道涌入内城。   公孙瓒麾下已无兵马,进入内城的袁军很快将敌人肃清。   内城城门缓缓打开。   从洞开的大门能看到一些城内的景致。   路旁绿树成荫,沐着春风,一枝枝才抽出嫩芽的柳绦款摆起舞。   才冒出尖儿的草地上,点缀着一些盛开的小白花……   进入内城,环顾林立的楼宇,袁军将士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公孙瓒此时正在一间房舍中。   他最疼爱的小女儿公孙莺儿泪流满面,与婢女相拥着跪坐在地上。   “主公,饶过小姐吧!”紧紧搂着公孙莺儿,婢女哭喊道:“她可是主公的嫡亲女儿……”   长剑染满鲜血,公孙瓒已将满宅女眷杀光。   双眼通红,他根本听不下婢女在说什么。   “父亲真的要杀莺儿吗?”泪流满面,公孙莺儿哭着说道:“莺儿不会再和父亲胡闹,不会再惹父亲烦恼……”   两行浊泪顺着脸颊滚落,公孙瓒仰起脸闭上了眼睛。   杀满宅女眷,他虽是心痛,却并没有像眼下这样痛的钻心!   即将被他亲手杀死的,毕竟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   “好孩子,你先走一步,父亲很快就来!”缓步靠近公孙莺儿,公孙瓒话里带着哽咽。   “莺儿不想死……莺儿不想死……”瘫坐在地上,与婢女紧紧相拥向后退着,公孙莺儿哭着求道:“父亲……求你别杀莺儿……莺儿会乖……会听话……”   攥了攥剑柄,有一瞬间公孙瓒心软了。   然而想到他死后公孙莺儿凄凉的命运,他的心瞬间又坚硬如铁!   身为父亲,无法保护最疼爱的女儿。   明知她将来的命运极其凄凉,倒不如让她死个痛快。   横下心,公孙瓒跨步上前,挺剑向公孙莺儿刺了过去。   “小姐……”婢女尖叫一声,一把将公孙莺儿搂在怀里,用脊梁替她挡了刺来的长剑。   女儿家的脊梁毕竟不够宽厚。   长剑刺穿了她的后心,扎透她单薄的身躯,戳入了公孙莺儿的胸口。   一剑刺穿了女儿和她的婢女,公孙瓒握着剑柄,迟迟没有将长剑抽出。   紧紧抱着公孙莺儿,婢女美目圆睁,嘴巴微微张着,喉咙里发出了两声垂死的轻响。   “小蝶……”与她相拥,公孙莺儿只觉着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喃喃念出两个字,向侧旁一歪,与婢女一同倒了下去。   “莫要走脱了公孙瓒!”屋外传来混乱的脚步声和人的喊声。   站在门口的一个亲兵向公孙瓒喊道:“主公快走,袁军来了!”   拔出长剑,公孙瓒转身跑向房门,在几名亲兵的护卫下,朝不远处的望楼跑去。   进入内城,袁旭很快明白为什么此处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路上每隔不远就躺着一具女子的尸体,路边的房间中更是血迹斑驳、尸体横陈。   公孙瓒心知必死,亲手诛杀了家中所有女眷,甚至连婢女都没放过!   四处都是搜寻公孙瓒的袁军将士。   带着一队火头军,袁旭正走着,突然发现前方不远的一间房舍中跑出了几个人。   其中一人须发灰白,身披铜质铠甲,很像是公孙瓒。   “追!”看到这拨人,袁旭大喊一声,纵步冲了上去。   他看见的,正是亲手杀了女儿的公孙瓒。   袁旭带人追上来,公孙瓒也在亲兵的护送下,加快速度跑向望楼。   “公子!”正快步追赶,他听到侧面传来一声呼喊。   扭头望去,出现在他视线中的是个站在房舍门外的火头军。   “继续追!”向其他人喊了一声,袁旭掉头跑向房舍。   “怎了?”到了门口,他劈头问了唤他的火头军一句。   “方才检视屋内,发现一个女子还有气儿!”抱拳躬身,火头军小声说道:“此女衣着华贵,必非寻常人物!”   跨步进入屋内,袁旭当即发现地上躺着两个女子。   两个女子拥抱在一处躺着,趴在上面的女子穿着婢女衣衫,后心被戳了窟窿,伤口还汩汩的流着鲜血。   被压在下面的女子穿着一身素白罗裙,鲜血将她衣衫洇红了一片。   从娇小的身躯,袁旭能看出她的年岁并不大,顶多不过十二三岁!   东汉末年人口稀少,朝廷为鼓励生养,民间女子十一二岁就会嫁人。   贵胄家的女儿,大多也会在十二三岁出阁,极少有到了十四五岁还没有许配人家的。   从倒在血泊中的女子年纪,袁旭还真看不出她究竟是公孙瓒的女儿还是儿媳!   陪他进屋的火头军低声说道:“听闻公孙瓒老来得女,此女应是……”   止住火头军,袁旭蹲到公孙莺儿身前,探了探她鼻息。   白玉雕琢般的小鼻头儿贴着手指,他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温润。   “还有气!”抬头看向火头军,袁旭说道:“将尸体搬开,某先为她止血!”   火头军上前帮着他一同掰开婢女抱着公孙莺儿的手臂。   人死之后,身体机能迅速衰退,肌肉也会很快僵硬。   虽然这个过程不算短暂,僵硬程度却足以让人使足力气也难以掰开。   和火头军一道,费了好大的力气,袁旭才把婢女的尸体从公孙莺儿身上挪开。   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他低头检视起公孙莺儿的伤口。   只是看了一眼她胸口的剑伤,袁旭就倒抽了一口凉气。   伤口所在的部位,离心口只差不足两寸,如果不是侍女抱住了公孙莺儿使她的身体偏离了一些,公孙瓒这一剑,真是会取了她的性命。   扁平的伤口还在汩汩流淌鲜血,不暇多想,袁旭撕开了她的衣领。   雪白肌肤衬托下,如同小嘴般的伤口尤其触目惊心。   “取些水来!”皱着眉头,袁旭向一旁的火头军吩咐了一句。   兵士转身取水去了,他则从婢女尸体的衣服上撕下一根两寸多宽的布条。 第16章 公孙瓒自焚   替公孙莺儿清洗了伤口,袁旭小心翼翼的为她包扎。   昏迷中的她感觉到有人触碰,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却沉重的像是灌满了铅,只是发出嘤咛一声细不可闻的呻吟。   包扎妥当,袁旭抱起她走向门口。   “公子……”屋内的火头军提醒道:“此女终究是公孙家的人,如此抱着……”   袁旭想了一下,回头对火头军说道:“你去寻件小些的衣甲来!”   “公子是要……”   “将她交给兄长必遭凌辱。即便是公孙家女子,某也于心不忍!”   看着昏迷中的公孙莺儿,袁旭说道:“某亲自照料她,救得一命也是积些阴德!”   经历了许多事情,火头军对袁旭由衷的钦服。   虽觉着有些不妥,还是应声离开了房间。   有能耐逆转战局暗中促使袁军反败为胜,公子必定非同常人!   他要做的事,当然有他的道理!   没过多久,火头军捧着一件破败的衣甲折了回来。   衣甲残破,上面还沾染着不少血渍,明显是从尸体上剥下来的。   “我等之中没有这样娇小之人!”捧着衣甲,火头军面带愧色说道:“又不敢向人讨要,只得寻了具尸体……”   “挺好!”打断了他,袁旭接过衣甲说道:“越是残破的衣甲越是好用!”   “你在外面守着!”吩咐了一句,他捧着衣甲进了屋。   立于门外,火头军紧攥兵刃,警觉的观望着四周。   稍远处一群袁军正飞快跑过,其中有人发现了他,因他也穿着袁军衣甲,只是瞟了一眼,并没加以理会。   关上房门,袁旭把衣甲放在公孙莺儿身旁,低头看着她,也是有些迟疑。   替她包扎伤口,只需要撕开一些衣衫,然而帮她更衣,却是另一种光景!   东汉末年,还没像他来到这个时代之前那样穿戴讲究。   无论男女,根本没有所谓的内衣。   即使是冬季,里面打底的衣服也很宽大,若要更衣,肯定得全部脱光才行!   他尤其受不了的就是裤子。   倒是也有裤管,然而根本没裆,只是简单的将两只布筒子罩在腿上了事!   躺在面前的要是个男人,袁旭根本不会有半点迟疑,早就动了手。   可偏偏紧闭眼睛的是个才十一二岁的少女。   小小的身板儿还没长成,少女应有的特征也只是略微显现而已。   不过是个小女孩罢了,就当爱心叔叔做好事了!   找了个理由宽慰着自己,可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他也不过十五六岁,比少女大不了多少,而且这个年纪的女子,多半是能嫁人了!   好像理由又有点说不过去。   “公子快些,长公子入内城了!”正迟疑着,门外传来火头军的提醒。   不管了!   把心一横,袁旭扯住了公孙莺儿的领口。   正要撕开衣服的刹那,他再度迟疑了!   他不是道貌岸然的所谓君子,当然更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   趁着她昏迷,替她更换衣衫,等她醒来该如何交代?   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另一个想法立刻说服了他!   躺在面前的女子毕竟是公孙家的人,如果被袁谭等人见着,她将要面对的绝不只是被扒掉衣服那么简单!   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他再没迟疑,飞快的剥掉了公孙莺儿的衣衫。   替她换上袁军衣甲,袁旭深深的呼了口气。   公孙莺儿的身体,他是一览无余看了个通透。   就连哪里有个黑痣也没遗漏!   小丫头还在昏迷,真不知道她醒来之后发现衣服被人换了,会有怎样的反应!   抱起公孙莺儿到了门口,袁旭小声对守在屋外的火头军说道:“带她回去先安顿下来。若有人问起,就说是受伤的兄弟,晚间再将她送到某房中!”   “诺!”应了一声,火头军背起公孙莺儿快步离去。   站在门口,目送火头军背影远去,直到他们消失在视线中,袁旭才快步离开。   离此处不远,聚集了许多袁军将士。   将士们抬着头,仰望望楼顶端。   站在人群最后面,袁旭也看向楼顶。   高高的望楼上,一条身影立于边缘。   他手持火把仰望苍天,风儿从他身边掠过,撩起灰白的头发和衣衫的边角,即便是站在望楼下的袁旭,也能感觉到他散发出的无尽落寞和沧桑。   “公孙瓒,汝已兵败,某父念与尔同泽多年不忍加害,只须向我等投降,便可饶你性命!”   人群中传来了袁谭的喊声。   望着楼顶的公孙瓒,袁旭摇了摇头。   杀光家中女眷,公孙瓒早做了必死的打算!   更何况和袁绍争斗多年,早年又杀死了刘虞,无论于公于私,袁绍也是不可能让他好过!   活着还不如死了干脆!   公孙瓒并不是个蠢人,袁谭说的这些,对他根本没有半点说服力!   罡风阵阵,望楼顶上的公孙瓒伫立良久,低头看向下面黑压压的袁军。   和袁绍争斗多年,彼此也是有些胜负。   然而一念之差,却铸就了如今的败局!   脑海中浮现出少年时出官入仕,浮现出当年同北方胡人厮杀的铁马金戈,浮现出公孙莺儿祈求他饶命的泪眼婆娑……   两行老泪顺着脸颊滚落,他慢慢放下擎在手中的火把,点燃了身旁的一堆柴禾。   火光蹿腾越烧越旺!   从楼下望去,公孙瓒的身影渐渐朦胧于火焰之中。   “冲上去,把他救下来!”公孙瓒点火自焚,袁谭兄弟大吃一惊,最沉稳的袁熙也是没能稳住,催促将士冲向望楼。   数名袁军用肩膀猛撞楼下木门,然而门后不晓得用什么东西抵住。   健硕的身躯撞到门板上,除了发出声声闷响,根本没能撼动木门半分!   楼顶的火焰越蹿越高,袁谭摆了摆手让撞门的将士停了下来。   烈火熊熊,就算把门撞开,也不可能救下公孙瓒!   “呸!”袁尚啐了口唾沫骂了句:“老匹夫,倒是让他死的便宜了!”   袁谭和袁熙仰望楼顶大火,过了好一会,袁谭才向身后将士吩咐道:“救火!大将军入城须住在此处,莫要全都烧了!” 第17章 若无心机岂非任人鱼肉   公孙瓒自焚,易京内城大火足足燃烧数个时辰才被扑灭。   望楼附近建筑焚烧殆尽,放眼望去一片焦土。   黢黑的废墟上还冒着缕缕青烟……   站在焦土前,袁旭脸上一片凝重。   来到易京一个多月,袁军也时常会对城池发起进攻。   然而每次进攻都是浅尝则止,双方厮杀并不惨烈!   袁旭只是个火头军头领,并没有机会参与到以往的战斗中!   攻破易京他也只是在暗中起了关键作用,虽然在战斗中起的作用毋庸置疑,论功行赏时却并不会得到半点功劳!   数万公孙军沦为袁军俘虏,无数将士战死沙场,说起来竟是他一手促成!   一将功成万骨枯!   只为博得袁谭信任,竟然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   与此同时,内城的一条街道上。   辛毗和管统并肩走着,他们身后只跟了数名随行卫士。   管统与辛毗私交甚好,他已将破城时袁旭让出功劳的事告知辛毗。   “管将军是说……”微微蹙眉,辛毗是一脸犹疑。   “袁公生养数子,均有英雄之相!”自以为明白了辛毗的意思,管统若有所思地说道:“末将过往确是未以为显歆公子如何了得……”   “了得,当然了得!”打断了管统,辛毗微微一笑说道:“有个人情,不知将军愿做还是不愿做”   “甚么人情?”管统一脸茫然。   “显歆公子乃是庶子,并不被袁公看重!”负着双手,辛毗一边走一边说道:“可他必定有成就大事之心,否则也不会做出这许多!”   “若有此心,又怎会让出功劳?”辛毗所说让管统有些茫然。   “显歆公子话已说明,倘若他居了功劳,长公子又当如何?”轻轻拍了下管统的手臂,辛毗说道:“将军莫要忘记,眼下他可是要仰仗长公子!”   管统顿时恍然。   他本还为袁旭报打不平,辛毗如此分析,倒让他觉着袁旭心机极深。   有种被人利用了的感觉,他顿觉不爽!   “将军可是觉着被人利用心中不快?”见管统蹙起眉头,辛毗问了一句。   脸色很是难看的点了点头,管统并没吭声。   “欲成大事者,若无心机,在这乱世之中岂非任人鱼肉?”淡然一笑,辛毗说道:“纵观袁公之子,长公子多有英豪之气,心机却是不深;二公子少言寡语,某也琢磨不透;至于三公子……”   提到袁尚,辛毗没再说下去,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辛公之意……?”   “显歆公子可交!”   给了管统确定的答案,辛毗说道:“行事虽说心机所致,却可做到有功不居,假以时日必成大事!将军与他相近,日后必有好处!”   “闻辛公一席话,末将豁然开朗!”抱拳朝辛毗拱了拱,管统先是谢了一句说道:“长公子那里,末将自会去说!”   辛毗面带浅笑没再说话。   此时他只有一种感觉——在袁绍的诸多儿子中,袁旭或许才是真正能够成就一场大业的人才!   追随袁绍多年,袁家这个庶子还从没进过他的视线。   经过易京一战却是锋芒毕露。   他不免为自己感到悲哀!   如此人物,以往竟是被他给疏漏了……   袁军攻破内城,公孙瓒自焚,将士们寻了许久,找到的不过是一具烧焦了的尸体!   亲率大军拦截张燕、公孙续,袁绍尚未抵达,袁谭兄弟仨人也是各自忙着整备兵马,等候袁绍来到。   内城东侧,袁熙临时居所!   坐于屋内,袁熙右手握拳,拳眼抵着下嘴唇,眉宇间露出一片沉思。   房间里除了他,还有个身披重甲的青年将军。   青年将军不过二十出头,年岁与袁熙相仿。   此人名唤张南,追随袁熙多年,与他十分亲密。   袁熙麾下少有谋士,以往招揽了几个,却都成不了气候。   每每有事,他总是会把有些智虑的张南唤到身边商议。   “二公子莫非还在思寻长公子破城之事?”追随袁熙多年,张南当然明白他的心意,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文进,你不觉着此事蹊跷?”看向张南,袁熙说道:“长兄有勇少谋,郭图又是逢迎拍马之人。虽说辛毗颇有智虑,却不被长兄倚重……”   看着袁熙,张南并没有接话。   袁熙、袁尚在袁谭军中都安插有眼线。   他们早得到回报,袁谭并未做好迎战公孙瓒的准备,只是打算驰援南北二门。   兵力与公孙瓒相当,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能固守防线已是不易。   然而袁谭不仅成功阻拦了公孙瓒,甚至还夺下了易京外城!   不由的让袁熙心生怀疑!   “派出人手,好生查探此事!”思忖良久,袁熙对张南说道:“务必查出其中原委!”   “诺!”张南抱拳应了,起身离开房间!   微蹙眉头,张南离去时,袁熙眼睛眯了一眯。   望着废墟感慨良久,袁旭决定好生歇歇。   厮杀整夜,又是忙着联系管统改变作战策略,又是忙于周旋各种繁杂关系,他也觉着十分疲累!   一场大火,烧毁了望楼附近的少量建筑,易京内城多半还是原样风貌。   火头军头领,当然不会有太高的待遇。   袁旭的住处不过是内城的一间普通房舍。   公孙瓒修筑易京,所有百姓都被赶到外城,内城房舍虽多,以往却只是居住着仆役、侍女。   攻破易京之前,袁旭的帐篷外从没有兵士守卫。   眼看快到住处,他却发现门外竟立着两个全副武装的袁军!   火头军立了大功人人嘉奖,却不可能调到作战序列,更不用说配备精良铠甲!   更何况门外的两个袁军,袁旭并没见过!   “怎么回事?”离住处还有二三十步,他拦住了一个走过的火头军,小声问了一句。   “回公子!”毕恭毕敬的行了礼,火头军压低声音说道:“管将军听闻公子居于此处,特意派来人保护!”   听说是管统派来的人,袁旭嘴角撇了下,径直走了过去!   两名守门袁军见他来了,齐齐抱拳躬身招呼道:“公子!” 第18章 再冷静的人都有冲动的时候   易京内城房舍众多,袁旭军职卑微,住处只是一出一进的里外两间。   外间门厅立着两根原色立柱,简单摆放着几件家具。   里面房间甚至连张卧榻也没有,有的只是一方铺在墙角的草席。   草席上垫着褥子,褥子下鼓鼓囊囊像是有人躺在其中。   走到褥子旁,袁旭轻轻掀开边角,看见的是一片墨色的秀发。   秀发散乱的铺在垫絮上,他掀开褥子时,躺在其中的人并没有半点动静。   火头军背着公孙莺儿离开后,依照袁旭的吩咐将她安置在内室。   以为他是看上了公孙莺儿,并没人擅自为她医治,火头军甚至连伤医也不曾请来。   昏迷中的公孙莺儿还穿着袁旭为她换上的残破衣甲。   沾染着鲜血的衣甲很是污秽。   穿着这一身,对伤口恢复并没有多少好处。   迟疑了一下,袁旭把手放在了公孙莺儿的领口。   昏迷中的少女感觉到有人触碰,又是嘤咛一声,眼皮轻轻跳动了两下。   为什么要救公孙莺儿,连袁旭自己都说不出个合理的理由!   或许正是像他对火头军说的那样,只是为了积攒一些阴德。   毕竟因为他的计策,公孙军数万将士沦为俘虏,更有许多人死在了易京战场!   卸下公孙莺儿的衣甲,将她小小的身躯摆放平整,袁旭替她盖上了褥子。   脸上沾染着血污,却并不影响她的美艳。   呼吸比刚被救下时稍稍有力一些,小鼻翼也在微微的翕动。   不知是不是做了噩梦,她的眼角还残余着泪痕。   轻轻为她拭去眼泪,袁旭向屋外喊道:“来人!打些水来!”   守在门外的两个袁军是管统特意派来保护他的。   来此之前,管统曾吩咐过,无论袁旭提出什么要求,他们都必须无条件服从!   背负军令,两个袁军当然不敢怠慢。   其中一人进入屋内,应了一声,出门为他打水去了。   脱去衣衫,在雪白肌肤的映衬下,公孙莺儿胸前那道伤口极其触目惊心!   好端端的女儿家,竟要遭这样的罪!   公孙瓒也真是!   想杀人只管杀便是,偏偏一剑刺到女孩子胸口!   小女孩儿还没完全长成,只是初具女子特征的雏形。   待到日后长成风韵妇人,不知道胸前这道伤口会不会成为永久抹不去的深坑!   古怪的念头在袁旭脑海盘旋。   他用力的摇了摇头,自嘲的咧嘴一笑!   褥子下的女子年岁不大,却已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脱去衣甲,她浑身上下并无半点遮掩,只要想看,几乎没有袁旭不可以看的地方!   他要是想做什么,昏迷中的公孙莺儿只能被动承受!   有着两千年后思想的袁旭自认没那么下作,在他看来她毕竟还没有真的成人!   “公子,水来了!”打水的袁军端着木盆进入屋内,毕恭毕敬的立于一旁。   “放下吧!”示意兵士把水放下,袁旭的目光并没从公孙莺儿脸上挪开!   兵士退下后,他掀开褥子用丝绢蘸了水,轻手轻脚的为她擦拭着脸上、身上的血污。   每当丝绢从伤口边缘抹过,昏迷中的公孙莺儿小眉头都会皱上一皱,发出痛苦的呻吟。   替她擦拭着血污,袁旭心里却有些凌乱。   一时冲动把人救下,虽说藏匿的不错,可将来怎么处置?   身在军中,日后身边突然多个女子,若不招人怀疑才真是出了鬼!   算了!   再冷静的人都有冲动的时候!   走一步是一步吧!   “公子,辛公求见!”擦拭完毕,他才把丝绢丢进盆里,外面传来了守门兵士的声音。   手上沾着血渍,盆里的水也是鲜红一片!   顾不得多想,他连忙用带血的水洗了下手,向门外吩咐道:“快请!”   房门被人推开,袁旭才到外间,一个人就走了进来。   进屋的正是曾特意找过他的辛毗。   “公子!”见了袁旭,辛毗向他深深行了个大礼。   袁旭连忙回礼道:“某乃火头军头领,辛公位高权重,乃是父亲倚重之人,怎可行此大礼!”   “某敬重公子,并非因公子军职!”敛起礼数,辛毗目光从袁旭抱起的双拳上掠了一下:“公子智虑练达,挽大军于败局!居功不显,为全大义全不彰功,乃有贤士之风!”   “辛公都知道了!”微微一笑,袁旭面露尴尬:“想来是管将军说的,某已嘱咐将军……”   “公子莫非真要隐匿实情?”打断了他,辛毗面带浅笑说道:“即便不欲袁公晓得,长公子那里至少也要有个说法!”   “身为兄弟,将功劳让于长兄又算什么!”坦然一笑,袁旭回道:“长兄知与不知,并不打紧!”   凝视袁旭,辛毗含笑不语。   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袁旭赶紧说道:“辛公来访,某只顾着欣喜,却是忘了礼数!”   “辛公请坐!”比划了个手势,袁旭侧身让到一旁。   在一张草席上坐了,辛毗看着他问道:“公子手上血迹淡淡,却并未受伤,可是厮杀之中敌人残留?”   被问的一愣,袁旭也知屋里有个重伤女子瞒不住辛毗。   公孙莺儿伤势颇重,不只是清洗伤口就能痊愈,还需要一些伤药。   军中情势复杂,难保不会有人把消息透露出去!   当着聪明人撒谎,不是天才就是蠢货!   与其矢口否认,倒不如坦然承认。   只是救下公孙莺儿的地方,绝不能如实告知!   “不瞒辛公,某入城之时见一女子重伤倒地,见她相貌清丽,恰是某心中妇人之选,因此救下。方才正是为她清洗伤口……”   “公子于何处救下此女?”   袁旭越是不想提什么,辛毗越是问什么!   已经想到说辞,他倒没有慌张:“此女乃是在外城所救!”   点了点头,辛毗说道:“内城均为公孙家女眷,但凡擒获必须交出。既然公子是在外城救下此女,倒也没什么打紧!”   “辛公此来,不知有何要事?”言多必失,不想在公孙莺儿身上牵扯太久,袁旭当即把话岔开! 第19章 居功不显如锦衣夜行   “公子大义,某与管将军却认为居功不显,犹如锦衣夜行!”面带浅笑看着袁旭,辛毗说道:“公子莫非真欲只做个火头军头领?”   “又能如何!”撇嘴笑了下,袁旭说道:“某乃庶生,袁家如何兴盛,与某也是半点干系也无……”   这句话出口,他发觉辛毗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古怪,当即闭了嘴!   武将大多无脑,在他们面前怎么说都没关系。   然而辛毗却是聪明人!   莫说话说的直白,就算只是情绪中有些不该有的流露,都会被他当场捕捉!   “公子有话但说无妨!”已经从袁旭话中听出了什么,辛毗说道:“某已与管将军商议过,此事由将军替公子去说!”   “长兄操劳军务,因些许小事烦扰于他,终究不妥!”   “易京已得,袁公即日入城。倘若长公子肯为公子说上只言片语……”   辛毗并没把话说完。   袁旭并不是个蠢人,有些话根本不需要说透!   连忙站起向辛毗行了一礼,袁旭说道:“某素无大志,身为庶子,只望能为袁家立些功勋。也好让娘亲日子过的安妥!辛公若能助我,日后必当重报!”   张氏只生养一个儿子,整个袁家除了她再没别人真心对待袁旭。   以让母亲日子过的安妥为由,倒也说的过去。   起身给袁旭回了一礼,辛毗说道:“公子无须如此,只须静待长公子召唤!”   “告辞!”拱了拱手,辛毗道了声辞。   把他送到门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袁旭嘴角浮起了一抹浅笑。   在袁谭军中一个多月,他并没有闲着。   围城之时除了分析战局和勘察地形,他还刻意观察谋士、将军之间的关系!   郭图擅长溜须拍马,智谋虽说也有,然而并不值得联合。   相反的,辛毗平日里说话很少,心中却像明镜儿一般。   尤其对历史有一定了解,袁旭知道这位谋士将来会投靠曹操!   至于投靠曹操的理由,他不想去做太多分析!   历史走向大概就是那样,然而具体的细节却不可能在看过的资料里找到。   即使有的资料记载比较详细,也不过只是书写者主观上的臆想填补。   或许离事实差距甚远!   只有亲身经历,才是真相!   就目前局势来说,与辛毗、管统亲近,远远好过去巴结郭图、淳于琼!   辛毗与袁旭见面时,袁谭的住处也有客人。   求见袁谭的,正是攻破易京时立下大功的管统。   抱拳躬身立于屋内,管统并没有抬头去看袁谭。   脸色阴沉,袁谭许久都没有说话。   管统已经详细向他叙述了战斗时的一幕一幕!   袁旭如何建议他集中一点突破敌军包围,又如何带领火头军趁着公孙军后撤放火阻挠城门关闭……   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袁谭才恍然醒悟!   如果不是袁旭,莫说攻破易京,仅仅公孙瓒出城,他都不一定能泰然应对!   “显歆竟有如此智虑……”沉默良久,看着管统,袁谭像是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   “长公子!”终于等来了他开口,管统抬头说道:“此都是小事!”   “公孙瓒出城,险些致使我军防线崩溃,还有什么比这更大的事?”   “显歆公子有功不居,明明逆转战局,却将功劳推于长公子,此乃大义!”   回话时,管统偷眼看着袁谭。   见他表情并没异样才接着说道:“长公子不明就里,训斥显歆公子!明明有功,却遭责难,显歆公子甚至连辩驳也不曾有过一句,此乃大德!”   “得你夸赞倒是不易!”管统跟了他多年,深知脾性的袁谭嘴角一撇说道:“胸中不平憋了整日,怕是难过的紧?”   “末将不敢!”抱拳低头,管统连忙回了一声。   “功劳已是如此,更改不得!”锁着眉头,袁谭想了想说道:“然而让显歆默然承受,某心中又是不忍……”   没有吭声,管统只是抱拳立于屋内。   沉思片刻,袁谭说道:“某会找个由头向父亲推举!你且去将显歆带来,某有话问他!”   “诺!”应了一声,管统转身离开走向门口。   送走辛毗,袁旭吩咐门口的兵士代他向伤医讨要些草药。   除了送公孙莺儿来此的火头兵,并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的来历。   两个守门兵士只当是他从城内捡来的女子,并没有半点怀疑,其中一人连忙帮他讨要草药去了。   得了草药,袁旭在内室架上一只小铜炉,把药放在陶罐中烹煮。   蒸腾的热气从陶罐口冒出,小小的房间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香。   止住了血,公孙莺儿也是在慢慢恢复。   讨来草药,不过是担心她伤口发炎,万一发起烧来,会麻烦许多。   药汁煮出,袁旭先是捞起几根草药,嚼碎了轻手轻脚的替公孙莺儿敷在伤口上。   已经习惯了这具小小的身体,他此时的心绪是一片清宁!   先前那些纷杂的念头,根本没在脑海中浮现。   他只有一个想法,救活躺在眼前的少女。   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体力恢复的越多,公孙莺儿对疼痛的感觉越强。   草药敷在伤口上,她甚至疼的轻声“嗯”了两下。   铜炉内木炭燃烧着通红的火苗,陶罐里的药汁“咕嘟咕嘟”的翻腾。   看着公孙莺儿煞白的小脸,袁旭轻叹了一声。   豪雄争夺天下,无数男儿上阵厮杀!   将士战死沙场,已是无尽孤魂萦绕荒野,偏偏连柔弱的女子也摆脱不了被乱世祸害的命运!   感慨公孙莺儿小小年纪就遭逢不测,袁旭内心深处却并没有责怪公孙瓒!   来到东汉末年的日子也是不短。   儒家礼教还没有被掌权者篡改太多,女子并不需要三贞九烈!   他曾以为这个时代女人多少还有些地位。   真的置身于此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死了丈夫的女人可以再嫁,然而在这个时代,对男子的禁锢也是更少。   公孙瓒兵败,若是不杀了全家女子,等待她们的命运,不过是成为胜利者用来馈赠他人或随意玩弄的玩物! 第20章 居然还会挖洞   陶罐中的药汁沸腾着。   坐在铜炉旁,袁旭不时用木勺翻动两下罐子里正煎煮的草药。   “公子,管将军来了!”门外传来兵士的声音。   两名守门兵士都是管统派来,对他自然特别崇敬,向袁旭禀报时也流露出毕恭毕敬!   “快快有请!”和管统、辛毗搭上线不易,袁旭当然不会怠慢。   才到外间,他就看见管统进入屋内。   “管将军!”见了个礼,袁旭说道:“辛公方才离去不久!”   “末将晓得!”回了一礼,管统说道:“末将来此,是代长公子请显歆公子前去说话!”   “长兄要见某?”从辛毗口中已得知袁谭会见他,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袁旭多少有些吃惊!   “公子请!”侧身站到一旁,管统比划了个手势。   朝里面房间看了一眼,袁旭说道:“将军少待,某去去便来!”   目送他进入里间,管统满心狐疑。   直到袁旭进了房间,他才发觉屋里弥漫着一股药香。   “公子在熬药?”待到袁旭再度走出,管统疑惑的向他问了一句。   咧嘴一笑,袁旭轻描淡写地说道:“煎些草药罢了,烦劳将军引路!”   袁旭没有直接作答,管统也不好追问,只得陪他出了房间。   刚才在里间,他把铜炉上的陶罐抬高了一些,又在罐子里加了些水,仔细检视一遍才离开。   铜炉内燃烧的是木炭,火力稳定,只要水不是加的太多,沸腾时并不容易溢出。   不做这些,只把公孙莺儿一人留在房内,他是绝对放不下心!   管统一路上都在和袁旭说着他在袁谭面前请功的经过。   与辛毗会面时,袁旭有种辛毗刻意要帮扶他的感觉。   听着管统说话,他却觉着管统是在向他讨要人情!   谋士、武将与人说话,果真有着天壤之别。   世间没有免费的午餐,袁旭很清楚,辛毗之所以帮他,必定有着目的。   只是辛毗不说,袁旭一时半会也猜不出缘由!   管统却不同,一路上絮絮叨叨,意图再明白不过,就是想要袁旭欠他个人情!   好似已经忘了击破易京时,他所立的功劳还是拜袁旭所赐!   唾沫飞扬,管统滔滔不绝的述说着是如何说服袁谭召见袁旭。   与他并肩走着,袁旭也不打断,只是隔一会就道一声谢。   手中无权,虽是袁绍的儿子,却根本没有什么地位。   他可不会因为些许小事开罪了管统!   正走着,迎面过来几个人。   当先一人身材矮小,正是掘子营头领李植。   远远看见袁旭,李植眸子一亮,小跑着迎了上来。   “末将见过公子!”到了近前,李植向袁旭深深一礼。   掘子营虽和火头军一样,都是不用上战场厮杀,只做些辅助的事情,在军中的地位,却要比火头军稍稍高上一些。   袁旭赶紧回了个礼说道:“李将军有礼了!”   “正要去谢公子,不想却在此处巧遇!”又和管统见了个礼,李植说道:“公子建议末将在暗道中支护木板,幸而如此做了,否则真是要出大事!”   保持着笑容,袁旭没有吭声。   和他一同来此的管统却是满头雾水,向李植问道:“李将军这是怎了?”   “管将军有所不知!昨日晚间,公子与末将一同观看开挖暗道。见泥土松软,公子建议末将以木板支护。末将当时还怀有侥幸,幸而仔细寻思,觉着公子所言颇有道理,于是便遵照着做了!”   提起头天晚上的事情,李植说的是口沫横飞。   管统依旧一脸茫然……   “挖到一半,洞顶掉下许多渣滓!”眸子中流露出一丝后怕,李植接着说道:“泥土太过松软,粘度根本不足。倘若不是有木板支护,莫说不少兵士会埋在其中,暗道恐怕也是要重新挖掘!”   管统这才恍然,对袁旭说道:“公子还做了这等事情,末将竟是不知!”   “感念公子提点,末将正打算晚些请公子饮酒……”袁旭只是庶子,说起请他饮酒,李植丝毫没有身份上的顾虑。   “李将军怕是请的晚了!”咧嘴一乐,管统说道:“某奉长公子之命请显歆公子前去说话。晚间袁公当可入城,届时必有酒宴,显歆公子怕是不能赴李将军之约了!”   得知袁旭是奉袁谭之命前去说话,李植露出一抹失望。   掘子营虽比火头军地位高些,却也只是辅兵。   身为掘子营将领,他甚至没有参加袁绍酒宴的资格。   无奈之下,李植说道:“既是如此,末将今日便不叨扰公子。来日还望公子不弃末将粗鄙!”   “李将军太谦了!”朝李植拱了拱手,袁旭说道:“蒙将军抬爱,旭感念备至!来日某定请将军饮酒,管将军若是不弃还望相陪,届时我等不醉无归!”   得了袁旭允诺,李植顿时大喜说道:“末将便候着公子这场酒!”   又寒暄了两句,袁旭和管统与李植道了别,往袁谭住处去了!   走没几步,管统小声说道:“只晓得公子饭食烹煮的好,没想到竟也通晓掘地之术!”   “奇思淫巧,不值一提!”袁旭当然不会在管统面前托大,轻描淡写的把话题转开。   前往袁谭住处,会经过公孙瓒的望楼。   看到那片焦黑的土地和残破的楼宇,袁旭脸色渐渐凝重。   袁家击败公孙瓒,三军将士雀跃欢呼。   然而用不多久,曹操击破河内张扬,攻破徐州刘备,随后官渡之战就会爆发!   到那时,家破人亡的就不再是公孙瓒,而是河北袁氏!   生为袁绍之子,他又该何去何从?   兔死狐悲,袁旭正在感怀,管统朝前一指说道:“显歆公子,前方不远就是长公子下榻之处!”   向前望去,袁旭看到的是一排雕梁画栋,仅从外观就能看出奢华的房舍。   房舍外,每隔几步站着一个披坚执锐的袁军兵士。   手持长槊,兵士们腰杆挺的笔直,直到袁旭和管统来到近前,也没人多看他二人一眼,显然已经得了不许拦阻他们的命令! 第21章 绝不能把他留在袁谭身边   四根漆刷成大红色的立柱分别顶着房间四角。   厅内正中摆着只陶质火盆。   火盆里的木炭熊熊燃烧,泛着通红的光亮。   入春的天气还有些冷,燃烧的木炭给屋内添了几许暖融融的热力!   袁旭与袁谭相向坐着,他低着头,并没和袁谭目光相接。   有求于袁谭,再以毫不退让的目光与他对视,即使会有好事,也将因举止不当泡了汤。   凝视袁旭良久,袁谭说道:“管将军已将破城时所发生之事告知于某。”   袁旭没有吭声,还没到他说话的时候!   “有功不居,非是大贤便是大恶,你是怎么想的?”   “实禀兄长,小弟也想身居其功!”看向袁谭,袁旭说道:“小弟并非大贤,也非大恶,却晓得些大体。懂得什么时候该居功劳,什么时候不该!”   “哦?”与袁旭目光相对,袁谭问道:“你说说因何不要功劳?”   “长兄乃是主将,三军将士唯长兄马首是瞻,首功当归兄长……”   “不要说这些没用的!”打算了他,袁谭说道:“你只须说说当时如何寻思!”   凝视袁谭,袁旭没再说话。   二人彼此对视了片刻,袁谭突然一笑说道:“你去吧!功劳被某占了,某定不会亏待你!”   “谢长兄!”起身抱拳一礼,袁旭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袁谭嘴角依旧挂着浅笑。   袁旭没有说话,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公孙瓒出城之前,袁谭做的一应部署全都偏离了战局!   换做是他,刚才的问题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无论怎么措辞,只要开口就是错的!   彼此心照不宣,也就够了!   袁家庶子!   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竟有这等心机!   幸亏他只是个庶子,如果是嫡子……   “来人!”袁旭离去后,袁谭向屋外喊了一声。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个兵士出现在门口。   “去将辛毗请来!”   “诺!”   袁旭离开袁谭住处,等在门口的管统当即凑了上来。   “怎样?”压低声音,管统小声问了一句。   辛毗和他说过,与袁旭交好必有好处,他当然希望袁旭带来的是个好消息。   摇了摇头,袁旭说道:“长兄深邃难测,某也不晓得!”   “袁公迎击张燕,今晚应会入城……”   “将军莫非是说饮宴之事?”   管统点了点头。   “父亲每每摆宴,何时想到过某?”微微一笑,袁旭说道:“某尚有些事情,告辞了!”   目送袁旭离去的背影,管统一脸的茫然。   以往看不起这位庶子,如今他却看不透!   经历了易京之战,印象中的袁旭好像突然变了个人!   正想离开,他听到屋内传出了袁谭召唤辛毗的吩咐。   刚见了袁旭就要召见辛毗,袁谭怕也是看不清他这位庶生的兄弟,要找个人前来商议!   撇嘴摇了下头,管统转身离去。   袁熙住处。   一个三十多岁的袁军兵士抱拳躬身面朝袁熙,他身旁立着换了锦缎华服的张南。   面色阴沉,袁熙眉头紧锁,向那兵士问道:“汝所言可都属实?”   “句句属实,均是亲眼所见!”兵士低着头做了应答。   “去吧!”屏退兵士,袁熙捻着下巴,眉宇间流露出沉思。   “二公子……”张南轻唤了他一声。   看向张南袁熙说道:“显歆向来胆小怕事,并无过人之处……”   张南没有接话。   袁熙城府极深,说这些绝对不会是为了表露对袁旭的轻视。   果然,他接着说道:“此战他不仅英勇向前,而且还逆转败局……有他在长兄身边……”   “启禀二公子,三公子求见!”正说着话,屋外传来了守门兵士的声音。   与张南相互看了一眼,袁熙吩咐道:“请三弟入内说话!”   房门推开,随着一股冷风卷入,袁尚跨步入内。   袁熙和袁谭虽是一母所生,兄弟二人却并不亲近。   相反的,刘夫人所生的袁尚,却和他十分亲密!   只因如此,刘夫人对袁熙也是非常欢喜,时常还会在袁绍面前夸他几句!   时日久了,在外人看来倒像是袁谭不得人心,惹得嫡亲兄弟联手反对他。   “兄长可有听说?”才进屋内,袁尚就火急火燎地问道:“易京城破,并非长兄之功,而是……”   “而是显歆!”打断了袁尚,袁熙说道:“正要去知会三弟,不想汝却是晓得了!”   “显歆以往木讷少言,父亲对他也是十分不喜!”脸色铁青,袁尚说道:“早知他如此了得,当初某真应向父亲讨要过来……”   “区区庶子,谁又看在眼中?”冷冷一笑,袁熙说道:“若有早知,天下事不是好办了许多?”   面带羞怒,袁尚说道:“眼见败局已定,却可逆转战事,断然不能将他留在长兄身边!日久必是祸患!”   袁尚和袁谭之间的矛盾,自从袁绍得了冀州就由来已久。   生养袁尚的刘夫人,当然希望日后由他继承袁绍家业。   由于面相和袁绍相像,袁尚在父亲面前很是讨喜,同袁谭争斗胜算也是颇大。   袁熙正是看出了关键,才疏远袁谭亲近袁尚!   “三弟不可妄动!”沉思片刻,袁熙说道:“你我随父征战多年,还不晓得父亲为人?倘若我二人强要显歆,父亲怕是会心生狐疑……”   “将他留在长兄身边,日后战功彪炳,长兄更是如虎添翼!”   “还须从长计较!”   袁绍嫡子之中,以袁熙最为沉稳。   不是长子,未参与夺嫡之争,也从不表露野心,袁尚对他并没有任何提防。   听说要从长计较,袁尚有些急了:“兄长倒是说说,该如何计较?”   “张燕麾下本是黄巾余孽,人数虽多却并非我军敌手,父亲今晚便可全胜来此!”捻着下巴,袁熙若有所思地说道:“倘若时辰尚早,今晚必摆酒宴庆功!我二人力劝父亲犒赏显歆,先卖个人情给他!”   “然后呢?”   “给他支派些实务,从长兄身边拨走,临行之时抢先送行!若你为长兄,会作何念想?” 第22章 何必等到他人施恩   “显歆在长兄军中不过是个火头军头领!”露出一抹冷笑,袁熙说道:“以往不如意倒也罢了,如今立了大功,却眼睁睁将功劳让出……”   “先施以恩德,再行挑唆!”袁尚顿时明白了他的意图,竖起拇指说道:“兄长果真高明!”   “既是有了长兄占显歆功劳的把柄,何不来个干脆?”眼珠一转,袁尚接着又冒出一句。   “如何干脆?”   “将此事禀明父亲,问个夺人之功的罪责!”   凝视袁尚,袁熙突然笑了起来。   “兄长何故发笑?”被他笑的浑身不自在,袁尚茫然问道。   “攻破易京之时,你我二人领军方至,如何晓得功劳属于显歆?”   被问的一愣,袁尚嘴巴微微张着,并不知如何回应。   “暗中在长兄军中安插眼线,父亲便可问我二人个不悌之罪!”   额头上冷汗涔涔,袁尚暗暗庆幸没有那么做!   “此事除非显歆亲口说出,否则我二人断不可提及!”   “我二人进城,恰逢显歆在场,且身上多有血污,必是经了厮杀。在父亲面前,只须借此事邀功便可!”   “晓得了,一应事体均由兄长决断!”   袁旭并不知道袁熙、袁尚在谋算他。   回到住处,他最先做的就是跑进内室看看铜炉上的药汁。   药汁还在沸腾,比他离去时少了多半。   提起陶罐,把黑褐色的药汁倒进碗中。   等着药汁冷了些,他扶起昏迷中的公孙莺儿。   柔嫩的后背被袁旭的手掌托着,闭着眼睛的公孙莺儿感到一股温热正透入她的体内。   端着盛满药汁的碗,袁旭小心翼翼的喂她吃着。   药汁太苦,刚入口,公孙莺儿就用小舌头给顶出了一些。   扶着她稍稍向后躺了躺,袁旭接着喂她吃药。   昏迷中的人,举动都是随着身体的感觉。   苦苦的药汁进入口中,公孙莺儿表现出了排斥。   小舌头顶着嘴唇,她抗拒将药汁喝下去。   袁旭根本不理会这些,拇指和食指托着碗,中指顶着她的香腮,迫使她舌头与嘴唇之间无法形成紧密闭合。   喂她吃药,袁旭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   扶着公孙莺儿重新躺下,他后脊梁的衣衫已被汗水浸透。   “公子,袁公将要入城!”歇了没多会,门外传来兵士的声音:“长公子着人来请,说是要公子陪同前去迎接!”   “晓得了!”应了一声,袁旭起身走向外间。   还没迈开脚,门口又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启禀公子,长公子令我等送来衣甲,请公子更换!”   衣甲?   看了看身上沾染着血污的衣甲,袁旭有些纳闷。   “送进来吧!”袁谭送来的东西,他又不能退回去,于是向门外吩咐了一句。   房门轻轻打开,两个捧着衣甲的兵士进入屋内。   左侧兵士捧着的是一件深蓝色绸缎深衣,右侧兵士捧的则是一套崭新的鳞片甲。   火头军头领的铠甲与普通兵士相差不多。   只是在牛皮甲胸前多了个护心镜而已!   兵士手中捧着的铠甲,却是由青铜打造。   铠甲上点缀的圆形鳞片闪闪发光,只是被人捧在手中,就透着厚重的威严!   看着铠甲,袁旭更加纳闷!   这是什么意思?   突然让人送来鳞片甲,难道袁谭想册封将军?   好事来的也太快了些!   “请公子披甲!”   兵士一句提醒让袁旭回过神来。   解开身上的皮甲,他向那两个兵士说道:“请二位帮某披甲!”   捧着锦缎深衣的兵士先一步上前,帮着袁旭更换了衣衫。   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同样是深衣,锦缎制成的与袁旭先前穿的麻布深衣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换上衣服,他只觉着整个人都光鲜了许多!   另一名兵士接着上前,与帮他更衣的兵士一道,为他披挂起铠甲。   牛皮制成的皮甲不过十多斤而已,穿在身上还不觉着多沉重。   袁谭让人送来的这副铠甲却是由青铜打造,刚披上身,袁旭就感觉到了沉重的压力。   好几十斤的铠甲,穿着这玩意,他真不知道打仗的时候还能不能施展的开!   青铜甲上身效果确实是比牛皮甲威武太多。   铠甲上身,袁旭张开手臂,低头朝身上看了看,向两个兵士问道:“是不是有些大了?”   “公子是否觉着宽松了些?”一个兵士赔笑问道。   “好像是。”   “请公子少待!”   应了一声,兵士扯了扯袁旭腰后的一根系带。   带子扯紧了些,他果然感觉铠甲合身了许多。   “长公子早已出门,让我等转告公子,他在城门等候!”两个兵士后退了几步,其中一人说道:“还请公子莫让长公子等的久了!”   朝内室门口看了一眼,袁旭跨步走出房间。   铜炉内燃烧着木炭却不再煎煮草药,他也不必记挂公孙莺儿。   屋外,十多个身披重甲的袁军早在等候。   看到这队袁军,袁旭又是愣了一下。   只从这些人的衣甲和兵器就能看出,他们是袁谭贴身的近卫。   派遣近卫前来迎接,可见袁谭对他已是十分重视!   在袁谭眼中不再是无足轻重的小透明,袁旭却很清楚,离他想达到的目标还很远。   至少袁谭还没真的把他依托为心腹!   俩人之间的关系,如今只是以利益在维系着!   派人前去迎接袁旭,袁谭早带着麾下将军、谋士等候在城门外。   袁熙、袁尚还没到,易京外城只有他一支迎接的队伍。   “辛公,某让人给显歆送去铠甲,父亲若是见了,可会心存疑虑?”   依照辛毗建议让人给袁旭送去鳞片甲,袁谭心里始终没底!   袁旭统领火头军不是什么秘密,突然换上鳞片甲,反倒容易引起袁绍猜疑。   “长公子莫不是以为军中纯净到消息毫不外露?”辛毗并未作答,反倒回问了一句。   “何意?”眉头一拧,袁谭狐疑的问道。   “二公子、三公子怕是已经晓得了!”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留意,辛毗才小声说道:“待到他人施恩,长公子再拉拢显歆公子,怕是已经晚了!” 第23章 成了香饽饽   在十多名近卫的护送下,袁旭往城门赶去。   才出内城,他就看见前方有两队人正沿街道不紧不慢的走着。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袁熙和袁尚。   二人并骑而行,一边走一边还在说着什么。   看到他们,袁旭停了下来!   才被袁谭看重,许多事情还没个结果,他可不想无端生出些枝节。   正打算换条路走,前面的袁熙和袁尚已经发现了他。   “五弟!”袁熙兜转战马,向他喊了一声。   还没来及转身就被发现,袁旭知道根本不可能再绕道离开!   袁熙、袁尚以后固守河北,最终被赶往北方,他们选择的道路在袁旭的分析中是必死之途。   根本没打算与他们走的太近,更没打算依附他们,然而目前的形势是他们手中权势不小,连袁谭都不一定能正面抗衡。   太早得罪这两个人,根本没有好处!   心里不情愿,袁旭还是向袁熙和袁尚行了一礼招呼道:“二兄、三兄,小弟有礼了!”   “都是自家兄弟,没有外人无须如此多礼!”来到袁旭身前,袁熙抬了下手说道:“既是偶遇,五弟不如与我二人一同前往城外迎候父亲!”   “小弟正是奉了长兄之命前往外城!”没有应允,袁旭抱拳回了一句。   “五弟竟是换了衣甲!”袁熙还没说话,袁尚已是阴阳怪气地说道:“方才某与二兄还在说,五弟到了军中,长兄竟是只给了个火头军头领,着实让人气恼!”   抱拳低头,袁旭并没应声。   兄弟二人一唱二和,无非是想在他面前多说袁谭些坏话!   只是袁旭清楚的很,身为嫡子,袁熙、袁尚以往也没把他看在眼里。   如果不是攻破易京,这俩人哪里肯叫他一声“五弟”。   要知道,庶子在袁家虽有排行,却从没被真的当回事!   “五弟乃我袁家儿郎,长兄也真是,怎可安置去做个火夫!”袁旭虽不吭声,袁尚还是接着说道:“倘若到某军中,少说也是个领军校尉!”   “长兄之举虽是不妥,三弟此言却是差矣!”摆了下手,袁熙说道:“我等均为袁家儿郎,长兄又如何不会顾念五弟?且看这身衣甲,甲片光鲜,必定是有意让五弟做个将军?”   兄弟二人一唱一和,袁旭只是听着,并没应声。   附和他们,一旦话传进袁谭耳中,以往做的努力将会付之东流。   为袁谭辩护,无疑又是顶撞他们,在成为袁谭真正的心腹前,他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和这俩人抗衡。   “来人,牵匹战马来!”   袁旭离开住处,身披重甲却是步行,袁熙向随行的兵士吩咐了一句。   一个骑兵翻身下马,牵着他的战马走了上来。   “此乃凡骑!”以马鞭指着骑兵牵来的战马,袁熙说道:“且赠于五弟做个脚力!身披重甲尚且步行,莫不觉着古怪?长兄也真是,只是送甲却不送马。待到日后有了机缘,为兄再为汝寻匹神骏!”   “多谢兄长!”   袁熙赠马,袁旭若是不收,无疑是拂了他的脸面。   谢了一声,他并没有立刻上马。   抱拳拱了拱,袁熙说道:“五弟自便,某与你三兄先行一步!”   目送二人掉转战马,袁旭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   以往不被看重,他觉着前途渺茫,如今不只是袁谭,就连袁熙、袁尚也想要拉拢他。   夹在相互对立的两边,他觉着还不如先前清净!   “兄长因何不邀他一同前去迎接父亲?”策马走没多远,袁尚回头看了一眼抱拳恭送的袁旭,小声向袁熙问了一句。   “枣儿未熟,强扭下枝头,除了酸涩还有什么滋味?”嘴角牵了牵,袁熙说道:“给他好处,只能一步一步来!强行逼迫,反倒让他疏远了!”   点了点头,袁尚没再吭声。   想来也是,袁旭毕竟在袁谭军中行事,如果袁绍没有开口,他们还真不能强行把他拉到麾下。   循序渐进,让袁旭觉着他们更容易亲近,还真是个不错的法子!   袁熙、袁尚走远,松了口气的袁旭这才在兵士的帮助下上了战马。   袁家四世三公,征讨黄巾与当年讨伐董卓,也是兵马纵横,袁谭等人跟随袁绍南征北战,早已习惯了马背。   身为袁家庶子,袁旭却并没有骑马上阵的机会。   上了马背,他竟不知该从何下手,只是紧紧的扯着缰绳。   “公子扯松些!双腿夹住马腹!”立于侧旁的兵士见他紧攥缰绳,善意的提醒道:“战马多已驯服,公子无须担心!”   要是换个人,或许会觉着被兵士提醒折了颜面。   袁旭却不是那样的人。   骑马不娴熟,有人提个建议当然是再好不过。   朝说话的兵士点了下头,他道了声:“多谢!”   在军中身份不高,然而他毕竟是袁绍的儿子。   将军和谋士以往不把他看在眼中,当着众人,面子上却也还能说的过去。   袁谭近卫虽然看不起火头军,却不敢看不起袁家子嗣,即使只是个庶子,对他们来说也算是身份尊荣了!   一声多谢,把出言提醒的兵士吓了一跳!   连忙抱拳低头立于一旁,兵士说道:“小人多言,还请公子责罚!”   “某是真的不擅骑马。”微微一笑,袁旭对那近卫说道:“依照汝所言,果真坐的更安稳些!”   抱拳低头,近卫没敢吭声。   要是以前,袁旭还只是火头军头领,虽为袁家庶子,却也不用太忌惮。   长公子如今显然对他青眼有加,过了这两日,还不晓得会怎样重用。   得罪了他,以后的日子怕不太好过!   见近卫没敢应声,袁旭也不跟他多说,骑马往城门去了。   十多个近卫持着长槊,紧跟在他身后。   来到易京一个多月,他还真是从没有这样光鲜过。   不过他也隐隐的感觉到,事情的发展并不像预想的那么顺利!   至少在攻破易京之前,他没有想到袁熙、袁尚会从中插上一脚,刻意拉拢!   袁旭觉着他陷入了一个漩涡,一个他根本不想涉身的漩涡! 第24章 人心都是偏左的   易京城外,袁谭兄弟各带一队人数不多的近卫等候。   仨人并肩而立,袁旭与一众谋士、将军则站在他们身后。   远处出现了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尽头的人马。   无数大军越来越近,飘摇的战旗也在袁旭的视线中渐渐清晰!   骑着枣红骏马走在最前面的,是个身穿重甲,浑身透着雄霸之气的中年。   远远望见那中年,袁旭晓得,是他们的父亲袁绍领军来了……   到了距离城外两三百步,袁绍止住了大军!   袁谭率先迎了过去。   袁熙、袁尚紧随其后。   兄弟仨人走在最前,将军、谋士纷纷跟上。   离大军越来越近,袁旭已能看清袁绍和他身旁的众人。   身披重甲,袁绍那张四方大脸和下巴上飘飘翻舞的长冉,给他增添了许多英武和刚正。   初次见他的人,单纯看长相,都会认为他气度豁达,是个可容人的豪雄!   身为他的儿子,脑海中残留的记忆却告诉袁旭,袁绍的性情并不完全像他的容貌那样!   袁绍身旁驻马而立的,是一众谋士和将军。   分立左右,犹如两尊铁塔般壮实,样貌也颇为丑陋的,正是他赖以骄傲的颜良、文丑!   除了颜良、文丑,伴在袁绍身边的还有许多人。   一直置身袁谭军中,对谋士、将军袁旭并不熟悉!   到了袁绍近前,袁旭跟着众人抱拳躬身行了个礼。   “孩儿幸不辱命,夺取易京,恭迎父亲入城!”站在最前,袁谭首先开口。   “辛苦了!”轻描淡写的丢下一句,袁绍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下。   看见身穿鳞片甲立于众人之中的袁旭,他脸色变了变问道:“显歆莫不是做了将军?”   “回父亲话!”袁绍问起,袁谭连忙说道:“攻破易京,显歆身先士卒很是勇猛,孩儿正打算向父亲为他讨要战功!”   “哦?”袁谭的回答,让袁绍很是意外。   目光停留在袁旭脸上,他眸子中流露出不太相信。   早就打算卖个人情给袁旭,袁熙也跟着说道:“长兄之言正是,孩儿与三弟来此较晚,恰好看见显歆立于城门之下,衣甲上满是鲜血,必是经了场浴血搏杀!”   袁熙与袁尚私交甚好,袁谭和他们兄弟二人则不对付。   这些情况,袁绍当然知道。   他还从没见袁谭、袁熙共同褒扬某个人。   “显思、显奕都如是说,显歆必是功劳不小!”没有半点表情,袁绍说道:“晚些时候某自会犒赏!”   “话都被长兄、二兄说了,孩儿有心为显歆求些功劳,竟是没来及开口!”袁谭、袁熙都提出请袁绍奖赏袁旭,袁尚当然不会舍了机会。   “显甫莫不是也见了显歆勇猛?”看向袁尚,袁绍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偷眼看到这一幕,袁旭心底有些感慨!   人心果然都是偏左的。   身为父亲,喜欢哪个儿子,无论怎么看都觉着顺眼!   与袁谭、袁熙说话时,袁绍没有半点笑意,然而袁尚才开口,他就露出了笑容。   难怪官渡之后,袁氏兄弟会争的你死我活!   追究根本,竟然是袁绍偏心所致!   “孩儿当然见了!”有心卖袁旭个人情,袁尚说道:“来到易京之时城门方破。长兄、二兄与孩儿到得城门口,公孙瓒已被逼进内城,而显歆则正在城门处。即便孩儿再笨,也可看出他必是以袁家大业为重身先士卒!”   “难得你等同为一人说话!”笑容更盛,袁绍对袁旭说道:“显歆,三位兄长都为汝请功,某这做父亲的,该赏些什么才是!”   “回父亲话!”当然不能开口向袁绍讨要好处,袁旭抱拳躬身说道:“长兄运筹帷幄统领三军功不可没。孩儿不过与将士们一同冲锋陷阵而已,若说功劳,冲杀中的将士皆有大功!”   “好!!”显然对他的回答很满意,袁绍说道:“晚间某在城内摆宴,你也来吧!到时为父再好生犒赏!”   “谢过父亲!”袁谭兄弟都为他请功,袁旭反倒感觉压力巨大,谢了袁绍,就不肯再多言语。   浩浩荡荡的大军进入城内,袁谭兄弟陪同在袁绍身旁。   身为庶子的袁旭,只能与将军们一道进城。   即便如此,还是他立了功劳才给的殊荣!   被围两三年,易京一派萧条。   看着路旁紧闭门户的民宅,袁绍问道:“城内还有多少住户?”   “回父亲话!”攻破易京之时,袁谭就着手核查城内人口与财帛,抱拳回道:“城内百姓不过两千余户,其中不少遭乱兵戕害,如今五口以上人家,不足五百……”   “易京坐落北方,乃是要镇,从各处迁徙些人口来此!”吩咐了袁谭,袁绍又问道:“某本欲生擒公孙瓒,不想老匹夫竟是自焚!你等如何处置他的尸首?”   领军截击张燕,公孙瓒自焚还是袁谭派人禀报袁绍。   回到易京,他最关心的就是这位老对手的尸身是如何处置!   “父亲未至,孩儿不敢擅专!已是收敛棺中,只等父亲发落!”   袁谭的回答,让袁绍十分满意。   与公孙瓒争斗多年,他最想做的就是生擒这个老对手,砍下他的人头!   只可惜公孙瓒并没有给他机会,易京被攻破之后,杀光妻儿,一把火烧了望楼吧!   “公孙瓒当年诛杀皇亲,如今虽是身死,却难赎其罪!砍下他的脑袋,送到许都,献给当今陛下!”   “谨遵严令!”袁谭先是应了一声,随后向跟在他身后的人说道:“砍下公孙瓒人头,让人送到许都,向当今陛下表功!”   “父亲,还有一事!”交代了如何处置公孙瓒的尸体,袁谭对袁绍说道:“公孙瓒的三个结义兄弟也在城中,孩儿已是将他们抓了起来……”   “宵小之徒,何须为父劳神,抄没家产,杀了便是!”   跟在后面的袁旭,听着父子二人对话,更是感慨不已。   如今袁氏掌握着别人的生死,官渡以后,他们的生死被曹操攥在手中,不知又作何感想! 第25章 成败决定生死   袁绍入城,自从城破一直陷入死寂的易京沸腾了。   街市上,数百人挤挤挨挨的跪着,一个个低垂脑袋面如死灰。   公孙瓒的结义兄弟,在易京曾风光一时。   然而风光不再,尊荣随着公孙瓒的死去,成为了过眼云烟!   站在内城城墙上,凝望黑压压的人群,袁旭脸上一片凝重。   屠杀即将展开,虽是于心不忍,他却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   成败决定生死,身份却能决定别人的生死!   他的身份实在卑微,卑微到看不下的事情将在眼前发生,却没有能力阻止!   “显歆!”正望着即将被处斩的人们,袁旭身后传来声呼唤。   回头看去,他看见的是袁谭在辛毗陪同下登上了内城城墙。   “长兄!辛公!”向袁谭行了一礼,袁旭又朝辛毗拱了拱手!   “在做什么?”走到城垛边,望向外城,袁谭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   “小弟在看处斩公孙瓒结义兄弟!”   “不过杀人而已,有甚好看?明日要杀的,比今日可要多上许多。”   “长兄是说……”看过历史资料,攻破易京之后,袁绍屠杀了公孙家战俘,袁旭一怔脱口问了半句。   数万战俘,可都是鲜活的生命!   全部屠杀?   袁旭想都不敢想那样的场面。   “公孙家战俘当然要杀个干净!”已经习惯了杀人,袁谭说话时十分平静。   “真的要杀?”蹙起眉头袁旭说道:“公孙瓒结义兄弟鱼肉乡里,着实该杀!然而匹夫犯罪,家人何辜……”   “妇人之仁!”撇嘴笑了一下,袁谭说道:“若不如此,又怎能威慑天下?”   “恩威并施方为根本……”   袁旭话才出口,辛毗就朝他摇了摇头。   抱起双拳,躬身朝着袁谭,他没再说下去!   “立下大功,某欠汝个人情!”看向袁旭,袁谭说道:“若是父亲晓得你说这些,一场训诫怕是难免!”   “小弟只是觉着,人命虽贱,杀之却是可惜!”   袁旭情绪一时失控,被辛毗提醒之后,他已平静下来。   袁谭并没说话,不过也没有打断他的意思。   “譬如街市之上待斩之人!”朝聚集许多人的外城一指,袁旭说道:“其中不乏妇人、孩童。这些人并未做过大恶之事,杀与不杀并不打紧!”   “父亲要杀,你敢阻拦?”   “不敢!然而杀之不智!”   “放肆!”朝袁旭一瞪眼,袁谭训斥道:“身为人子,竟敢诟病亲父……”   “长兄莫恼,且听小弟道来!”   “说!”怒意未消,袁谭语气严厉了许多。   “小弟在火头军时,军中将士战袍破损,均是自家缝补。粗豪汉子,手指粗如棒槌,缝补衣衫,长兄不觉可笑?妇人心灵手巧,缝补细密,让她们为将士们做些事情,岂非好过杀了?”   袁谭脸色稍稍好了些,并没打断,只是默默的看着他。   “火头军烹煮食物再行分拨,人就那么几个,做的事却是不少。倘若让一些孩童分拨饭食,兄长以为可否快上一些?”   “好一口伶牙俐齿,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冷哼了一声,袁谭说道:“某且让人暂止诛杀,稍后再请父亲发落!”   “兄长且慢!”袁谭正要走,袁旭又叫住了他。   回头看着他,袁谭满脸疑惑。   “妇人与孩童有用,莫非数万大军无用?”   “显歆,你太过了!”   “是!小弟确实有些贪得无厌,然而却也是为了兄长!”   抱拳向袁谭一礼,袁旭说道:“兄长麾下兵马众多,然而成大事者,谁又会嫌将士太多?”   陪同袁谭上了城墙的辛毗,始终没有说话。   袁谭脸色有些不好,辛毗说道:“显歆公子,救下妇人与孩童已是不易,莫要再为难长公子!”   “军需物资需要劳力,土建工程需要劳力……”一心救下数万投降的公孙军,袁旭还是没有放弃最后的努力!   “够了!”近乎粗暴的打断他,袁谭说道:“妇人与孩童,某自会救下。至于公孙军俘虏,某无能为力!”   甩下这句话,袁谭转身就走。   辛毗也向袁旭抱拳一礼,跟着他下了城墙。   袁旭默然无言,心中却是一阵翻腾。   数万条性命!   过了明日,就将成为荒野枯骨!   诛杀投降的公孙军将士,威势倒是立了,然而以后征战,还有谁敢向袁军投降?   袁谭离去后,袁旭也回了他的住处。   公孙瓒结义兄弟家的妇人和孩子,他是尽力保住了,俘虏却是无能为力。   原因只有一个!   他还太弱!   手中无兵,身旁无人,除了借助别人的势力,他几乎没有在乱世中生存下去的资本!   天色渐晚,当夕阳沉睡在地平线以下,树梢上的月儿格外分明时,守在门外的兵士向袁旭禀报道:“启禀公子,大将军请公子前去赴宴!”   围困易京时,袁绍时常也会宴请谋士和将军。   袁谭等嫡子当然不会被遗漏。   身为庶子的袁旭,却从来没有机会参与过!   不仅如此,由于烹煮的饭食可口,自打他来到军中,袁绍宴请宾客,时常还会让他带着一群火头兵负责烧火做饭。   像今日这样被特意召去赴宴,还是首当其冲第一回!   公孙莺儿还在昏迷中,半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自打救下她,袁旭连和她说话的机会都还没有过。   他很想等公孙莺儿醒来,问问她究竟是什么人。   然而袁绍召唤,他又不得不立刻前往。   易京内城,说大也不算大,说小,居住千余人也还略显宽敞。   袁家父子与将军、谋士,总共就那么点人,每人分派个住处,城内还有许多房舍空着。   摆设酒宴的地方,离公孙瓒的望楼不远,是内城中最奢华的内宅。   还没到地方,袁旭就看见那座内宅门外点燃了许多火把,将附近映照的一片通亮!   宅子入口立着许多身披重甲的兵士。   兵士呈两列相向而立,在他们中间,留出了一条容人走过的通道。   离入口卫士不远,还三五成群的站着些负责周边警戒的袁军! 第26章 主动往坑里跳的沮授   十二根朱红立柱支撑着巨大的前厅。   厅内分两侧摆放着四排矮桌。   袁旭来到时,宾客大多已经落座。   见他来了,袁绍并没有十分亲近的意思。   相反的,倒是袁熙、袁尚兄弟二人起身迎接。   在坐宾客有些人也是了解他二人的秉性。   向来趾高气昂,根本不可能把庶子放在眼中,袁旭来了却离席迎接,让许多人百思不解。   除了辛毗、管统等熟知内情的人心照不宣,其他人都是心怀揣测。   什么时候庶子也能劳动两位嫡子离席迎接了?   袁谭本也打算起身相迎,辛毗却朝他使了个眼色。   见了辛毗的眼色,他才没有站起。   目睹袁熙和袁尚迎接袁旭,袁绍眉头微微皱了皱。   由于皱眉幅度很小,大多数人都没有发觉。   只有一人发现袁绍神情不对,因他自打进入厅中,注意力始终留在袁绍身上。   此人不是别个,正是曾与袁旭争辩过的郭图。   攻破易京,深知袁旭当初猜测正确,袁谭对郭图多少有些疏远。   有心想说袁旭些坏话,袁谭必定不信,郭图等着的,就是袁绍来到易京。   为袁家立过大功,连个区区庶子都整治不了,以后也不用再在河北官场厮混了!   “诸公!”袁熙、袁尚安置袁旭坐下,各自落座之后,袁绍向众人说道:“显思领军击破易京,公孙瓒自焚,与老匹夫之间厮杀终是了结!”   “恭喜袁公,贺喜袁公!”众人纷纷起身,向袁绍行礼道贺。   面带笑容,虚按了两下手,袁绍说道:“平定幽州,我河北疆域更加辽阔,只是日后耗费心力也是极多……”   他的目光转向袁谭,闪过一抹迟疑才说道:“冀州等地有某坐镇,某所顾虑者,无非青幽二州……”   每个人的眼睛都盯着袁绍,静待他把话说下去。   青州位处东方,毗邻大海,有盐货之利!   坐拥青州,往来通货更加便捷,冀州等地也可从中得到许多好处。   幽州地处北方,隔断胡人同内地的联系。   北方夷狄进入中原,必定要从此处经过,是河北一带的天然屏障。   两处战略位置紧要,袁绍安插人手,当然是要派遣最信任的人!   对他来说,最可信的,自然是他的儿子!   “显奕!”先是看向袁熙,袁绍招呼了一声。   起身站到大厅正中,袁熙躬身说道:“孩儿在此,请父亲吩咐!”   “青州……南有刘备,西南有曹操。”捻着下巴,袁绍想了一下说道:“刘备出身卑敝,倒是无甚紧要。只是那曹操坐拥雄兵,汝并未历经太多沙场,恐难应对。为父将幽州交于你节制,如何?”   幽州苦寒,袁熙是一万个不情愿。   然而袁绍已经开口,那便是他早就深思熟虑。   纵使百般不愿,袁熙也不敢违拗,只得应道:“孩儿谨遵父令!”   点了点头,袁绍的视线又在袁谭和袁尚脸上游移。   坐在角落看着袁绍,袁旭心里一阵好笑。   早就有了决定,偏偏要摆出迟疑的姿态,他这位父亲有时也真是称得上虚伪!   “显甫!”当袁绍开口时,袁旭吃了一惊。   他记得所有资料中记载的历史,都是袁谭被派往了青州。   青州东连大海,刻意接近袁谭,为的就是有机会去那里,即使将来袁家落败,靠在海边,他也能就近找个海岛藏身。   可袁绍唤的却是袁尚名字。   袁旭眨巴了两下眼睛,一脸的茫然!   如果袁绍真让袁尚去了青州,他这么久的努力,不是白瞎了方向?   正愕然的看着袁绍,只听得他接着说道:“显甫年岁尚幼,沙场经验比显奕也是不足!过几日,你便随为父返回邺城……”   “多谢父亲!”得知不让他去青州,袁尚松了口气,连忙起身道谢。   “袁公!”袁绍话音才落,左侧便站起一人。   此人大约五十出头,须发已经花白,脸上也爬了不少褶子。   来到易京,一直都在袁谭军中,袁旭并不认得他。   从此人敢于站出来企图反驳袁绍,他能看出,这个人在袁绍面前地位绝对不会太低。   “公与有话,但说无妨!”袁绍果然不便让此人闭嘴,只得表现出大度的模样,请他开口说话!   “袁公带三公子回邺城,青州必定由另一公子坐镇,莫非是要长公子前去?”   起身的不是别个,正是袁绍麾下谋士沮授。   沮授为人耿直,往往遇见看不过眼的事情,都会挺身而出。   他也曾向袁绍提过不少建议,只是不知为什么,他献出的计策即使可行,大多也会被袁绍否决。   袁绍唤了沮授表字,袁旭当即清楚了他的身份。   多少也了解一些关于沮授的事情,袁旭对他是同情比赞许多。   身为谋士,终身献策,居然大多不被采用。   这谋士做的,也是极其悲催了!   “某正寻思何人前去妥当。公与一席话,倒是给某提了个醒!”   袁绍露出一抹笑意:“既是公与提议,那便显思前往青州!”   发觉袁绍有心让袁谭前去青州,沮授本意是出言阻止。   没想到袁绍竟然借着他的话,真的把袁谭给分派到青州去了!   “袁公,万万不可!”   吃了一惊,沮授连忙说道:“长公子乃是袁家长子,理应留在袁公身边……”   袁绍不过四十余岁,正值壮年,他最厌烦的就是有人参与立储。   沮授话虽没有挑明,然而意图已是十分明了。   紧锁眉头,袁绍看向袁谭问道:“显思,你可愿往青州?”   得知袁谭要去青州,袁旭反倒松了口气。   袁家早晚要败,谁做家主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要的不过是个机会,一个有更多可能活下去的机会!   被袁绍直接询问,袁谭面色极其不好,然而又不敢当着众人忤逆,只得起身说道:“父亲要孩儿去何处,孩儿去便是了!”   袁谭话说的无奈,袁绍却很是满意,看向沮授说道:“公与宽坐,显思已是愿去,多说无益!” 第27章 奸佞小人也会直言进谏   坐在角落,袁旭冷眼看着发生的一切。   印象里,沮授应是慷慨激昂,当众说出袁绍自埋祸患。   事实上他却只是告了个罪便退到一旁。   细节又和袁旭所了解的不同!   袁绍正要吩咐酒宴开始,一个让袁旭也意想不到的人站了起来。   “袁公,长公子前往青州不妥!”   此人话一出口,不仅袁旭一脸愕然,厅内众人也多是不敢相信。   同样的话,要是出自其他谋士口中倒也罢了,偏偏出自一向善于逢迎拍马的郭图。   难免不让众人心生惊讶。   郭图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以往从不顶撞袁绍,甚至连袁谭他都不肯得罪!   袁绍明明已决定打发袁谭去青州,他不可能看不出来!   看着郭图,袁旭也觉着狐疑。   他究竟想做什么?   莫不是从擅于逢迎拍马的奸佞小人,陡然变成了敢于义正辞严的慷慨之士?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一定有比得罪袁绍更重要的原因!   否则像郭图这样的人,绝不可能不顾后果!   袁绍显然没想到郭图也会站出来和他作对。   “此事已定,公则何意?”   “长公子乃是袁公长子,节制各地多年,无论治军还是治理地方,从未出过纰漏!”   “正是因此,某才要他前往青州!”   “敢问袁公,青州紧要,还是冀州、兖州与整个河北紧要?”   郭图半步不让处处紧逼,更让袁旭心生讶然!   为拍袁谭马屁,他甚至可置大军生死不顾。   突然良心发现,从奸佞之臣变为直言之士?   袁旭可不会天真的相信发生那种事!   郭图一定有他的目的,而且目的达成与否,重要性甚至超出得罪袁绍!   脸色十分不好,盯着郭图,袁绍并未说话。   “长公子节制青州,固然可使青州固若金汤,然而河北一带……”   说到这里,郭图便没再说下去。   “正是!”才坐下的沮授又站了起来,慷慨激昂地说道:“袁公如此,乃是自埋祸胎……”   看着据理力争的郭图和沮授,袁旭也在做着他的盘算。   他当然不希望袁谭留在邺城。   依附袁谭,只有到了青州,许多打算才能施展。   得想个法子,在不得罪袁谭的情况下,促成这件事……   袁绍铁青着脸,眼见就要发作!   沮授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是自埋祸患,任谁换做袁绍,听着都不会舒服!   “公与此言欠妥,却并非毫无道理!”看出袁绍即将发怒,郭图说道:“长公子领军在外,于河北着实不利!”   郭图步步紧逼,倘若此时没人帮袁绍说上一句半句,袁谭或许还真有可能去不了青州。   “郭公逼迫甚紧,大有胁迫父亲之势,怕是更加不妥!”   终于,袁旭开口了!   尚未攻破易京,郭图就和袁旭有过争辩。   如果不是袁绍做出让袁谭去青州的决定,触及了他的利益,酒宴上他一定会找个机会整治袁旭。   没有找袁旭的晦气,对方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让郭图心中顿时不爽。   众人目光全都投到了袁旭的身上。   袁谭、袁尚看着他,甚至分别流露出了复杂的情感。   是劝阻还是赞成,决定着袁旭究竟会投向哪方!   袁谭心里没底,袁尚却满怀期待。   毕竟袁旭一开口,就是直指郭图以下犯上,甚至还给他扣了个胁迫袁绍的帽子!   “父亲,孩儿以为,长兄前往青州,再妥当不过!”   话一出口,满座皆惊!   袁谭离开冀州意味着什么,只要明眼人都能看出!   不在袁绍身边,袁尚承欢膝下,时日久远,河北必定会落到他的手中!   相比于众人的错愕,袁尚露出一抹得意的浅笑,和袁熙彼此交换了个眼神。   刻意拉拢袁旭,不过说了些好话,送了匹普通战马,却能得到这样的效用!   庶子就是庶子!   眼光短浅没见过什么世面,给他些好处就能拉拢!   袁旭挺身而出反驳郭图、沮授,袁绍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对他的好感也添了两分。   “显歆如何寻思,但说无妨!”   撇了一眼郭图和沮授,袁绍换上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容。   “长兄追随父亲多年,无论治军还是治民,均可为父亲分忧!”得了袁绍吩咐,袁旭说道:“青州毗邻大海。乃是海运、漕运之要道,关乎河北财货往来。更紧要的是,刘备虽说兵少,野心却是不小!倘若稍稍懈怠,便会被他趁虚而入。至于曹操……”   袁旭没再说下去。   不用他说,众人也都明白。   区区刘备都敢觊觎青州,更不用说坐拥大军的曹操!   如此想来,青州不是袁谭去,还真震慑不住!   面露笑容,袁绍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显歆之言甚合某意。诸公不必再说,便依了显歆!”   瞪眼看着袁旭,郭图面目变得有些狰狞。   眼看就要说服袁绍,袁旭却横生枝节。   不仅搅乱了他的计划,甚至还给他扣了个逼迫袁绍的罪名。   再说下去,罪名必定坐实。   郭图不敢冒险,只得闭嘴不言!   沮授则是叹息了一声,再度落座。   至于袁谭,心生不快又不敢当着袁绍的面质问袁旭,只得忍着愤懑,等待酒宴结束再做计较。   袁旭为他解了围,袁绍心情大好说道:“某入城之时,显思等都为显歆请功,诸公以为奖赏些什么才好?”   “孩儿上阵,不过是为袁家尽绵薄之力,怎敢讨要奖赏!”毕恭毕敬,袁旭回了一句。   他当然想要奖赏,哪怕给个稍有实权的职务,对将来也有极大裨益。   然而他不可能如实把话说出来!   有的时候,要反倒不如不要,不要恰恰会得到的更多!   “启禀袁公,上蔡令甄逸着人前来,有要事呈禀!”   众人还没来及回应,门外传来卫士的声音。   “让他进来!”示意袁旭坐下,袁绍向外面吩咐了一句。   一个身穿青色小吏官服的人,在两名卫士的看送下慌慌张张的跑进厅内。   刚入厅,此人就跪伏在地,神情慌乱地说道:“小吏受上蔡令之托,特来向袁公求救!” 第28章 大官不做做小官   上蔡令甄逸为人老成,在官场声望也是不错。   才攻破易京,甄逸就派人前来求救,袁绍顿觉满头雾水。   “上蔡素来平稳,黄巾余孽也是不在彼处往来,甄县令因何求救?”看着报讯小吏,袁绍问了一句。   “日前一拨贼人声称张角旧部,闯入上蔡境内烧杀抢掠,县中兵少难以剿灭。甄县令急遣小人向袁公求救。”   来人微微发抖,显然这些天惊吓的不轻。   得知上蔡出现黄巾余孽,而且还是张角残部,许多人露出了讶然。   环顾众人,袁旭发现其中几个谋士表情十分奇怪。   看出古怪,他却说不上来究竟怪在哪里,也只得不去多想。   “袁公!”一个粗豪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抬头看去,袁旭看见一员身披鳞片甲,身量与颜良、文丑所差无几的将军起身站在大厅正中。   “韩将军请说!”   起身的正是河北四庭柱中的一柱韩猛,袁绍晓得他要说什么,还是抬手示意他说下去。   “黄巾贼人当年闹腾甚紧,如今尚未安稳几日,再次闹将起来,着实可恼!末将恳请袁公分拨兵马,前去剿灭!”   “区区贼人,何劳将军前去!”   小小上蔡,出现了几个黄巾余孽,袁绍还真没放在眼中,当然不会答应韩猛前去。   为了剿灭几个贼人,派出像韩猛这样的统军将领,河北袁氏也是落不起面子!   目光落到袁旭身上,袁绍说道:“显歆,为父尚未犒赏,却要安排你去做件事,你可愿去?”   “父亲差遣,孩儿无不向前!”等的就是这样的机会,袁旭哪肯放过,连忙起身应了。   “为父封你个校尉,领五百兵马前去剿贼,如何?”   袁绍想了下,决定让袁旭做个校尉。   据袁绍所知,攻破易京袁旭只是冲锋在前,要论功劳并不是很大。   封他个校尉,还是看在袁谭兄弟仨人都说好话的份上。   还在迟疑这样做合不合适,袁旭的回答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孩儿无尺寸之功,贸然封做校尉,恐为不妥!”   为争继承权,袁谭、袁尚闹的是不可开交,袁旭却有了好处还往外推。   袁绍有种看不清这个儿子的感觉!   说来也是,自从袁旭出生,由于是庶出,他一直都没过多关注。   对他这个儿子,袁绍付出的关心,甚至不如身边的一个卫士!   “剿灭贼人并非易事,显歆不可儿戏!”   “孩儿可否询问此人几句?”并未收回推辞,袁旭向袁绍问了一句。   “我儿有话,但问无妨!”除了袁旭,厅内众人确实也没合适前去的,袁绍当即允许他向小吏问话。   “敢问阁下,贼人共有多少?上蔡县兵与贼人交锋几次?胜负如何?”转向跪在厅内的小吏,袁旭连着问了三个问题。   “大约三四百人,县中兵将与贼人交锋两次,均被击退……”回话时,小吏浑身抖的更加厉害。   “确定他们是黄巾贼人?”   面对再次追问,小吏迟疑了一下才说道:“确定!”   他只是稍稍有些迟疑,却被袁旭捕捉个正着。   “县中有多少兵马?”并没在贼人身份上多做纠缠,袁旭把话锋转到了另一个问题上。   “县兵七八十人……”   袁旭转身向袁绍行了一礼说道:“父亲,孩儿只须两名随从,到了上蔡以县尉之职接管兵马便可!”   县尉只是一县武官,与校尉之间差别何止一点半点。   封了校尉不做,偏偏只愿做个县尉,袁旭的举动,让在场每个人都讶然万分!   然而袁旭却不这么想。   前往上蔡,以校尉之职带领数百精壮将士,确实对剿灭贼人有不少好处。   然而地方官员惧怕他,到了彼处,他所能做的,仅仅只是剿灭贼人而已。   人多势众,就算胜了,也算不得什么!   报讯小吏回答问题时,神色间流露出迟疑。   此事或许并非剿贼那么简单!   越是复杂的事情,越容易捞到好处。   以县尉身份前去上蔡,得到的,难保不比现在就被封个校尉更多!   “诸公以为如何?”没有直接回应,袁绍问了厅内众人一句。   郭图眼珠转了转站起身,对袁绍说道:“袁公,上蔡县尉剿贼不力,显歆公子取而代之,若可成功灭贼,正可显了袁家威风。某以为,当允了公子!”   郭图为袁旭说话,当然不是出于好心,更不是想要缓和与他之间的关系。   小小县尉,不过统领七八十名县兵。   县兵缺少训练,许多人甚至与民夫没有什么区别。   带着这样的一支队伍,剿灭数百之众贼人……   郭图不过是想等到袁旭失败,不仅可以当面奚落,甚至还能落井下石让他更加难堪!   众人之中不乏谋士,如何看不出郭图的意思?   只是袁旭话已说满,辛毗等人即使想要帮他,也是无从开口。   见没人反对,袁绍说道:“既是如此,为父便调拨四名精壮卫士随显歆前去!”   “谢父亲!”愿望得遂,袁旭先是谢了袁绍,随后又说道:“来到易京一月有余,孩儿很是挂念母亲。如今奉命前去上蔡,与母亲见面之日……”   “好生剿贼,无须挂念!”   打断了他,袁绍说道:“待汝返回邺城,为父为你接风庆功,让你娘脸面上也有些光彩!”   “谢父亲!”道了声谢,袁旭再不多说。   来到这个时代的日子已是不少,当初住在邺城,张夫人对他是关怀备至。   躯体里的灵魂已经换了个人,然而张夫人的母爱,却让袁旭感怀倍深。   另一个时代的母亲,或许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机会见到。   毕竟如今的身体是张夫人所赐,在汉末,任何人都可能坑害他。   唯一不会害他的,只有这位生母!   无法向上一世的母亲尽孝,那就在此生,以对张夫人尽孝作为弥补!   凭着袁尚想拉拢他的心思,他去上蔡的日子,张夫人日子自会比以往过的好些!   屏退报讯小吏,袁绍向众人说道:“耽搁许久,酒宴也该开始了!” 第29章 兴师问罪   大军出征多半不会带着女子。   酒宴之上也是没有舞娘、歌姬。   袁绍与众人说些彰功表绩的闲话,袁旭觉着很是意兴阑珊。   月儿爬上半中天,袁绍有了七八分醉意,酒宴才终于散了。   “显歆!”才出正门,袁旭就听到身后传来招呼。   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他停下了脚步。   招呼他的正是袁尚。   “方才宴上,多谢五弟!”与袁熙一同上前,朝袁旭拱了拱手,袁尚说道:“五弟此行,路上用度不小,稍后某让人多送些铜钱!”   回了一礼,袁旭说道:“二位兄长,小弟临行前必去道别。”   拍了下他的手臂,袁尚亲昵地说道:“五弟前往上蔡,邺城之事只管放心,有为兄在,必不让三娘受了委屈!”   袁旭生母张夫人,在袁绍小妾中排行第二,算上刘夫人,袁熙、袁尚理应唤她一声三娘。   只是妾室身份卑微,袁熙、袁尚以往从未如此称呼。   仅从袁尚对母亲的称谓,袁旭也看得出,他在袁家的地位有了一些变化。   至少同辈的兄弟,三个嫡子都想拉拢他。   袁尚与袁旭说话,袁熙陪在一旁,好似有什么心事。   也不问破,与二人又寒暄了几句,袁旭才转身离开。   并未前去寻找袁谭,他径直回了住处!   守门兵士见他回来,为他掌了灯。   油灯跳蹿着如豆火苗,映亮房内很小一片。   里间铜炉中的木炭还在燃烧,只是火力大不如前。   添了几块新鲜木炭,袁旭掀开被子边角,看了看躺在铺盖中的公孙莺儿。   吃了药,公孙莺儿已是平稳了许多。   她呼吸平静,在铜炉火焰映照下,脸颊儿红扑扑的,很是招人喜欢。   “你倒是睡的安稳,我却只能再要副铺盖!”嘴里嘀咕着,袁旭向屋外喊道:“来人,帮某取副铺盖!”   “可要某替你去取?”房门被人大力推开,进入屋内的并不是守门兵士,而是面色阴冷的袁谭。   管统跟在袁谭身后,把脸侧到一旁,并不去看从里间迎出来的袁旭。   “长兄!”向袁谭行了一礼,袁旭说道:“小弟正打算明日前去求见……”   “见某作甚?”一瞪眼,袁谭没好气地说道:“与显奕、显甫相处甚欢,又支派某去了青州。汝能耐大着,何须见某?”   “早知长兄会为此事来寻小弟!”   带着浅浅笑容,袁旭说道:“小弟确是说了长兄应去青州的话。本以为长兄能够理解,却不想……”   “明眼人都能看出某去了青州,显甫便可在邺城只手遮天!”眉毛横挑袁谭压低声音说道:“显歆如此,莫说还是为某思量!”   “当然是为长兄!”胸膛一挺,袁旭正色说道:“明眼人确可看出兄长所说,然而又有几人看出,倘若留在邺城,长兄早晚为人所害!”   来势汹汹,只为向袁旭讨个说法。   袁旭一句话,却把袁谭和管统都给说愣了。   “父亲已是挑明让长兄前往青州,倘若不去,莫非违拗?”   丝毫不留情面,袁旭劈头说道:“俗语云,远行是香的,留在身边是臭的。父亲对长兄早有不喜之意,强行留在邺城便可固守根本?”   简单的两句分析,把袁谭说的哑口无言。   袁绍更喜欢袁尚,已不是什么秘密!   能够说出这些,可见袁旭对家中之事并不是完全没有上心!   先是与管统相互看了一眼,他才问道:“显歆之意,某应去青州?”   “当然应去!”没有半点迟疑,袁旭说道:“三兄留在父亲身边,整日相伴。如履薄冰不说,难保不会出些纰漏。倘若三兄举止不检,让父亲心生烦躁,必会念起长兄好处!”   袁旭一番连消带打,让袁谭的情绪平稳了些。   眉头虽是紧锁,怒意却渐渐消退。   “长兄,管将军,请坐下说话!”   见袁谭怒意退了不少,袁旭示意二人先坐下。   仨人落座,袁旭说道:“小弟这便让人送些茶水……”   “不用了!”阻止了他,袁谭说道:“某只是要个说法。汝力主某前往青州,不知可有什么计较?”   “有,当然有!”   袁旭说道:“青州毗邻大海,善加利用,便是富庶之地。长兄到了青州,除招兵买马扩充军力,万不可遗漏海运、漕运。往来货买兴盛,钱粮充足,方可争雄天下!”   说到最后,袁旭心底暗自唏嘘。   争雄天下谈何容易!   不久之后曹操攻伐刘备,刘备如同丧家之犬投靠袁绍。   官渡之战爆发,与此也并不是毫无关联!   有着后世认知的袁旭清楚此后不久袁家将会没落,最终在历史的舞台上销声匿迹。   此时的袁家正是如日中天,包括曹操在内的天下群雄,根本不被袁绍看在眼中。   袁谭当然也不会想到,气势正盛的袁家,会因一个错误的选择而消亡。   拧眉想了片刻,袁谭说道:“如此倒是某误解了……”   “显歆何时离开易京?”怒意全消,袁谭关心起袁旭的行程。   “某着实不忍眼见数万儿郎遭受屠杀!”轻叹了一声,袁旭说道:“明日一早,小弟便前往上蔡!”   “公孙瓒头颅已是砍下,也是明日一早将送往许都!”并没有接袁旭的话,袁谭说道:“过不几日,某也要赶赴青州。日后你我兄弟怕是难见了!”   袁旭微微一笑没有应声。   早就想好要追随袁谭,他又怎会不去青州?   只是现在说这些,还有些太早。   兄弟二人在外间说着话,躺在里间的公孙莺儿慢慢睁开眼睛。   当她听到公孙瓒人头被砍下时,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滚落……   “攻破易京,显歆乃是头功,却让某得了!”袁谭起身朝袁旭拱了拱手说道:“日后为兄必会补偿!”   已经醒来的公孙莺儿,听到袁谭说的这句话,小拳头紧紧的攥了攥!   仇人就在外面,她恨不得立刻冲到外间,扑倒攻破易京的罪魁祸首,活生生的咬断他喉咙!   然而伤势未愈,她却动弹不得! 第30章 仇人就在眼前   红彤彤的朝阳挂在天际,大地才铺上一层蒙蒙的金光,几匹健马和一辆马车就出了易京。   马车上,躺着的是伤重未愈的公孙莺儿。   袁旭也知道此行遥远,带个女子上路很不方便。   但要把公孙莺儿丢在易京,他实在又放心不下。   从内城救出的公孙莺儿,和公孙瓒之间必有瓜葛。   任何人得知她的身份,不仅她是死路一条,连袁旭也要遭受牵连。   既然已经做了烂好人,干脆一做到底。   带她前往上蔡,等她伤势痊愈,再做计较!   对骑马还不娴熟,袁旭一路上都不敢走的太快。   随他离开易京的四名袁军,一路上都依着他的速度缓辔前行。   四名袁军全是来自袁绍亲兵。   他们个个体格健壮,披着坚厚的铠甲,骑在马背上,浑身透着剽悍之气!   公孙莺儿已经醒来,早上临出发时,她吃了一碗小米粥,力气也恢复了一些。   身体还是很虚,动动胳膊她都会觉着浑身疲累。   几人走走停停,速度极慢,比步行快的也是有限。   挨到夕阳斜下,袁旭吩咐卫士们停了下来。   前方是望不到尽头的荒野,远处连绵的山峦,在夕阳残照下泛着淡淡的金辉。   “走了多远!”已经看不到易京城,袁旭向卫士们问了一句。   一个卫士拱手答道:“回公子,行的太慢,一整日才走了不过五十里!”   上蔡距易京路途遥远,一整天只走五十里,等他们到上蔡的时候,贼人恐怕已经闹的难以收拾了。   “明日要加快些了!”像是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袁旭下了马背。   打开马车车门,他向躺在里面的公孙莺儿问道:“怎样了?可觉着好些?”   没人理他!   醒来时听到袁谭和他的对话,公孙莺儿恨不能活剥了他,哪还会和他说话?   并不知道这些,袁旭还以为她只是身子太虚不想说话。   “把她扶出来,整日憋在车里也是闷坏了!”吩咐了一个卫士,袁旭向另外三个卫士喊道:“架起篝火!”   马车旁的卫士将公孙莺儿搀扶出来,另三个卫士则找来了枯树枝和干草,堆起了临时的锅灶。   天色越来越暗,袁旭坐在篝火旁,用木棍穿透随身带的干肉。   干肉架在火堆上翻烤着,他不时会看一眼靠坐在马车旁的公孙莺儿。   夕阳已经落到了地平线以下,余晖依旧给大地带来了些许光亮。   光亮很昏暗,夜幕眼见就要降临。   受伤的公孙莺儿背靠马车,小脸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   她紧紧抿着嘴唇,看也不看袁旭一眼。   烤了一块肉,连同枝条拿到她面前,袁旭说道:“吃吧,早些恢复,某也不能总带着你,到了上蔡再给你寻个落脚之处!”   没有看他,公孙莺儿却接过了那块烤熟的肉。   张开小嘴狠狠的咬了两口,她的吃相很不雅观。   身为公孙瓒的女儿,她受过很好的教育,以前也有良师教导。   然而在落魄之时,那些都没有用!   唯一有用的,就是填饱肚子尽快恢复体力!   看她狼吞虎咽的吃着肉,袁旭微微一笑起身离开。   他没有留意到,当他转身时,公孙莺儿抬起了头。   凝视他的背影,她的眸子中满是怒火和仇恨!   仇人就在眼前,她却没有力气为父亲和满城的公孙军将士报仇!   吃下袁旭给她送来的烤肉,她的喉咙在哽咽,眼睛里却没有泪水……   已经哭干了……   城破家亡,亲生父亲甚至要取她的性命!   一日之间尝尽了人间悲苦,一切的源头,都是这个害了她,却装出一副圣人模样又救她的男人!   回到火堆旁,袁旭招呼四个卫士与他一道烤着干肉。   火焰燎烤在肉片上,肥油吱吱直冒。   “你等有口福了,其他不会,某就是会烤肉!”朝四个卫士咧嘴一笑,袁旭说道:“只是一路上也不能总吃这个!”   “久闻公子烹的一手好菜……”一个卫士随口接了半句,却被另一个卫士戳了下腰。   他顿时发觉不妥,连忙闭上了嘴!   火头军与民夫并没多少区别。   袁旭以往做过火头军,放在许多人身上都会被认为是羞辱。   何况他还是袁绍的儿子!   “你戳他作甚?”两个卫士的举动,被袁旭尽收眼底,他微微笑着说道:“夸某烹的一手好菜,莫非你不认可?”   “不敢!”戳了下同伴的卫士连忙说道:“公子乃是贵人,虽是烹的一手好菜,我等却无福消受!”   四名卫士都是袁绍身边的人,袁旭做火头军时,只是在袁谭军中。   而且那时他烹煮饭食,也是供给袁谭和几位身份尊贵的将军、谋士,其他人是吃不着的。   卫士说的无福消受倒也不假!   “以往无福消受,此后几日,却是要天天消受了!”保持着淡淡的笑容,袁旭的语气也很轻。   “公子乃是贵人,我等怎可劳烦公子动手……”   “怎么?看不起伙夫?”   袁旭如此一问,把说话的卫士问的没敢接着说下去,连忙拱手说道:“不敢!不敢!”   “烹饪是门很考究的功课!”翻烤着穿在枝条上的干肉,袁旭说道:“同样的食材,同样的配料,不同的人做出来,口味便是不同。有的滋味鲜美,有的却是难以下咽。”   四个卫士围着火堆坐着,没人敢接袁旭的话。   伙夫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职业!   他们也不知道哪句话说的不妥,会得罪了这位袁家公子!   “莫要以为伙夫下贱,这世间就没有下贱的活计!”看了一眼四名卫士,袁旭说道:“只要不偷不抢,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用自己的双手维持生活,都是值得尊敬的!”   “公子说的是!”并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四个卫士连连应声称是。   满心茫然却又不得不应,他们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古怪!   “是,是什么啊!”咧嘴一乐,袁旭说道:“莫要不懂装懂好不好!”   袁旭并没有留意到,靠坐在马车旁的公孙莺儿,一边吃着烤肉,一边死死的盯着他腰间佩剑! 第31章 只要活着必定杀你   公孙莺儿的伤一天天好转,众人行路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   不知不觉走了五六日,离上蔡越来越近了。   又到了吃午饭的时辰,袁旭亲手熬了一碗粥给公孙莺儿送去。   和前几天一样,她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接过粥默默的喝着。   “带着你走了好几天,某也不晓得你叫什么。”   在她身旁坐下,袁旭说道:“不过已经不重要了,易京没了你的亲人,以后跟在某身边,某会给你找到落脚之处。”   默默的喝着粥,公孙莺儿还是没有吭声。   自从死里逃生,她好像突然长大了。   再不是过去那个只懂得在父亲膝下承欢的小女孩儿!   如今的她,内心深处除了仇恨再没有其他。   “某不知道你是个哑巴……还试图和你说话……”袁旭像是在自言自语:“真对不住,不要怪某。毕竟我们不熟,某也不清楚你以往是如何生活!”   喝完了汤,公孙莺儿把碗放在一旁的地上。   一个卫士上前收起碗,袁旭却还坐在她身旁。   救下公孙莺儿,他只是出于一时恻隐。   照料了数日,他反倒越发牵挂这个小女子的命运!   没了亲人,她以后该怎么生活?   顶多十一二岁,难道真的要给她找个婆家?   袁旭才不会那么做!   在他的认知里,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儿还没成人,怎么可能把她嫁出去,过早的承担为人生儿育女的责任!   袁旭说了些不着边的话,公孙莺儿并没有留意去听。   她的目光停留在他腰间佩剑上,舔了舔粉色的小舌头,露出一丝紧张。   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还不足以让袁旭时刻保持警惕。   始终得不到回应,袁旭觉着有些无聊,他打算吩咐卫士们继续前行。   刚要站起,好似柔弱到一股风就能刮走的公孙莺儿突然蹿了起来。   白嫩的小手顺势一扯,拽出了袁旭腰间的佩剑。   佩剑被抢,袁旭一愣,刚要闪身躲开,一道银光向他心口戳来!   “公子小心!”发现公孙莺儿持着长剑刺向袁旭,四名卫士惊了一身冷汗,几乎异口同声喊了出来。   长剑眼看就要刺中袁旭心口,他连忙侧身闪避。   反应已是不慢,却还是没有完全避开。   随着一阵剧痛,锋利的剑尖戳进了他的肩膀。   猛的抽出长剑,公孙莺儿娇喝一声,再次提剑向袁旭刺来。   这一回她没再能得逞,四名卫士冲了上来,其中仨人仗剑护住袁旭,另一人挥剑将她手中的长剑挑开。   “莫要伤她!”卫士正要砍杀公孙莺儿,陡然听到袁旭的喊声。   手腕一翻变幻了剑路,挥剑荡开公孙莺儿的长剑,卫士跨步上前,一脚踢在她的手腕上。   由于护疼长剑脱手飞出。   卫士纵步冲上,将剑踢远,随后拧身折回公孙莺儿身旁,将剑架在她的脖子上。   捂着流血的伤口,袁旭一脸的错愕。   “为什么?某救了你,为什么要杀某?”   “不是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脖子上架着雪亮的长剑,公孙莺儿咬着银牙说道:“我叫公孙莺儿,只须听个名字,应该明白为何要杀你!”   “你不是哑巴,是公孙瓒的女儿!”一脸错愕,袁旭说道:“某救你,可不是让你杀某?”   “家破人亡,父亲还险些杀了我,都是拜你所赐!”公孙莺儿咆哮着,想要扑向袁旭,却被卫士一把按住肩头压着跪在地上。   “只要我活着,就一定要杀你!”瞪着杏眼,她咬牙说道:“除非我死了……”   “你是在逼某杀你?”摇了摇头,袁旭一手捂着伤口,另一只手朝按着她的卫士摆了摆:“放她走吧!”   “公子……”并没有立刻松开公孙莺儿,卫士错愕的看向袁旭。   “一个小女孩儿,杀了也显不出我等英雄!”肩头的疼痛让他额上冷汗直冒,袁旭却还是说道:“让她走!”   已经抱定必死的决心,当袁旭喊出放她走的时候,公孙莺儿愣了一下。   长剑架在她的脖子上,卫士迟疑着撤了回来。   “走!”朝公孙莺儿一瞪眼,卫士喝道:“还不谢过公子不杀之恩!”   并没有向袁旭道谢,公孙莺儿怒目瞪了卫士一眼,爬起来飞快的跑了。   小小的身体里透着倔强,看着她的背影,袁旭紧紧攥了攥拳头。   为了活下去,他逆转了易京城外的厮杀!   救了袁军将士,击退了公孙瓒,却造成了数万公孙军将士被屠杀,公孙瓒全家遭受灭门之灾!   有着如此深仇大恨,妄图以救人一命化解干戈……   袁旭也认为他太天真了!   公孙莺儿……   捂着伤口,默念着这个名字,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从小女孩儿决绝的神情,他看不到半点威胁,看到的只是浓烈的杀意!   既然说了一定要杀他,她必定会做!   或许是一年,或许是两年,袁旭相信她一定会回来!   只是凭着她那瘦小的身躯,又能做些什么?   袁旭甚至有些担心逃走的公孙莺儿!   真贱!   人家要杀你,你还担心她?   心底骂了一句,袁旭对四个卫士说道:“丢下马车,继续上路!”   “公子,你的伤……”看着他用手捂住的伤口,一个卫士提醒道:“还是包扎一下!”   伤口不浅,还在流着鲜血。   鲜血洇透指缝,捂着伤口的手上沾的也都是粘稠的血液。   解开铠甲,在卫士的帮忙下包裹了伤口。   包扎伤口时,袁旭一声也没吭。   他已想明白,敌人就是敌人,无论再怎么用心对待,还会像养不熟的狼一样咬他一口!   费尽心力,照顾了公孙莺儿数日。   她昏迷时担心她一睡不起,她醒来后担心她体力难以恢复。   悉心照料,最终换来的只是被她刺杀……   讽刺!   真的是讽刺!   “公子,好了!”包扎伤口的卫士撤步一旁,提醒了还在想着刚才那件事的袁旭。   “上路!”冷着脸,袁旭向卫士们吩咐了一句。   看得出他心情消沉,没人敢多说什么,卫士们纷纷上马,跟着他往上蔡方向一路疾驰。 第32章 力大无穷的少年   五骑健马一路飞驰奔向上蔡。   沿途他们没做任何耽搁,选择的道路也是少无人烟的旷野。   几天来,袁旭还因公孙莺儿的事心情有些不好。   费了好大劲救下她,却还被她刺杀,搁在谁身上难免都会心烦。   “公子,再往前便进入上蔡境内。”一名卫士抬手朝前一指。   才入春没多久,山峦、荒野上嫩草刚抽出芽儿,放眼望去满目葱翠。   远处垂柳呈一字排开,纵横东西,一眼望不到尽头!   “此处何地?”放缓速度,袁旭向卫士问了句。   “蔡沟!”一个卫士说道:“上蔡物阜人丰,景致也还不错,只是不晓得怎么就闹出乱贼来了!”   看了说话卫士一眼,袁旭没有吭声。   垂柳凄凄,土质必定不差。   单看地貌,这里应是种什么长什么的肥沃土壤。   黄巾之乱,起在桓灵无道、民不聊生。   朝廷大军南征北战,最终将祸乱平定,然而却有不少黄巾余孽分散各地。   时日久远,除黑山、白波、青州等地黄巾形成势头,时常会攻城略地与朝廷为敌,其余各部多是占山为王,做着拦道劫掠的营生。   上蔡一带,几年前还是白波黄巾的地界,自白波军被剿灭,此处回归安宁,贼人祸乱的可能并不是很大!   如果袁旭占山为王,他绝不会蠢到攻击官府!   拦道劫掠百姓、商贾,官军即使讨伐,也不过是象征性的做个样子。   可一旦攻击官府,那便是另一种场面!   上蔡的水,很深啊……   距垂柳越来越近,袁旭发现翠色遮掩之处,横亘着一条向东流淌的小河。   放缓速度,五人正往河边走,耳边突然传来重物落水激起浪花的巨响。   声音巨大,就好似有人正搬着小山往水中砸。   和卫士们相互看了一眼,袁旭加快了速度,往河边飞驰。   离河岸越来越近,当他发现传来巨响的根源时,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岸边站着个光膀子的少年。   虽说只看到背影,大致也能估摸出他只有十五六岁。   让袁旭心惊的并不是他初春时节光着膀子站在河边,好似浑然不知寒冷,而是他扛起了一块至少有半个人大的石头,正往河中投掷。   少说也有数百斤的石头,划出一道抛物线落进河中,激起一蓬巨大的水花。   浑身喷溅的都是河水,水面稍稍平静,少年伸着脖子朝河面望了望。   显然他没有达到目的,失望的撇撇嘴,又去扛另一块石头。   “阁下这是在作甚?”策马来到少年近前,在他弯腰去搬另一块石头的时候,袁旭拱拱手问了一句。   “抓鱼!”头也没抬,扛起石头少年就朝河边走。   又是一蓬水花飞溅,还是和刚才一样,他什么也没捞到。   “鱼不是这样抓的。”眼看他又要去搬石头,袁旭说道:“捕鱼有许多法子,某唯独没听说可以用石头把鱼砸上来。”   “石头可以砸死狼,因何不能砸死鱼?”   少年一句话,让袁旭顿时语塞。   是啊,石头能砸死狼,凭什么不能砸死鱼?   解释水的浮力和鱼的游动速度以及许多涉及到这个问题的原理?   好像根本说不通……   “阁下因何捕鱼?”少年正要再去搬石头,袁旭问了一句。   “肚子饿啊……”   简单两句对话,袁旭已确定眼前的少年心智不全。   他的回答很单纯,完全没有戒备之心!   力气却大的惊人!   “某有些吃的!”袁旭向卫士伸出手对少年说道:“先吃些垫垫肚子,稍后某教你个捕鱼的法子。”   歪头看着袁旭,少年没有吭声,肚子却“咕噜咕噜”的叫了几声。   从卫士手中接过两块干肉,袁旭递给了他。   丝毫没有做作,少年抓过干肉就往嘴里塞。   三两口吃完,他舔了舔嘴唇问道:“还有没?”   倒不客气!   袁旭向身后的卫士使了个眼色。   一个卫士捧着装满干肉的布袋上前,递给少年。   接过布袋,少年拿出干肉又吃了起来。   他的食量惊人,眼看一小袋干肉很快被他吃光。   “取些钱来!”朝卫士一伸手,袁旭吩咐了一句。   “公子……”一袋干肉被吃了个精光,袁旭还要拿钱,一个卫士迟疑着说道:“到了上蔡,用钱的地方……”   没有吭声,袁旭的手又向前伸了一下。   卫士只得取了一吊铜钱给他。   “这些足够买许多肉了……”   铜钱递到少年面前,袁旭说道:“汝可拿回家中……”   “不要!”   出乎意料的是,少年并没接铜钱,反倒说了句:“又不能吃!”   真傻还是假傻啊?   提着铜钱的手悬在半空,袁旭彻底凌乱了!   居然还有不知道钱好的……   “公子,赶路要紧!”袁旭吃了瘪,一个卫士小声提醒道:“和个傻子说什么……”   “你才傻子!”少年眉毛一挑,冲说话的卫士一瞪眼。   他力气大的出奇,卫士也不敢招惹,撇了撇嘴没再吭声。   “说好教某捕鱼的,你不能走!”   吓住卫士,少年看向袁旭。   “不走,不走。”遇见这样力大无穷的人,没探查个究竟,袁旭怎肯马上离开?   至少也要弄清楚他是何方人氏,如果能收在身边做个助力,不失是桩美事。   “教你捕鱼之前,你要告诉某,你叫什么名字?”骑在马背上,袁旭低头对少年说道:“不知名字,可是学不会捕鱼的。”   “小祝!”丝毫没有迟疑,少年回了一句,还从腰间取下块木牌朝袁旭一亮。   木牌磨的油光水滑,显然已经佩戴了许久。   牌子上还刻着“公道”两个小篆字。   祝公道?   好熟悉的名字!   “你叫祝公道?”眼睛瞪的溜圆,袁旭追问了一句。   “小祝!”摇了摇头,少年否定了他的说法。   “牌子是何人给你?”   “娘!”   “你娘呢?”   “死了!”   “你家住何处?”   “……”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茫然的摇了摇头。   他居然不知道家住何处,自称名叫小祝,还带着书写“公道”二字的木牌! 第33章 不知道家在哪   河水清清,鱼儿摆动尾巴在水中游弋。   不时会有一两条调皮的小鱼露出头来,在水面上吐出一串串泡泡。   垂柳前,四个披挂重甲的卫士一字排开,警觉的观望着四周。   上蔡正在闹匪患,随行保护袁旭,他们半点也不敢松懈。   小河边,两个少年并肩坐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河面。   身穿重甲的袁旭,握着树枝做成的简易鱼竿正在垂钓。   他身旁的小祝,则一脸期盼的望着牵引在树枝上的那根细线。   鱼线只是普通的麻线,鱼饵则是袁旭带着小祝在柳树下挖的蚯蚓,至于鱼钩,是从卫士那里讨要的缝衣针。   将士出征,身边不可能带有女眷。   衣服破了也都是自己缝补,随身携带缝衣针并不奇怪。   东汉末年,冶铁工艺已趋于成熟,缝衣针的针眼只是不像后世的那么细小。   把针弯成钩子,用麻线穿上,再捆绑在树枝上,就成了一副简单的钓具。   袁旭还真担心有大鱼咬钩。   不是专业钓具,粗陋的渔具顶多只能钓些小鱼。   鱼线动了动,透过清凌凌的河水,能看见一尾鱼儿正触碰着钩子上的蚯蚓。   “咬了,咬了!”看见鱼儿咬钩,小祝兴奋的手舞足蹈。   水中的鱼儿听到声音,一个扑棱钻进了河底。   眨巴了两下眼睛,他挠了挠头:“怎么跑了?”   “还不是你闹的!”瞪了他一眼,袁旭没好气地说道:“不要吵!”   “哦!”委屈的应了一声,小祝抱着膝,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水面。   没过一会鱼线又动了,另一条鱼儿凑近了鱼饵。   这一次他没敢喊,却还是很兴奋的用力摇晃了几下袁旭的手臂,指着水面,嘴巴直张。   手臂被晃动,鱼竿当然拿不稳。   鱼线抖动了几下,感观敏锐的鱼儿发觉不对,又一个扑棱不见了踪影。   “没说话怎么也跑啊?”十分失望,小祝挠着头,嘴巴嘟了起来。   “想把鱼钓上来不?”端着鱼竿,袁旭问了他一句。   “想!”点了下头,小祝毫不迟疑的做了回答。   “我俩做个约定。”扭头看着他,袁旭说道:“第一,不许大声喊叫。第二,不许碰我!我保证把鱼钓上来!”   “小声喊可以吗?”小祝眨巴了两下眼睛。   “不行!”瞪了他一眼,袁旭又看向了河面。   没过一会,又有一条鱼儿咬钩。   看着正围绕鱼饵游动的鱼儿,小祝想喊却又不敢,脸颊都憋的通红。   不能喊,也不能拉扯袁旭,他急的两只手不住乱搓。   鱼儿终于咬了钩,袁旭把竿一提,一条鲜活乱蹦的鲫鱼被他甩上了岸。   起身扑了上去,一把按住还在乱蹦的鱼饵,小祝兴奋的朝四个卫士乱晃:“鱼!鱼!抓到了!抓到了!”   卫士们根本没理他。   和一个傻子玩的这么开心,除了显歆公子,也不会再有别人了。   “会抓鱼了?”换上新的鱼饵,袁旭微笑着向小祝问了一句。   “会了!”像捧宝贝似得紧握着鱼儿,小祝笑的嘴都合不拢:“不能喊,不能碰你!”   和他也说不出个道理,袁旭只好不理他,继续钓鱼。   “公子,天色不早了!”抬头看了看天空,一个卫士提醒道:“此处距上蔡还有三四十里路程!再晚,今日可入不得城了!”   放下鱼竿,袁旭站了起来:“是该走了。”   见他要走,小祝连忙凑了上来。   翻身上马,袁旭对他说道:“你也回家吧,过两天某再来找你玩!”   “哦!”应了一声,当袁旭催马前行时,小祝却紧紧跟着他。   “怎么不回家?”发觉他跟着,袁旭勒住马问道。   “家在哪?”仰脸看着马背上的袁旭,小祝居然反问了一句。   他的头脑简单,袁旭本不打算直接把他带走。   至少要给他一个缓冲的时间,下次来到蔡沟,拜访过他的家人,再说服他跟随。   直接带走,岂不是成了拐带弱智少年?   舍弃小祝,袁旭当然不舍得!   毕竟有个力大无穷的少年跟随,日后行事是个极大的助力。   小祝的表现,让袁旭觉着他好像计划错了!   “你家不在附近?”看着小祝,袁旭疑惑的追问道。   与他对视着,小祝摇了摇头。   “既不住在附近,你从何处来?”   朝前一指,小祝目光茫然的看着他。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袁旭还是没闹明白他从何处来。   “在这里没有亲人?”   家人不在附近,很可能是走失了,袁旭决定只要他愿意,就带他一同上路!   摇了摇头,小祝没有吭声。   “愿意跟某走吗?”   看了一眼卫士马旁挂着的食袋,小祝重重的点了点头。   对他来说,食物要比袁旭有魅力多了!   “上马!”弯下腰,袁旭向他伸出了手。   双手握着鱼,仰脸看着他,小祝并没有递出手。   “把鱼扔了!”   让袁旭郁闷的一幕随即发生,像是生怕鱼被他抢了似的,小祝连忙把它藏到背后。   满头黑线,袁旭向一旁的卫士吩咐道:“帮他把鱼装进布袋!”   一个卫士跳下马背,提着布袋张开口朝向小祝。   怀疑的打量着卫士,小祝最终还是把鱼放进了袋子。   虽然头脑简单,他却也明白,拿着这条鱼怎么都不方便。   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拉上马,袁旭闻到了一股腥腥的味道。   这孩子,弄了一身鱼腥味都浑然不觉!   小祝坐在身前,袁旭一夹马腹,向卫士们喊道:“走!”   五匹快马飞速疾驰。   连着奔走数日,袁旭早习惯了骑马,骑术虽说不算娴熟,却也能快速飞驰!   小祝显然没有骑过马,他紧紧的拽着战马鬃毛,在骏马飞驰时,显得很紧张。   一路奔走,直到太阳落山,袁旭等人才远远望见前方现了一座城池。   沐在夕阳下,上蔡城显得极为安详,如果不是事先得知,袁旭根本不相信这里正在闹匪患!   天色渐晚,城门眼见也快要关闭,袁旭催着战马加快了速度,向卫士们喊道:“快速行进!” 第34章 马车上的女子   城门外,懒洋洋的立着两个县兵。   身穿铠甲的袁旭等人来到,像是快要睡着的俩人顿时打起了精神,把腰一挺站的像两尊塑像。   并没理会他们,袁旭带着卫士径直进了城。   天色已经擦黑,城内只有几家酒肆还亮着灯火。   上蔡城一片宁静,根本不像有贼人祸乱的样子。   “公子,有些古怪!”随行卫士都是跟了袁绍多年的老兵,经历的事情也不少,其中一人小声说道:“若是贼人祸乱,到了晚间城门不应洞开。”   “酒肆也开门迎客,确实古怪。”另一个卫士随口接了一句。   并没表态,袁旭只道:“先去县府!”   几人沿着街道,策马一路朝城内行进。   和袁旭同乘一匹马的小祝,进了城就不住的左右张望,像是很好奇的样子。   正走着,前方传来一阵木质轱辘碾压青石路面的声响。   一辆马车从街道尽头缓缓行来。   马车比前几日安置公孙莺儿的那辆还小些。   东汉末年,商贾虽是家财万贯,地位却不高。   他们出门不能骑马,更不能乘坐马车,只能凑合坐坐牛车。   乘坐马车的,必定是官宦人家亲眷。   马车的御手,是个大约三十多岁的瘦小汉子,见袁旭等人迎面过来,那汉子本想吆喝他们让开。   发现袁旭身穿鳞片甲,已经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又咽了回去。   勒住拉车的马,汉子连忙跳下车。   “甄贵,因何停下?”车才停,里面就传出了个女子的声音。   女子声音柔婉,让人听了觉着浑身毛孔都透着舒服。   “回小姐,来了几位将军!”御手当然是有些眼力,从袁旭身穿的铠甲已看出招惹不起,甄贵小声回一句。   止住行进,袁旭向身旁的卫士说道:“让路!”   四名卫士愣了一下,不过还是各自让到路的两侧。   接任上蔡县尉,袁旭职务虽是不高,但他毕竟是袁绍的儿子。   庶生子在邺城没什么地位,许多将军和谋士根本不会把他放在眼中,然而到了地方县城,却还是比县中官员高贵了不少。   袁旭和卫士让开,御手连忙行了个大礼,战战兢兢地说道:“请将军先行!”   摆了下手,袁旭示意他先驾车过去。   “将军给小姐让路……”没敢轻易上车,御手向马车内禀报了一句。   “既是将军让路,不便过多推辞,代我谢过将军!”   夜莺般好听的声音又从马车里飘了出来。   “真好听!”与袁旭同乘一马的小祝听的痴了,大声夸了一句。   瞪了他一眼,袁旭对御手说道:“某家小兄弟心直口快,说错了话,还请小姐见谅!”   御手口中称着不敢,上了马车,一抖缰绳,驾车缓慢从袁旭等人之间走过。   马车从身旁经过,袁旭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   看不到车内是什么人,仅凭幽香就能断定车中女子必是极美!   目送马车离去,直到消失在街角,袁旭才招呼卫士们往县府方向去了。   上蔡令甄逸,早得到他要来接管县尉之职主持剿贼的消息。   连着数日甄逸都住在县府,生怕错过了迎接。   县尉掌管全县军务,受县令节制。   亲自迎接袁旭,甄逸倒不是看重他的官职,只因他是袁家苗裔。   残阳沉入地平线以下,敛起了它黯淡的余晖,上蔡城被黑黢黢的夜幕笼罩。   县府正门外挂着两支火把。   晚风掠过,火焰被吹的摇曳飘飞。   袁旭等人到达县府门外,大门已经紧闭。   众人下了马,一个卫士跨步上前,抓起门环用力敲打。   宁静的夜晚,敲门声传出老远。   只是敲了几下,里面就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何人晚间敲门?若是有事,明日再来!”   “我等护送袁家五公子来此,速速开门!”听到说话声,敲门的卫士把门砸的更响。   整个上蔡县府都知道袁旭将要来此,看门人当然也不例外。   听到卫士的喊声,刚才还不情不愿说着话的差人连忙把门打开。   打开大门,他一眼就看见门外站着几个身穿铠甲的人。   当间穿着鳞片甲,一身将军装扮的年轻人身旁,还站着个光膀子的少年。   袁旭等人一身戎装,虽然小祝的形象实在不怎样,差人还是不敢怠慢,赶忙行了个大礼。   “某乃是上蔡新任县尉!”跨步上前,袁旭说道:“奉袁公之命前来督办剿匪一事,烦劳代为通禀!”   “县尉请入内歇息,小人这便前去知会县令!”   袁旭报出了来意,差人哪敢怠慢,诚惶诚恐的将他们让进了门。   关闭大门,又引领袁旭等人在前厅坐下。   才在前厅落座,袁旭向差人问道:“县令可是住在此处?”   躬着身,差人对袁旭说道:“回县尉话,甄县令在街后有处宅子,只是得知县尉要来,这几日才住在此处!”   袁旭点了下头对差人说道:“烦劳知会县令!”   “不敢!不敢!”口中称着不敢,差人退了出去。   待他走了,一个卫士才对袁旭说道:“甄逸想来也不是什么好鸟!”   “怎的如此说?”还没见到甄逸卫士就冒出这么一句,让袁旭觉着很是纳闷。   “公子有所不知,各地官员走马上任,多是住在官府。只有少部私库有钱者,方会置办私宅!”袁旭问起,卫士不敢隐瞒合盘说了。   另一个卫士接过话头说道:“公子来此,只是县尉。甄逸应是也是不怕什么,因此才不避讳有私宅一事!”   没有吭声,袁旭心里却在默默寻思。   区区县令,年俸不过六百到一千石,甄逸能置办得起私宅,在地方上应该也不算清廉。   县令如此,全县官员如何,不用说太多,也是一目了然。   上蔡出现贼人,究竟是黄巾余孽,还是被官员逼迫到无法生存揭竿而起,此事还须详细调查。   袁旭和卫士们分析着县内官员,小祝却在厅内走来走去,好奇的抚摸着支撑房顶的朱红立柱。   “小祝,不要乱摸!”看向小祝,袁旭唤了他一声。 第35章 接风宴   并没让袁旭等多久,一群官员纷纷入内。   当先一人穿着草绿官袍,面皮白净,下巴飘着一缕乌黑长须,颇有雅士之风。   随他进入屋内的官员,清一色都是身着绿色官服。   官员们入内,袁旭站了起来。   “敢问阁下可是显歆公?”见了袁旭,众人向他行了一礼,当先那人气度很是不俗的问了句。   此人相貌俊美,如果把胡子剃掉,再换一身罗裙,根本不需要施上粉黛,就透足了绝代风华。   从官员各自站的位置,袁旭看出领先之人应是上蔡令甄逸。   甄逸,他并不陌生。   看过不少史料和闲书,袁旭知道甄逸是洛神甄宓的父亲。   曹植一篇《洛神赋》,把甄宓推上了古代美女的巅峰。   容貌端丽,生时与神媲美,死后掌持洛水,只是想想如此美人,都觉着心旷神怡!   袁旭以前还不相信甄宓会有多美,毕竟许多所谓的美人都是以讹传讹,见了真人,也不过如此。   看见甄逸,他顿时确定关于甄宓美貌的传言不会虚妄。   女儿像父,甄逸已是如此俊美,他的女儿绝不会差到哪里。   琢磨着这些古怪的念头,袁旭当然不可能说出来。   抱拳朝众官员拱了拱,袁旭说道:“在下袁旭,奉大将军之命接任上蔡县尉一职,还望诸公多加指教!”   “县尉太谦了!”甄逸陪着笑,对袁旭说道:“某乃是上蔡令甄逸。上蔡贼人横行,公来此处,拯我等于水火,我等感怀备至!眼下天色尚早,下官备了接风宴,还望公赏脸移驾!”   天黑下来并没多久,甄逸出言相邀,袁旭也不好推辞。   向众人道了声谢,他在四名卫士和小祝的陪同下离开了房间。   出门之前,袁旭特意向差人讨了一件深衣让小祝穿上。   初春时节虽说已是不太冷,光着膀子出门,怎么都有点怪怪的。   上蔡官府并不是很大,县内官员在外面都有宅子,就连甄逸,平日里也不住在这里。   单看官府倒是简陋的很,招待宾客的房间,连厅柱上的油漆都有些斑驳。   不知情的人首次来到上蔡,甚至会以为这里是个清水衙门!   由甄逸等人陪着进了设宴大厅,四名卫士留在门外,小祝则跟在袁旭身旁。   依着官职分别落座,甄逸看向立于袁旭身后的小祝问道:“贵属仪表非凡,初春时节尚且赤着上身,不知……”   “他并未某的属下!”看了小祝一眼,袁旭说道:“只是路途偶遇,见他无家可归,又与他一见如故,因此带上!”   站在袁旭身后,小祝并不像正常的护卫那样笔直挺立,而是东瞧瞧西望望,好似对什么都感兴趣。   甄逸等人何等聪明,见此情景,已知小祝头脑不太灵光。   “县尉饮宴,身后立着一人……”陪着笑,甄逸说道:“既是阁下路途偶遇,不如在外间另开一席!”   “不用,他与某坐在一处便可!”返身拉着小祝,让他挨在身边坐了。   这一举动,让甄逸等人顿觉奇怪!   袁家出身何等尊贵?   即使是庶子,也不应与一偶拾少年同席。   莫非这位新任县尉也是脑子不太灵光?   发觉众人神色有异,袁旭也不解释,反倒和小祝说了两句闲话。   心思根本没在他说什么,小祝拿起桌子上的酒樽,歪头把玩。   袁旭来到上蔡之前,甄逸和县中官员已得到消息,他虽是袁绍儿子,在军中却是一直做着火头军。   出身袁家,只做个火头军,应是不被袁绍看重。   眼前的一切好像印证了官员们的看法,甄逸与几个主要官员相互对了个眼神。   县尉如果真的不太聪明,以后的事情就好办了许多!   有了好处,甚至根本不用分他一杯羹!   “县令!”一个差人从屋外进来,抱拳对甄逸说道:“姜廷掾抱恙在身,今晚接风宴怕是不来了!”   “姜冏向来如此,莫要管他!”显然对那位姜廷掾很有偏见,甄逸脸色瞬间有些不好说道:“吩咐下去,摆上酒宴歌舞助兴!”   “诺!”差人退下,吩咐摆宴去了。   端坐厅内,袁旭什么话也没说。   他已经看出甄逸等人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变化。   答应邀请,他本是打算看看接风宴究竟是怎样的排场。   地方上,官员越贪,越是没有政绩,越喜欢大肆铺张!   才到上蔡,袁旭就感到有些不对。   贼人并没有对城内加以骚扰,就连沿途他们经过的地方,村庄也是未显露出被袭扰的迹象。   黄巾贼名声极其不好,从经历过黄巾之乱的人口中也听说过一些,但凡黄巾所过之处,无论男女老幼,都少不得遭受他们的欺凌。   上蔡的贼人却没有那么干!   难道是黄巾贼从良了?   袁旭可不会相信有这种说法!   从甄逸等人神色,袁旭看出他们可能把他当成了只比小祝聪明一点的蠢人!   既然是这样,不如蠢人做到底,看他们如何!   差人出去之后,甄逸与众官员又和袁旭说了些仰慕袁绍的闲话。   袁旭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其中两句,甚至回答的风马牛不相及。   看着甄逸和官员们越发古怪的神色,袁旭觉着有些好笑!   既然把小爷当成蠢人,小爷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才叫真的蠢!   一群身着素白罗裙的女子手捧托盘鱼贯而入。   托盘上,摆放的是一些干果和肉食。   分别在众人面前的矮桌上摆了食物,素衣女子并没有退下,而是纷纷走到桌边,每桌一个挨着坐下。   见有东西吃,小祝抓起一只猪腿狠咬了一口。   他的举动让官员们吃了一惊,一些人甚至还皱眉摇了摇头。   “某也尝尝!”根本不理会官员们的反应,袁旭朝小祝凑近了些。   “给!”小祝倒也大方,随手把猪腿递到了他面前。   “吭哧”咬了一口,袁旭放肆的咀嚼着,一副浑然没把任何人看在眼中的模样。   不少县中官员脸色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看,甄逸却是嘴角挂起浅笑,好似松了口气。 第36章 敲山震虎   素衣女子不仅为袁旭斟酒,还帮他把肉食分妥。   袁旭并没有吃多少,小祝却像是只饕餮。   别人都在说话,只有他不停的把食物往嘴里塞。   一个红衣舞娘正在厅中翩翩起舞。   腰肢柔软体态婀娜,舞娘的一举手一投足,都透着无尽的柔婉和妩媚。   贪好美色的官员,欣赏歌舞时目光呆滞,就差没有流出口水!   冷眼看着这些官员,袁旭心里默默嘀咕着,要是找个名家来,完全可以绘出一幅官场百丑图。   甄逸倒是十分从容。   舞娘柔美的舞姿,甚至连他的目光都没有多吸引片刻。   也难怪如此!   甄逸有四个女儿,不说最小的甄宓,前三个女儿即使比不上她们的妹妹,样貌也必定可称得上倾城之色。   整天面对一群美女,舞娘那点姿色,又怎能吸引得了他?   “县尉!”端着酒樽,甄逸对袁旭说道:“贼人横行,不知公可有筹谋?”   “什么筹谋?打就是!”   袁旭一句回答,更让甄逸对他轻视不已。   打就是?   凭什么去打?   上蔡县兵不过七十余人,而且缺乏训练,有几个小兵甚至连刀剑都握不稳。   贼人啸聚了三四百!   不说出于什么原因闹事,只说他们劫掠县府官员,出手之狠,让上蔡为官者闻之色变!   单单一个打字,又怎能威慑强贼?   对袁旭能否成功剿贼十分不放心,甄逸提醒道:“贼人诡诈,县尉须小心为是!”   袁旭根本没做回应,只顾着吃肉喝酒看歌舞。   接风宴有酒有肉,还有舞娘助兴,不是十分奢靡,却也不算简朴!   “腰真软!”舞娘做出个后折的动作,袁旭咧嘴一乐,像是不经意的冒出了一句。   甄逸眼珠子转了转,向他问道:“敢问县尉可有娶亲?”   “某才十六,娶什么亲?”袁旭清楚他是想用美人计拉自己下水,装傻充愣地说道:“娶亲须父亲允诺、娘亲首肯!”   “县尉说的是!”陪着笑,甄逸说道:“娶亲之事,当有袁公与夫人操劳,某问公子,不过是担心夜寒露重,公子独卧太过冷清!”   “晚上睡觉,莫非还要号角齐鸣鼓乐齐响?”假作没明白甄逸的意思,袁旭说道:“睡觉就要安静,才能睡的踏实!”   “嗯嗯,睡觉要安静!”正吃着肉的小祝,不知得了什么感触,附和着冒出了一句。   和袁旭对了两句话,甄逸额头上渐渐冒出了冷汗。   他是真蠢还是假蠢?   好端端的话,到了他嘴里怎么就能给撇的毫无关系?   “县尉晚上就不会想女人?”甄逸终于没能忍住,干脆把话挑明。   “想女人?”眨巴了两下眼睛,袁旭说道:“睡觉就睡觉,女人又不能当被盖!”   “……”   甄逸完全凌乱了!   上蔡官员们也都错愕的看向袁旭。   好似根本没发觉哪里不对,袁旭依旧自顾自的喝酒吃肉。   “县尉!”一个官员终于忍不住说道:“县令是问阁下,可要女子侍寝?阁下莫非从未尝过女子滋味?”   袁旭突然咧嘴一乐。   他这一乐,把众人全都给乐愣了。   环顾众人,袁旭目光最后落在了甄逸的脸上:“县令问某可要女子侍寝,无非以此拉拢。日后有了其他好处,便将某撇开。敢问可是如此计较?”   突然像是变了个人,袁旭一句话就点破了甄逸的心思。   甄逸额头上冷汗涔涔的冒了出来。   就在片刻之前,他还寻思着利用袁旭剿灭贼人,分好处的时候再把他撇开。   没想到,心里盘算的那点事,竟是全被看透。   被耍了!   每个在场的官员都有同样的感觉。   袁旭不过是在装傻,真正傻的,恰恰是他们这些自以为聪明的人!   一阵凉飕飕的气息从甄逸尾椎骨蹿起,直冲头顶。   “某也是乏了,甄县令与诸位同僚且饮着,某先行告退!至于侍寝女子,区区庸脂俗粉,莫非就想拉某下水?”起身招呼了小祝,袁旭阴阳怪气的甩下一番话转身就走。   自打素衣女子端上菜肴,小祝就在不停的吃。   见袁旭要走,他抓了一把碎肉,一边吃一边跟了上去。   看着袁旭的背影,甄逸后背的衣衫一片濡湿。   摆接风宴,本打算探探这位县尉的口风,看看可否共谋。   哪想到袁旭不仅半点口风没漏,反倒装疯卖傻,让他们表现出了不该表露的一面。   在场的都是厮混官场多年,却被一个才十六岁的少年给耍了!   更让甄逸和官员们郁闷的是,他们竟然完全不知道袁旭在想什么!   县丞朝舞娘和素衣女子摆了摆手,待她们退出去,才向甄逸问道:“甄县令,如何是好?”   铁青着脸,甄逸说道:“明日某请他返家,再探探口风。倘若与我等难成一心,尚未有把柄落在他手中,日后警觉着些便是!”   办法虽不见得管用,却是唯一可行的法子。   众人心中觉着没底,可都是想不到更好的主意!   离席而去的袁旭,此时却是满心得意。   装疯卖傻,无非想看看甄逸与县中官员的反应。   自认为聪明的人,往往会在智虑不足的人面前表现出自我膨胀的优越感。   人一旦膨胀,方寸也就乱了!   袁旭完全可以继续装傻下去,然后暗中调查上蔡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他不想那么做!   与其暗中行事,倒不如敲山震虎,让县里的一众官员紧张起来。   认为存在威胁,人的第一反应会是想尽办法排解。   一潭死水,要找出纰漏很难!   查出根源,最好的法子就是先把水搅浑。   让甄逸和官员们看不清他在想什么,甚至不知道他究竟能不能被拉拢,必然会促使他们露出更多的破绽!   带着四名卫士往住处走,袁旭嘴角浮起了一抹淡淡的浅笑。   走在他身旁的卫士发觉了他的笑容,满头都是雾水,也不知道他又想到了什么好事。   “今晚好生歇着,明日陪某前去甄县令家赴宴!”到了住处,袁旭进门前向卫士们吩咐了一句。 第37章 看狗打架都能取个名字   房间里灯影摇曳,卫士们各自回屋睡了。   袁旭坐在屋内,翻看着他让差人找来的地方县志。   各地为存留名人事迹,记载发生过的大事,都有专人编撰地方史。   通过县志,能了解更多关于上蔡的过往,或许从中还能找到贼人祸患的缘由。   记载县志的史官,不可能写出对甄逸等人不利的内容,可事情只要发生,无论如何描述,总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小祝坐在靠窗的地方,拿着一根他从外面捡回来的树棍挥舞玩耍,浑然没当屋里有人。   “小祝!”合上县志,袁旭对他说道:“和某在一起,可开心?”   “嗯!”点了下头,小祝继续挥舞他的棍子。   “好了,别挥了,过来陪某说说话儿!”袁旭朝他招了招手。   很不情愿的放下树棍,小祝来到袁旭对面坐下。   光影摇曳,他那张尚未成人的脸,被映的一片亮一片暗。   凝视着他,袁旭说道:“你究竟从何处来?”   茫然的看着袁旭,小祝流露出了困惑没有吭声。   “好了,不说这个,你的那块牌子是谁给的?”   “娘!”   “你娘什么时候过世的?”   “……”   “换个说法,你娘什么时候死的?”   “好久了……”   小祝的回答并不清晰,袁旭却从中得到了一些关于他的讯息。   他只认得娘,从来没有提过父亲,应该是娘独自把他带大。   母亲去世,智虑又不全,虽然有着一身力气,却很难在世上生存,真不知道这些日子,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你愿意跟着某,以后在某身边吗?”起初带着小祝,还是想要利用他那身蛮力,这一次袁旭发问,却是怀着一丝恻隐。   “嗯!”又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为何?”   “吃饱肚子,不饿!”   小祝的回答让袁旭哭笑不得。   只为了吃饱肚子,他就心甘情愿的跟着自己。   他的心思还真是单纯的可以!   万一遇见歹人被他们利用,就他这膀子力气,不知会做出多少不该做的事来!   “早些睡吧!明日陪某去赴宴!”微微一笑,袁旭吩咐了小祝一句。   “好!”很干脆的答应了,小祝起身后又挥舞了两下树棍,才跑到外面房间去了。   看了好半天县志,袁旭并没有从中看出什么。   躺下之后,他双臂枕在脑后,凝视着黢黑的房顶。   事情并不复杂,甄逸派人向袁绍求救,说是上蔡出了贼人,请袁绍发兵剿灭。   而他则奉了袁绍的命令来到上蔡!   身为一方枭雄,袁绍绝不会是个蠢人!   袁旭不过十六岁,而且又是个庶子,袁绍也不可能对他完全信任。   上蔡出了事,袁绍不可能不派人前来调查。   得罪甄逸等人是事小,激怒袁绍事大!   至少袁旭目前还没有在袁绍面前据理力争的资本!   此事只有拖着,放缓节奏,把一切都调查清楚,再摸清袁绍的想法,才好去做计较!   夜晚总是很容易过去。   袁旭不过做了一场无关紧要的梦,初升的朝阳就驱散了黑暗,新的一天降临了!   卫士送了水,袁旭洗漱之后,官府差人又送来了早饭。   早饭很简单。   一碗粟米粥,两块干肉,外加一根用咸盐水浸泡过的萝卜条。   袁家高贵,袁旭虽是庶子,却也没吃过萝卜,甚至军中也没见过。   还以为在东汉末年根本没有萝卜,见有根萝卜条,他向送饭的差人问道:“上蔡竟有此物?”   差人陪着笑说道:“芦菔低贱,县尉乃是贵人,如何见得!若说此物,到了收成好的年头,漫山遍野都是,算不得什么紧要物事!”   微微一笑,袁旭拿起萝卜条放进口中。   咬下一小块,他说道:“本以为乡野之间有的,府中与军中必定也有。看来是某想差了!”   躬身立于一旁,差人陪着笑说道:“取来芦菔,也是晓得县尉未有吃过,改改口儿。要是整日给县尉吃这些,小人却是不敢!”   “你倒是会说话,叫什么名字?”袁旭漫不经心的问了差人一句。   “回县尉,小人名唤七狗!”袁旭询问他的名字,差人心中大喜,连忙回了。   “也是个伶俐人儿,在家行七?”袁旭看了一眼七狗,端碗喝了口粥。   佝偻着腰,七狗说道:“小人行三,所以叫七狗,是当年出生时家母看见村里七条野狗打架……”   “噗!”七狗话没说完,袁旭一口粥就全都喷了出来。   这名字取的!   看到七条野狗打架,也能给孩子取了名!   乡野间取名,还真不是一般的简单!   “县尉慢着些,粥烫!”袁旭一口粥喷了出来,七狗连忙说道:“小人只在这伺候着,还是不耽搁县尉用餐!”   “无妨,无妨!”笑着摆了摆手,袁旭接过卫士递来的丝绢擦了擦嘴,对七狗说道:“某来上蔡须剿灭贼人,心中正自闷的慌,与你说说话儿,倒是轻松了不少!”   “对了,贼人闹的县令与众官员如此不安,不知他们都做过什么恶事?”欠着身,袁旭向七狗问了一句。   “贼人闹事,不过半月以前!”   七狗想了想,对袁旭说道:“他们先是劫夺了城内贩缯董和的丝绢,又抢了陈功曹在城外的别院。至于杀人……”   说到这里,七狗脸上露出了迟疑。   袁旭眉头微微一蹙,追问道:“杀了何人?可有百姓被杀?”   “那倒没有!”摇了下头,七狗说道:“县兵剿了两次,都被贼人击退。被擒住的也是有几个,后来都放了。只是以前的县尉……”   没敢再说下去,七狗低着头,偷眼看向袁旭。   袁旭算是明白了!   所谓贼人,针对的只是上蔡官商,根本不会动百姓分毫!   以黄巾贼的秉性,断然不可能如此!   或许真是像他想的那样,官逼民反!   “诛杀官员,迎击县兵,好大的胆子!”心里想着一套,袁旭口中说出的却是另一番话:“某定要让他们晓得,啸聚叛乱,乃是要被砍了脑袋的!” 第38章 强买强卖   小祝没心没肺的坐在门前台阶上玩着石子。   袁旭吃了早饭,回到屋里继续看他的地方志。   眼见进入巳时,七狗飞快的从前院跑了进来,绕过小祝,站在门口说道:“启禀县尉,甄县令着人来请!”   “昨日才摆了接风宴,怎的又来请?”一边看书,袁旭一边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   “县令家来的人说,昨日接风宴寒酸了些,特意请县尉前去府中赴宴!”   “回他话,某这便前往!”   “诺!”得了回话,七狗飞快的跑了出去。   坐在台阶上玩石子的小祝,好似根本没看到他一样,自顾自的玩着。   “别玩了,随某去赴宴!”放下书,袁旭出门招呼了小祝一声。   听说要去赴宴,小祝连忙把石子丢了。   四名卫士也得了消息,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你等不用跟着,小祝随某前去便可!”见卫士们走出房间,袁旭交代了一句。   职责就是保护袁旭,出外赴宴却不让跟着,卫士们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才好!   “又不是龙潭虎穴,紧张什么?”见他们不肯退下,袁旭说道:“晚些时候某自会回来!”   “公子……”卫士们面露迟疑,其中一人开口想要说些什么。   “无须多言!”止住了他,袁旭招呼了小祝一声,径直往外走去。   冲他们做了个鬼脸,小祝跟着袁旭出了官府。   看着他的背影,卫士们的脸上满是担忧。   袁旭独自出门,他们不跟着,怎么都有些不放心!   “五公子不让跟随,如何保护?”一个卫士右拳朝左掌上砸了下说道:“总不能在此干等着?”   “公子要我等在此候着,我等莫非强跟上去?”   “即使不能跟随,至少也要到县令府附近,昨日公子怕是开罪了城内官员,万一……”   “甄逸莫非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卫士们虽然口中说着不可能出事,却还是达成了一致,换上深衣前往县府门外观察。   袁旭出了官府,甄逸派来的人正在门外等候。   见他走出,奉命前来迎接的甄家仆从连忙上前,陪着笑说道:“县尉,县令备了酒宴,等候公子多时了!”   “某才得到通禀,他就等候多时了?”微微一笑,袁旭不咸不淡的甩出了一句。   自知说错了话,仆从脸上堆满笑容说道:“小人嘴拙,县尉莫要往心里去。还请县尉上马!”   “白日间城中热闹非凡,往来皆是百姓,怎可上马疾驰?”瞥了甄家带来的坐骑一眼,袁旭说道:“某走着去,挺好!”   不敢违拗,甄家仆从只得连连称是。   上蔡坐落于淮水流域,水草丰美,漕运、陆运很是发达,虽说比不得邺城那样的大去处,城内却也不算萧条。   小祝跟着袁旭,一路上看见什么都觉着新奇。   甄家仆从牵马走在后面,见二人走的慢,有心催促却又不敢。   正走着,袁旭看见路边有一家裁制衣服的店铺。   店铺大门敞开,一眼就能看见墙壁上挂着的衣衫。   左侧衣衫都是麻布深衣,款式单一颜色却各有不同。   挂在右边的衣服,光鲜贵气了许多,是以丝绸制成。   小祝身上穿着的,还是头天晚上差人临时找的一件深衣。   扭头看着他,袁旭问道:“换身衣衫,如何?”   眨巴了两下眼睛,小祝说道:“又不能吃!”   “就知道吃!”笑着瞪了他一眼,袁旭牵起他的手,径直进了那家店铺。   跟在后面的甄家仆从,见二人进了店,有心想提醒甄逸还在等着,可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袁旭是甄逸要请的客人,而且还是新来的县尉。   他一个区区仆从,话说多了,万一得罪了人,不仅袁旭恼他,甄逸也不会饶了他!   进了店铺,袁旭并没去看右侧的丝绸深衣,而是仰脸看着左边的麻布衣衫。   “喜欢哪件!”朝墙上挂着的衣服哝了哝嘴,他问了小祝一句。   “这件!”小祝指着的是一件深蓝色的深衣。   “客官真有眼力!”见来了客人,掌柜连忙迎了出来,陪着笑说道:“这件深衣,是以蔡沟桑麻织成,虽是麻衣,却添了不少生丝。”   “几个铜钱?”掌柜正给袁旭介绍着衣服,甄家仆从把马拴在门口,进了店铺。   街市上的商户显然对他都十分熟悉。   见是他进了店,掌柜吃了一惊,连忙说道:“甄管事来了,这件深衣二十个铜钱……”   “什么就二十个?”一瞪眼,甄家仆从说道:“五个铜钱,买了!”   “这……”五个铜钱会亏的血本无归,掌柜脸上露出了为难。   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甄家仆从陪着笑对袁旭说道:“县尉若是看上这件,小人便付钱了!”   嘴角露出一抹浅笑,袁旭淡淡地说道:“给小祝换上吧!”   “还不取下来?”掏出五个铜钱硬塞给掌柜,甄家仆从催促了一句。   目睹这一切,袁旭嘴角始终带着浅浅的笑容。   他没有阻止,并不是他能看得惯。   而是他很清楚,此时阻止,无非是给甄逸透露了个信号。   和甄逸等人,他并不是站在一条线上。   卖了这件衣服,掌柜不过亏了几个铜钱而已,可一旦阻止了此事,袁旭将来要做的事情就会受到很大阻碍!   对百姓来说,胳膊拧不过大腿,甄逸是上蔡县令,他家的一条狗出门,在这一亩三分地都尊贵无比。   心里在滴血,掌柜却还是取下了那件深衣,双手捧着递给了袁旭。   “多谢!”接过深衣,袁旭递向小祝:“换上吧!”   眨巴着眼睛,小祝并没有去接。   他看了看掌柜,又看了看甄家仆从,最后目光落到了袁旭的脸上。   “换上吧!”看出小祝心里在矛盾,袁旭把衣服强塞给了他。   “小人为阁下更衣!”陪着笑,甄家仆从上前拿过小祝手中的衣服抖了开。   小祝更衣时,袁旭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他。   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换上衣服的小祝,比穿着破旧深衣倜傥了许多! 第39章 国色天香却不为所动   换上新衣服,小祝的情绪却不是很高。   一路上他都低着头,也不再向路边张望。   发觉他有些不对,由于有甄家仆从跟随,袁旭并没有问什么。   甄逸的宅院坐落在上蔡最繁华的街道上。   路上商铺林立行人往来,很是热闹。   袁旭来到之前,甄逸已经得到消息在门外恭候。   远远看见袁旭,他迎下了台阶。   “有劳甄县令亲迎!”快到近前,袁旭先抱起拳,面带笑容招呼了一声。   “县尉赏脸,顿觉蓬荜生辉!”回了一礼,甄逸撤步退到一旁说道:“请!”   与甄逸相互谦让了两句,袁旭进了甄府。   甄府占地并不是很多,布局却很是精妙。   外院中,除了数排造型考究的房舍,还栽种着许多花草树木。   初春的风儿轻抚,花草款摆躯干,像是正欢迎着来此的贵客。   还没到万紫千红的时节,庭院中盛开着的只是一丛丛黄色、白色的小碎花。   纵使如此,甄府的庭院还是浸满了盎然生机!   “久闻甄公乃雅致之人,今日来此,方觉传言不虚!”与甄逸并肩走着,袁旭夸赞了一句。   根本没闹明白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甄逸也不清楚他是真心赞颂还是话中有话。   官场上厮混了多年,甄逸算得上是阅人无数。   可他偏偏看不透眼前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县尉!   “县尉谬赞了!”陪着笑,甄逸说道:“区区寒舍,不值一提!”   “请!”到了正厅门外,甄逸撤步一旁,请袁旭入内。   带着小祝进了屋内,袁旭发现此处并没摆放几张桌案。   偌大的正厅,只摆了五张矮桌,显然甄逸没有请太多的上蔡官员作陪。   “昨日乃是官宴,今日某设私宴恭请县尉,并未请属中同僚!”看出袁旭心生疑惑,甄逸忙说道:“作陪之人也是此地颇有名望的乡绅!”   “如此甚好,某最怕官场上那些繁礼缛节!”袁旭回头向外看了看说道:“不知县令所请之人,何时到来?”   “一早便在此恭候!”   甄逸的回答,让袁旭觉着这场酒宴没那么简单。   新官上任,请乡绅前来作陪倒也罢了。   陪客来的早些也是合乎情理,尚不清楚袁旭会否前来,乡绅们一早就在此等候,却违背了常理!   故作深沉的点了下头,袁旭对甄逸说道:“既是如此,还望县令引荐!”   “来人!”唤了一声,甄逸向上前的仆从吩咐道:“去偏厅将董公与徐公请来!”   仆从应声退下,甄逸则招呼袁旭和小祝在屋内落座。   头天晚上,他就觉着袁旭对小祝十分偏爱。   摆设宴席,特意为小祝准备了座次。   落座后没多会,两个衣着华丽的人便出现在门口。   当先一人,身穿大红锦缎深衣,须发银白,少说也有六十多岁。   后面穿着墨色深衣的汉子,则顶多三十余岁,由于保养的不错,他脸上甚至连半条褶子也没有。   袍服是官员与贵人的特权,商贾再有钱,也只能穿丝绸制成的深衣。   从二人衣着,袁旭已看出他们并非官场人物。   甄逸离座,对袁旭说道:“这二位乃是名望极高的董公与徐公!”   袁旭站起拱了拱手,小祝则依旧坐在那里,头也没抬一下。   “想必这位便是袁县尉!”进入屋内,二人向袁旭行了个大礼,红衣老者说道:“小老儿乃是上蔡商贾董和,素来以贩卖丝货为生!只闻县尉到任,不想却是如此年轻有为!”   “某不才,得董公挂念,实在惶恐!”回了一礼,袁旭轻描淡写的应了。   董和的名字,他一早就听七狗提过。   上蔡闹贼人,这位丝绸商人的财货首当其冲被劫,应是早被盯上。   至于为何要抢他,袁旭目前还不清楚。   终究有一天他会弄明白,贼人与这位在上蔡很有名望的丝绸商人之间究竟有怎样的过节。   董和与袁旭见了礼,墨衣汉子随后行礼道:“在下乃是蔡沟亭长徐济功!”   亭长掌管乡事、村事,在县里地位很低。   甄逸会请徐济功前来作陪,可见他在上蔡官场必定有些地位。   甚至他的影响力会超出县中某些官员也说不定!   “徐亭长!久仰,久仰!”袁旭又朝徐济功拱了拱手。   见礼后众人落座!   甄逸对袁旭说道:“官宴诸多不便,饮宴也不畅快。某昨晚试问县尉可有成亲,县尉怕是曲解了!”   “某虽年少,却也晓得何为美丑!”撇了下嘴,袁旭说道:“昨日舞娘姿色平庸,若某当即带走,岂非让县令与众同僚轻视?”   话说的直接,甄逸顿觉浑身不自在。   “那是!那是!”尴尬的陪着笑,甄逸说道:“官宴舞娘均为官奴,难得有姿色者。某府中却是养着几位娇娘,不知县尉可有兴趣一见?”   “歌舞已是备妥,某若不见,岂非拂了甄县令颜面?”   袁旭表示愿意看看府中舞娘,甄逸顿时大喜,朝门口拍了两下巴掌。   但凡是人多有嗜好。   官场之上就怕那种酒色不沾的!   只要对女人还有兴趣,拖这位新任县尉下水,并不是什么难事!   掌声落下,三个女子聘聘婷婷的进入厅内。   当先女子也是身穿大红罗裙。   罗裙宽大,长长的裙摆逶迤身后,她微微欠身,先是向甄逸施了一礼,随后又向袁旭等人见礼。   舞娘面容娇美,肌肤雪白如同白玉儿一般,细嫩的好似轻轻吹上一口,都能吹出血丝来。   后面的两个舞娘,身着粉色罗裙。   娇美的容颜在罗裙衬托下,如同蟾宫仙子般清雅!   果真个个国色天香!   三位舞娘入内,董和与徐济功看得痴了,袁旭却端起茶盏,细细抿了一口,好似根本没留意她们。   见他面不改色,丝毫不为女色所动,甄逸脸色不由的有些难看!   即将献舞的三位舞娘,都是他亲自挑选并加以调教用以招待贵客的。   但凡来客每每见了,骨头都是酥了半边,偏偏袁旭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   他究竟喜欢怎样的女子? 第40章 偶遇甄家小姐   三位舞娘翩翩起舞,领舞的红衣舞娘更是且舞且歌。   腰肢柔软体态婀娜,举手投足无尽风流!   歌声靡靡绕梁,直如美酒甜醴沁人心脾。   董和、徐济功目光呆滞,只顾着欣赏歌舞,哪里还想到有事要做!   偏偏袁旭漫不经心,只是不时的赞声好!   一曲歌舞罢了,发觉袁旭心思不在的甄逸摆了下手对舞娘说道:“你等且退下!”   施了一礼,三位舞娘脚步轻盈的退了出去。   眼看她们离去,董和、徐济功目光跟随,很是不舍。   袁旭夹起一块肉放进邻桌小祝的碗中,轻声说道:“汝爱吃肉,填饱了肚子,晚上不想娘亲!”   小祝嗯了一声,只顾囫囵吃着。   “如此绝色佳丽,莫非也入不得县尉之眼?”更觉看不懂袁旭,甄逸眉头微蹙,脱口问了一句。   此话出口,他顿时后悔。   袁旭即使再蠢,从这句话中必定也能听出他是想以美色诱惑。   何况袁旭并不蠢,甚至精明到他根本看不懂!   “破衣烂衫,如何上身?”撇嘴一笑,袁旭回了一句。   他并没有把话说完,更让甄逸心头疑惑,追问道:“县尉何出此言?”   与甄逸对视,袁旭淡淡的反问道:“甄县令是果真不知,还是假作不知?”   “果真不知!”朝袁旭拱了拱手,甄逸很是诚恳地说道:“还请县尉教我!”   “三位舞娘美则美矣,只是不知接纳过多少宾客!”袁旭一开口,顿时让甄逸嗔目结舌。   献舞的三位舞娘,确实是他培养出来接待宾客的。   以往有贵客临门,他总会以献舞为名,到了晚间安排舞娘陪寝。   算起来,她们确实接纳了不少男人!   甄逸目瞪口呆,根本没想明白袁旭从什么地方看出舞娘陪寝过许多人。   袁旭接着说道:“两处秀峰千人攀,一点朱唇万郎尝。可惜……某不爱吃剩饭!”   被袁旭说的面颊通红,甄逸额头青筋凸起,很是郁闷地问道:“县尉又如何得知?”   “上怀丰而虚,下怀肥而满!”嘴角挂着怪异的笑容,袁旭说道:“行走间双腿交叠却拢而不实,看似妩媚万分,实则千人共枕。某年方十六,尚未娶亲,以如此女子侍寝,莫非甄县令不惧父亲责怪?”   袁旭搬出了袁绍,甄逸顿时额头冷汗涔涔。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对女人,他肯定有兴趣。   然而不是对什么女人都有想法。   丑的当然并不行,至于貌美如花的,若是招揽宾客整日陪笑,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某酒力不胜,饮酒过多总是内急!”微微笑着,袁旭起身说道:“敢问甄县令,府上恭所何在?”   “出门左手!”比划了一下,甄逸说道:“某这便让下人引领县尉前去!”   “小祝,尿急不?”谢了甄逸,袁旭招呼了一声小祝。   “嗯!”嘴里塞着肉,小祝也站了起来。   二人离开,董和皱着眉头对甄逸说道:“县令,这位县尉好似很难对付!”   “何止难对付!”铁青着脸,甄逸说道:“某根本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你二人说,方才舞娘国色天香,任谁看来都是娇艳欲滴,到了他眼中,却是一眼看出陪侍无数!”紧锁眉头,甄逸脸色越发难看。   董和与徐济功想到刚才失态,都是面露愧色。   阅人无数,并不是没有见过世面,舞娘献舞时,他们也是没能把持得住。   偏偏离弱冠还差几年的袁旭,面对国色天香的舞娘丝毫不为所动。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看出舞娘陪寝无数!   “眼力如此毒辣,若不用些手段……”徐济功锁着眉头,像是自言自语的冒了一句。   “用手段?”冷笑了一下,甄逸说道:“软硬不进,某想尽了法子,竟是无从下手!”   袁旭带着小祝离席而出,由一名甄家仆从引领前往恭所。   恭所当然不会在特别显眼的地方。   离开前厅,要走过一条林荫小路才能到达。   甄家仆从走在侧前方,一路上佝偻着腰,毕恭毕敬的引路。   袁旭和小祝并肩走着,小祝不时会从路边的树上摘两片叶子把玩。   玩两下觉着没趣味了,他就会把刚摘的丢掉,再去摘新的。   正走着,迎面过来了一男三女。   最前面引路的男子身穿仆从服色。   离他两三步开外,则是一位身着玫红罗裙的女子。   女子的罗裙与献舞舞娘不同。   面料光鲜,她的衣裙比舞娘的华贵何止一筹。   油亮的墨色长发挽成流云髻,在仆从的引领下沿着小路前来,每走一步,都流露着贵气和妖娆。   如雪般白净的脸上,点缀着精致的五官。   无论娇俏的小鼻头,还是如同潭水般清澈的眼睛,都蕴满了无尽柔情。   尤其是自然弯起翘翘弧度的红润唇儿,更让人有种忍不住想上前轻尝的冲动。   跟在女子身后的两个侍女,双手交叠于身前低垂着头,根本看不清她们的样貌。   在如此美艳的人儿面前,她们即使抬起头,也必定是大失颜色,反倒不如不抬头的好。   袁旭正要给他们让路,迎面过来的仆从发现了他。   看到袁旭,仆从一愣,连忙停下脚步。   甄府毕竟是官宦人家,府中还是有些规矩。   主家没说停下仆从先停,便是最大的失礼。   罗裙女子也看见了袁旭等人,她皱了皱眉头,瞪了一眼停下的仆从说道:“路虽不宽却也可过,因何止步?”   女子生的极美,虽是略带薄怒,一开口说话,宛若夜莺的声音依然足可让人迷醉。   袁旭只觉着声音熟悉,却没想起在什么地方听过。   “真好听!”小祝一句话,提醒他想起了女子。   头天晚上才进上蔡,在街道上他们就曾与这个声音擦肩而过。   仔细看去,停下脚步的仆从,竟是曾给他们让路的御手!   “新任县尉袁旭,见过小姐!”深知是遇见了甄府的小姐,袁旭抱拳一礼。   轻轻哼了一声,小姐没有理他,径直从他身旁走过。 第41章 请小姐待客   仆从甄贵从袁旭身旁走过,特意躬身向他行了一礼。   回头看着离去的女子,袁旭撇了撇嘴。   如此美艳,会不会就是洛神甄宓?   倘若真的是她,美倒是真美,只是脾气不怎样!   与袁旭等人擦肩而过,女子向甄贵问道:“他是何人,你便让路?”   “小姐可记得昨日路上遇见的那位将军?”躬身低头,甄贵小心翼翼的反问了一句。   “是他?”俏丽的小眉头一皱,小姐回头看向袁旭。   袁旭已经招呼小祝往前走去。   他并没有回头,反倒是小祝边走边回头向女子张望。   “方才过去的,可是贵府小姐?”到了恭所外,袁旭向引路的仆从问了一句。   “回县尉,方才过去的正是府上三小姐!”   仆从的回答,并没有解开袁旭的疑惑。   来到这个时代,他发现许多事情与以前了解的并不完全相同。   看过的资料,确实也记载着甄宓在家中的排行。   只是那时他粗心大意,并没有刻意去记。   “三小姐……”嘀咕了一句,袁旭也没再多想,带着小祝钻进了恭所。   上了恭所回到厅内,袁旭一进门就笑着朝甄逸、董和、徐济功拱了拱手:“对不住,对不住,某失礼了!”   “人有三急,何来失礼一说!”回了一礼,甄逸说道:“酒宴方开,县尉还请安坐!”   谢了一声,袁旭带着小祝重新落座。   “来人!”二人刚坐下,甄逸就向门外喊道:“请小姐!”   请小姐?   甄逸所说的话,让袁旭愣了一下。   难不成舞娘勾引不成,连自家闺女都要用上?   心里虽然嘀咕,他却也真是有些好奇。   不知甄逸要请的,是哪位小姐!   甄逸话音落下,两名仆从抬着一张桌子出现在门外。   进了厅内,他们将桌案摆放在离甄逸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仆从退下后,小姐还是没有出现,只有一个侍女捧着一只以丝绢包裹的长方走了进来。   到了仆从刚摆的桌旁,侍女把捧着的东西放在桌上,轻轻揭开丝绢。   出现在袁旭等人眼中的,是一张古色瑶琴。   摆好瑶琴,侍女又取出香盒,将香焚上,才施了一礼退下。   一应准备妥当,门外传来个仆从的声音:“主公,小姐来了!”   “唤她进来!”甄逸说话时,袁旭清楚的捕捉到他脸上露出肉疼。   为了拉拢他这个新来的县尉,这位县令还真是拼!   连小姐都给搭上了!   只不知他舍不舍得让小姐侍寝!   若是舍得,甄逸的人品真是值得商榷!   前厅正门,出现了一个女子。   女子进入,施施然的向甄逸行了一礼:“父亲万安!”   只是向甄逸行了礼,她根本没有理会在坐的董和、徐济功。   看见袁旭她愣了一下,小嘴微微一张,好似有话要说,却没有说出口。   自从她出现,袁旭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   倒不是被她的美艳吸引,只是他没想到,刚邂逅没多会,竟会在这里又见了!   点了下头,甄逸说道:“袁县尉乃是袁公之子,出身显贵,是大雅之人。凡俗舞乐难入县尉之眼。为父唤你前来,乃是为县尉抚琴一曲,别无他意!”   “别无他意”四个字,甄逸说的是意味深长。   他不仅说给女儿听,更是说给袁旭听。   无非要告知袁旭,他不过是袁家庶子而已,小姐亲自抚琴已是给了莫大的面子,可不要再不识抬举!   话中之意袁旭当然明白。   向甄逸拱了拱手,他说道:“甄公厚爱,在下铭记在心!得闻小姐抚琴,乃在下此生之幸!”   “难得小女还可入得县尉之眼!”微微一笑,甄逸回了一礼。   他说话的时候,多少带着些酸溜溜的滋味。   也难怪如此!   搬出最引以为傲的舞娘,竟没能诱惑到袁旭,不得已只好请一位小姐前来抚琴,倘若能够坦然,那才真是怪了。   “甄宭见过县尉!”甄逸特意介绍,小姐向袁旭行了一礼。   甄宭?   小姐报了名姓,袁旭不由有些失望。   他还以为遇见甄宓了,没想到竟是她的姐妹!   “在下有礼了!”袁旭起身回了一礼。   当他坐下时,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瞥到小祝。   只见小祝也不吃了,眼巴巴的望着甄宭,一副呆痴的模样!   舞娘献舞时,他还只是闷头傻吃,在小路上遇见甄宭,他连着回了好几次头。   一切都被袁旭看在眼中,只是他并没有特别留意。   毕竟小祝心智不全,他也不会想的太多。   眼下小祝那副模样,就像是被勾走了魂儿,袁旭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   轻轻触碰了一下小祝的大腿。   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甄宭的小祝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安坐在桌后,正调弄瑶琴的甄宭身上。   小祝的失态,让袁旭不觉有些郁闷。   傻孩子居然也发春了!   而且一眼就相中了县令家的小姐!   若他心智齐全,袁旭倒是还能以袁家为由,向甄逸代他求亲。   即使不成,甄逸也不会直接拂了面子!   可他毕竟是个心智不全的少年,将心比心,袁旭若是有女儿,也决不会愿意找个这样的女婿!   低头调弄瑶琴,甄宭神态安详,更给她的美艳多添了几许宁静的幽婉。   琴声丁丁,虽是尚未成调,却已让人觉着悠远绵长,让人听了浑身舒泰。   美人抚琴竟有如此妙用!   曲调未成人先醉,不知听完一曲,会不会觉着已进入灵虚仙境!   调弄了几下琴弦,找准了音阶,甄宭看向甄逸。   甄逸朝她缓缓点了下头。   素手纤纤轻抚琴弦,随着甄宭的抚弄,琴弦颤颤,一曲如同仙音般的琴声在厅内飘荡回响。   袁旭并不懂音律,听觉却没有问题,也能感觉到什么叫好听,什么叫噪音。   当琴音响起,他的神情不由渐渐凝重。   美妙的曲子,能让人浮想联翩,此时的袁旭就是。   但他浮想的场面,并不是正在抚弄瑶琴的甄宭,而是洛水汤汤,立于河岸边的那一抹倩影! 第42章 甄家姐妹   甄宭一曲抚罢,包括袁旭在内,厅内众人都是如痴如醉。   “县尉,小女琴艺可还入耳?”志得满满,甄逸向袁旭问了一句。   恰好也是想给他个台阶,而且甄宭的琴音确实绕梁不绝,袁旭拱了拱手说道:“小姐琴音有如仙乐,某此时耳边依旧萦绕余韵。美极!美极!”   朝甄宭摆了下手,甄逸说道:“你可下去了!”   向甄逸和袁旭告了个退,甄宭离开了前厅。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董和、徐济功一眼。   俩人不过乡间士绅,在市井间再如何有地位,也不过是一介平民。   县府家的小姐,又怎会把他们看在眼中?   甄宭离去后,甄逸端起酒樽向袁旭问道:“县尉方到上蔡,某本不该催问。只是某想知道,对于贼人,县尉有何计较?”   “昨日已说!”微微一笑,袁旭也端起了酒樽:“战!对于贼人,唯有一战!”   “好!”饮下樽中酒,待袁旭也把酒饮尽,甄逸说道:“只是不知县尉打算如何去战?”   “明日某自会前往军营,先去见见县中兵士!”   “不过区区七十余人,贼人足有三四百之多……”   “自古厮杀勇者胜,何惧贼人众多?”   袁旭一句话,把甄逸给堵了个结实。   默默的点了点头,但他脸色却不怎么好!   本以为袁绍会令人带兵前来剿贼,没想到等来的竟只是个县尉。   而且这位县尉并没有带来兵马,除了四名随身护卫,就只带着一个心智不全的少年。   县中兵士缺少训练,让他们凭恃城墙抵抗尚且为难,更不用说出城剿贼!   更何况,县兵根本没有战意。   临战之时,不会掉头就跑已是万幸!   袁旭信心满满,甄逸却不知他的信心从何而来!   甄逸没再吭声,董和对袁旭说道:“听闻县尉住在官府之中,不知可是实情?”   “正是!”   “小老儿家中无有其他,颇有几间陋室,不知县尉可愿移驾?”   真是个老狐狸!   并未应允,袁旭露出一抹迟疑!   曾被贼人劫夺,董和最希望袁旭做的,就是把贼人斩草除根。   可他却根本不提这件事。   反倒提出邀请袁旭去府上居住!   “县府清冷,差人也是粗手大脚,县尉要个汤汤水水,也是不便!”   见袁旭面露迟疑,董和接着说道:“府中房舍虽是简陋,却颇有几个下人,照料县尉起居,还是便宜!”   袁旭还没是有吭声,脸上的迟疑却越发浓重。   他其实早已想好,与其住在县府中被甄逸和官员们排斥,倒不如答应董和。   身为官员一味清廉,除了会被其他人视为异类,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好处!   即使想调查一些紧要的事情,由于消息封闭,也不可能查出个所以!   答应董和,住在他的府上,他与甄逸等人之间的关系,早晚会被袁旭摸个清清楚楚!   董和是想通过接他去府上居住与之亲近,顺带拉他下水。   不如顺水推舟,答应了他!   做出了决定,之所以面露迟疑,袁旭无非是考虑到答应的太快,反倒会引起甄逸等人的怀疑。   “董公家中仆从甚多,侍女也多温婉可人,县尉倘若前去,住的必定比县府舒泰!”   见袁旭还在迟疑,徐济功也开口帮衬着劝说。   俩人一唱一和劝着袁旭,甄逸反倒没有吭声,只是默默看着袁旭的反应!   “也罢!”终于,袁旭点了头:“如此便叨扰董公了!”   答应去董和府上居住,就是已经有一半成了自己人,甄逸等人顿时大喜,推杯置盏,与袁旭说话也亲近了许多。   坐在袁旭身旁的小祝,自从甄宭离去之后,好似有些魂不守舍。   他的表现也被甄逸等人发现,只不过都觉着他只是个傻孩子,并没有人特别在意。   离开前厅,甄宭带着侍女一路回了内宅。   内宅有条幽长的木质回廊,回廊外侧是甄府的后花园。   上了回廊,走没多远,甄宭看见前方的水塘边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身穿素白罗裙,正双手托腮,望着水中游弋的鱼儿发呆。   另一人侍女装扮,坐在一旁,也是捻着花儿出神的想着什么。   “呦,这主仆两个,今日是怎了?”走近了一些,甄宭笑着说道:“相约好了,在水塘边儿发呆玩呢?”   “三姐!”望着水塘的白衣少女听到她说话,回过头来招呼了一声。   侍女则连忙起身,垂手立于一旁。   甄宭已是国色天香。   当白衣少女回头时,她那天香容颜顿时黯淡了下来。   玉石之中,以和田最润。   白衣少女肌肤,更要比和田玉还润几分。   精致的五官儿,好似特意找神匠雕琢过,多一分儿显多,少一分儿显少。   无论是拆开了单看某处,还是拼在一处去看,都让人挑不出半点瑕疵。   “妹妹望着水塘,可是苦了鱼儿!”走向白衣少女,甄宭笑着说道:“见你倾国之色,鱼儿还不都得羞愧死了?”   “姐姐少来!”莞儿一笑,白衣少女说道:“鱼儿何其丑陋,在它们眼中所见美丑,与人怎会相似?若是妹妹让鱼儿都羞了,岂非丑的已不能见人?”   “就你嘴儿贫!”笑着捻了把白衣少女的脸颊,甄宭俏生生的翻了她个白眼。   “姐姐这是做什么呢?怎么还带着琴?”看见甄宭身后侍女捧着瑶琴,白衣少女随口问了一句。   “还不是那个新来的县尉!”甜甜笑着,甄宭说道:“听闻伺候父亲的人说,父亲唤了舞娘前去献舞,不想却被他损了一通。说什么上怀丰而虚,下怀肥而满,是伺候了许多男人的,入不得他的眼。父亲便唤我前去献曲,打发了他!”   小脸霎时通红,白衣少女说道:“这个县尉,也是个不着调儿的登徒浪子。不过听着说话,却也有些趣味,父亲唤姐姐前去,莫不是要将姐姐许配于他?”   “你这丫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甄宭被她说的俏脸一红,上前就要去扭她的小脸蛋儿。 第43章 暗中部署   两个女子玩闹了一会。   白衣女子被甄宭咯吱的咯咯直笑,脸颊儿通红说道:“姐姐饶命,宓儿知道错了!”   “可还敢了?”小手放在她的腋下,甄宭也是小脸红扑扑的问道。   “不敢了!不敢了!”甄宓摆着小手,由于闹了一场,气息也粗重了些。   坐在池塘边,甄宓胸脯一起一伏,片刻之后才渐趋平静。   “前几日闻得新县尉将至上蔡,听姐姐如一说,倒觉着是个有趣的人儿。”   气喘匀净了,甄宓甜甜一笑,对甄宭说道:“父亲让姐姐前去,应是有意婚配!”   “父亲果真有意,我是宁死不从!”甄宭挨着甄宓在池塘边坐下。   “为何?听闻新任县尉可是袁家子嗣。”   “区区庶子,如何配得上你我姐妹?”   微微一笑,露出两只浅浅的梨涡,甄宓没再言语。   甄宭无论才情还是样貌,都是万中选一,只是为人势力了些。   很想说她们不过是县府小姐,袁家却是四世三公,配个袁家庶子已是高攀,甄宓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毕竟是她的姐姐,有些话还是不说的好!   甄宭献艺之后,袁旭又答应了董和搬到他的府上。   席间甄逸等人与他说话已随意了不少。   “此处贼人乃是黄巾余党。”提起贼人,董和恨的咬牙切齿:“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袁旭觉着有些好笑。   来到上蔡,沿途并没看到被贼人劫掠过的村庄,甚至连上蔡城,都没受过攻击!   烧杀抢掠,不知从何而起!   要说抢掠,顶多只是抢些官员和商贾运送的私货而已!   啸聚的贼人目的性很强,针对性也很强。   却不是像董和说的那样,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贼人头领姓甚名谁,可否查明?”根源还须深入去查,袁旭目前最关心的,是有关对方的具体信息。   甄逸等人相互看了看,都是摇了摇头。   袁旭不由觉着好笑。   身为官员、富绅,被人抢了,居然连是谁动的手都不知道!   “说来也怪!”答不上袁旭的问题,徐济功把话题岔开说道:“贼人好似得到了消息,惧怕县尉武威,自打前些日子,便再没任何动静!”   嘴角浮起笑容,袁旭没再说话。   关于对方的情报半点没有,城内的一应动向,说不准所谓的贼人却把握了个通透!   剿与不剿还是两说,即使去剿,以现有的情报和人手,不过是送死而已!   袁旭与甄逸等人说话,小祝只顾着闷头吃东西,看都没多看他们一眼。   “贼人不来更好!”生怕马屁都被徐济功拍了,董和说道:“有县尉坐镇,他们应是不敢前来作乱……”   “县尉算什么!”打断了他,袁旭说道:“他们果真惧怕区区县尉,就不会对上蔡动手!”   “唉!”徐济功叹了口气,应和着说道:“县尉说的是!功曹陈巨家中被贼人劫掠,小可妹夫领兵缉拿,却被他们给害了!”   “徐亭长妹夫……?”看向徐济功,袁旭随口问了一句。   “回县尉,小可妹夫乃是前任县尉!”   袁旭点了下头,对徐济功说道:“徐亭长放心,某来上蔡只为剿贼。必得贼人头颅,以祭亡魂!”   “多谢县尉!”徐济功连忙起身,向袁旭行了个大礼。   酒宴中,董和与徐济功数落着贼人恶行,甄逸反倒不怎么说话。   不知不觉到了午后,袁旭才向甄逸等人辞别。   回到官府,七狗迎面跑了过来。   “县尉行礼多已装车!”拱手行了个礼,七狗谄笑着问道:“小人清点已毕,县尉可要点点?”   “为何将某行礼装车?”看着七狗,袁旭有些不明白了。   “如今上蔡城内,卖地薯的老妇都晓得县尉要搬到董和家中,莫非无有此事?”袁旭的反应让七狗吃了一惊。   虽然答应了董和搬到他府中,袁旭并没想到事情会来的这么快。   他更没想到,酒宴间说的话,顷刻也能传的满城风雨!   董和当时并未安排人准备,看来在袁旭答应之前,他们就已做好了部署。   散布消息,无非是想告诉县里百姓,新任县尉与他们是一条道上的!   袁旭还没来及吩咐七狗,四个卫士从外面跑了进来。   “公子,街上骂声一片!”当先一个卫士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有些人恶言恶语,若不是……”   “若不是什么?”瞪了卫士一眼,袁旭说道:“随某回屋说话!”   卫士们应了一声,随他往住处走去。   七狗连忙说道:“县尉,收拾的东西……”   “董家来人,让他们先带去!”头也没回,袁旭甩下一句。   回到房间,他让小祝独自在外间玩儿,与卫士们进了里间。   “今日酒宴间,甄逸刻意拉拢!”卫士们在屋内坐下,袁旭压低声音说道:“百姓谩骂,只因此地官员与富绅勾结盘剥甚重,莫要理会,由他们骂去。”   袁旭的声音不大,外间却能听到一些。   傻兮兮的玩着一只茶盏,小祝根本没理会他在说什么。   “有些紧要之事,须你等去做。”声音压的更低,袁旭对卫士们说道:“查明贼人在何处啸聚,领头者姓甚名谁,以往做过多少恶事。”   “诺!”四名卫士纷纷应了。   “还有件事!”说了这几个字之后,袁旭的声音压的更低。   在外间玩耍的小祝,也已是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如果有人在墙外偷听,更不可能听到只言片语。   “小祝,你进来!”片刻之后,卫士们纷纷离去,袁旭招呼了小祝一声。   放下茶盏,小祝跑进了屋。   帮他整了整有些乱了的衣领,袁旭微微一笑说道:“买衣服时,可是看不惯甄家仆从的嘴脸?”   看着他,小祝重重的点了点头。   “你可是喜欢抚琴的甄家小姐?”   小祝还是点了点头。   “恶仆狗仗人势,某早晚定会惩治!”拍了拍他的肩膀,袁旭说道:“甄家小姐乃是县府闺秀,看看就可,不用挂念!”   挠了挠头,小祝满脸茫然的看着袁旭。 第44章 送个孙女做小妾   董家是上蔡首屈一指的富户。   家大业大,做事也是迅捷!   袁旭回到官府没过多久,董家迎接他的车马已是到了。   出了官府,跃上坐骑之前,他环顾了一下四周。   街上的人们看他的眼神十分古怪。   翻身上马拱了拱手,袁旭喊道:“不过是换个住处,承蒙诸位相送,袁某不胜惶恐!”   “呸!”人群中,一个少年啐了口唾沫小声骂了句:“真不要脸!”   一旁的中年连忙扯了他一把,使了个眼色。   少年紧攥拳头,瞪着袁旭,眼睛里犹如要喷出火苗。   好似根本没发觉异常,袁旭得意洋洋的在董家仆从引领下走上街道!   “又是一个狗官!”目送他离去的背影,少年小声嘀咕道:“只恨杀的少了!”   “不想要脑袋了?”冲他一瞪眼,阻止他的中年小声说道:“莫要乱说!”   被训了一句,少年面露不服却没再吭声。   一路上,迎接袁旭的目光都是憎恶和仇恨。   他并没在意,反倒一边走一边和沿途的人们打着招呼,好像正被夹道欢送。   并没有人理会他的招呼!   人们只是怒目瞪着他,其中不乏一些咬牙切齿,像是要扑上来咬他一口的。   贴身保护袁旭的四名卫士,一个个都是满头黑线。   他和沿途的人们打招呼,卫士们却在嘀咕。   五公子不会是脑袋被门挤了吧?   众人明明是恨不得咬他一口肉下来,他却笑容满面,像是凯旋归来的英雄。   董家,坐落于上蔡城东南角。   敞开的朱红大门上,挂着一只黑底白字的匾额。   匾额上以小篆字写着“董宅”二字!   除了门外没有摆放石狮,这栋宅院气势竟是要比官府还胜几分。   董和早已等在门外。   见袁旭来了,他连忙跑下台阶,行礼说道:“在下恭候县尉多时!”   骑在马背上,袁旭很随意的回了一礼:“有劳董公!”   “在下已吩咐家人,为县尉扫出一处庭院!”袁旭下马,董和上前谄媚地说道:“寒舍粗鄙,比不得显贵之家,县尉莫要嫌弃才是!”   “朱红大门贵气尽显,门钉森然,阶下只差两只石狮了!”上了台阶,袁旭站在正门外,朝下面一指说道:“董公再摆上两只石狮,即便长史府宅,怕也不如董公!”   袁旭一句话,把董和说的一惊,连忙抱拳行了个大礼说道:“县尉说笑了,在下乃是商贾出身,卑鄙之人,怎敢在门外摆放石狮!”   微微一笑,袁旭没再多说,抬脚迈过门槛进了前院。   甄逸住处已是让他感受到地方官员的奢靡。   进了董和家的前院,袁旭才明白,相比于这里,甄逸的住处简直可以称得上是陋室。   宅院中栽种着许多花木,房舍也是鳞次栉比。   只不过相比于甄逸住处,这里庭院的布局少了几分雅致,多的却是富丽堂皇的庸俗!   “为县尉安排的庭院就在后宅!”亲自给袁旭引路,董和陪着笑说道:“在下家中素日客人颇多,收拾出来的小院倒是还算清净!”   “董公有心了!”袁旭轻描淡写的谢了一声。   穿过前院的青石路,前方出现了一座圆门。   离圆门还有一段距离,袁旭看见里面排成两列,莺莺燕燕的站着许多女子。   女子从十一二岁到十四五岁不等,均是梳洗干净整理过仪容,虽比不上甄宭国色天香,却也算是清秀雅丽。   “见过县尉!”正纳闷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女子等在圆门内,众女子纷纷向袁旭行了一礼。   愕然看向董和,袁旭问道:“董公,此乃何意?”   “不瞒县尉,在下育有四子,家中人丁还算兴旺,孙女也是颇有几个!”露出一抹尴尬,董和说道:“听闻县尉尚未娶亲,从孙女中选了几个颇具姿色的。县尉若还看得过眼,可选一二作为妾室!”   歪头看着董和,袁旭眼睛眨也没眨一下。   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董和佝偻着腰,竟不敢与他对视。   “小姐个个仪容娟丽,若某都要了,董公如何?”咧嘴一乐,袁旭突然问了一句。   董和想都没想就说道:“若县尉欢喜,那便都收了!”   排成两列站着的女子,少说也有十多人!   袁旭出言挑逗,哪想到董和竟顺杆子爬了上来!   袁家四世三公尊荣无比,而且又占据了河北等地,正是如日中天。   莫说他只是把董和的孙女都收了,就算是让董和献出夫人,也是丝毫不会为难!   “董公抬爱,某感念备至!”摇了下头,袁旭说道:“某虽喜好佳丽,却更喜走心。奉命任县尉剿贼,某在董公府上还须住些时日,或有一日,与某位小姐彼此倾心,也是不定!”   袁旭摆明了是在拒绝,董和又怎会听不出!   攀上河北袁家这样的显贵,日后在上蔡这一亩三分地,就算是县令,也不敢拿他怎样。   出身卑贱,袁家嫡子根本不敢想,只能打打袁旭这个庶子的主意。   可惜,袁旭性情难定,把容貌娟秀的孙女都唤了来。   他却连正眼都没多看一下。   毕竟在董宅须住不少时日,而且还要查清闹贼患的根本原因,袁旭也不好直接得罪董和。   见他面露不快,袁旭说道:“所谓好事多磨,日后某与府上某位小姐若是两情相投,还望董公成全!”   商贾出身,虽说钱财无算,身份却极其卑贱。   袁旭没有直接拒绝,已是给了董和莫大的颜面。   虽是明白袁旭是在敷衍,却也不敢再说什么,董和只得应道:“但凭县尉决断,倘若日后某个小女入得县尉之眼,只管与在下说了,收做妾室便是!”   “多谢董公垂爱!”丢下一句话,袁旭径直从众女子面前走过。   满心懊恼,董和朝排成两列的女子摆了摆手。   一众女子向他施了一礼,纷纷离去。   穿过后院一条回廊,董和领着袁旭来到了一栋独门别户的小院。   小院位处后园纵深,与董和家中女眷所住之处竟是不算太远! 第45章 墙头外的女人哭声   “董和真是舍了血本。”送走董和回到院内,一个卫士说道:“有些姿色的孙女均要公子过目,摆明想和袁家攀亲。”   “攀亲也没什么不好!”朝卫士咧嘴一笑,袁旭转身回了房。   目送他进入房间,卫士挠了挠头。   难道公子真想女人了?   董家布置宅院应了一句话,只用贵的不用对的!   房间摆设极尽奢华,箱笼镶嵌边纹,用料十分考究。   无论哪件家具,单品价值都是不菲,然而摆在同一个房间,怎么看怎么觉着庸俗、别扭。   小祝一直在左看右看,好似对什么都新奇。   “喜欢这里吗?”袁旭拍了下他的肩膀。   摇了摇头,小祝没吭声。   “知道你不喜欢!”环顾屋内,袁旭说道:“某也不喜欢,奢华却没品味。”   “公子!”正打算进里间看看,门外传来了卫士的声音:“董和遣来一名侍女,说是伺候公子起居!”   才离开就派来了侍女。   董和安排的倒是缜密!   怕他在场袁旭会拒绝接受,特意在离开之后才安排侍女前来。   “让她进来吧!”看出董和的心思,袁旭也不想为难一个侍女,向外面吩咐了一声。   卫士引着一个女子进了屋。   身穿粉色麻布深衣的侍女,进屋之后盈盈然的向袁旭行了一礼。   大约十三四岁的侍女容貌娟秀,虽无法与甄宭美艳相提并论,却有几分小家碧玉的清婉、秀美,显然是董和千挑万选的!   打量着侍女袁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念儿!”垂手低头,侍女柔柔的应道。   “好名字!”微微一笑,袁旭说道:“以后某在此处,要多劳烦你了!”   侍女头垂的更低,诚惶诚恐地说道:“董公将奴婢送给公子,奴婢就是公子的人。公子要奴婢做甚,奴婢便去做甚。”   念儿是个侍女,袁旭虽然不喜欢她卑微的态度,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时代环境造就人的观念,尊卑有别根深蒂固,区区侍女,要她如何有骨气,也是不太可能。   “日后没有外人,不必如此拘谨!”向念儿点了下头,袁旭说道:“你先下去吧!”   念儿才转身,外面隐隐传来一阵哭声。   哭声不是很大,也不是十分清晰,只能朦朦胧胧的听见一些。   “听见没有?”耳朵支愣了起来,袁旭眉头一皱。   除了小祝,屋里只余下念儿和袁旭。   小祝心智不全,她来之前就听人说过。   袁旭当然不会询问小祝,显然是在问她。   面露惶恐,念儿应道:“公子若是嫌闹,奴婢这便让人驱赶了去。”   “可知何人哭泣?”皱着眉头,袁旭并未让她驱赶,而是追问了一句。   离黄昏还有片刻,此时哭泣倒也罢了。   要是等到更深人静再哭,胆子小的真会被吓出个三长两短。   低着头,念儿说道:“奴婢只知是个可怜人罢了……”   “既是可怜人,不用打扰!”得了回答,袁旭说道:“不让她哭,万一憋出个长短,还是某的罪过!”   东摸摸西摸摸的小祝,注意力根本没在哭声上。   把玩着一只陶制的小盏,他对上面的花纹好似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你先安顿小祝住下,某想一个人静静!”吩咐了念儿一句,袁旭进了里间。   应了一声,念儿上前搀住小祝。   茫然的看着她,小祝居然没有任何反抗。   拉着他出了门,念儿反手把门关上。   坐在里间,袁旭翻看着从官府带来的地方志,嘴角浮起一抹浅笑。   窗外的阳光渐渐昏暗,从雪亮转为暗黄,再转为橘色。   残阳西落,夜幕渐渐笼罩大地,门外传来了念儿的声音:“公子,晚饭已是备妥!”   “送进来吧!”凑着油灯的光亮,正看着书的袁旭连头都没抬。   房门轻轻打开,念儿走了进来。   端着的托盘上,摆着一只小碗和两碟菜肴。   菜肴一荤一素,左侧小碟中是碧绿的水煮小青菜,右侧则是一碟熏肉。   菜品色泽倒是不错,然而根本勾不起袁旭的食欲。   来到上蔡两天,酒宴吃了不少,他吃的是有些腻了。   不说这两道菜和他做的有着天壤之差,单说胃口,袁旭就没有多少。   “你吃了没?”念儿在桌上摆放菜肴,袁旭抬头问了一句。   “奴婢晚些时候吃!”放下菜肴和粟米饭,念儿说道:“公子还是趁热吃吧,若是冷了,肉便腻了!”   不是很想吃,可小美女好意提醒,袁旭也不便拂了。   “外面哭声还有没?”端起饭碗,他向念儿问了一句。   “临近傍晚便不再哭了!”   “你说是个可怜人,可否晓得详情?”   “奴婢不知!”袁旭问起详情,念儿连忙否认。   袁旭看出她必定知道一些内情,只是不敢说。   也不强求,他摆了下手说道:“你且去吧!”   生怕他再问起院墙外的哭声,念儿连忙告退。   她离去后,袁旭囫囵的扒了两口饭。   两道菜是董家厨子用心做的,然而吃在嘴里,他却觉得味同嚼蜡。   青菜全凭水煮,滋味当然不会怎样。   熏肉倒还不错,只是少了几样配料,做的有形无神。   实在没有食欲,放下饭碗,袁旭打算到小院中走走。   院子不大,栽种着一些花木,初春的晚上应是有些生趣。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弦月儿映射大地,给小院带来了昏蒙蒙的光亮。   凭着月光,只能看到眼前数步,再远一些想要看清就十分难了!   庭院尽头的墙角,有处地方与别处相比尤其黑暗。   “谁?”看向那片黢黑,袁旭喝问了一声。   院墙下,一条黑影猛的蹿上墙头,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各自回房的四名卫士听到喝声,纷纷持剑冲了出来。   他们看到的,只是一片苍茫的夜色,哪里还有半点黑影的踪迹?   “公子,怎了?”分四个方位护着袁旭,一个卫士环顾四周问了一句。   “来了个不速之客,已经走了!”看向黑影消失的墙头,袁旭淡淡地说道:“都回去歇着吧!” 第46章 半夜被鬼打了   手持长剑,一个卫士说道:“严加戒备,保护公子!”   另仨人应了,提着剑在庭院内四处搜寻,找着可能遗漏的不速之客!   “无须紧张!”卫士们剑拔弩张,袁旭却说道:“此人身手不俗,你等不是他的对手!”   “若他有心害某,早已得手!”走向门口,袁旭淡淡地说道:“都回去歇着吧!明日一早还要接手县兵!”   卫士被他说的脸一红,齐齐收起长剑。   承担保护之则,却被告知不是贼人对手,放在谁身上,必定也是不爽!   如袁旭所料,黑影翻墙离去,整夜都没再有异常的动静。   提心吊胆的过了一夜,直到天蒙蒙亮,卫士们才睡着。   刚进入梦乡,门外就传来了小祝的嚷嚷。   “这孩子,一大早闹腾什么?”一个卫士揉着惺忪的睡眼,嘀咕着说道:“他睡的倒是沉,来了贼人都没惊醒。”   “跟个傻子计较许多作甚?”另一个卫士翻了个身,咕哝道:“困死了……”   “都起身,随某去军营!”坐起的卫士刚躺下,外面传来了袁旭的喊声。   困的头脑发胀,卫士们强打精神爬了起来。   身披重甲,袁旭已站在院中。   “半夜被鬼打了?”卫士们才出门,袁旭就问道:“一个个怎的都顶着黑眼圈?”   “公子虽说无虞,我等却是不太放心!”一个卫士苦兮兮地说道:“整夜未眠……”   “你等不用去了,某带小祝和念儿去!”   “哪有让傻子和女子陪去军营的道理?”   接话的卫士刚说完,小祝就冲他一皱鼻子:“你才傻子!”   瞪了小祝一眼,卫士扬了下拳头。   小祝把胸膛一挺,卫士反倒蔫了。   数百斤的大石头扛起来丢着跟玩儿似得,要真打起来,还不被他一拳砸成肉饼?   “别闹了,剿贼要紧,若是还有精神,随某前去军营!”甩下一句话,袁旭转身就走。   “公子!”卫士和小祝跟着他正要离开,念儿从房里跑了出来。   捧着一件斗篷,到了袁旭近前,她低着头说道:“天气尚寒,公子莫要着凉!”   女孩子家果然心细!   露出微笑,袁旭说道:“多谢!”   “奴婢乃是下人,当不得公子谢!”低着头,念儿声音小的就像是蚊子在哼哼。   接过斗篷,袁旭往身上一披,念儿上前为他系起带子。   嘴角带笑,朝念儿点了下头,袁旭领着卫士和小祝出了庭院。   望着他们的背影,直到在视线中消失,念儿才看向晚上出现黑影的院墙。   悠悠的叹息了一声,她转身返回屋内。   离开住处,袁旭等人沿着青石路走向外院。   走没多远,他听到不远处传来女子银铃般的笑声。   循着笑声看去,他看到的是几个锦衣女子围着一只秋千玩闹的不亦乐乎!   袁旭住进董宅,可以说是多了个外人,这几个女子不但不避讳,反倒肆无忌惮的出外玩耍。   只是一瞬间,袁旭就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必定是董和特意安排,吩咐孙女多在附近逗留,找机会和他接近。   他毫不怀疑只要过去,立刻能与女子打成一片。   然而袁旭并没有那样的心思!   他半点也没逗留,径直走了过去。   秋千上的女子见他走远,秀眉微蹙,俏丽的脸庞露出一抹不快。   玩耍的五六个女子,论容貌以她居首。   “此人也忒无礼!”下了秋千,女子说道:“我等姐妹奉祖父之命有心结识,他却不管不顾,只当自己是谁?”   “晴儿姐姐说的是,终须寻个法子整治他才是!”年岁最小的女子附和着说道:“也要他晓得我等姐妹手段!”   “姐妹们!”眼珠子转了转,董晴对几个女子说道:“祖父将念儿送于他做婢子,你等身边婢女,可有与念儿相熟的?”   几个女子都是一脸茫然,最年长地问道:“晴儿妹妹是要做甚?”   “念儿在他身边,倒可整治他一场。”小嘴儿撇了下,董晴说道:“也要让他晓得,我等并非好欺之辈!”   “莫要做的过了才好!”最年长的女子有些迟疑:“祖父对他都是格外恭敬,万一……”   “若是真问起来,我等只须不认便可!”董晴丝毫不在意地说道:“你等若怕,只须边儿上看着就是!”   县兵军营在城南角落。   离开董宅要走过三四条街才能到达。   骑马走在青石路上,袁旭不断的向行人打着招呼,好似和城内百姓很熟络。   头天下午前往董宅,一路上他也是如此。   只是一晚上,上蔡城就传遍了新任县尉住进董和家的消息。   有此一层,行人当然不会对他有半点尊敬。   虽说还不至于朝他扔臭鸡蛋、烂菜叶,却根本不可能有人给他回礼。   董宅门外的街道上,曾向他啐过唾沫的少年恰好也在。   见他往军营方向行进,少年下意识的把手伸进怀中。   一旁的中年汉子连忙抓住了他的手腕,朝他摇了摇头。   目送袁旭等人走远,少年小声说道:“他们是要前往军营……”   “区区七十余名县兵而已!”中年显然没有少年那么紧张,压低声音说道:“静观其变,放心好了!”   狐疑的看着中年汉子,少年把手从怀里拿了出来。   袁旭当然没发现这俩人。   和头天一样,一路上他都在得意洋洋的与路人打招呼。   一路招呼,不仅没人回礼,换来的反倒是小声的谩骂。   上蔡百姓,早恨透了官员和富绅。   与董和走的太近,当然不会得到好名声!   谩骂的声音很小,袁旭不容易听到。   即使他偶尔听到一两句,也是浑然不会介意!   离军营已是不远,前方道路上出现个身穿青色官服的青年。   青年官员身量高挑,站在路中间,像是一根笔直挺立的桩子。   他面容瘦削,犀利的目光扫在袁旭身上,浑身流露着刚直不阿!   “阁下因何挡路?”勒住马,袁旭拱了拱手,淡然的问了一句。   “在下姜冏,在此恭候县尉多时!”青年官员拱手回了一礼。 第47章 谁更像贼   姜冏?   袁旭好似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细细想了下,他陡然想起,甄逸在县府宴请他时,曾有个叫姜冏的廷掾没去。   “姜廷掾!”想起对方是谁,袁旭问道:“某将前去接管县兵,因何拦路?”   袁旭叫出他的名字,姜冏一愣,随后说道:“县尉来此,在下理当恭迎,只是……”   “区区接风宴,姜廷掾无须记挂!”深知他要说些什么,袁旭抖了下缰绳,不冷不热的甩下一句,策马从他身旁走过。   “县尉!在下有话要说!”转身面朝走过的袁旭,姜冏喊道:“还请县尉留步!”   “剿贼要紧,廷掾有话,日后再说!”袁旭头也没回,继续向前。   目送他的背影,姜冏苦笑了一下。   听说袁旭住在董和家中,有心提醒莫要招惹是非,无奈这位新任县尉根本不给他机会!   身为廷掾,持掌乡事,姜冏当然知道在上蔡百姓心中,县令甄逸与董和等人究竟是怎样的形象。   尤其贼人最近几次抢掠,明显是针对董和。   袁旭却住进了他的家里,一旦被贼人盯上,无非是没事找些麻烦!   好心提醒,袁旭却根本不予理会,姜冏再次喊道:“县尉,在下果真有紧要之事相商!”   “何事?”止住马,袁旭回头问了一句。   “请县尉莫要住在董宅!”毫不顾忌身在街市,姜冏高声喊道:“日后多了烦扰,莫怪在下未曾提醒!”   “有劳姜廷掾提点,某倒觉着住的舒坦!”不再和他多说,袁旭策马向前行去。   目送他远去,姜冏叹了一声,摇摇头走了。   好言劝不了该死的鬼!   喜欢住在董宅,那就由他住吧!   跟上袁旭,一个卫士小声提醒道:“公子,此人专程提醒,想来是有缘故!”   “无非贼人盯上董和而已。”压低了声音,袁旭说道:“若不住在董和府上,某又如何查明实情?我等终究要走,只是剿灭贼人,喜了官绅苦了百姓,于心何安?”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几个卫士和小祝却能听的真切。   小祝依旧一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只是好奇的看着街边景致。   四个卫士却是面带沉思。   攻破易京之前,袁旭只是袁谭麾下火头军头领。   城破之后,袁谭、袁尚争相与他往来,甚至还都在袁绍面前为他请功。   这样的事情在军中传的最快!   卫士们当然知道奉命离开易京的袁旭,和曾做火头军头领的袁旭有所不同。   只是他们还想不明白,调查此事,因何非要住在董和家中!   姜冏拦路的地方离军营不远。   穿过一条街,袁旭等人来到军营外。   两个县兵抱着长槊,懒洋洋的在门外站着。   身穿重甲的袁旭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陡然一振,连忙挺直胸膛。   胸膛挺的倒是直,只是站的依旧不伦不类,与围攻易京的袁军将士相去甚远。   瞥了他们一眼,袁旭并没理会,径直进入军营。   从县兵身旁经过,一个卫士瞪了他们一下,低声喝道:“站直了!像个什么样子!”   被卫士训了一句,两个县兵再次挺了挺胸,站的比刚才更直。   袁旭进入军营,消息很快传到临时持掌的十夫长耳中。   带着两个县兵,匆匆忙忙迎了上来,一见袁旭,十夫长就躬身行礼道:“见过县尉!”   “你我从未谋面,如何晓得某是县尉?”骑在马背上,低头看着十夫长,袁旭问了一句。   “县尉身穿重甲,一看便知!”低着头,十夫长如实应了。   “倒是个有眼力的!”咧嘴一笑,袁旭说道:“既是如此,把将士们唤来,与某见上一面!”   “诺!”十夫长应了,向身后跟着的县兵说道:“把人都叫来!”   县兵得令离去,十夫长则恭恭敬敬的立于一旁。   军营不大,驻扎的县兵更少。   很快袁旭面前出现了一支七十多人的队伍!   人数少倒也罢了,在他面前列队的七十多名县兵,一个个萎靡不振,发髻凌乱、铠甲松散,根本不像能打仗的样子!   “这些是兵?”指着县兵,袁旭向十夫长问道:“你确定这些是兵?”   面对他的质问,十夫长面如土色,低着头连吭都不敢吭上一声。   “某从易京战场下来,深知什么才是兵!”环顾七十多名县兵,袁旭说道:“你等充其量只是穿着铠甲的农夫!”   “给你十天,将他们训成真正的兵!”甩下一句,袁旭兜转战马就走。   “县尉!”唤了他一声,袁旭止马回头,十夫长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了?”眉头皱着,袁旭说道:“有话快说,莫要吞吞吐吐!”   “军械数月未换,粮草也是……”本想说也是克扣了不少,十夫长终究没说出口。   他并不知道这位县尉是不是和县令等人一样!   万一遇个克扣粮草的县尉,说出实情无非找死!   “兵无粮不战,马无草不行!”已明白怎么回事,袁旭说道:“去县中府库领取,若有人不给,只管搬了,让他找某说话!”   十夫长和县兵全都愣了。   以前那位县尉,生怕给他们发的多了,就算马匹口中的一根草,也要揪下半截克扣。   眼前这位,不仅让他们去领粮草、兵械,甚至还明明白白的表态,如果不发就明抢,摆明了会给他们撑腰!   搅闹甚欢的贼人也是从未抢过府库!   新任县尉才进军营,就指使县兵不给就抢,与贼人比起来,谁才更像贼?   “只有十天,十天后,某若见你等还是这般模样,定会军法处置!”再次甩下一句,袁旭兜马就走!   允了粮草、兵械,十夫长和县兵士气顿时大涨,纷纷应了声:“诺!”   跟着袁旭出了军营,卫士们是满头雾水。   其中一人小声问道:“公子,这便看好了?不说些什么?”   “说什么?”看了一眼那卫士,袁旭说道:“肚子都填不饱,要他们打的什么仗?先让他们领了粮草,填饱了肚子,某才有话说!” 第48章 去老子面前和儿子说理   数月未更换军械,也没领取粮草,县兵早窝着满肚子火。   袁旭才离开,十夫长就带着人匆匆往府库赶去。   看守府库的是县府中的几个差人。   见一群县兵来了,领头差人迎了上来。   “站住!做甚?”止住县兵,差人问了一句。   “奉县尉之命前来领取兵械、粮草!”十夫长腰杆挺的笔直,对那差人说道:“军令如山,你等莫要阻拦!”   “此处乃是县中府库,未有县令批文……”   “少他娘跟老子放屁!”打断了差人,十夫长说道:“我等已是数月未更换兵械,衣甲老旧、矛戈锈蚀,粮草也是数月未发,军中所余甚至不足果腹!县尉有令,要我等即刻领取,莫非你等胆敢阻拦!”   “你等莫不是欲要强抢?”十夫长态度蛮横,差人也不敢招惹,连忙说道:“你等就不怕某告知县令……”   “抢便抢了,你待怎的?”差人出言威胁,有人撑腰的十夫长根本不做理会,向身后一招手:“将士们,搬!”   数十名县兵持着兵刃冲向府库。   差人仅有数名,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冲了进去。   一袋袋粮草搬了出来,一件件衣甲被县兵用麻包装起,扛着返回军营去了。   “早便告知你等,此乃县尉命令!”搬了不少衣甲、粮草,十夫长离去时对差人说道:“县尉要某给你等带句话,谁若不服,找他说话!”   府库被抢,十夫长又搬出袁旭,差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县兵志得意满的返回军营。   不过小半个时辰,才返回董宅的袁旭得到甄逸相邀,请他去县府商议要事。   根本不用想,袁旭都明白是县兵抢了府库。   带着四名卫士离开董宅,他径直往县府去了。   府库被抢并非小事,县中官员尽数来到县府,就连接风宴没到场的姜冏也被召了来。   袁旭到时,官员们早已在正厅等着。   “挺热闹啊!”咧嘴一乐,袁旭向众人拱了拱手:“袁某有礼了!”   “县尉!”袁旭毕竟是河北袁家的人,虽说纵兵抢掠府库,甄逸也不敢明着得罪他,极力克制着愤怒说道:“因何纵容县兵抢夺府库?”   “有这种事?”假装不知情,袁旭反问道:“府库如何被抢?可有伤人?抢走多少物资?”   “县兵闯进府库,说是县尉之意,搬走粮草三百石,衣甲百余套,另有铜钱若干!”袁旭否认知情,甄逸松了口气说道:“县尉既是不知,此事便好办了!”   “这件事啊!是某让做的!”哪想到,袁旭一句话,让甄逸顿时满头黑线。   本打算把袁旭撇清,处置了十夫长,再追回被抢物资。   哪想到他居然一口承认是他让做的!   县令节制县尉,如果换个人做县尉,甄逸并非没有办法。   然而袁旭是袁家的人,给甄逸一百个胆子,也是不敢将他怎样。   “县尉如此,恐为不妥……”面带纠葛,甄逸说道:“若县兵交还抢夺之物……”   “你等还想不想剿灭贼人?”打断甄逸,袁旭说道:“若是不想,某这便将县兵解散,让他们交还衣甲、粮草!”   贼人虽说没进过上蔡城,然而出城的路上随时可能遇见。   往来商贾、官员外宅都在被威胁的范围!   剿灭他们迫在眉睫!   官员们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   府库中的物资对他们来说,和自家后院种的葡萄一样,想摘就摘。   然而贼人不剿,一旦闹起事来,他们又无力捂住!   葡萄再好,说不准都是别人的!   袁旭一句话,把包括甄逸在内的所有官员全都问的哑口无言。   “县尉!”众人沉默,姜冏站了出来:“县兵剿贼固然紧要,然而……”   “姜廷掾,别和某说法令!”打断了姜冏,袁旭说道:“某曾在军中,也曾与三军将士并肩厮杀,深知遭逢战事,将士均是以命去搏!剿灭贼人,虽不同攻城略地,却也是拼死搏杀!县中兵士个个面黄肌瘦、毫无斗志,数月未发粮草,未换兵甲。你等要某如何领他们前去剿贼?”   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官员们个个把脸扭了过去,不敢与袁旭对视。   克扣县兵口粮、兵甲,是已故县尉的主意,当初在场官员中,除了姜冏未有参与,谁又能洗脱干系?   “若在军中,克扣军粮乃是死罪!”环顾众人,袁旭说道:“某不欲将此事闹大,然而谁若对此不满,可与某一同前去与大将军说上一说!”   以将士辛苦为名,还不足以震撼官员。   既想中饱私囊,他们根本顾忌不到这些,即使有些悔意,无非也因贼人闹的欢腾,需要县兵前去剿灭!   真正有杀伤力的,恰恰是袁旭最后一句话。   去找大将军说上一说。   谁是大将军?   袁绍!   袁旭和袁绍什么关系?   父子!   跟儿子在父亲面前说理,不是脑袋多了怕砍的不够,还是什么?   深知拿袁旭没有办法,甄逸陪着笑说道:“此事既是县尉安排,那便如此好了。还望县尉补上一份清单,交由府库备存!”   镇住了甄逸等人,袁旭心中得意,脸上却依旧是一副义愤填膺的神情。   “罢了,此等小事,某也不愿烦扰家父!”干脆不再说大将军,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口称“家父”,袁旭说道:“此事就此作罢,某补上一份清单便是!”   “若无他事,某且告退!”拱了拱手,也不等甄逸等人回应,袁旭转身就走。   看着他的背影,姜冏倒觉着迷茫了。   本以为他住在董和家,与甄逸等人必定同流合污。   没想到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姜冏虽是看不惯上蔡官场习气,却不敢像袁旭这样不计后果!   他觉着有些看不懂袁旭!   明明和甄逸等人走的很近,做事却又丝毫不留情面!   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更觉着看不懂袁旭的还有甄逸。   将他安置在董和家中,本以为他已被拉拢,哪想到竟会纵容县兵抢劫府库! 第49章 三小姐送来的糕点   离开县府,袁旭带着卫士走上街道。   “公子三言两语打发了上蔡官员,换做旁人定是不成?”一个卫士拍了句袁旭马屁。   “两个原因他们不敢将事情闹大!”袁旭低声说道:“一个原因,某是袁家人,他们不敢开罪!另一个原因则是己正方可正人,除了姜冏,此处官员有几个问心无愧?”   袁旭提起姜冏,一个卫士说道:“公子对姜冏……”   “除了蠢和耿直,并无其他印象!”   他的回答出乎了四名卫士的意料。   他们还以为姜冏会得到赞扬,没想到竟被冠了个蠢的名头!   压低了声音,袁旭说道:“姜冏空有一腔正气,自绝与他人往来,不过独善其身而已,于上蔡又有多少好处?”   “无奸不商,无奸不官!”没人应声,袁旭接着说道:“做个好官,为地方做些实事,并非一身傲然树起不屑与人为伍的超脱形象。而是要学会圆滑,方可游刃有余!”   四名卫士由衷的赞同这些说法。   不说远的,只说眼前。   袁旭与甄逸、董和等人十分亲近,甚至住进了董和家中,却做出纵容县兵抢夺府库,让甄逸等人哑口无言的事来!   论奸诈,整个上蔡城的官员加起来,也要比这位小爷差上半截。   回到董宅,经过内院小路。   秋千依旧,玩耍的女子却已不在。   才到住处,念儿就迎了上来。   “三小姐着人送了些糕点。”欠身一礼,念儿说道:“说是她亲手做的。”   与董宅小姐并不相熟,袁旭实在想不到送他糕点的理由。   “你等回房歇着吧!”吩咐了卫士,他与念儿一道回了屋。   屋内小桌上摆着一只托盘。   两只精致的小碟码放在托盘上。   小蝶里盛的是一些做工粗糙的糕点。   “三小姐可说因何送来糕点?”看着糕点,袁旭追问了一句。   “并未明说!”低着头,念儿说道:“想来是尽地主之谊……”   这样的解释,不仅袁旭不相信,就连念儿自己也不信!   尽地主之谊自有董和,哪轮到区区董家三小姐?   “某应收还是不应?”捏起一块糕点看了看,袁旭突然向念儿问了一句。   “奴婢只管伺候公子,至于公子决断,不敢随意插嘴!”念儿诚惶诚恐的应道。   她的回答,根本没给袁旭任何提示。   “小小年纪,如此圆滑!”微微一笑,袁旭说道:“再过两年如何了得?”   小脸一红,念儿没敢吭声。   “无功不受禄,原样送回却是折了女儿家颜面!”想了一下,袁旭说道:“你去取碗煮熟的粟米,再寻些蜂蜜。”   “公子是要……”抬起头看着袁旭,念儿一脸茫然。   “收是不会收的,某改改形状,做的精致些,你再给送回去!”   “……”   念儿不太相信,出身袁家的公子,竟会烹制糕点。   “愣着作甚,快去!”见她迟疑,袁旭催了一声。   醒觉过来,念儿连忙应了,退出房间。   没过多会,她找回了一碗粟米和些许蜂蜜。   袁旭烹制糕点,需要的铜炉和小锅,她也从伙房取了。   懂得举一反三,袁旭对她行事十分满意。   送糕点的三小姐,正是早上袁旭在后宅看见荡秋千的董晴。   将董晴送的糕点放进小盆,兑水搅拌成糊状,又添了熟粟米和蜂蜜,袁旭把它们捏成了很好看的花色。   看着他的举动,念儿心底暗暗惊诧。   袁家公子,竟懂得烹饪之法,实在令她诧异莫名!   把捏成形状的糕点摆在小锅中,随着袁旭的烹烤,糕点从白色转为金黄。   念儿也闻到了一股从未闻过的浓郁香味。   “要不要尝尝?”抬头看了她一眼,袁旭咧嘴一笑。   “公子赠于三小姐,奴婢不敢!”诚惶诚恐的应了,念儿低着头,恨不能屏住呼吸不再闻那香味。   “糕点回锅重制,口感不会好到哪里!”翻烤着糕点,袁旭说道:“真要想吃,寻个机会某再做些便是!”   “折煞奴婢!”两腿一屈,念儿跪伏在地说道:“公子乃是贵人,万金之躯,奴婢下贱,如何敢劳公子……”   “以后莫说这种话!”打断了她,袁旭敛起笑容严肃地说道:“外人面前勿论,若是只有你我,可随意一些!”   “诺!”念儿虽是应了,依旧满心惶恐。   区区婢女,她又如何敢与袁旭随意?   “起身吧!”虚抬了下手,袁旭吩咐了一声。   道了声谢,念儿起身立于一旁,头比先前垂的更低,根本不敢多看袁旭一眼。   深知一时半会改变不了她的观念,袁旭不再坚持,专注的烹制糕点。   没过多会糕点完成,盛放到小碟中,他对念儿说道:“给三小姐送去,莫说某用她送来的糕点烹制此物,只说回礼便可!”   将小碟摆放在托盘上,念儿退出了房间。   房间内,还弥漫着糕点的香味。   忙活了半天,袁旭觉得有些乏了,抻了个懒腰起身走进里间。   捧着托盘出门,念儿还没到小院门口,迎面遇见了两个卫士。   “念儿姑娘,何处去?”与她打了个招呼,其中一个卫士问了句。   捧着托盘,念儿说道:“公子着小婢送些糕点给三小姐!”   得知袁旭让她送糕点,两个卫士顿时眸子烁烁放光,与念儿打招呼的追问道:“公子做的?”   “正是……”   念儿才应了,那卫士就腆着脸赔笑说道:“姑娘可否赏一块给某尝尝?”   “不好吧?”一旁的卫士虽是有着同样的念头,却迟疑着说道:“毕竟是公子送给董家小姐的!”   “公子手艺冠绝天下!”讨要糕点的卫士舔了舔嘴唇:“能吃一块,当真赛过得道升仙。”   念儿赶忙把托盘护在怀中,小脸通红说道:“你二人怎可这样?”   “姑娘莫慌!”另一卫士见念儿紧张起来,赶忙说道:“公子未允,给我二人十个胆子,也不敢擅自品尝……”   卫士炙热的目光,让念儿觉着心慌。   欠了欠身,告了个退,捧着托盘她匆匆走出小院! 第50章 惹恼了女人   董晴住处离小院不远。   念儿到时,她正对着铜镜梳妆。   铜镜映出的容颜如同盛开的月季,美的娇艳欲滴!   “果真是县尉亲手烹制?”看了一眼摆在一旁的糕点,她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   “正是!”垂手肃立,念儿说道:“公子特意烹制,着婢子送于小姐品尝!”   甜甜一笑,董晴说道:“辛苦你了!”   “来人,看赏!”向伺候他的婢女吩咐了一句,董晴素手轻抚脸颊,铜镜映出她的颜容,越发美艳。   赏了念儿,待她出门之后,董晴小声对婢女说道:“只欲害袁旭一害,不想他竟是如此解得风情。将姐妹们唤来,只说袁旭回了礼!”   “诺!”她有心显摆,婢女当然明白,应了一声,招呼其他董家小姐去了。   董晴得了袁旭回礼,小姐们当然想看看是真是假。   没过多会,她们就纷纷来到董晴闺房。   十多个少女环坐,莺莺燕燕一片,恰是一道俏丽的风景。   “晴儿妹妹生的美,自是可得县尉青眼。”最年长的少女捧着一块精致糕点,酸溜溜地说道:“县尉亲手为妹妹烹制糕点,不久之后,祖父应是得偿所愿!”   “大姐这话说的,听着怎的这般别扭!”另一个女子接口说道:“晴儿姐姐何止生的美?手儿也巧,若非先做了糕点送给县尉,又如何得了回礼?只恨我等笨拙,比不得姐姐!”   “好了,都莫说了!”甜甜笑着,董晴说道:“送他糕点,无非是想害他一害,不料竟是得了回礼!”   “晴儿姐姐!”年岁最小的女子吃着糕点,向董晴问道:“若是县尉吃了糕点,晓得姐姐害他……”   董晴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有心吩咐婢女告知袁旭千万不可吃了她让人送去的糕点,姐妹们又都在场,那么做无疑是丢了颜面。   若是不说,一旦后果产生,袁旭必定想到是她暗中做故,才培养起的联系瞬间就会崩坍。   对袁旭倒没有特别的感觉,无非是英俊些罢了,英俊后生随处可见。   嫁到袁家才是对她有着极大的诱惑!   河北袁家四世三公,现今又如日中天。   成了袁家的儿媳,哪怕只是庶子的妾室,也要比嫁给商人之子尊荣的多!   小妹提醒,让董晴心中顿生烦闷。   只能盼着袁旭没吃她让人送去的糕点,董晴对姐妹们说道:“好了,莫说这些闲话!你等都尝尝,看看县尉手艺如何?”   “滋味绝美,从未吃过如此美味!”已经在吃的小妹赞了一声。   其他董家小姐,半信半疑的也都将糕点放进口中。   只是咬了一口,众人纷纷赞誉不绝!   糕点不多,为了显摆,大多分给了姐妹们,董晴只留下了一块。   姐妹们对袁旭的手艺赞不绝口,她还是半信半疑,将糕点放进口中。   糕点入口,酥脆鲜香,与她着人给袁旭送去的,简直是天壤之别。   细细咀嚼,董晴甚至不舍得将剩下的半块糕点放进口中。   小小的糕点,终究经不住品味,虽是不舍,最后的半块还是被她吃了下去。   “哎呦!”才吃下糕点,董晴听到小妹发出痛苦的叫声:“肚子疼死了!”   捂着肚子,小妹佝着腰,丝毫没有淑女风范的跑了出去。   她才出门,屋内的众女子纷纷面带痛苦捂住了肚子。   正想询问姐妹们怎了,董晴陡然觉着肚子一疼,身体某个部位一紧,也是痛苦的“哎呦”了一声。   半个多时辰之后,小脸蜡黄的董晴从恭所走了出来。   在婢女搀扶下,她走路都有些飘忽。   仅仅半个时辰,她已是连上了七次恭所!   好汉尚且经不住三拉,别说一个娇俏可人的小女子半个时辰内,连着拉了七次!   其他董家小姐比她也好不到哪里。   半个多时辰,她们的随身婢女唯一在做的,就是陪着她们不停的往恭所跑。   “晴儿妹妹……怕是县尉晓得……你在糕点中放了……巴豆……”大姐出了恭所,捂着肚子,痛苦地说道:“如法炮制……也来害你……”   “哎呦!”话才说完,她又痛叫了一声,返身钻进了恭所。   董晴手捂小腹,咬着牙说道:“好你个袁旭!今日之仇,本小姐必报!”   满宅子的小姐集体蹲茅房,袁旭却是浑然不知。   他更不会知道,只因不肯收董晴的糕点,稍稍做了改动当做回礼,竟是惹恼了一位女子。   如果知道这些,袁旭就算是把原物送回去,让董晴失了面子,也绝不会做画蛇添足的事情!   躺了整个下午,始终没有睡着,临近傍晚,他终于躺不住了!   起身打开房门,站在门口抻了个懒腰,他仰脸望向天空。   云朵被镀上橘色的光晕,天边残霞如血,通红的落日悬于天际,好似不甘落暮,向大地投射最后的余晖。   “公子!”仰望天空,正欣赏着落日美景,一个卫士走了过来。   看向卫士,袁旭没有说话。   “明日公子可去军营?”   “去军营做甚?”   袁旭的回应,让卫士顿感迷茫。   贼人闹的沸沸扬扬,没有带兵前来,剿灭他们只能依靠城内县兵。   不去军营,不操持县兵训练,又如何灭了贼人?   “兵士不练,公子如何剿贼?”没能忍住心中疑惑,卫士最终问出了口。   “县兵疏于训练且人数太少,某可不敢带他们前去剿贼!”咧嘴一笑,袁旭回了一句。   他的回答更让卫士满头雾水。   不用县兵,难不成来到上蔡只是打个秋风?   “你等好生准备,可否剿贼只看今晚。”打了个哈欠,袁旭说道:“好困啊!”   他一脸的惫懒,话也说的含含混混,更让卫士心中没底。   没有调拨县兵,只带着四个人就大言剿贼!   显歆公子不是疯了就是被贼人给吓傻了!   居然胡言乱语起来!   “愣着作甚?还不告知他们?”卫士只顾发呆没有动步,袁旭冲他一瞪眼,催了一句。   反应过来的卫士连忙应了,抱拳退下。 第51章 活下去的选择   夜色笼罩上蔡,清寂浸染城池。   董家内宅,与袁旭住处相隔不远的小院。   墙头蹲着一条黑影。   四下张望未发现异常,黑影纵身跳下院墙。   几乎脚不沾地的蹿到一间房外,他轻轻推开门,房门发出“吱呀”一声怪响。   一个中年女子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昨日已是说过,莫要再来!”   黑影没有吭声,侧身进入屋内。   “知道你还活着,娘就放心了!”中年女子的声音再度传出。   “我要带你走!”黑影终于说话了:“谁若阻拦,某必杀之!”   “不!”中年女子断然拒绝:“娘不走!娘不要你杀人!”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黑黢黢的房间里,娘儿俩彼此无言。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猛的回头,黑影耳朵支愣了起来。   “小祝,不用藏了!”正要藏身门后,外面传来了袁旭的声音:“某知道你在此!”   听到袁旭的声音,黑影果然没再藏起。   点燃了油灯,昏黄的光芒瞬间铺满房间。光亮映照在脸上,小祝凝重的面容与傻兮兮的模样判若两人!   袁旭出现在门口。   他的身后并没有跟随卫士!   “县尉怎晓得是某?”冷着脸,小祝毫无感情的问了一句。   县尉?   从小祝口中得知袁旭身份,中年女子吃了一惊,连忙起身向他行礼。   “你告诉我的!”拱手回了一礼,袁旭先是答了小祝,随后问道:“这位想必是祝夫人?”   “民女祝氏叩见县尉!”低着头,祝夫人应了一声。   她的发髻蓬松,衣衫有些凌乱,显是多日未精心梳洗。   “某也认为夫人应随小祝离去!”看向小祝,袁旭说道:“游走世间,虽说随时会被人夺了性命,却也强如在此日日哀伤!”   “县尉意欲如何?”小祝眉头一拧,语气略带不善:“因何偷听我母子说话?”   “半夜醒转,见你不着特来找寻,无意听到而已!”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袁旭说道:“莫要诬赖好人!”   “与县尉相处两日,晓得你与城内官员并非一丘之貉,某不欲杀汝……”   小祝本想让袁旭离去,没想到袁旭却打断了他:“某并未想过要死,只是打算替你劝劝祝夫人而已!”   狐疑的看着他,小祝没再吭声。   袁旭的想法,他自认永远都不会明白!   身为县尉却纵容县兵抢夺府库,放在小祝身上,他绝对做不出来!   然而袁旭却做了!   不仅做了,还做的正大光明、冠冕堂皇!做的全县官员哑口无言只能默许!   “民妇不走!”低着头,祝夫人轻声说道:“有劳县尉挂心……”   “夫人不走,小祝项上人头怕是难保!”进入屋内,袁旭说道:“纠集贼人、劫掠官商、残害官员,诸多罪名,即便有一千颗脑袋也是不够砍!”   祝夫人吃了一惊。   十多年没见儿子,没想到他竟是沦落到了如此田地!   与贼人勾结……   只是想想,祝夫人都觉着心惊肉跳!   “莫要信他胡说!”眉头一拧,小祝瞪了袁旭一眼。   “不过说了句实话,因何瞪某?”淡然一笑,袁旭说道:“你敢说董家财货并非你等劫夺?前任县尉并非你等所杀?”   “我等劫夺董家财货确有此事,诛杀前任县尉着实未做!”冷哼了一声,小祝说道:“上蔡城外,也非只有我等!”   小祝的回应,让袁旭吃了一惊。   他虽装疯卖傻,却并非敢做不敢当的小人!   前任县尉不是他们所杀,动手的就另有其人……   “某有一事不明!”袁旭面容沉了下来,小祝接着说道:“县尉如何看出某会来此?”   “已是说了,你告诉我的!”寻思着另一拨贼人是谁,袁旭应道:“头天晚上你翻墙来此,某便晓得了!”   脸色阴沉,小祝下意识的将手按倒了腰间剑柄上。   袁旭的心机让他觉着可怕!   头天已是发现,竟隐忍整日未提!   小祝觉着他在袁旭面前像是被剥尽了衣服,完全袒露着!   瞟了一眼他按剑的手,袁旭淡淡地说道:“莫非汝未发觉,某并未带卫士前来?”   袁旭出现时,小祝就发现他身后没有卫士。   他如此一说,更让小祝心中没底。   “某若有事,卫士即刻便会返回邺城!”带着浅笑,袁旭说道:“他们打是打不过,跑应是还有些能耐!袁家一旦晓得,你以为天下之大,可还有容身之处?”   眸子闪过一抹精芒,小祝放开按剑的手。   “夫人须随你走,只是并非现在!”见他放开了剑,袁旭说道:“若要活下去,汝唯有追随某!”   冷哼了一声,小祝问道:“因何?”   “甄逸求援,说你等乃是黄巾贼人!”   “那又如何?”   “你等倘若势大,朝廷或可招安。人数不多,天下豪雄岂会放过?”   小祝没有吭声。   袁旭说的他都明白。   追随他的兄弟不过三二十人,啸聚城外的贼人并非他们!   不过时常劫掠董和一些财帛,黄巾贼的罪名他们却是背负不起!   “某有何好处?”沉默片刻,小祝终于动摇。   “不死!”袁旭斩钉截铁地说道:“日后也可接夫人离去,以尽孝道!”   “你说日后?”   “是日后!”袁旭回答的更加坚决:“眼下并非带走夫人最佳时机,董和所做之事,某自会追究!至于甄逸等人,某也会全力惩办!在那之前,唯有隐忍!”   拧起眉头想了片刻,小祝看向祝夫人。   祝夫人也在看着他。   母亲的目光流露出担忧,小祝心头一紧,终于松口说道:“倘若县尉可遵诺言,某便追随又待如何?”   嘴角浮起一抹笑意,袁旭看向祝夫人:“夫人,可否与在下单独一叙?”   “县尉要作甚?”生怕袁旭说出不该说的话,小祝顿时紧张起来。   “问些闲话而已!”回应小祝,袁旭却看向祝夫人。   “娘要与县尉说些话儿……”以祈求的目光看着小祝,祝夫人说道:“我儿可否回避?” 第52章 搅浑水还要抱得美人归   从祝夫人口中得知小祝生世,了解十多年前发生的一幕,袁旭终于明白他因何如此憎恨董和。   一番攀谈,他确定了一件事!   针对董和的是小祝等人,而诛杀上任县尉的,则另有其人!   毕竟小祝等人没有杀官泄愤的理由!   “你与我娘说了些什么?”袁旭才出门,小祝就迎了上来。   “放心,不过说些你儿时的事情!”咧嘴一笑,袁旭说道:“某已晓得你因何憎恨董和。所谓无商不奸,董和在城中人望很是不好,却还没到非杀不可的程度!”   脸色阴沉了下来,凝视着袁旭,小祝没有吭声。   “不过你想杀,某便助你杀他!”丢下一句,袁旭径直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小祝心底一片茫然。   早得到袁旭会来上蔡的消息,他于半道假扮偶遇。   光着膀子冻的要死,好不容易树立起傻子的形象。   这两日更加卖力装疯卖傻,无非是要袁旭忽视他。   然而袁旭并没被假象蒙蔽,反倒在看穿一切的情况下,依旧保持沉默,直到在此将他堵住!   心机如此之深,跟随他,日后是福是祸,小祝不敢断言!   答应袁旭,只因他没有选择。   黄巾贼的罪名他背负不起,母亲虽是多年未见,对他几乎没有养育之恩,她的安危,小祝却不得不挂在心上!   毕竟当年的事,她是无可奈何!   袁旭出门之后,祝夫人将房门关上,不再让小祝入内。   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小祝皱着眉头,跟在袁旭身后离开庭院。   小院外,四名卫士按剑而立,见袁旭和小祝出门,他们立刻迎上!   没有招呼卫士,袁旭径直从他们之间走过。   小祝也是阴沉着脸,紧跟在他的身后。   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觉着袁旭和小祝都很奇怪,卫士彼此看了一眼,才满头雾水的随后跟上。   夜已深沉,念儿已是睡下。   进了院子,小祝向袁旭问道:“不知县尉须多久,可将事情做成?”   “九天!”回头看着他,袁旭说道:“在那之前,有些事某必须知晓!”   看了看跟在身后的卫士,小祝没有开口。   深知他不想让卫士们听了去,袁旭摆了摆手。   纷纷抱拳告了退,四名卫士回他们的房间去了。   卫士都很纳闷,白天小祝还形如痴傻,此刻却像是变了个人?   与小祝面对面站在庭院中,袁旭没有催问。   他已看出小祝对母亲十分重视!   不为其他,只为母亲,袁旭想知道的,他也必定知无不言!   “叔侄二人,马飞、马义!”片刻之后,小祝说道:“诛杀上任县尉的,便是他们!”   “为人如何?”   “可谓豪杰,只是……”   小祝话说了一半,把后半截咽了回去。   “县尉若是遇见,小心些便是!”没说出后面的话,小祝先是提醒了一句才说道:“有某在,他们不敢将县尉如何!”   没再追问,袁旭已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可否告知真名?”岔开话题,他问起了小祝名姓。   “早已告知县尉,因何又问?”   想到当日初见,小祝掏给他看的木牌……   祝公道!   果然是祝公道!   袁旭曾经见过这个名字,但是了解不多!   他唯一知道的,祝公道是个侠客,至于如何行侠仗义,他却并不了解!   侠客行事,往往出人意表,祝公道装疯卖傻,也是顺理成章!   “县尉何时看出某是装傻?”心存疑惑,祝公道没忍住问出了口。   “进城之后!”袁旭毫不隐瞒地说道:“自甄逸于官府摆设接风宴,某便起疑!”   “破绽何在?”   “只因你比入城之前更傻!”   “……”   祝公道一阵无语!   入城之后,为了配合袁旭,也为了更得他的信任,祝公道刻意表现的更傻。   没想到,他认为天衣无缝的表演,却被袁旭看出了破绽!   早知如此,入城之时不如不做太多,或许袁旭此时还未看出破绽!   袁旭揭穿祝公道装傻,上蔡城外也还有人未睡。   离城三十里开外,一处村庄内的一间民宅亮着昏蒙的灯光。   风儿从窗口灌入,撩拨着油灯上的火苗。   火苗跳蹿,屋内光亮不住的晃动摇摆……   一个人临窗而立,望着黑黢黢的窗外,好似与小村夜色融为一体。   “将军,已是备妥!”房门轻轻打开,一人进入屋内,躬身说道:“两日后甄逸携女来此游玩,正是绝佳时机!”   “甄逸女儿倾国倾城!”没有回头,窗前之人淡淡地说道:“借助贼人之名,既可将上蔡搅乱分了袁公之心,助公子于邺城行事,又可一亲美人方泽,两全其美无非如此。”   “恭贺将军抱得美人归!”   “如此美色,某怎敢擅得?”窗边人转过身说道:“上蔡官员强取豪夺,早是失了民心!我等假扮乱贼,甄逸等人必是难以觉察!”   此人大约二十七八岁,身量高挑、肤色白皙。   他的眼睛不大,目光却很睿智,任凭是谁,也可一眼看出他眸子中的深邃、阴骘。   抱拳躬身,立于屋内的汉子没敢吭声。   眼前这位将军,奉了袁公之子之令来此行事。   他身份卑微,攀附如此富贵已是尊荣无比,哪里还敢追问更多。   “你且去吧!”摆了摆手,窗边之人再次转过身,望着窗外苍茫夜色。   应了一声,汉子退出了房间。   离开房间,他长长的吁了口气。   屋内将军是兄长引荐,暗中算计甄逸,也是兄长献的计策!   甄逸不过是上蔡县令,以袁家公子的身份,整治他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搅浑上蔡这摊水,幕后公子无非是要袁公分心,好在邺城暗中做些什么!   至于邺城有何安排,他想不明白,也不敢去想。   他所能做的,只是帮着来此行事的将军,向甄家动手!   早就想好把罪责推脱到贼人头上,他还是觉着哪里有些不妥!   百密一疏,计策虽是完美,总会有些纰漏!   行事之前,还是多做计较更加稳妥!   毕竟一旦事败,首当其冲遭殃的是他和兄长! 第53章 戴斗笠的剑客   上半夜还是月清风高,下半夜天边飘来了成片的浓云。   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房檐上、树叶上、草地中,敲出“沙沙”的轻响。   天尚未亮,城内的青石路已被雨水浸透。   灰蒙蒙的街道上,一条身影缓慢的走着。   戴着一顶江南随处可见而在北方却极其稀少的斗笠,无法看清他的面容。   雨落在斗笠上,敲出的声音要比落在路边房檐上的更响。   街道尽头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六个差人出现在路口,手持长剑,迎着斗笠男飞快跑来。   停下脚步,斗笠男右手缓缓按在剑柄上。   他低着头,宽大的斗笠把脸挡的更加严实!   “汝是何人?”领头的差人抬剑指向他,高声喝问。   没有回应,他只是把长剑朝外抽了些。   见他拔剑,差人纷纷上前,将他团团围在正中。   低着头,正眼都没瞟六个差人一下,斗笠男冷哼了一声。   “汝究竟何人?”持剑指着他,领头差人再次喝问。   “某是何人,你等莫非不知?”一把抽出长剑,斗笠男右脚陡然后撤。   手臂翻转,长剑猛力后刺,一个差人还没反应过来,锋利的剑刃已戳进了小腹。   长剑拔出,鲜血飚溅,差人软软倒下。   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领头差人吃了一惊,高声喊道:“上!”   五名差人提剑上前,纵身扑向斗笠男!   嘴角牵出个阴森森的弧度,斗笠男手腕一翻,长剑划出一道银亮的光芒,迎着差人杀了上去。   数道弧光闪过,剑尖斜斜指向地面,他飞快的从差人之间冲了出去。   背朝差人,他不紧不慢的将长剑插入鞘中。   长剑入鞘的瞬间,高举长剑保持姿势不动的五个差人,几乎在同一时间,胸口喷涌出鲜血,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看都没多看他们一眼,斗笠男抬脚走向街道尽头。   他离去后,躺在地上的差人之中,有一个手指轻轻动了动。   半个多时辰以后,天已大亮。   雨还在落着,比夜里下的更大了一些。   站在廊檐下,看着落雨的小院,袁旭没有半点表情。   军营暂时不用去,他在上蔡城也没什么可做的事。   本打算趁这几天闲暇到处走走玩玩,然而一场雨却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公子!”正望着落雨的小院,一个卫士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不好了!城内出大事了!”   卫士是上过沙场的人,见惯了血肉横飞,不是十分重大的事情,他绝不可能如此!   不等他到跟前,袁旭先开口问道:“何事惊慌?”   “有六个差人被杀!”抱拳躬身,卫士说道:“杀人者手法利落,均是一剑毙命!”   差人为县府办事,百姓怕他们还来不及,如何敢向他们动手?   敢杀差人,而且一杀就是六个,必定是有人刻意为之!   “没有活口?”锁起眉头,袁旭追问了一句。   “本是有一个,却也死了!”   “临死之前可有说些什么?”   “只说是贼人所为!”   卫士的回答令袁旭眉头深蹙。   祝公道就在院中,他没有回去,听他号令的人必定不会轻举妄动!   另一拨贼人虽说杀过官员,行事却并非完全不讲章法。   说他们潜入城内杀差人,袁旭也是不信!   不是祝公道的人,也不是马氏叔侄的人!   杀人的又会是谁?   “甄县令可有前去勘察?”满腹疑惑,袁旭向卫士问道。   “去了!”   “我等也去看看!”   甩下一句,他抬脚就朝院子外走。   “公子,正在落雨,带上此物!”他刚下回廊,念儿就捧着一把雨伞跑了出来。   说是雨伞,不过有些伞的模样而已,与两千年后的雨伞还是有着很大的差别!   伞骨粗大,由烘干的竹子制成,伞面并非布料,而是蒙着一层羊皮。   羊皮很薄,薄到甚至能透过光亮!   朝念儿点了下头袁旭说道:“正在下雨,快回屋去,莫要着了凉!”   在董家做了多年婢女,一向卑微,从未有人关心过她可会着凉。   念儿愣了一下,眼圈微微泛了红!   应了一声跑回回廊,她并没有回屋,而是目送袁旭领着卫士和被他唤出来的祝公道离开小院。   出了小院,袁旭沿青石小路赶往正门。   离路边不远的一间屋内,董晴站在窗口,怒气冲冲的瞪着经过的袁旭。   雨越下越紧,雨点打在羊皮伞面上,“噼噼啪啪”的轻响很是悦耳。   六名差人被杀死在街道上。   甄逸带人赶到现场,担心事情闹大在城内引起恐慌,草草勘察就令人将尸体收敛。   袁旭赶到时,尸体已经不在,地上只余下几摊血渍。   不少百姓站在路两旁的房檐下,彼此交谈着什么。   一些人还朝不久前躺着尸体的路面指指点点。   撑着雨伞,袁旭看着地面的几摊血渍。   春雨细如丝,雨水冲力不足,并未把血渍洗去。   血渍喷溅的痕迹,依旧清晰可见!   “下手利落,一击毙命!”袁旭小声向祝公道问道:“你手下可有如此高手?”   祝公道回道:“某手下没有,也不信马飞、马义叔侄会做出这等事来!”   “为何?”他的回答印证了袁旭的猜测,却还是追问了一句。   “相熟,仅仅只是相熟而已!”无须说的太多,祝公道的回答已说明了一切!   袁旭当然不会再问!   他要的无非是印证心中早有的答案!   不是祝公道的手下,也不是马飞、马义叔侄的手下,下手之人又会是谁?   他的目的何在?   百姓们指指点点议论差人被杀,一些人甚至把注意力转到了袁旭等人身上。   招呼一声祝公道和卫士,袁旭说道:“走,去看看尸体!”   离开杀人现场,他和祝公道都是面无表情。   偷眼看着祝公道,四个卫士还在犯嘀咕。   傻乎乎的小祝,突然间像是变了个人!   不仅毫无憨傻之态,甚至冷静的连卫士都自愧不如!   难道钻进隔壁小院,促使他开窍了?   没人敢问,跟在二人身后,四名卫士只是心底揣测着究竟发生过什么! 第54章 伤口的细微差别   六名差人被杀,小小的上蔡沸腾了。   官员聚集县府,个个紧张不已!   贼人进城,甚至对差人痛下杀手!   自忖没做过多少好事的官员人人自危。   带着卫士和祝公道进入县府,袁旭劈头向迎上来的七狗问道:“尸体何在?”   朝角落的几间房一指,七狗说道:“仵作正在验尸……”   他指的方向,一顺排立着几间房。   房舍低矮,透着阴森森的气息,还没靠近,袁旭已觉着后脊梁蹿起阵阵寒意。   祝公道面无表情,好似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四个卫士无时不在观察他!   卫士们察觉到,他并非不关心此事,只是刻意装出淡然。   至于他为何要装,他们却看不通透!   经历过战场搏杀,从死人堆爬出来的他们并不关心被杀的差人。   更引起他们好奇的,是祝公道突然从痴儿转为深沉!   到了矮房前,袁旭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其中一间矮房内隐隐传出说话声。   房门关着,里面人在说什么,袁旭听的并不真切。   推开房门,他发现地上铺着几张草席,草席上平躺着几具赤条条的尸体。   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汉子正一边检查尸体,一边对其他人说着什么。   上蔡官员大多在前院等候,除了甄逸和仵作屋内还有两个人。   其中一人正是掌管乡事的廷掾姜冏,另一个则是蓄着两撇小胡子的青年官员。   官员皮肤白细,脸上半点血色也无。   袁旭出现在门口,屋里的几个人纷纷扭头看向他。   姜冏与年轻官员官位低于袁旭,二人口称官职,各自行了一礼。   才来上蔡当晚,袁旭也见过年轻官员,他只是一时想不起名姓与官职。   直到他报出,袁旭才想起,此人姓王名干,乃是上蔡门下游缴。   门下游缴,承担缉捕一职,六名差人被杀,难怪他会身在此处。   行礼之时袁旭发现王干微微哆嗦,显是吓破了胆。   凭他这点胆气缉捕凶手,想也不用去想!   拱了拱手算做回礼,袁旭向甄逸问道:“县令,可查出什么?”   摇了摇头,甄逸一脸茫然。   仵作抬起头,向袁旭等人行了一礼说道:“启禀诸公,小人已是验明,六具尸身均为一剑致命!切口细长却直达要害,可见凶犯剑法娴熟。”   “听闻一人在县令抵达之后方才死去。”看向甄逸,袁旭问道:“不知是哪具尸身?”   指着中间第三具,甄逸说道:“便是此人!”   走到甄逸指的尸体前,袁旭蹲了下去。   仔细勘验过伤口,他向仵作问道:“可发现此人伤口与别人不同?”   “并未发现!”仵作应道:“伤口所在部位一般无二,深度也是并无差池……”   “真的一般无二?”又检查了另两具尸体,袁旭嘴角牵起一抹怪异的弧度,向仵作追问了一句。   他的举动让甄逸顿感意外:“县尉通晓验尸?”   “不懂!”目视甄逸,袁旭说道:“某只懂得分辨伤口,至于验尸却是外行!”   曾拦过袁旭,企图阻止他与董和接近的姜冏,眼神有些复杂!   尚不及弱冠,又出身袁家,姜冏一直没看得起这位新任县尉,总觉着他不过是凭袁家出身来到上蔡任职。   甚至根本没对他成功剿贼抱有幻想!   县中出了命案,均为仵作检验尸体。   整日与尸体为伍,伤口不同,又怎会逃过仵作的眼睛?   袁旭却说他能看出不同,姜冏当然大为吃惊!   朝仵作招了招手,待他靠近,袁旭指着第三具尸体胸前的伤口说道:“此人伤口虽是自左肩下侧切入,却是深起浅止。”   他又指着另一具尸体胸前的伤口说道:“此人伤口,则是深度相当!”   分别看了看袁旭指过的两具尸体,仵作大吃一惊说道:“若非县尉提点,小人当真忽略!”   仵作印证了袁旭的说法,甄逸等人顿觉愕然!   “除一具尸体小腹贯穿,其余均为左胸中剑。”袁旭对屋内众人说道:“剑伤长短、深浅均匀,唯独此人与众不同,诸公可细想,凶犯究竟有何意图?”   “县尉之意?”甄逸和王干还在琢磨,姜冏已是眼睛一睁,愕然说道:“凶犯算准他可活到县令前往?”   袁旭蹙起眉头说道:“倘若如此,凶犯对自身剑术必是有着绝对信心!”   众人惊出一身冷汗!   贼人人数众多倒也罢了,县兵奋起,他们强攻上蔡也是不易!   如今却出现了一个剑术高超的凶犯!   倘若他真是贼人同党……   “或许只是巧合……”在屋内来回的踱了几步,袁旭捏着下巴说道:“没人可将时机拿捏到如此精准!”   甄逸等人满面愕然,还没从袁旭的分析中回过神。   “公道!”袁旭向门外喊了一声。   祝公道和卫士正在外面等候。   听见他的招呼,祝公道跨步进入屋内。   也都见过他,甄逸等人均是惊愕不已!   上次见到祝公道,他还是个混沌痴儿,此刻却一脸沉静,好似完全变了个人!   “公道乃某身边得力之人!”看出甄逸等人疑惑,袁旭说道:“为查明贼人,某特意嘱咐他先行两日暗中探访。与某会面之时装作痴傻,以利行事!不想连诸公也被欺蒙了!”   解释十分牵强,甄逸等人为官多年,当然不信。   门外的四名卫士也是一脸茫然。   袁军围攻易京,袁旭只是个火头军头领。   他手下哪来的得力之人?   莫非火头军卧虎藏龙,有着他们辨识不得的能人?   相互看了一眼,四个卫士都是满头雾水!   不过很快他们便坦然了!   毕竟他们都是袁绍身边的人,调拨给袁旭使用,对袁旭和袁谭军中伙夫并不是十分了解!   进入屋内,祝公道向众人拱了拱手。   “汝以为贼人之中,可有剑术如此精湛之人?”低头看着尸体,袁旭淡淡的问了一句。   “某曾偶遇贼人,并无擅剑之人!”祝公道应了一声,随后说道:“贼人武艺精湛者,一人使枪,一人使刀……” 第55章 不能弄破了相   甄逸等人并不蠢,当然看得出袁旭想说什么。   “县尉之意……”锁紧眉头,甄逸只问了半句。   “另有其人,且有意将我等目光引到贼人身上!”袁旭神色凝重,他只猜出有人意图嫁祸,却没想明白目的何在。   “因何?”姜冏忍不住追问。   摇了摇头袁旭并未作答。   六具尸体静静的躺着。   他们胸前的伤口像是一张张咧起的嘴,正嘲笑着袁旭等人!   离开县府,袁旭一路上都在想谁会做这些看似无用的事,又有谁会从中得利。   任何事都不可能无缘无故!   更何况杀人,而且一杀就是六个为县府办事的差人!   若非极大的好处,绝不会有人如此恣意妄为!   快到小院,袁旭向卫士吩咐道:“守住院门,任何人前来均须通禀,某与公道有事商议!”   四名卫士应了,进入小院站于两侧,目送袁旭和祝公道进入房间。   眼看二人进屋,一个卫士小声嘀咕道:“五公子身边何时多了如此神力之人?”   “我等乃是袁公遣派,并非公子心腹。”另一个卫士接过话茬:“安插人手,也无须知会我等!”   沉默!   没有答案,迷茫中的沉默。   袁旭和祝公道才回房,念儿走了出来。   她向卫士行了一礼正要离开,一个卫士压低声音问道:“念儿姑娘,你也被赶了出来?”   “公子差小婢取些鲜茶。”回了一声,念儿再不多说,匆匆离开小院。   取鲜茶……   卫士相互看了一眼,都撇了撇嘴。   袁旭住进小院,董家送来的物品一应齐备。   茶果等物更是不缺,哪里还需要她特意去取?   这小婢……   跟了公子两日,说话也学的不在重点了!   屋内,袁旭与祝公道相向而坐。   “此事不难,只是公子可否想过……”祝公道面露迟疑,好似不太情愿。   面带浅笑,袁旭说道:“马氏叔侄并非食人饿狼,有甚好怕!”   “他二人恨透上蔡官员……”   “叔侄二人所憎乃强抢豪夺者,与某何干?”   “公子毕竟是上蔡县尉……”   “某允公道之事未成,怎可轻易犯险?”淡然一笑,袁旭说道:“只管引荐,某必说服二人!”   “马氏叔侄憎恨上蔡官员,只因……”祝公道打算说出缘由,或许袁旭得知实情,会打消念头!   相处数日,他虽未察觉到袁旭有过人之处,却也并无恶感!   至少在祝公道看来,袁旭为人并不像上蔡其他官员那样劣迹斑斑。   “凡事均有因由!”打断祝公道,袁旭一脸决然:“以某所见与公道之言,叔侄二人并非恶徒,至于因何憎恨上蔡官员,终有一日某会明晓!现今紧要却并非此事!”   祝公道很无奈,只得应允:“公子执意要去,有某陪同或可无虞……”   浮起一抹笑容,袁旭拱了拱手:“多谢!”   回了一礼,祝公道心情并不轻松!   袁旭并不知道马氏叔侄憎恨上蔡官员的原因,他也不知道身为上蔡县尉,见那二人会有多大风险!   小小上蔡风起云涌,事情越来越复杂。   一心与马氏叔侄会面,袁旭并不知道,他在董宅也得罪了一些人!   一些连孔子都感叹难养的女子!   “糕点中下了巴豆,县尉丝毫无损,我等姐妹却是拉了整日……”董家小妹满脸愤懑。   董晴几乎是咬牙切齿:“轻视我等姐妹倒也罢了,暗中谋算却是难忍,若非整治他一场,此恨难消……”   大姐面露沉思好似想起了什么:“莫非……”   “巴豆打磨细腻,断不会看出!”同样心生疑惑,董晴向侍女吩咐道:“去将念儿唤来。”   “妹妹,依姐姐看还是算了……”素来胆小的二姐迟疑着开口:“他毕竟是县尉,若是开罪了,祖父不会放过我等。”   “二姐若是怕了,大可不必参与。”董晴语气有些不好,呛的二姐不敢再言语。   几个女子铁青着脸,只等念儿来到,从她口中问出袁旭究竟做了什么!   念儿毕竟是董家奴婢,虽伺候袁旭,三小姐召唤也是不敢不来。   没过多会,侍女就领回了念儿。   一进门就觉着气氛不对,念儿低着头,根本不敢与在坐的任何小姐对视。   “糕点果真是县尉亲手所做?”董晴也不绕弯,劈头问道:“他究竟掺了些什么?”   “蜂蜜……”垂着头,念儿怯怯的应了。   “胡说!”杏眼圆睁,董晴喝道:“倘若只有蜂蜜,我等姐妹因何腹痛整日?”   “还有粟米……”念儿头垂的更低。   袁旭特意吩咐,不可说出糕点是以董晴送去的回锅,念儿当然不肯招出。   俏脸冷峻,董晴杏眼微微眯了眯。   董晴俊俏,却并非温婉可人!   俏丽中透着野性,在董家小姐中也是惯了强势。   区区婢女,只是跟随县尉两日,就敢在她面前有所隐瞒,以她的脾气,是断难容忍的!   “说还是不说!”认定念儿有所隐瞒,董晴咬着银牙,冷冷的又追问了一句。   “奴婢不敢有丝毫隐瞒,县尉着实只掺了这两样……”   “住口!”怒喝一声,董晴向她的侍女吩咐道:“小贱婢非整治不肯说实话,取簪子,扎烂她的嘴!”   侍女应声取下发簪,正要上前,董家大姐连忙制止。   “晴儿恼怒,姐姐也是知晓。”止住侍女,董家大姐说道:“贱婢毕竟伺候县尉,脸蛋儿扎破了,县尉真个问起来,也是麻烦……”   “再问一次,说还是不说?”瞪了念儿一眼,董晴再次喝问。   低着头,念儿没吭声。   她毕竟是董家的婢女,就算董晴弄死了她,事后只要知会县府,交些铜钱也就了事。   只因袁旭曾有吩咐,自始至终,她都没想过交代出借用董晴所送糕点,回锅返礼的事。   在袁旭身边伺候,他不让说的,就算是死,也绝不能说出口!   “好!好!你很好!”念儿的沉默彻底激怒了董晴,她向侍女吩咐道:“大姐说的有理,莫要弄破了她的皮子,狠狠掌嘴!” 第56章 必须讨个说法   祝公道出外寻找马氏叔侄,安排袁旭与他们谋面。   小院中,袁旭让卫士搬了张矮桌,坐于树下品着香茗。   刚到上蔡,他曾以为这里的事情很简单。   无非是官逼民反,只须呈报袁绍整饬上蔡官场,再招抚贼人便可!   六名差人被杀,却让他看出上蔡的水很深!   品着香茗,袁旭向卫士问道:“念儿出门也有许久,因何至此未回?”   一个卫士正要应声,念儿低着头走了进来。   她的脚步很快,远远看见袁旭怔了一下,随后把头垂的更低,生怕被多看一眼。   反常的举动引起了袁旭的怀疑。   “念儿,你过来!”   垂着头,念儿迟疑着,最终只是向前走了两步。   “靠近些,抬起头。”她越是遮掩,袁旭越是怀疑。   依旧低着头,念儿没有吭声。   “某要你抬起头!”察觉不太对劲,袁旭不再像以往与她说话那样轻声细语,而是带着无法抗拒的低沉。   不敢违拗,念儿慢慢的把头抬起。   脸颊通红,泪水还在眼窝里打转转,显然受了很大的委屈。   “怎么回事?”眉头一拧,袁旭问道:“何人所为?”   “奴婢并不打紧,只是热……”眼泪差点忍不住落了下来,念儿还是想要隐瞒。   “初春时节,又不在火炉旁,你说热?”   再度把头低下,念儿嘴唇紧紧抿着。   “倘若是热,因何还有淤痕?”看出她在外面受了欺负,袁旭问道:“如实告知,究竟何人欺负了你?”   “公子莫恼,只是三小姐教训奴婢……”   念儿的声音低到几乎她自己都听不真切。   “把董和叫来!”听说是董家三小姐,袁旭向卫士吩咐了一句。   “求公子莫要唤主人前来!”袁旭让人去叫董和,念儿吓的双膝一屈,跪在地上,眼泪终于没能忍住:“小姐们吃了公子送的糕点,腹泻整日,只是把奴婢叫去问上一问,实不打紧。”   吃了送去的糕点腹泻整日?   袁旭眉头皱了起来。   他只在糕点中加了蜂蜜和粟米,口感会更好,却不可能导致人跑肚拉稀。   如果不是董晴送来的糕点有猫腻,董宅小姐又怎会像商量好的一样全都腹泻?   “某若留你在身边,你可愿意?”心知念儿惧怕董和,也顾虑到一旦他离开,董家会为难她,袁旭问了一句。   猛的抬头,念儿愕然看着他。   伺候袁旭两日,从未受过为难,眼前这位主人是她从没见过的随和。   追随袁旭这样的主人,她当然千肯万肯!   “把董和唤来!”念儿虽未说话,反应已说明了一切,袁旭再次向卫士吩咐道。   一个卫士拱手应了,转身离开小院。   “坐到某身旁。”看着念儿通红的脸颊,袁旭强忍心中不快,尽量轻柔的招呼道。   身为婢女,服从观念早已根深蒂固,别说让她坐在身旁,就算要她去死,她也不敢不做!   念儿当然不会违拗,起身走到袁旭身侧,挨着桌边坐了。   看着她的脸颊,袁旭脸色更加难看。   刚才距离较远,他并没看清,此时念儿坐在他身侧,脸颊淤痕清晰可见!   他并不想得罪董家三小姐!   对方毕竟是个女子!   欺负女人不是他的作风!   然而连身边侍女都保护不了,还妄谈什么成就大事?   他必须要个说法!   袁旭相邀,董和当然不敢怠慢。   在卫士的陪同下,他匆匆来到小院。   常年经商,接触的人不少,查看颜色董和早已熟门熟路!   才进小院,他就觉着气氛不对,发觉袁旭脸色不善,心底更是“咯噔”了一下!   来到袁旭面前,董和行了个大礼:“县尉召见,不知所为何事?”   “某欲从董公家中买个婢子,不知是否可行?”袁旭的语气很冷,丝毫没有商量的口吻,倒像是在告诉董和,这件事他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县尉看上何人,在下当亲自送至,何谈买字?”陪着笑,董和只巴望袁旭不要找他麻烦,哪敢有半句不肯!   “念儿不错,某打算要了!”   “既是如此,在下稍后便着人将念儿姑娘卖身契送来!”   本以为袁旭会找他麻烦,没想到只是开口讨要个婢女,董和顿时松了口气。   商贾之家,虽说富裕,却也不敢得罪地方官员!   更何况袁旭还是手握上蔡兵权的县尉!   府库他都敢让人去抢,区区董宅,哪经得住县兵折腾?   “念儿既是某的人,有些事某必须为她做主!”董和应了送出念儿,袁旭陡然把脸一冷。   “何人委屈了念儿姑娘,县尉如此恼怒?”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董和苦着脸说道:“还请县尉明言!”   “贵府三小姐,明知念儿伺候某,还将她唤去!”托起念儿下巴,让董和看清她的脸,袁旭冷冷地说道:“掌掴念儿,岂非与打在某的脸上一样?”   董和这才知道惹大事了!   家中孙女就属董晴脾气最烈。   十二三岁时,她因一个婢女打碎心爱之物而将人溺死。   只因是亲生孙女,董和才睁一眼闭一眼。   怎想到,竟然胆大到连袁旭身边的人都敢动!   微微哆嗦,董和说道:“县尉放心,在下必当惩治,给念儿姑娘个说法!”   念儿本是董家奴婢,为讨好袁旭才送到小院。   偏偏有个不开眼的三孙女。   什么时候惩治念儿不行,非选袁旭住在家中的日子动他身边的人!   董和心内一阵郁结。   假使董晴此时就在身边,董和真不敢肯定会不会扑上去把她生生掐死!   “把三小姐唤来,某有些话要问!”冷着脸,袁旭说道:“还有动手之人,一并唤来!”   “县尉放心,在下亲自前去!”生怕激怒了袁旭,董和诚惶诚恐的应了,告了个退匆忙离开小院。   董家孙女,以董晴相貌最美!   还曾打算让她与袁旭多接触,也好攀上河北袁家这支势力。   看样子亲是攀不成,反倒还惹来一身骚!   离开小院直奔董晴住处,董和恨的连牙根都痒痒! 第57章 如何来的如何去   袁旭面无表情,没人看出他究竟在想什么。   坐在桌侧,念儿低着头,根本不敢向前看上一眼。   在她和袁旭对面,一个侍女脑袋贴在双臂之间,臀部高高撅起跪伏在地,董晴则低头立于她的身后。   董和面带怒容瞪着董晴,一副要把她生吃了的架势。   “不知念儿如何得罪三小姐,致使小姐大怒,特意寻去掌掴?”一开口,袁旭就给董晴栽了个寻衅滋事的名头。   低着头,董晴没敢吱声。   在念儿面前她飞扬跋扈,此时坐在她对面的却是河北袁家来的县尉!   董和尚且处处巴结袁旭,生怕有半点照应不周,更不用说她只是区区董家小姐!   肃手而立,她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连大气也不敢出。   董和厉声喝道:“县尉问话,你哑了?”   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董晴嘴唇动了动:“是倩儿……”   倩儿正是跪伏在地的侍女,贴身伺候董晴,掌掴念儿也是她下的手!   董晴的回应,让袁旭对她不免有些轻视。   敢让侍女做事,却不敢承担,反倒把责任推到侍女的头上。   “如此贱婢,要她何用?”顺着董晴说法,董和向袁旭行了一礼说道:“贱婢开罪念儿姑娘,在下必当惩治!”   “如何惩治?莫非打死?”看向董和,袁旭冷冷问了一句。   并没听出他话中之意,董和应道:“倘若如此才可消了念儿姑娘心头之恨……”   “草菅人命,难怪贼人抢夺董家!”打断董和,袁旭问道:“些许小事,也须用命来填?”   跪伏在地,倩儿浑身都在哆嗦。   身为婢女,她的命极其卑贱!   董晴招惹了得罪不起的人,为消袁旭火气,承担最重责罚的却会是她!   只为给袁旭出气,将她打杀也不是没有可能!   董和没敢再说,狠狠的瞪了董晴一眼。   因为孙女,他的老脸也是丢尽了!   “如何来的如何去!”袁旭朝念儿哝了下嘴:“谁掌掴的你,你打回来!”   念儿并没动。   她已属于袁旭,董家却毕竟是她的旧主。   当着董和、董晴的面掌掴倩儿,无非是朝他二人脸上搧巴掌。   “念儿姐姐,贱婢知罪,求姐姐打吧!”相比于被打死,挨一通掌掴毕竟是轻的,倩儿抬起头,哭喊着哀求念儿。   抿着嘴唇,念儿很是郁结。   董晴要倩儿打她时,倩儿丝毫没有留手,有多大力气便使了多大力气!   轮到她给打回来,反倒下不去手!   满面泪痕的望着念儿,倩儿就差没膝行到她面前,把脸送给她打。   看着袁旭,念儿嘴唇动了动。   “去吧!”嘴角浮起浅笑,袁旭淡淡吩咐道。   起身时,念儿手掌都在哆嗦。   站在倩儿面前,她缓缓抬起了手。   仰起脸,倩儿紧闭双眼,只等巴掌落到她的脸颊上。   念儿手臂落下,袁旭并没有听到清脆的耳光。   等着挨打的倩儿,只觉着一只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拂过,念儿并没使出力气,所谓掌掴,与抚摸并没什么区别!   睁开眼睛愕然望着念儿,倩儿喃喃唤道:“念儿姐姐……”   站在倩儿身后,董晴的脸色就像是吃了只苍蝇。   从没把婢女放在眼里,如今却要当着祖父的面,因惩治了个卑贱的婢女而被人羞辱!   此处若有地缝,董晴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   让董和把董晴叫来,袁旭的目的很简单。   董晴毕竟是董家孙女,只要不是十分离谱,即使做错了事,看在董和的脸面上,也是不适宜深究!   至于倩儿,虽说动手掌掴念儿,她毕竟是受主人之命,也是身不由己!   追究太过,反倒显得小家子气!   念儿打的是轻是重已不重要!   “念儿姑娘品性纯良,有心放过你这贱婢,还不快快磕头?”倩儿泪痕满面的望着念儿,董和冲她一瞪眼,低吼了一声。   反应过来的倩儿,连忙跪伏在念儿脚前,不住口的说着:“谢念儿姐姐饶命之恩!”   “三小姐!”董晴低着头,羞愧的俏脸一片通红,袁旭对她说道:“某尚未谢过小姐送糕点之谊!”   完全不知董晴曾给袁旭送过糕点,董和愣了一下,心底再度生起了不安。   别是因为送糕点,又惹出什么祸患才好!   念儿之事,正是因糕点引起,董晴低着头没敢吭声,脸颊却是更红!   堂堂董家小姐,居然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垂首立于一个男人面前。   强烈的羞辱,让她大脑一阵充血。   双眼有些朦胧,腿也微微发软,强烈的羞辱感就差没让董晴瘫软下去!   猜到她在糕点中做了手脚,只是没有证据,不能拿出来说事,袁旭淡淡说道:“某事务繁多,本欲另烹糕点以做回礼,苦于无暇抽身。因此将小姐所赠糕点加了蜂蜜、粟米,重制之后送回,也是一番心意。小姐吃着,可还爽口?”   拷问念儿,无非是想知道袁旭在送她的糕点中添加了什么!   得知只是将她送的糕点重新制作,又返了回去,董晴脸色如同猪肝一样憋的紫胀。   送回的糕点精致秀巧,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用她送来的糕点做料。   袁旭竟是如此手巧,蒙骗了她和姐妹们的眼睛!   真要把事捅开,没礼的反倒是她。   暗中给在任县尉下巴豆,就算袁旭肯饶她,县府也绝不容许!   有心害人反受其害,得知真相的董晴,只能一把黄莲塞进嘴里,吐不得也咽不下!   低着头,她没敢应声。   从她的表情变化,袁旭已看出当日送来的糕点必有猫腻。   “小姐特意送来糕点,对某也是颇有情义!”袁旭并未点破:“今日之事就此作罢,日后小姐莫再寻念儿不是便可。”   袁旭不再深究,董和心头大喜,一揖到底说道:“县尉放心,在下必当知会宅中诸人礼遇念儿姑娘!”   念儿站在一旁始终没敢抬头。   朝董和点了下头,袁旭招呼念儿道:“董公厚爱,你也不必推搪,还不谢过董公?”   欠身向董和一礼,念儿依旧心存忐忑。 第58章 指尖与指尖的触碰   黄昏之后,出外办事的祝公道回来了。   他才进门袁旭就问道:“如何?”   “费了不少口舌!”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祝公道说道:“明日一早城西芦岗。”   “倒是会选地方!”袁旭说道:“芦岗南北纵横数十里,沟壑众多,数百人钻入其中,即便上万大军围剿,也难觅其踪。”   “公子……”看着袁旭,祝公道好似想说什么,最终却没说出口,只是咧嘴一笑说道:“罢了,有某陪同,应是无虞!”   “芦岗离此甚远,今晚好生歇着,待到天明,你我二人出城!”   “深入芦岗,公子莫非不带人手?”   袁旭决定只和他前去赴约,祝公道顿感意外。   二人相识不过数日,祝公道又是活跃于上蔡的匪首之一,袁旭竟会放心与他单独同行。   假若祝公道与马氏叔侄联手发难,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真不知该说他是有胆魄,还是愚蠢!   “某信得过公道!”凝视祝公道,袁旭说道:“侠义之人自有风骨,公道当不会害某!”   心中翻腾着说不上来的滋味,祝公道站起,拱拱手说道:“某定不负公子所望!”   袁旭起身回了一礼:“允公道之事,某时刻铭记!”   二人彼此凝视,前两日还各用心机,这一刻竟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   与祝公道谈了许多,他离去之时夜色已是深沉,袁旭也从他口中了解了不少关于上蔡的讯息。   上蔡官员大体分为两类。   一类是闷头发财,另一类则是强取豪夺。   闷头发财者,如甄逸之流,他们不问政事,只与商贾坑壑一气从中渔利,将地方弄的乌烟瘴气。   强取豪夺者,犹如被马氏叔侄所杀的前任县尉。   民间女子有几分姿色,他们必定抢掠;百姓田舍秀美,也会夺为已有!   对上蔡而言,他们的危害,远远大过占山为王的强人!   黄巾伊始,天下大乱,地方各自为政,不只是上蔡,许多郡县都存在这样的现象。   来到这个时代,袁旭起初生活于邺城。   几乎连袁家都没出过,他当然不会知道这些!   到了易京也只是随军烧火,更不可能与地方有任何交集!   若非来到上蔡,他还不知道世间竟有如此诸多不平!   紧攥拳头,袁旭一言不发,脸色却铁青的可怕。   “公子……”发觉到异样,祝公道轻唤了一声。   出神中的袁旭并没听到他的轻唤。   见他没有反应,祝公道嗓音提高了一些,再次唤道:“公子!”   怔了一下,袁旭看向祝公道,自觉失神,尴尬一笑说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些事情。”   “公子若无他事,某且告辞!”起身拱手一礼,祝公道告退离去。   目送他走出房间,袁旭眉头渐渐锁起。   上蔡官员凭恃职权欺凌百姓,袁家又何尝不是?   在袁绍等人眼中,百姓何曾受过重视?   芸芸众生,不过是枭雄霸业的基石!   若论对待百姓,袁家甚至不如腆着脸皮强占徐州的刘备!   虽是厚颜无耻了些,刘备却懂得收买人心,以至于数年之后,他收拢人心得了巴蜀,建立蜀汉,而盛极一时的袁家却从历史的舞台上消退……   收买人心,恰可从上蔡始!   向袁绍禀明此处闹贼患的缘由?   袁旭不会蠢到那么做!   即使他上书弹劾甄逸,为稳固地方,袁绍也会找个由头大事化小!   须想个法子,既能扳倒上蔡官员,又让袁绍无话可说……   “公子,天色不早,还是安歇吧。”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念儿端着盛水的木盆走了进来。   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浅笑,进入屋内,她将盆放在一旁,向袁旭行了一礼。   与前两日相比,今晚的她足可称作容光焕发!   小模样儿也算俏丽,虽不如董晴美艳,却多了几分温婉可人。   一身麻布裙钗,更使她凸显几分质朴的幽雅。   “念儿好似比前两日好看些。”   袁旭一句无心的话,顿时将念儿说的满面通红。   低垂着头,她轻声说道:“公子洗吧,奴婢伺候着……”   “某自己来!”蹲在盆边,袁旭拿起湿布。   不经意间,他的手指和念儿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   如同触电般,念儿浑身一哆嗦,赶忙收起手,起身撤后两步低头立于一旁。   “你已不再是董家奴婢,日后无他人时,无须如此。”没注意到她满脸通红,袁旭还以为是她不敢与他蹲在同一只盆前,抬头吩咐了一句。   “诺!”轻声应了,念儿小脸儿更红了几分。   身为奴婢生来卑贱,她从没想过会有人因她而向董和兴师问罪!   十四五岁的少女,正是怀春的年纪,也正是崇尚英雄的年岁。   她衡量英雄的标准十分简单。   不需要沙场征伐无敌天下,也不需要文章悠远才情练达。   仅仅只需要一双臂膀,一双足以庇护她的臂膀,已是她心目中至高无上的英雄!   尊卑有别,念儿并不敢有非分之想。   与袁旭手指触碰,叩开了她少女的心扉,却不会让她产生任何不应有的念头。   脸红的就像被火炭烤了一般,念儿轻声说道:“奴婢烧水为公子烫脚。”   不等袁旭答应,她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看着她娇小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袁旭摇头微笑。   这丫头,才摆脱了董家奴婢的身份,便是兴奋到如此境地,可见在董家过的是多么憋屈!   可怜见的人儿,以后要对她更好些才行!   跑出袁旭房间,念儿一路飞奔,一直到了走廊尽头才停下来。   背靠墙壁,她深深吸了口气。   胸脯儿一起一伏,心脏犹如蹦跳着的小鹿,好似要从胸腔蹿腾出来。   俏脸一片潮红,念儿久久不能平定情绪!   深知尊卑有别,卑贱如她,即便给袁旭做个妾也是不够资格。   陪在公子身边已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何故强求太多?   情绪渐渐平复,念儿暗暗做了个决定。   此生跟定公子,不能替他分忧,只须为他缝缝补补浆浆洗洗,也是尽了奴婢的本分! 第59章 马氏叔侄   雨早已停了,朝阳探出头来。   红霞映着晨光,驱散夜晚凝聚的薄雾,上蔡城门也在一片霞光中缓缓打开。   两骑快马自西门飞驰而出,一路往芦岗奔去。   马背上的,正是袁旭和祝公道。   芦岗,位于上蔡城西,素有名胜遗迹。   袁旭此次出城,却并非为名胜而去!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与马氏叔侄谋面,晓以利害,尽其所能化敌为友!   深知此事并不容易,他却不得不做!   整饬上蔡吏治,并非区区县尉可行,庞大的袁家虽是依托,却绝非后盾!   在上蔡惹出事端,袁旭毫不怀疑袁绍会舍弃他,顾全所谓的大局!   他只是一颗棋子,一颗不甘任人摆布,却只能在棋盘上由人拿来拿去的棋子!   改变这一切,他唯一的出路就是……   袁旭在赌!   赌他能在乱世中寻得一席之地,寻得安身立命之处!   健马飞驰,半个多时辰后,袁旭眼前出现了一片连绵的山峦。   山峦不是很高,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尽头。   “快了!”朝前一指,祝公道说道:“前方便是芦岗!”   “看山跑死马,至少还须半个时辰!”催促骏马加快飞驰,袁旭应了一声。   风从耳边掠过,呼呼作响。   策马飞驰中的袁旭,只觉着脸颊都被刮的隐隐作痛。   离芦岗越来越近,已能望见远处的山脚,袁旭和祝公道几乎同时勒起缰绳。   两匹快马人立而起,发出悠长的嘶鸣。   骏马前蹄尚未落地,路旁蹿出十数条汉子。   冲出的汉子持着削尖一端的木棒,将二人团团围住。   “放肆!”向他们一瞪眼,祝公道怒喝:“某与马飞、马义有言在先,今日陪同上蔡新任县尉前来会面,如此便是你等待客之道?”   “小将军说了,但凡上蔡官员均可杀!”一个汉子仰脸向祝公道嚷嚷着。   “我呸!”啐了口唾沫,祝公道骂道:“马义胯下毛都没生几根,懂个什么好坏?某今日前来,乃是寻马飞……”   “公道兄!”还没骂完,路边传来了个不紧不慢的声音:“小的们不开眼,干某何事?出口伤人,就不怕坏了我等这两年的交情?”   循着说话声,袁旭看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提着大刀纵身蹿上路边大石头。   他不认得这少年,少年却认得他!   在上蔡城内,若不是马飞阻止,看袁旭不太顺眼的马义,早已向他下手。   叉着腰,马义冲祝公道嚷嚷着:“公道兄与新任县尉有什么话要说,就在此处说吧。”   看了他一眼,袁旭提着缰绳,兜转马头招呼祝公道:“我二人还是回去吧。”   “公子……已是到了……”费了整天口舌才说服马氏叔侄与袁旭见面,刚到此处他就要走,祝公道一脸为难。   “久闻马氏叔侄仗义,对百姓秋毫无犯,只杀赃官恶吏。”看都没再看马义,袁旭说道:“今日一见大失所望!某谋划之事也是不必再谈!”   袁旭所言激怒了马义。   纵身从石头上跳了下来,他将大刀横在身前挡住袁旭去路,仰脸问道:“县尉何意?莫非挑衅不成?”   “何为挑衅?”嘴角牵了下,袁旭怪怪一笑说道:“可怜你叔侄二人自忖英雄,被人栽赃陷害背了黑锅却不自知……”   “何人敢栽赃我二人?”马义终究年轻,袁旭一语相激,顿时让他火冒三丈,将刀柄往地上一戳:“某去劈了他!”   马义挡在袁旭马前,祝公道提着铜棍丝毫不敢懈怠。   与马氏叔侄关系甚密,他也不想轻易得罪二人!   允过袁旭与他同行当可无虞,祝公道必须兑现承诺!   “昨日城内六名差人被杀,不知贤叔侄可晓得?”与马义对视,袁旭故作神秘的问了一句。   “知道又能怎样?我等未做,莫非还栽到头上?”马义一脸不屑,显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十多条围住袁旭和祝公道的汉子,端着简陋的木矛指向他们。   汉子们的举动让祝公道很是不爽。   眉头拧起,他怒声向马义问道:“既是谋面,因何剑拔弩张?”   “某在等他说话!”目光停留在袁旭的脸上,马义随口回了祝公道一句!   “你……”指着他,祝公道正要发作,袁旭开口了。   “贤叔侄或许未曾放在心上,有心之人却是已然栽赃!且不说他们有何意图,引得大军以此为由前来围剿,凭此处些许人马,怕是应对不来……”   “你在威胁某?”   心中不快,马义话中透出隐隐杀机!   “不得无礼!”气氛渐趋紧张,路边传来一个声音。   喊声落后,几个人从路旁的树丛钻了出来。   当先一人,正是曾去过上蔡的中年汉子,只是袁旭彼时没留意他,并无印象。   汉子手持长枪,到了袁旭近前抱拳一礼说道:“有劳县尉亲至,多有怠慢,还望恕罪!”   “叔父……”马飞对袁旭如此恭谨,马义心中越发不爽。   止住了他,马飞对袁旭说道:“此处并非说话之地,还请县尉上山一叙!”   “有劳引路!”回了一礼,袁旭是不卑不亢!   马氏叔侄亲自引路,一众汉子则尾随在后。   被众人夹在中间,祝公道多少有些紧张。   论单打独斗,马飞、马义并非他的对手。   叔侄二人一同杀上,他也是有必胜的把握,然而却无暇应付尾随在后的汉子们。   与之不同,袁旭神态自若,不像是深入贼人巢穴,反倒有如探访老友,一路上还和马飞闲话些上蔡之事。   路口距山坡不是多远,没用多会,众人便到了山脚之下。   翻身下马,袁旭向马飞问道:“可否借块麻布一用?”   并不明白他要麻布做什么,马飞却也没有拒绝。   向汉子们吩咐了一声,一个汉子当即从衣服上撕下一根长长的布条。   接过布条,袁旭将它蒙到了眼睛上。   “县尉此为何意?”没想明白他因何如此,马飞愕然问道。   不仅他不明白,包括祝公道和马义在内,诸人都是一片茫然! 第60章 英雄相惜何须曾相识   “县尉不必如此……”袁旭蒙上眼睛,马飞劝道:“你我只为谋事……”   “我是兵,你是贼!当兵的进了贼巢,记住道路,难道你等半点顾忌也无?”微微一笑,袁旭说道:“烦劳阁下寻人搀扶一把!”   马飞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一旁的马义也惊讶的微微张着嘴巴。   他们没想到的事情,这位新任县尉却替他们想到了!   祝公道跨步上前搀住袁旭:“公子,某扶你上山!”   袁旭和祝公道走在最前,马飞、马义相互看了一眼,神色间流露出了一丝狐疑。   新任县尉究竟什么意思?   来到芦岗,正是探查环境的绝佳时机。   他却舍弃机会,把眼睛蒙上。   山路崎岖,虽有祝公道搀扶,袁旭走的还是十分艰难。   好几次,他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马义跨步上前,搀住他另一侧手臂。   没有说话,举动却印证了他对袁旭的看法与在上蔡城内大有不同!   蜿蜒的山路并不平坦,有些地方甚至还存在着深深的土坑。   正走着,袁旭一脚踏空,两侧的祝公道和马义连忙将他架住。   跟在后面的马飞跨步上前扶住他的后腰:“县尉慢着些,当心脚下!”   “多谢!”道了声谢,袁旭并没有摘下布条,继续往山上走。   已经上了半山腰,此时摘下布条,马氏叔侄也不会认为他是出尔反尔!   袁旭却没有那么做,只是继续艰难的往山上走。   “这他娘什么事啊!”马义忍不住说道:“已是上了半山,县尉可将布条摘下,否则传扬出去,别个还以为我等不懂待客。”   “县尉之心已是明晰,无须如此!”马飞也接口说道:“倘若踏空,我叔侄二人心中也是不安!”   “将心比心而已!”并未摘下布条,袁旭丢下一句,继续蒙着眼睛往山上攀爬。   马氏叔侄彼此看了一眼,都是满脸无奈。   芦岗连绵数十里,好在山岗并不陡峭。   不过一个时辰,袁旭等人上了山顶。   吹着凉飕飕的风儿,他摘下蒙住眼睛的布条。   一路上不可视物,眼前豁然开朗,山上的风景好似更加美了。   紧密相连的山林层层叠叠绿意葱翠,站在山顶放眼望去一片嫩绿,让人不禁心旷神怡。   东方山林外,一抹灰色绵延悠长如城墙又如小山,正是荒废了的蔡国古都。   往西看去,成片绿瓦红墙在葱翠绿意中探出头来,与上蔡城内建筑风格极是不同。   松柏苍苍,袁旭看见的建筑,正是东汉初年兴建的古寺蟾虎。   阵阵钟声自山下传来,其声浑厚悠长,站在山顶细细聆听,更觉胸怀宽广、心神安宁。   “午时了!”祝公道望着山下说道:“每到此时,山下僧众便会敲响铜钟。”   走到袁旭身旁,马飞问道:“县尉,山中风景可好?”   “美极!美极!”微微一笑,袁旭说道:“待某耄耋之年,或可偕同老妻,来此颐养天年!”   “耄耋之年?”马飞一脸茫然。   芦岗虽不高险,却也是山。   不说能不能活到耄耋之年,即便是活到了,又如何爬得动山岗?   “景致幽雅、葱翠悱恻,却是少了几分霸气!”望着层峦叠嶂的山林,袁旭说道:“所谓老不搏江、少不隐山,闲居山林时日久了,恐会失了胸中豪情!”   “群山环抱,恰是苍天赐予的屏障。我等依托山林,杀赃官、诛恶吏,喝酒吃肉好不快活!如何会是没了豪情?”摇了摇头,马飞对袁旭的说法很不赞同。   “阁下也说此处乃是屏障!”看向马飞,袁旭说道:“退则入山,进则出林!一旦被围,只做困兽之斗!阁下可曾想过攻城略地,成就千古之名?”   袁旭一句话,把马飞问的愣住了。   啸聚山林,他为的只是杀些赃官、恶吏,小小上蔡就在眼前,他却从未想过将之夺取!   “数百人隐匿山林,遭人诬陷诟病却安然自怡。大块吃肉大口喝酒,至亲之人深陷水火,却自诩逍遥。”轻笑中浮起一抹淡淡的讥讽,袁旭问道:“贤叔侄豪情何在?”   “你……”马飞面露死灰,马义跨步上前怒目瞪着袁旭。   抬手挡在马义胸前,马飞说道:“县尉所言极是,无奈我二人已落草为寇,又能如何?”   “落草为寇……”袁旭转身朝向层叠的山峦,右臂在身前虚划半圈:“古今帝王千秋大业,有几人不是盗寇出身?所谓成王败寇,贤叔侄空怀武艺,不思出山辅弼明主,成就万世之功,却困守山中,安于盗寇之名,心中安否?”   “县尉莫非是为县府前来招降?”发觉袁旭话中意图,马飞眉头一拧,语气也不是很好。   “就凭上蔡诸人,某已意欲杀之,如何会为他们招降贤叔侄?”   “那……”   袁旭表明不是为县府招降,马飞脸色好看了些。   “某入上蔡便听闻二位之名。对百姓秋毫无犯,只杀赃官恶吏,很是钦佩!”分别看了马氏叔侄一眼,袁旭说道:“昨日城内六名差人被杀,有人意图栽赃尔等,被某说破。某以为,他们断不会就此罢手,必有深意。为洗脱二位污名,还望助我!”   抱拳躬身,向马氏叔侄行了一礼,袁旭态度十分诚恳,丝毫看不出做作。   吃了一惊,马飞连忙托起他的手腕:“县尉上山,竟只是为此?”   点了点头,袁旭没有说话,目光中却流露出了凝重。   “你我素不相识……”   “英雄相惜,何须曾相识?”   握着袁旭的手腕,马飞眼角剧烈抽搐了几下。   马义也神色复杂的侧过头去。   “向来杀官,却不想识我二人者,竟是县尉!”   退后两步,马飞左手抱拳右手平压拳面,屈膝半跪在地,仰脸望着袁旭说道:“县尉点明出路,我二人自今日起,唯县尉是从!”   叔父跪下,马义也跨步走到他身旁,半跪着向袁旭行礼。   祝公道一脸茫然。   在山下时还要打打杀杀,这会怎么就跪上了? 第61章 甄家姐妹出事了   离开芦岗返回上蔡,远远望见城门,已是入了黄昏。   漫天残霞犹如通红的锦缎,铺洒在天际,点缀着无限长空。   袁旭与祝公道缓辔而行,残阳余晖映照在二人身上,给他们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芒。   “马氏叔侄连某也是不服,竟被公子三言两语收伏,公子辩才某是服了!”咧嘴笑着,祝公道对袁旭是赞不绝口。   “明晓二人心中所想,当然可以说服!”袁旭淡淡地说道:“除了天生恶徒,无人会安于做贼。马氏叔侄啸聚数百人,势头不可谓不大,却对百姓秋毫无犯,可见本性非恶。但凡给了一线出路,他们都会选择离开芦岗。”   “公子所言甚是!”袁旭一番话,让祝公道想到了他自己。   正如袁旭所说,他又何尝愿做贼人?   不是被逼无奈,谁肯背负恶名?   距上蔡城门越来越近,才到城外,一个县兵迎着二人跑了过来。   “县尉可回来了!”行了一礼,县兵说道:“甄县令家中出了大事,正寻县尉商议!”   “何事?”   “听闻甄家二位小姐去蔡河游玩,不想竟被贼人所掳!”   又是贼人!   袁旭和祝公道相互看了一眼。   祝公道陪他前往芦岗,马氏叔侄也整日在山上,根本没有时间掳掠甄逸家的小姐!   唯一的可能,就是残杀差人的那拨凶徒!   “公道,你莫入城!”袁旭向祝公道吩咐道:“安排人手,即刻赶往蔡河,知会马氏兄弟,要他二人在暗中调查。某早则今晚,迟则明早,与你等汇合!”   拱了拱手,祝公道掉转坐骑,飞驰出城。   袁旭则在几名县兵的簇拥下,一路朝甄逸府奔去。   入了黄昏,城内商铺与街边小摊多已打烊,一路策马疾走,袁旭很快就把县兵甩在身后。   到了甄逸府,他翻身下马。   正要往内走,七狗跑了上来。   “县尉可算来了!”帮他牵住马,七狗说道:“府内已是乱成一团,县令正不知如何是好!”   没有理他,袁旭飞快的跑进甄逸府。   才进前院,他就听到府中传来阵阵女子的哭泣声。   飞跑到传出哭声的门外,他大力将门推开。   屋内坐着数名哭啼不止的妇人,甄逸和几个官员唉声叹气,一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模样。   推门声惹起众人注意,妇人还在哭哭啼啼,甄逸等人却都看向门口。   见是袁旭来了,甄逸迎着他快步走上来,一把握住他的双手说道:“县尉,某身边只余二女……”   “究竟怎了?”袁旭皱眉问道。   “县中差人被杀,某一心调查此事,早间二女前往蔡河游玩,只是吩咐家奴跟随。”甄逸毕竟是县令,虽说遇了大事,却还稍微能稳住点心神:“日落时分,只回了一个家奴,说是她二人被贼人掳去……”   “传信家奴何在?”   “已被关入柴房,等候发落。”   “将他带来,某有话要问!”袁旭先是要求甄逸带来家奴,随后向跟着他来到门口的七狗吩咐道:“去董宅,将某随从唤来!”   七狗转身离去,甄逸也吩咐家仆将回来的家奴带来。   “哭!哭!哭!哭有甚用?能将小姐哭回?”妇人啼哭不止,甄逸心烦意乱,怒喝一声。   妇人们止住哭声,一个个只敢抽噎,不敢再放声啼哭。   见过甄宭,她的美貌与才情给袁旭留下深刻印象,他也不忍坐视天仙般的甄家姐妹受了歹人残害!   甄逸所行虽是当诛,他的女儿却是无过。   而且此事应与杀死六名差人有关,袁旭已是决定前往蔡河调查。   没过多会,回到府上报讯的家奴被人带了来。   他整个人都瘫软着,被两名家仆架进屋内往地上一丢。   瘫坐在地上,家奴浑身止不住的哆嗦,双目也是呆滞无神。   “你莫怕!”站在他面前,袁旭把语气放缓:“说说小姐如何被掳?与你同行之人,此刻安在?”   “死了……死了……都死了……”浑身哆嗦,家奴突然抬起头,睁圆眼睛惊恐的瞪着袁旭,飞快的朝后蹭出几步,口中不住的喊着:“莫要杀我!莫要杀我!”   “已是疯了!”见他这般情状,袁旭深知问不出什么,对甄逸说道:“回返禀报也是憋了一口气,气息松懈人便疯了!县令莫要将他关在柴房,好生善待!”   脸色一片死灰,甄逸摆了摆手。   两个家仆架起疯了的家奴退出房间。   “奈何?奈何?”紧握双拳,甄逸在胸前虚砸着,心绪已是凌乱不堪。   “安排人手,某亲往蔡河调查!”拉住甄逸双手,袁旭说道:“必将小姐完璧带回!”   “有劳县尉!”几乎带着哭腔,甄逸说道:“若可救回二女,某便做了牛马,也要报答县尉之恩!”   点了下头,袁旭转身离去。   快步走到甄家正门,四名奉命前来的卫士已是上了门槛。   迎头遇见,袁旭一摆手说道:“不必入内,与某前往蔡河!”   四人应了一声,纷纷上马。   五骑快马沿着街道一路飞驰,青石路面被马蹄敲的如同战鼓般“咚咚”作响。   街道上零散的几个晚归百姓,见快马来到,纷纷让在路边。   “县尉办事,速速让开!”快到城东门,守门县兵正想上前询问,一个卫士高声喊道。   两个打算上前的县兵见此情状,哪里还敢有半点阻拦!   新任县尉虽是只入军营一次,将士们对他早已佩服的五体投地!   毕竟是袁旭怂恿县兵抢夺府库,让他们填饱了肚子!   袁旭等人并未停马,径直冲出城门。   天色已是擦黑,蔡河位于城东三十里,快马加鞭也须一些时候才能赶到!   一路上袁旭都在催促健马再快些,卫士不敢多问,只是一味追随!   与此同时,城外山岗之上,一支数十人的队伍也在快速下山,朝着蔡河推进。   “快些!都快一些!别像个娘们似得扭捏!”挥舞熟铜棍,祝公道扯起嗓门喊道:“半个时辰内,必须赶到蔡河!” 第62章 敌情完全不明   清凌凌的河面浮着半轮月儿倒影。   岸边柳荫成行,柳绦在晚风中轻舞款摆。   河面上星点渔火点缀其中,为此处多添了几分尘世美景!   蔡河位于上蔡城东三十里,附近有处村子名为蔡沟。   村民不多,沿河景色却是怡人,自古以来,此处就是雅士喜爱之地。   相传孔子曾因美景如画,不忍烟火熏灼,于此绝粮七日。   河边柳树上,拴着几匹骏马。   骏马或趴或卧,悠闲自得,好似也沉醉于蔡河沉月。   袁旭仔细勘察着他所发现的每一处痕迹。   卫士手持火把紧随其后,火焰只能照亮很小一片区域,倒也足够他检视附近。   从地上捻起一撮毛发,望着河面,袁旭陷入沉思。   卫士不敢打扰,立于他身后沉默不言。   来到河边已有近半个时辰,袁旭始终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寻找着什么。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远处传来。   从凌乱的脚步,大概能判断出至少四五十人正向岸边靠近。   卫士纷纷抽出长剑,警觉的望向远处出现的一片火光。   袁旭望向河面,若有所思的蹙着眉头。   “公子,有人来了!”数十个明亮的光点越来越近,一个卫士紧张的提醒。   “是公道带人来了!”并没回头,袁旭随口答了一句。   他在根据所得线索,分析掳走甄家姐妹之人可能选择的撤离路线。   蔡河之上多有渔船,岸边又有马匹毛发,无论陆路还是水路,劫掠甄家小姐者,均可从容离去……   甄宭、甄宓姐妹的奴仆,除一人回到上蔡报讯,其余均不知所踪,应是已经遇害。   决定杀人,却又遗漏一个活口,以致有人回去报信……   袁旭不相信动手之人会粗心到这种境地。   解释只有一个!   他们刻意放走报信奴仆,让甄逸知道蔡河岸边发生的事情!   目的何在?   目的地何在?   “公子!”纷杂的脚步在身后不远停了下来,随着一个人的靠近,袁旭听到一声呼唤。   “他们究竟想做什么?”没有回头,袁旭喃喃自语。   “莫非公子已有线索?”到他身后,祝公道问了一句。   摇了摇头,袁旭说道:“渺无头绪,某甚至看不清他们究竟意欲前往何处……”   “此处乃是蔡河之畔,劫掠甄家小姐,只须登上小舟……”   “果真如此,反倒好办了!”紧锁眉头,袁旭说道:“某已传令县兵沿河岸搜寻,排查所有可疑舟船。”   祝公道没有吭声。   他想到的,袁旭一定都想到了!   “某总觉着何处不妥……”捻着手中骏马毛发,袁旭蹙眉沉思。   “马氏叔侄领人进了上蔡,暗中也会排查……”祝公道小声说道:“以他二人之能,城内……”   “有了!”眼睛陡然一亮,袁旭回头看着祝公道说道:“告知众人,你我前去救人,要他们半道设伏,伏击贼人!”   “公子知道甄家姐妹身在何处?”愣了一下,祝公道说道:“贼人得手,必定尽速逃离,如何伏击?”   “你我想到的都是他们会尽速逃离,倘若他们不走,反倒待我等离去再走,又当如何?”朝蔡沟方向一指,袁旭说道:“贼人必在此处!”   “倘若不走,因何选择河边下手?又为何留下骏马鬃毛?”还是不明所以,祝公道再次追问。   “你看!”将鬃毛递到祝公道面前,袁旭说道:“起先某也以为他们会选择骑马离去,然而看到鬃毛,却让某心生疑惑!”   接过鬃毛,祝公道仔细看了看,并没发现异常,抬头看向袁旭,一脸茫然。   “鬃毛尾端残留毛囊,若是自行脱落怎会如此?”指着鬃毛,袁旭说道:“此乃贼人故意薅下!之所以不走,只因无论如何离去必有追兵,不如待搜寻渐远,反倒稳妥!”   “公子既料定人在蔡沟,我等进村抢出来便是!”祝公道说道:“因何还要犯险潜入?”   “众人进村明抢,二位小姐怕是凶多吉少!”摇了摇头,袁旭说道:“更何况不知敌方究竟有多少人手,可有高手隐于其中,贸然行事,成功可能不大!”   “如何行事?”   “未知敌情,且行且说!”   袁旭的回答,让祝公道顿感没底。   猜到甄家姐妹被藏匿于蔡沟,却根本没有关于对方的任何讯息!   若有充裕的时间,他们还可详尽谋划!   然而甄家姐妹毕竟是女儿家,多拖延片刻,就会多几分危险!   无论时间还是掌握的讯息,对他们都极为不利。   袁旭和祝公道彼此看向对方。   从袁旭的眼神中,祝公道看出的是信心和决然。   他不知道袁旭的信心从何而来,但这双眼睛,却让他对潜入蔡沟多少有了几分把握。   “你等听着,在蔡沟以外两里设伏,接应某与县尉!”祝公道压低声音,向他手下汉子们吩咐了一句。   汉子齐刷刷看向袁旭,只等他率队前行!   招了下手,袁旭率先跨步走出!   数十人的队伍借着夜幕悄悄摸向蔡沟。   沿途没人说话,许多人甚至屏住呼吸,过片刻才吸入一口清冷的晚风。   “公子,我等一同前去!”到了设伏地,借着夜幕已能隐约看到蔡沟轮廓,一个卫士小声对袁旭说道。   “你等在此设伏,待某与公道经过,若有追兵,即刻拦截!”断然拒绝了卫士,袁旭吩咐道:“不明贼人人数,半道袭杀至关重要,切不可大意!”   “诺!”心知无法违拗,四名卫士只好应了。   跟随祝公道来此的数十条汉子,也纷纷在路边寻隐秘处藏了起来。   安顿了众人,袁旭和祝公道相互看了一眼,飞快的朝蔡沟方向蹿去。   离村子还有二三十步,二人听到村内传出阵阵狗吠。   凭声音判断,至少有三条狗以上。   做了个止步的手势,袁旭蹲在地上,凝望着黑黢黢的村子。   蹲在他身后,祝公道紧握熟铜棍,眼睛也是一眨不眨。   “叫什么叫?”狗吠越来越紧,一个带着怒意的吼声从村中传了出来。 第63章 没被发现的去求援   狂吠的狗没了声息,村子静了下来。   蛰伏在村外,袁旭压低声音说道:“人好对付,狗却难办……”   祝公道没有吭声。   村子里有三条狗,其中一条再吠起来,他和袁旭都有被发现的可能!   “汝能对付几条?”盯着村口,袁旭小声问道。   “两条!”   “另一条是某的!”   二人离村口越来越近,一个黄色的影子自村内跑了出来。   站在村口的是一条很大的黄狗。   有些村民为看家护院,会养一两条土狗。   土狗生长迅速且性情凶猛,见了陌生人也会有所警觉。   狗的感观极其敏锐,村子里的人尚未发现袁旭和祝公道,狗就会向他们扑来。   大黄狗站在村口,望着的方向正是二人藏身之处。   蹲伏下去,二人屏住呼吸默默观望着那条狗。   也许觉着没什么危险,大黄狗摇摇尾巴,又跑回了村子。   吁了口气,袁旭和祝公道相互看了一眼。   “若不解决狗,你我根本无法入村!”紧锁眉头,祝公道小声说道:“莫不如且回去……”   “已是到了,如何回去?”凝望小村,袁旭说道:“即便犬吠几声,又能如何?”   “公子之意……”看着袁旭,祝公道一脸茫然。   “村子不大,至多安插数十人,无论你我谁被发现,一人据守房舍力保二位小姐,另一人即刻出村求援!”甩下一句,袁旭猫腰向村口蹿去。   看着他的背影,祝公道无奈摇头!   援兵在两里开外,及时来援谈何容易?   被发现的是他还好说,倘若是袁旭……   刚回村的大黄狗听到动静,又跑了回来。   见村口出现两条黑影,它狂吠着,一头扑了上来。   大黄狗冲出,袁旭连忙蹲下。   眼见它到近前纵身跃起,他猛的向侧旁一歪,避开了黄狗的扑咬。   扑了个空,黄狗前腿尚未落地,袁旭已是纵身蹿上,一把按住了它的顶瓜皮。   狗头被按在地上,黄狗正要挣扎,一柄长剑扎进了它的颈子。   四腿扑腾了几下,黄狗没了气息。   另两条狗也发觉了袁旭和祝公道的存在,不过它们冲出来却要晚了半拍。   才出村口,正疾速飞跑,一条黑影挡住了它们。   挡住它们的正是祝公道!   两条狗收势不及,被祝公道一左一右抓了个正着!   捏住咽喉,祝公道手指猛一用力,只听两声骨骼碎裂的轻响,两条狗如同布袋般在他手中垂吊着。   将狗的尸体藏在草丛中,蛰伏在离村口不远,袁旭和祝公道都屏住了呼吸。   狗吠果然惊动了村子里的人。   七八个汉子提着长剑从村里走了出来。   站在村口张望了一会,没发现异常,汉子们骂骂咧咧的又折了回去。   观察着他们的举动,袁旭朝祝公道点了下头。   他已确信甄家姐妹就在村内!   对狗吠,汉子们表现出的是厌烦,显然并非他们豢养。   提着长剑到村口查看……   寻常村民,谁的家中会有长剑?   眼见汉子们进了村子,袁旭和祝公道猫腰靠近村口。   村子里房舍不多,每户人家之间都隔着些许间隙。   多数间隙不大,仅可容一人侧身而过。   如此距离,反倒更便于二人藏身!   侧身钻进一道间隙,二人静静聆听着村内的动静。   村子里很静,甚至连男人打呼噜的声音都没有,静的让人毛骨悚然。   房屋虽然不多,要找甄家姐妹却不容易。   背靠墙壁,袁旭朝外面看了看。   眼前一片黢黑,出外查看的汉子都已回房歇着。   正打算与祝公道分头查看,离他们不远的一间房走出个汉子。   按了两下手,示意祝公道莫动,袁旭眼睛死死盯在那汉子身上。   汉子抻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嘀咕道:“早说将那几条狗干掉吃肉,将军却是不许,吵闹整晚,连个安稳觉都睡不得!”   打完哈欠,他撩起衣襟面朝墙壁。   夜色中,响起一阵浇水的声音。   敢于对将军不满,可见下令之人并不在此!   留在村子里的只是一群喽啰!   甄家姐妹身份特殊,事成之前越是暗中操控之人,越不可能离她们太近!   都是喽啰,反倒印证了她们就在小村!   撒尿的汉子进了房,村子回归宁静。   比划了个手势,袁旭示意二人分头行动。   祝公道点了下头,从缝隙另一侧钻出。   贴着墙壁,袁旭小心翼翼的在村内搜寻。   尚不清楚村子里究竟有多少贼人,更不清楚村民都被关在何处,搜寻甄家姐妹,只能凭着敏锐的感觉和判断力行事。   走过没几处房屋,袁旭听到一间屋内传出轻声叹息。   叹息来自一个女子!   虽是透着无奈,叹息声却清婉悦耳。   倘若是祝公道,听到女子叹息,必定想也不想便破门而入。   然而袁旭不是莽撞之人。   背靠墙壁,他静静聆听。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中:“妹妹叹息,莫非因你我姐妹要死在此处……”   声音来自他见过的甄宭。   甄宭说话犹如古琴般悦耳,袁旭对她印象极为深刻。   找到要救的人,他松了口气,另一个更悦耳的女声接着飘进他的耳中:“之所以叹息,并非悲叹命运,只因你我姐妹虽为女子,却要承载男子之间的阴谋诡诈!”   “妹妹是说……?”   “姐姐还未看出?贼人若只为我等,因何还将我二人关于此处?他们必有深意,我二人不过是棋盘上的一颗子罢了……”   聆听甄家姐妹对话,袁旭对妹妹的辨析能力很是欣赏。   身为女儿家,能看得如此通透,必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儿!   朝四下看了看,确定无虞,他轻手轻脚的解起门上绑缚的绳索。   有件事他始终没想明白。   贼人既掳了甄家姐妹,因何看守如此松懈,连个守门的都没有?   解开绳索,才推开房门,村里突然传出一声大喊:“有人入村,速速擒住!”   喊声落后,许多汉子提着长剑冲出去房屋。   汉子们纷纷涌向关押甄家姐妹的房舍,宁静的小村,霎时喧嚣起来! 第64章 说的难听就是好色   村里乱了起来。   心知袁旭被围祝公道迟疑了一下,趁着没人发现转身跑出村子。   对方人数太多,他留下于事无补,倒不如尽快搬来援兵!   撞进关押甄家姐妹的小屋,黑暗中袁旭根本看不到屋内之人。   “某乃上蔡县尉,特来营救二位小姐!”为防误会,才进屋他就喊了一声。   屋外人声鼎沸,不知多少人向这边涌来。   袁旭将门闩上,用绳索绕住门闩,勒紧之后点燃火折,寻找顶门之物。   屋内空空,除房门之外,连一扇窗子都没有,唯有两个拥在一处的女子。   两个女子都是绝美!   其中一人正是他在甄家见过的甄宭,而另一个女子,又比甄宭更美许多!白皙的肌肤在黯淡火光下折射着淡淡的辉泽,五官精致的好似由工匠精心雕琢。   膏腴匀称,再多一分显肥,再少一分则会显瘦。   难掩慌乱与甄宭相拥而坐,玲珑凹凸中依旧风情万种!   完美!   他从未见过如此完美的女子!   她就像是梦中才会出现的神女,看上一眼便再难忘怀!   袁旭的世界好似因她的美貌而安静了下来。   他的眼前只有完美无瑕的甄宓,耳边再听不见屋外的喊叫和脚步!   失神只是瞬间,他终究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   晃了下脑袋,将心中的旖旎甩开,袁旭转过身,丢下火折用肩膀抗住了门板。   门板十分厚实,长剑砍在上面,一时片刻难以劈碎。   袁旭以肩膀顶住房门,外面的汉子也开始大力冲撞!   “轰轰”的撞击声,将屋内两个女子惊的浑身哆嗦。   甄宓紧紧搂着甄宭,美目凝视着房门方向。   屋内一片黢黑,她其实什么也看不见,但不知为何,只要想到袁旭在门后,心中的慌乱就会少了几分。   房门狭窄,门外的汉子顶多只能俩人并肩猛撞。   门闩与绳索双重作用,再加上以肩头死死抗住,门外之人虽是大力撞击,房门却岿然不动!   “放火,将他们烧死!”外面传来的声音,让袁旭陡然紧张。   对方果真放火,困在屋内的他和甄家姐妹,一个也跑不了!   死,倒也不是多大的事情!   被烧成焦炭,那得有多难看?   所谓挫骨扬灰,也不过如此!   另一个声音又让他悬起的心放了下去:“潜入村内的只有一人,屋里还有甄家两个小娘儿!若是烧死,将军讨要我等从何寻来?”   主张放火之人被如此一问,没敢言语。   汉子们撞击房门的动作,却是更加猛烈。   房门岿然不动,墙壁上的碎末却是“扑朔扑朔”直掉!   如此下去,门尚未被撞开,墙已是坍了……   人马留在两里开外,祝公道脚程再快,来回至少也需要小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两小时,小半个时辰,少说也在二三十分钟!   度秒如年!   黑黢黢的屋内,他看不到甄宓姐妹,却知道她们就在那里!   外面数十条汉子,正等着撞开房门一涌而入。   门一旦被撞开,他是必死无疑,两个女子命运也好不到哪去!   与甄宭在一处的莫非是甄宓?   紧张之下,袁旭脑中闪过一抹灵光。   若甄宓在此,或许不是没有转机!   依照历史记载,她以后将嫁给袁熙,再然后被曹丕抢了,做上曹魏的皇后,在那之前她不应会死……   念头刚闪出,立刻又被袁旭否决!   他来到这个时代,与这里的许多人有了交集,历史的杠杆会不会因此而扭曲?   时间过的很慢,袁旭心底闪过无数个念头!   “小姐可叫甄宓?”顶着房门,他向屋内的两个女子喊了一声。   “县尉如何晓得?”与甄宭紧紧相拥,听他喊出名字,甄宓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   外面的汉子还在大力撞击房门,门板已是有些松动。   袁旭用力的顶着,没有回应!   猜测果然不假!   如今要做的,就是赌上一把!   赌历史的杠杆还没有完全扭曲,赌甄宓的存在会助他支撑到援兵赶至!   顶着门,袁旭很郁闷!   他现在干的这叫什么事?   外面数十条汉子,一旦冲进来,他根本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只和祝公道俩人潜入小村,逞的哪门子英雄?   此事传扬出去,说的好听是英雄救美,不好听就是因美色迷惑了心智,连命都不要了!   最郁闷的是拼了命救她,即使能活下去,还要看着她嫁给袁熙……   做了这样的蠢事怎么可能会爽?   袁旭做了个决定,只要活下去,就算扭转历史也要泡甄宓!   娇滴滴的一朵鲜花插在袁熙那坨牛粪上……   不爽!   想想就不爽!   时间一点点过去。   门板被猛烈撞击发出的“轰轰”声中,袁旭甚至依稀听到自己的心跳!   “啪”随着门轴断裂的脆响,房门松了一些。   “门要开了!撞!”外面传来一个汉子的吼声。   门闩已经没有什么作用,捆缚在门上的绳索,也渐渐松了。   起初还感受不到撞击的猛烈,此时袁旭肩头承受的力量要比先前大了许多。   肩膀抗着门板,他一把抽出长剑,发出了一声怒吼。   吼声传到门外,撞门的汉子竟被吓住,冲撞瞬间停止。   数十条汉子望着已经松动的门板,一个个呆若木鸡!   袁旭那声怒吼,好似在告诉他们,一旦房门被冲开,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一个将死之人全力的拼杀!   只静止了一瞬间,领头汉子高声喊道:“将门撞开!”   他一声令下,汉子们从惊愕中醒转过来,两个汉子怒吼着,并肩撞向房门。   无法承受太大力道的房门,在汉子连续撞击七八下之后轰然倒下。   以肩膀扛着门的袁旭,在巨大的冲击力下,被顶的向后趔趄着退出了数步!   屋内一片黢黑,破门而入的瞬间,冲在最前面的两个汉子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   袁旭已经在屋内待了一会,他的眼睛多少适应了黑暗。   趁着冲进屋的两个汉子什么也看不见,他纵步冲上,长剑划出一道弧光,削向那两个汉子的咽喉。 第65章 先卖个人情   鲜血飚溅,两个汉子直挺挺倒下,屋内弥漫起浓烈的血腥气。   数十条汉子正要冲上,一个持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剑尖斜指地面,长剑在月光下泛着凄冷的银光。   袁旭目光如刀,冷冷的凝视着屋外众人!   持剑指向袁旭,汉子们止住前冲,没人敢贸然上前。   神态自若,袁旭内心却十分紧张。   汉子们只要一拥而上,他立刻就会被砍成齑粉。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上!”领头汉子最先打破沉默,大吼一声,他将一个汉子猛的朝袁旭推了过去。   毫无防备的汉子踉跄着撞向门口。   他甚至没来及反应,锋利的长剑已贯穿他的咽喉……   双手握着剑柄,剑尖戳进汉子喉咙,袁旭朝那汉子胸口猛踹一脚。   飚射的鲜血喷了他满脸,汉子踉跄着后退四五步,一头撂倒在地。   数十人眼见同伴死在面前,胆气又矮了半截。   持剑挡在门口,袁旭冷眼看着屋外众人,始终一声不吭。   他不是不想吼两嗓子壮胆。   占着绝对优势的汉子们之所以投鼠忌器,只因摸不清他的底细。   发出任何声音,胆气虽是会涨,气势却是降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袁旭的手心沁出了汗珠……   凝视着汉子们,他犹如饥饿中的狼,正盯着猎物……   “杀进村去!”双方对峙着,领头汉子正要下令强攻,村外传来了一阵纷乱的喊声。   “不好了!村外来了许多人!”一个汉子从村口跑了进来,慌乱地喊道:“黑压压一片,不晓得有多少!”   领头汉子咬牙喊道:“走!”   数十人心有不甘的撤走。   目送他们离去,袁旭松了口气,背靠在门框上。   对方只要稍稍有点拼命的念头,他的小命就算是交代了……   纷杂的脚步声从村口涌来,黑暗中传来祝公道的喊声:“公子……”   “某在此!”靠着门框,袁旭大声回应。   听到他喊声的众人,纷纷跑了过来。   门外很快聚集了数十人,见到这些人,袁旭的感觉和刚才完全不同!   亲切!太亲切了!   离开的那拨人是要命的,这些人却是来救命的!   “可有寻到甄家姐妹?”跑到袁旭跟前,祝公道问了一句。   朝屋内哝了哝嘴,袁旭没有吭声。   正要进屋,祝公道想到了什么,又停了下来。   袁旭知道他心里在琢磨什么,淡淡地说道:“备辆车,总不能让二位小姐与我等一同骑马回去。”   祝公道之所以没有进门,无非因里面是甄家姐妹。   袁旭在此,万一他看上了哪个,祝公道进去显然不太合适!   此人虽说时而鲁莽,却并非毫无头脑,至少当初装疯卖傻,就差点连袁旭也给骗了!   数十条汉子围在门口,包括祝公道和四名卫士,没人再提进屋。   也没人因袁旭靠着门框敢对他有半点轻视。   独自一人支撑了许久,除祝公道外,在场的任何人都不认为自己有这能耐!   听到袁旭与祝公道说话,屋内的甄家姐妹也松了口气。   甄宭还在瑟瑟发抖。   搂着她的肩膀,甄宓轻声安慰着:“没事了!没事了!”   祝公道手下的汉子从几间破旧的房屋中搜出被囚禁的蔡沟村民。   从村民口中得知,村子已被占领至少三天。   袁旭才到上蔡,挟持甄宓姐妹的人就进驻了蔡沟!   时间赶的太巧!   袁旭总觉着这件事不只是挟持甄宓姐妹这么简单!   可他又想不明白,小小上蔡究竟能掀起怎样的风浪,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村子里没有马车,甄家姐妹的马车也早没了踪影,汉子们只寻到一辆牛车。   小村里的牛车是用来载运货物,当然不会有车棚。   袁旭让人在车上铺了些旧衣衫,垫的松软些,才将甄宓姐妹请了出来。   见是辆牛车,还铺着不少破衣烂衫,甄宭脸上露出不快。   甄宓却向袁旭行了一礼,很坦然的上了车。   见妹妹上车,甄宭也不好再说什么。   骑上马,袁旭招呼众人往上蔡方向行去。   上蔡城离蔡沟不过三十里,牛车行的十分缓慢,再加上天黑难行,一个多时辰也没走出十里。   祝公道提着熟铜棍,不时回头瞟上一眼。   “怎了?”发觉他有些异常,袁旭小声问了一句。   摇了摇头,祝公道没有吭声。   他总觉着有人在盯着他们。   感觉很飘渺,并不像真被人盯梢那么强烈!   无法确定这种感觉是真是假,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对袁旭说。   袁旭也没追问。   独自一人与数十条汉子对峙,他当时觉着离死亡特别的近。   回想起来,那些汉子只要一拥而上,就算再有五个袁旭,也是血溅当场!   他们因何不上?   难道真被气势震慑?   怎么想都不像……   袁旭心里疑惑,一时半会又找不到答案!   距蔡沟一里开外的蔡河下游,两个人面朝蔡沟驻马而立。   黑暗中看不清他们的容貌。   只能隐约判断出,右侧稍靠后些的,正是安排人手掳掠甄家姐妹的将军。   左侧靠前的是个身穿锦缎华服,夜色中无法辨明面容,却依旧流露倜傥风姿的贵胄青年。   “显歆公子果真将人救走,可惜……”轻叹一声,将军说道:“甄家姐妹美绝天下,公子尚未一亲芳泽……”   “一亲芳泽?”冷冷一笑,贵胄青年说道:“甄宭姿色寻常,某身边女子不乏与之媲美者。至于甄宓……早晚侍奉枕席,又何必在意区区一时?”   “若非公子有令,方才显歆公子已是……”将军还是心有不甘。   “显歆以往毫无建树,又是区区庶子,杀便杀了!经了易京一战,如今热的很呐!”贵胄青年微微一笑说道:“且给他个人情,日后若与我等作对,再杀不迟!”   “高干!”贵胄青年回头对将军说道:“某因何前来上蔡你是晓得……”   “末将晓得!”贵胄青年并未把话说完,高干拱手应道:“定助公子成就大事!”   “过两日进城!”淡淡吩咐了一句,贵胄青年嘴角浮起一抹浅笑。 第66章 让她们好生打扮   袁旭领着队伍回到上蔡,天已大亮。   遭人掳掠整日没过安稳,放下心的甄家姐妹,路上颠簸中竟沉沉睡去。   两个女子相互依偎,睡姿极美。   骑马走在侧旁,袁旭不由多看了两眼。   当日见到甄宭,他已惊为天人!   在蔡沟见了甄宓,他才彻底明白,为什么曹植会特意为她做一首《洛神赋》。   从前世到今生,他从没见过如此美艳的女子!   牛车简陋,甄宓睡的很不舒服。   盖着几件破衣烂衫,她时而翻下身,好似想找个更舒服的睡姿。   辗转反侧间柔美尽现,香艳美景让人不禁浮想联翩。   天气还有些冷,睡梦中的姐妹二人脸色并不红润。   担心她们在路上受凉,袁旭向众人催促道:“走快些!”   队伍加快了速度,然而牛车行进终究缓慢,再怎么快,也不可能像马车那样一路飞驰。   袁旭救下甄宓姐妹的消息已经传到上蔡。   还没到城门口,他远远的看见一群人等在那里。   站在最前面翘首张望的,正是甄逸!   双方距离甚远,甄逸并不能看清袁旭等人究竟有没有救回甄家姐妹。   望见队伍,他心中也在嘀咕。   离开上蔡之时,袁旭只带了四名卫士。   返回的队伍,至少也有四五十人!   队伍中的汉子个个提着兵刃,每个人都是一脸的剽悍!   他们并没有穿戴县兵的衣甲,这些人从何而来?   新任县尉到上蔡不过三天,莫非仅仅只用三天,就培植出了县兵以外的势力?   甄逸不相信有人能做到如此,望着袁旭,他的心情极其复杂。   一方面,他希望袁旭救回姐妹二人,另一方面,他又想弄明白跟随袁旭的汉子究竟是什么人!   队伍离城门越来越近,甄逸身旁一个官员抬手前指喊道:“县令快看,牛车上好似有人!”   定睛一看,甄逸果然发现牛车上有两个人。   虽然距离很远,却隐约看出应是两个女子!   已经得到姐妹二人被成功营救的消息,他几乎能确定牛车上的两个女子就是他的女儿甄宭和甄宓!   再顾不得思量汉子们是什么人,甄逸快步迎着队伍跑去。   陪同在城门外迎接的官员,也纷纷跟着甄逸跑向队伍。   快到队伍前,甄逸看清牛车上正是他的女儿。   向袁旭行了个大礼,甄逸说道:“有劳县尉营救小女,甄某感激涕零!”   翻身下马,袁旭回了一礼说道:“某临行前有言,必将小姐完璧送回!幸不辱命!”   二人说话,牛车上的甄宭和甄宓也悠悠醒转。   睡意朦胧中,她们看见甄逸,精神陡然一震。   “父亲!”二女几乎同时呼唤了一声。   悦耳的呼唤传进袁旭耳中,他顿觉夜晚的凶险有了回报!   如此美人落入贼人之手,倘若援救不及真的被糟践,想想都觉得是一桩罪过!   向袁旭拱了拱手,甄逸快步走向牛车。   “我儿,受苦了!”牵住甄宭和甄宓的手,他的眼中流露出父亲看女儿时特有的疼爱和怜惜。   父女仨人相见,场面并不是十分感人,然而跟随甄逸出城的官员,竟有几人抬起衣袖擦拭眼角。   官员们的举动让袁旭觉着有些好笑。   拍马屁也不至于拍的这么没创意!   甄逸父女都还没抱头痛哭,一众官员反倒先痛哭流涕。   这都什么事啊!   “此处不是说话之地,某备了薄酒,请县尉回府叙谈!”回到袁旭身前,甄逸再度行礼。   回了一礼,袁旭说道:“县令请!”   甄逸出城迎接袁旭,为防女儿无车可乘,特意带了马车。   在牛车上颠簸一路的甄家姐妹,由侍女搀扶换了马车。   队伍向城门行去,马车上的甄宭冷着小脸,小声嘀咕道:“袁旭也忒不像样,竟是要你我姐妹乘牛车颠簸!”   “姐姐!”甜甜一笑,甄宓牵起她的手说道:“若非县尉搭救,你我已遭贼人毒手,岂有回返之时?不过牛车而已,终究比落入贼人之手好了许多……”   “你看袁旭,带着一众不相干的人,谁晓得他不是贼人?”对袁旭让她们乘牛车还是耿耿于怀,甄宭小嘴撅着,说了一句连她自己都觉着违心的话。   面带浅笑,甄宓并没吭声。   她深知甄宭并非真心怨恼袁旭,只是因乘牛车而心中不爽。   此时劝慰,除了会惹她说出更多不堪的话来,并没什么用处!   队伍进了城,祝公道向一个汉子吩咐了句什么,汉子点了下头,招呼其他汉子离开。   簇拥着队伍的,只余下陪同甄逸的十多个差人和一众官员。   从县府门前经过,甄逸并没提出入府,继续向前行进直奔甄家。   姐妹二人被救的消息已经传回,甄家一众人等早已在前院候着。   到了甄家门口,侍女搀扶姐妹二人下了马车。   袁旭与甄逸走在前面,一众官员紧随其后。   才进前院,袁旭就发现男男女女许多人正在等候。   人群最前的是个三十出头,无论容貌还是风韵都属上品的女子。   女子眉宇间流露隐隐的悲戚,翘首看向门外,满眼的望穿秋水!   当她看见甄宓、甄宭随众人进入正门,再没能抑制住情绪,清泪霎时顺着脸颊滚落。   飞奔向二女,女子到了袁旭近前停下脚步,向他行了一礼盈盈说道:“多谢县尉搭救小女!”   回了一礼,袁旭说道:“夫人多礼了!”   朝夫人摆了摆手,甄逸不耐烦地说道:“妇人家就是事多!哭个甚哭,速与女儿相见去吧!”   抹了把泪痕,夫人应了一声正要离开,甄逸又说道:“要她二人好生打扮,稍后为县尉抚琴,以谢搭救之恩!”   交代了夫人,甄逸比划个手势对袁旭说道:“县尉请!”   与甄逸谦逊了一句,袁旭随后向夫人拱手一礼,道了声叨扰,才往前厅去了。   垂首立于一旁,夫人恭送甄逸与袁旭等人离开。   待到众人走远,她转身飞奔向甄宭、甄宓姐妹二人,一把将两个女儿都搂进怀中,尚未开口,早已泪痕满面。 第67章 不是小姐闺房   袁旭救回甄家姐妹,甄家张灯结彩一派喜庆。   前来道贺的宾客络绎不绝。   此事说来也没什么好贺,上蔡官员与商贾却不会放过巴结甄逸的机会。   甄逸并非清廉官员,一双女儿大难不死,他当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敛财的机会。   前厅宴席上坐满了宾客。   董和、徐济功当然也都在席。   酒席间,众人狠狠拍了一通袁旭的马屁。   明白他们话不随心,袁旭却被拍的很是受用。   “县尉威武!”董和端起酒樽,起身对袁旭说道:“听闻县尉只领四人营救小姐,在下可是捏了把冷汗。贼人何等凶悍,县尉深入虎穴,竟将二位小姐毫发无伤救了出来。如此威武之人坐镇上蔡,日后何惧贼人祸乱!在下敬县尉一盏!”   端起酒樽,袁旭微微一笑说道:“董公谬赞了。”   话说的轻描淡写,在众人听来,却是不失霸气!   前任县尉领兵讨贼,被贼人所杀,此事在上蔡官员和商贾心中,早埋下了深深的阴影。   甄家姐妹被掳,袁旭成功将人解救,对整个上蔡来说,无疑都是一种鼓舞!   提起功绩,他却只是一片淡然。   如此做派更让众人心中揣测,世间还有什么事,是这位县尉无法做到的!   董和牵头,众人纷纷敬酒。   敬了一圈酒,徐济功向袁旭问道:“彼处无论陆路还是水路,都是四通八达,敢问县尉,如何晓得二位小姐身在蔡沟?”   徐济功问的,正是众人想知道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袁旭脸上。   微微一笑,袁旭说道:“很简单,贼人告诉某的。”   一语出口,在坐众人都是满脸愕然!   贼人既是掳了甄家小姐,又怎会将藏匿她们的地方告知袁旭?   不仅众人满面惊愕,就连甄逸也是一脸茫然。   “县尉……这是……”甄逸小心翼翼地问道:“贼人因何……?”   “聪明反被聪明误!”嘴角一牵,袁旭说道:“他们在河边留下骏马鬃毛,做出沿陆路远遁假象。远一步推想,即便某不信是沿陆路遁走,也会往水路上想。”   袁旭的讲述,让众人更加迷茫。   既然发现骏马鬃毛,贼人从陆路逃走的可能就是极大,他因何不仅没选择陆路追击,更没选择沿水路搜寻,反倒直扑蔡沟?   “某若为贼,必定想到无论沿陆路还是水路,都会有追兵追赶。”袁旭接着说道:“最好的办法,是就近寻处所在藏匿,待我等搜寻不成再行离开!”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一个个立时赞不绝口。   徐济功更是一脸恍然,缓缓的点了几下头。   酒宴从上午一直进行到午后,甄逸家中歌姬献舞,令众人如痴如醉。   袁旭却是漫不经心。   他还记得甄逸曾吩咐过,要二位小姐歌舞酬谢。   甄宭、甄宓国色天香,岂是庸脂俗粉可比?   只是酒宴已快临近尾声,却始终不见她们前来献艺,袁旭不免有些心焦。   坐在他身旁,甄逸看出他很是漫不经心,小声说道:“待到酒宴罢了,请县尉至后堂说话。”   袁旭点了点头,没有吭声。   酒宴散了,宾客纷纷告辞。   席间得了甄逸相邀,袁旭并没有起身。   将众人送出前厅,甄逸折了回来。   “县尉,请至后堂说话!”拱手一礼,甄逸侧身立于一旁。   回了个礼,袁旭比划了个手势:“县令请!”   二人并肩离开前厅,一路朝后院走去。   甄逸为官虽不清廉,却是个颇有雅趣之人。   府上布置雅致脱俗,一草一木点缀十分得当。   前院布置已是十分雅致,进了后院,袁旭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   庭院不像董宅那样宽广,亭台楼榭彼此相连很是紧凑。   池塘、凉亭、小榭彼此辉映相互点缀,无处不是透着清新。   “县尉,请!”沿青石小路走到一排厢房前,甄逸比划了个手势。   拱了拱手,袁旭抬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厢房。   厢房门框与窗棂都用实木打造,雕琢出别致的花样。   站在门外,他已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   “此处莫非是小姐闺房?”并未立刻上前,袁旭愕然的向甄逸说道:“某乃外人,闺房如何入得?”   “县尉多虑了!”甄逸说道:“此处乃是小女书房,厅堂庸俗,至书房聆听琴艺,岂非韵味非常?”   得知只是书房,袁旭道了声谢,与甄逸一同走到门口。   甄逸轻轻推开房门,顿时一股幽香扑面而来。   屋内空无一人,两侧分别摆放着瑶琴,甄逸和袁旭的座次则安排在迎门方位。   “来人!”进了房内,甄逸向门外唤了一声。   一个侍女出现在门口,躬身等待吩咐。   “取些酒菜……”回头看向侍女,甄逸吩咐了一句。   “且慢!”侍女应声正要离去,袁旭出声阻止。   狐疑的看着袁旭,甄逸虽没开口询问,脸上却是带着迷茫。   “酒乃俗物,如此雅致之处,怎可以俗物乱了清幽?”微微一笑,袁旭说道:“不如取两盏清茗,某与县令此处品茗如何?”   之所以说酒是俗物,他不过考虑到甄家姐妹都是出身娇贵的官宦小姐。   毕竟不是舞姬,当着她们的面饮酒听琴,怎么都有些说不过去。   袁旭没想到,他说此话时,隔壁房间恰好有三个人。   他所说的,被仨人听了个正着。   对镜描花黄的甄宭,小嘴撇了撇一脸不屑。   品着清茗的甄宓,却是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笑意,对袁旭所说十分满意。   看着女儿装扮的张夫人,则是轻声说道:“新任县尉倒是个识趣儿的人物,不要酒菜,想必是顾虑到你二人身份。”   “不过是个袁家庶子而已,区区县尉,由我姐妹二人献琴,他当感恩戴德。如此不过识得些礼数罢了。”甄宭不咸不淡的接了一句。   甄宓开口说道:“我二人承县尉所救,莫非姐姐忘记,屋外数十人,县尉独自一人拦住房门。如此男儿气度,且又识得大体,出身虽是不好,终究是人中龙凤!” 第68章 美人如酒   “妹妹莫非看上新任县尉?”描着眉毛,甄宭说道:“大姐、二姐嫁的不差!以妹妹人品,倘若嫁个庶子……”   “姐姐说的哪里话?”甄宓打断了她,略带薄怒地说道:“受人恩惠,背后说人坏话,却是不妥。”   “好了,好了!”女儿眼见要吵起来,张夫人劝道:“县尉尚在等候,还不快些,只在此吵闹,成何体统?”   姐妹二人不敢再吵,心中却是有些不快。   袁旭和甄逸一盏清茗尚未品完,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启禀主公,二位小姐来了!”   “唤她们进来。”吩咐了一句,甄逸对袁旭说道:“小女感蒙县尉搭救,特来相谢。无甚其他,仅以抚琴一曲为赠,还望莫嫌粗鄙!”   袁旭说道:“曾聆听三小姐抚琴,至今琴音犹回响耳边。二位小姐献琴,某感怀备至!”   房门被侍女轻轻推开,甄宭、甄宓相继进入。   并肩而立,二女向袁旭和甄逸分别行了一礼。   甄逸只是微微点头,袁旭则起身给她们回礼。   姐妹二人各在一张瑶琴后落座,焚香已毕,甄宭向甄逸问道:“父亲,我二人是合奏一曲,还是各自抚琴?”   看向袁旭,甄逸问道:“县尉之意……?”   国色天香就在眼前,袁旭当然希望姐妹二人多抚两曲。   然而他只要把话说出口,心思便是暴露无遗。   他正迟疑间,甄宓说道:“我姐妹二人蒙县尉搭救,倘若合奏,难免有敷衍之嫌。不若各抚一曲,不知县尉意下如何?”   甄宓的提议正中袁旭下怀。   不好说出口的事被甄宓说了出来,意义当然不同。   “甚好!甚好!”连忙应声,袁旭说道:“有劳二位小姐!”   甄宭面如冰霜,微微点头。   甄宓则是满面含春,向袁旭欠身示意。   身为姐姐,抚弄瑶琴当然由甄宭先起。   一曲琴音,如行云流水,让人听了心旷神怡。   听着琴声,甄逸眉头微微蹙起。   袁旭不懂琴律,并没听出什么,甄逸却是能听出甄宭心不在焉,对献琴好似十分不满!   端坐一旁,甄宓静静聆听。   她脸上一片淡然。   从袁旭一脸陶醉,她已看出这位县尉根本不通琴律。   姐姐弹奏的曲子,多少带有对他的不满,而他却浑然不觉,反倒听的如痴如醉。   “你下去吧!”甄宭一曲抚罢,甄逸对她说道:“此处有宓儿便可!”   看不起袁旭出身,甄逸要她姐妹献琴,她就觉着不安,生怕再有进一步的动作,被驱赶出门,甄宭当然不会拒绝。   连忙起身,向甄逸和袁旭告了个退,她离开了书房。   出了房门,她深深吸了口气,好似卸下个很大的包袱。   屋内只余甄宓。   凝视着她,甄逸的脸色有些不善。   身为父亲,甄宭心中的盘算,他不是看不出来!   上蔡令,不过是小小县属官长,与势力庞大的袁家根本无法比拟。   袁旭虽是庶子,终究是袁家的人!   巴结了他,也是和袁家牵扯上关系。   恰好袁旭又救了他的两个女儿,甄逸想的,正是将女儿中的一个许配给他,以做日后进阶之用!   本打算将甄宭许给袁旭,哪想到她竟是心怀不满,甄逸只得将她驱赶出去。   若甄宓再是如此,说不得,他只能强逼二女中的一人与袁旭结亲。   端坐琴后,甄宓面带浅笑,向袁旭问道:“不知县尉欲听何曲?”   一言出口,甄逸顿时松了口气。   甄宓与她姐姐的想法看来很是不同,如此一来,事情倒好办了!   “不瞒小姐!”尴尬的陪着笑,袁旭对甄宓说道:“在下不通音律,只是听着心旷神怡……”   “县尉独自仗剑立于门外,数十人不敢近身,英雄气概奴家不敢少忘。”欠身一礼,甄宓说道:“名曲《高山流水》之《高山》恰可比拟,不知县尉意下如何?”   酒宴之上,袁旭根本没提救出姐妹二人的细节。   甄宓说他独自仗剑拦住房门威慑数十人,甄逸顿时大惊。   连忙起身,甄逸向他行了个大礼说道:“县尉以身犯险救出小女,竟只字不提,甄某无以为报,少侯小女抚琴罢了,还有一事,恳请县尉相允!”   并不知道甄逸在想什么,袁旭回礼说道:“县令但有差遣,某无不上前!”   对甄逸并没什么好感,袁旭应允,不过是因甄宓在场,不好回绝罢了!   “且听琴,且听琴!”返身落座,甄逸比划了个手势。   欠身一礼,甄宓纤纤素指轻按琴弦。   丁丁琴音在书房内回荡,抚弄瑶琴的甄宓,美艳中多了几分专注。   聆听琴音,看着甄宓,袁旭整个人都醉了。   酒宴中饮了不少美酒,他并没感觉到醉意,此时却是昏昏然,整个心都被淘空。   美人如酒,果真如此!   保护甄宓姐妹时,他曾有过一个念头。   只要能活下去,无论如何也要尝试追求甄宓!   历史走向又怎样?   面对如此美女,不会动心便算不得男人!   甄宓的琴艺比之甄宭又胜两分,再加上她容颜醉人,一曲罢了,袁旭还沉浸在琴律中没回过神。   “县尉!县尉!”甄逸轻唤了两声。   被从遐想中拽回来的袁旭愣了一下,向甄逸行了一礼,随后又向甄宓行礼说道:“小姐琴律妙绝,在下失态了……”   甜甜笑着,甄宓没有应声,只是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从二人的举止,甄逸看出了什么。   捋着下巴上的胡须,他淡淡笑着说道:“某膝下共有四女,长女、次女已是出嫁,只余二女尚未出阁。某有心攀亲,将宓儿许于县尉,不知意下如何?”   甄逸的决定让袁旭顿感意外。   他记得所有历史记载,甄宓都是嫁给了袁熙。   怎么甄逸反倒要将甄宓许配给他?   和历史记载完全不同!   难道时间轴真的因他穿越而改变?   看向甄宓,袁旭发现她红着脸娇羞莫名,显然也是肯答应这门亲事!   堂堂洛神,就这么到手了?   哥还没开始泡呢! 第69章 一见钟情   甄逸是个赃官,袁旭本打算整治他。   见到甄宓他甚至感叹,如此美绝女子怎么就生在了甄家!   与甄宓结亲,甄逸成了老丈人,于情于理袁旭都不可能再动他!   可是……   上蔡百姓怎办?   “县尉莫不是……”发觉袁旭面露为难,甄逸问道:“看不上小女?”   只是一瞬间,袁旭做了个决定。   允了再说!   如此美人,拱手让给他人,那才是没天理!   甄逸的事终究有办法解决!   赃官如此之多,也不是少了个他上蔡就能安宁!   大路不平有人铲,即使袁旭不管,终究有人会管。   姜冏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真要是姜冏来管,袁旭说不得还要想法保住甄逸性命。   无论如何都是岳父,怎么着也不能卸了磨就杀驴,娶了闺女就杀爹!   “绝非如此!”跨步走到甄逸面前,袁旭行了个大礼说道:“感蒙县令厚爱,在下万分惶恐。能得小姐垂青乃是在下修来的福分,怎敢不允?”   甄宓面颊通红,几乎将脸贴在了胸口。   袁旭只身对峙众多贼人,给她留下极深的印象。   嫁给如此有担当的男子,她也觉着此生不枉。   袁旭的回答让甄逸松了口气。   含笑点了点头,他说道:“县尉既是允了,便是某家女婿,汝这一礼某也受得!”   “某尚有事须去打理,你二人说说话吧!”甄逸起身走向门口,对袁旭说道:“待到袁公允可,宓儿便可嫁于县尉!”   送走甄逸,袁旭心里也在嘀咕。   身为父亲,甄逸竟是如此开明。   才决定了亲事,便让女儿和未来女婿独处。   就不怕出点什么事?   返身与甄宓相向而坐,袁旭有些尴尬。   虽说决定要泡她,关键是无论前世今生,他都没有泡妞的经验,根本不知道从哪下手!   早知道以前找几个女朋友演练一下,即使不能修炼成情圣,至少不会和甄宓相向而坐,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县尉无话可说?”沉默了片刻,甄宓俏脸通红轻声问了一句。   拱了拱手,袁旭说道:“好事陡降,在下还未回过神来。”   抿着小嘴,甄宓轻轻一笑。   蔡沟初见,袁旭的担当和胆魄给她留下极深的印象。   嫁给这样一个男人,将来她便会有一双坚实的臂膀依靠。   无论多美的女子,心中都会有个渴盼。   渴盼拥有一份真挚,一个值得寄托终身的伴侣!   袁旭无疑符合了她内心深处的向往。   “小姐口渴否?”觉着实在尴尬,袁旭起身斟了一盏茶端到甄宓面前。   “不劳县尉!”茶水送到面前,甄宓轻轻推拒。   手指触碰茶盏边缘,袁旭一个没拿稳,整盏茶竟是翻了,弄了甄宓一身。   忙乱之下,他赶紧上前擦拭。   擦抹了两下,掌中一片绵柔,他觉着有些不对连忙停手。   手掌按在甄宓酥胸上,软软的,触感非常好!   脸颊通红,甄宓将身体一扭。   袁旭连忙把手收回,拱手说道:“在下忙中出错,小姐莫怪!”   红着脸,甄宓没有吭声。   抬眼看向甄宓,见她满脸娇羞越发美艳,袁旭竟是看得痴了。   来到这个时代,还能遇见这样的好事。   堂堂洛神,居然在袁熙还没和她有任何交集之前,成了袁旭的未婚妻!   经此一变,曹植将来怕是没有机会再写那篇传颂千古的《洛神赋》,曹丕的皇后应该也会换成别人!   一旦成功迎娶甄宓,这位绝代芳华将再没袁熙、曹丕什么事了!   反正袁熙娶了也守不住,曹丕抢到早晚也是杀掉,与其让他们糟践,倒不如袁旭先收了!   至少不会暴殄天物!   至于历史走向如何……   管它呢!   穿越乱世,以能活下去为前提,不就是为了江山美人?   江山不一定好打,送到枕边的美人再不要,那才是真的傻了!   整个下午,袁旭与甄宓共处一室,却始终相顾无言。   感情上是个纯粹的菜鸟,袁旭曾经想过无数个泡甄宓的场景,真有了机会,他却一样也没使出来。   甄宓也是一直低头坐着。   虽说对袁旭已是垂青,身为女儿家,她也不可能太过主动。   甄逸回返书房,袁旭告辞退出,返回董宅的路上,他脑子里都是甄宓的影子!   这就是一见钟情?   袁旭很困惑!   最不相信的就是一见钟情,没想到竟在他身上真实的发生了!   夕阳斜下,橘色的光辉铺洒在庭院中,池塘的水泛着柔和的金光。   看着水中嬉戏的鱼儿,甄宓眼神迷离,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   “妹妹!”甄宭来到她身后:“听闻父亲将你许于县尉?”   凝望池塘正想着心事的甄宓,陡然吃了一惊,回头见是甄宭,轻轻拍着心口说道:“姐姐,你可是吓坏人家了!”   “许了这桩亲事,妹妹还有心欣赏塘中景致。”在甄宓身旁坐了,甄宭说道:“你莫非没有想过,袁旭只是庶子,嫁到袁家,你须与他一般看人脸色度日?”   “女子如水中浮萍,出了嫁便是随了夫君!”甜甜一笑,甄宓说道:“只须他疼我、怜我,此生足矣,又何必在意他在袁家究竟如何?”   “傻妹妹!”抚着甄宓的秀发,甄宭将她揽进怀中,望着水塘中嬉戏的鱼儿说道:“嫁得不好,便是要一生受苦!”   依偎着甄宭,甄宓嘴角挂着甜美的笑容。   她没有说话。   甄宭说的这些,她不是不懂!   然而她并不在意。   袁旭看她的眼神,足以证明他对她已是倾心。   一个连绝美舞姬都看不上的男人,会痴迷的凝视着她,在他心中,她必是值得疼爱和怜惜的。   他有宽厚的肩膀,有足够的担当,在她身陷险境时敢于挺身而出。   如此足矣!   看出甄宓心意已决,甄宭也不再开口相劝。   毕竟甄逸的心意已决,甄宓若不肯嫁给袁旭,出嫁的就会是她!   宁愿嫁给府君的嫡子做正妻,甄宭也绝不肯嫁给袁家庶子为妻!   姐妹俩注定有一人要嫁给袁旭,与其是她,倒不如妹妹去受着。 第70章 同根兄弟都能下手   袁旭回到董宅,才进门念儿就迎了上来。   到了袁旭近前,她小声说道:“公子,祝先生带了俩人,在屋内等候!”   心知祝公道带的是马氏叔侄,袁旭点了下头:“你去备些茶水,稍后送来!”   “诺!”轻声应了,念儿退了下去。   推开房门,袁旭果然看见祝公道和马氏叔侄在屋内坐着。   见他回来,仨人起身见礼。   “二位想必探查出了什么?”请仨人落座,袁旭开门见山的问道。   马飞应道:“虽是查出些端倪,我等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哦?”袁旭看向他,轻轻哦了一声。   “掳走甄家姐妹的乃是高干!”将声音压到很低,马飞说道:“我等探查整日,方才得到确实消息!”   “高干?”袁旭眉头一皱。   高干是袁绍的外甥,在袁家地位不低。   易京之战以后,袁绍将三个儿子分封各地,高干也是得了一处。   小小上蔡,竟连他也引来了!   不仅来了,还掳走甄家姐妹,袁旭实在想不明白,他究竟有什么意图?   单纯为了美女?   不像!   凭着高干身份,真的看上甄家姐妹,只须提亲,一心攀附权贵的甄逸怕是答应的比什么都快!   紧锁眉头,袁旭说道:“此事颇为复杂,某只问你等一句话,请如实作答!”   “公子请问!”拱了拱手,仨人齐声应道。   “你等愿继续为贼,还是愿与某一心应对变故?”环顾仨人,袁旭郑重的问道。   仨人彼此看了一眼,祝公道问道:“公子此言何意?”   “不瞒三位!”既要用人,必定要向他们交些底,袁旭说道:“袁家境况复杂,某属长兄麾下,高干与二兄、三兄相近。他来上蔡,我等怕是会有些麻烦!三位若是只愿做贼,我等就此别过,上蔡之事某独力应对!”   祝公道等人都没言语。   袁旭接着说道:“倘若肯助某一臂之力,日后某定向长兄全力举荐!”   “公子言重了!”马氏叔侄没有吭声,祝公道说道:“我等钦佩公子,自当休戚与共,只是……”   “某晓得!”打断祝公道,袁旭说道:“某今日应了甄家亲事,惩办甄逸,某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马氏叔侄脸色瞬间不好。   看着他二人,袁旭说道:“甄逸与商贾坑壑一气,身为县令,上蔡如此,彼难逃其罪!”   “公子既是知晓,因何又出此言?”马义直言快语,当即说道:“我叔侄二人无有他念,只望诛杀上蔡赃官……”   “该杀的杀,该免的免,某定不教贤叔侄失望!”袁旭说道:“高干插手上蔡之事,其中缘由必不简单!二位若信得过某,只管静待其变!过于急躁,只会事与愿违!”   相互看了一眼,马氏叔侄还是有些放不开。   没等他们再开口,袁旭说道:“若某所料不差,高干近两日定会入城,以甄家姐妹遭掳为由,将罪名强加于你等头上!”   “如此岂非贼喊捉贼?”紧锁眉头,马飞说道:“怎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厚颜无耻的远比你等所知更多!”撇了下嘴,袁旭说道:“贤叔侄且莫回山,将兄弟们分散于城中,等某招呼便是!”   相互看了一眼,马氏叔侄拱手应了。   比较于诛杀上蔡官员,对他们来说,存活下去更加重要!   “公道!”看向祝公道,袁旭说道:“你等也化整为零,在城中暂且落脚,某倒要看看,高干究竟意欲何为。”   袁旭做着应对,距蔡沟不远的小村,几个人也在商议如何应付上蔡之事。   端坐上首的,竟是曾与袁尚一同拉拢过他的袁熙。   按剑立于他身后的,是他麾下得力干将张南、焦触。   于袁熙下手坐着的,则是指使手下掳掠甄家姐妹的高干。   除袁熙等人之外,厅内还躬身立着一人。   此人正是才离开上蔡的徐济功!   躬身低头,徐济功忐忑的偷眼看着袁熙。   袁熙脸色阴沉,眉头紧锁向他问道:“显歆果真如此说?”   “正是!”徐济功应道:“小人特意询问,县尉如此应答,满座皆闻。”   看向高干,袁熙嘴角浮起一抹浅笑说道:“某早说过,显歆非常人可比。汝却轻视于他,如今可晓得因何事败?”   “竟是因一撮马鬃看出端倪……某与他也是素识,从未发觉竟有如此本事……”苦笑了一下,高干说道:“如此说来,我等进入上蔡,当须小心才是!”   点了点头,袁熙眼睛微微眯了眯:“易京城破,某与三弟曾有招揽之意,彼时显歆态度不明,此番正是探查心意之机!倘若可借着上蔡之事嫁祸长兄,再将显歆收归己用,自是再好不过……”   “显歆归于长公子麾下……”紧锁眉头,高干说道:“只怕……”   “某正是担心如此!”打断高干,袁熙说道:“入城之后,我等有三件紧要之事须做。其一乃是剿灭此处贼人,其二便是整饬上蔡官场,借故将由头引至长兄头上。其三,也是最重要之事,探查显歆心意!”   “倘若……”高干有些迟疑,只说了两个字便不再多说。   知道他想说什么,袁熙嘴角撇了下,比划了个砍的手势。   看了他的手势,高干吃了一惊。   袁旭虽是庶生,毕竟也是袁绍的亲生儿子。   同父异母,袁熙竟能下定无法收服便当即诛杀的决心,可见他、袁尚同袁谭之间的矛盾已激化到了即将浮出水面。   袁熙与袁谭是嫡亲兄弟,他不仅不帮兄长,反倒站在同父异母的袁尚那边,就连高干,也始终没看明白他在做的盘算!   心狠手辣,连同根兄弟都能下手,袁熙必定不是单纯扶持袁尚那么简单!   来到上蔡,搜寻嫁祸袁谭的证据,究竟是在帮袁尚还是帮他自己?   看向徐济功,袁熙说道:“你明日前往董和家中,告知他,收拾几间上好厢房,某也入住彼处!”   虽是不明白袁熙到底在做什么盘算,徐济功还是应了一声。 第71章 沐浴了送到房中   本以为只有高干,没想到连袁熙也来了上蔡,得到消息的袁旭吃了一惊!   上蔡城,自甄逸以下官员尽数出城迎接。   身为县尉,袁旭当然也不例外。   与众官员站在一处,他远远看见一队人马缓慢行来。   骑着一匹枣红骏马走在最前面的正是袁熙,跟在他身后的,则是高干、张南等人。   望见这一阵容,袁旭顿觉事情远比他想象的复杂。   袁绍将幽州封给了袁熙,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他绝不会离开封地来到上蔡!   什么事会比坐镇封地更加重要?   袁旭想不明白!   不过袁熙已经来了,既然他到了上蔡,必定不会没有任何动作。   只须静观其变,就可了解他来上蔡的目的!   队伍越来越近,甄逸看了袁旭一眼,好似在询问他,由谁上前迎接更加合适。   朝甄逸点了下头,袁旭并未上前。   甄逸这才快步迎过去。   袁旭与众官员纷纷跟上。   上蔡官员迎了上来,袁熙勒住马,目光落在袁旭身上。   到了近前,甄逸行个大礼说道:“不知公子驾临,我等迎接来迟,还望恕罪!”   “上蔡贼人难剿,某特来相助。”拱了下手,袁熙说道:“烦扰县令之日尚多,无须如此!”   看向袁旭,袁熙微微一笑问道:“显歆于此,可还习惯?”   “承蒙二兄挂念!”行了礼,袁旭说道:“小弟近日正着手探查贼人之事……”   “某听闻贼人胆大妄为,竟敢掳了县令之女!”打断袁旭,袁熙说道:“不知显歆以为是何人所为?”   “尚无定论!”袁旭当然不肯顺着袁熙的意思说下去。   “某带领精兵五百,应是足以剿灭贼人!”回头看了一眼队伍,袁熙说道:“此事交于为兄便可,显歆只管于上蔡游玩,其余事体无须操心!”   才到上蔡就把袁旭架空,袁熙显然是早做好了准备。   他是嫡子,袁旭只是庶子,在袁家地位不同,强行违拗并没好处。   袁旭并未反驳,只是应了一声。   进入上蔡,袁熙向甄逸问道:“县令可否告知,因何上蔡贼人纷起?”   问这句话时,他的语气很是不善。   甄逸只觉着后脊梁冷汗直冒,低头说道:“刁民而已,公子不必挂心!”   “待到剿灭便知!”冷冷一笑,袁熙又向甄逸问道:“城内可有名为董和之商贾?”   “有!”紧张的吞咽了口唾沫,甄逸说道:“区区商贾,公子怎能晓得他?”   “身为袁家儿郎,治下之事倘若不知一二,如何替父分忧?”袁熙话中有话地说道:“某在上蔡,便住董和家中!”   “在下备了水酒……”袁熙提出住董和家中,甄逸赶忙说道:“正欲为公子接风!”   “不用了!”摆了下手,袁熙说道:“府上二位小姐才艺双绝,早晚会有一见。剿贼之事甚紧,待到日后再去府上叨扰!”   袁熙一口拒绝,甄逸更觉浑身不自在。   看向袁旭,见他没有任何表示,甄逸心中越发不安。   上蔡因何会乱,他比谁都清楚。   袁熙真要追查根本,身为县令,他必定难逃其责!   拒绝了甄逸,袁熙带着队伍径直前往董和家宅。   董和得知袁熙要住在他的家中,哪敢有半点怠慢,早早吩咐家仆收拾出了庭院。   为袁熙收拾出的庭院,比安置袁旭的更加宽阔,少说也能住下百十号人。   队伍来到董家大宅,宅院门口已是跪了许多人。   当先跪着的正是董和!   骑在马背上,袁熙冷眼看着跪在眼前的董和等人,向他们问道:“谁是家中主人?”   董和赶忙仰脸行礼:“小民正是董和!”   翻身下马,袁熙也不招呼董和等人,径直入了庭院。   “宅院倒是不小!”站在正门内,他环顾四周说道:“董公营生做的颇大,如此宅院,某看着也是奢华非常!”   话中有话,董和惊的一身冷汗。   在众人陪同下,袁熙进了后院。   刚进后院,他就看见前方路两侧跪着不少女子。   女子个个正值妙龄且穿戴奢华,绝非董宅奴婢!   走到其中一个女子身前,袁熙低头看着她说道:“抬起头来!”   跪在他面前的,正是对袁旭恨之入骨的董晴。   袁熙要她抬头,董晴哪有不肯,不过抬头的时候还是有些拿捏。   毕竟是女儿家,还是表现的娇柔造作些,更易引人怜惜。   董晴仰脸与袁熙彼此对视,袁熙嘴角牵起一抹浅笑:“商贾之家也有如此清丽女子……”   袁熙是袁家嫡子,董和当然不敢像对待袁旭那样,将孙女举荐给他。   他甚至没敢想过,袁熙会对他的任何孙女产生兴趣。   袁家嫡子,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   又怎会看上区区几个商贾之女?   “此女甚合某意。”托起董晴下巴,袁熙说道:“某未带家眷,晚间由她陪某说说话儿!”   董和吃了一惊,满脸愕然,竟是没反应过来当即回应!   为了巴结袁家,他曾怂恿孙女示好袁旭。   没想到袁旭根本看不上他家中女子!   袁熙才来此处,竟然一眼就看中了董晴,直接提出要她晚间相陪!   惊喜中的董和没反应过来,一旁的甄逸轻轻用手指捅了他两下。   陡然醒觉,董和连声应道:“公子放心,晚间必让此女沐浴前往!”   被袁熙托着下巴,董晴脸颊微微现出一抹酡红,一副娇羞不胜的模样。   她好似很羞赧的将脸别到一旁,眼角的余光却瞟向袁旭!   好你个庶子,向日姑娘刻意巴结却丝毫不理!   姑娘送的糕点,也是重新回锅再度送回,丝毫不给颜面!   为个卑贱的婢子,竟敢让姑娘没脸!   如今袁家嫡子来了,区区庶子又算个甚?   只须枕边吹上几股风儿,定会要你好看!   自从董晴为难念儿,袁旭对她就没有半点好感!   袁熙来了,董家女子目标必是有所转移,袁旭倒觉着落个清净。   看着脸颊微红的董晴,袁熙嘴角牵起一抹怪怪的笑容,仰脸哈哈一笑,转身离去。 第72章 只须静观其变   董家为袁熙安排的接风宴空前盛大。   上蔡官员与一应有头脸的人物均受邀前来。   袁熙又哪里看得上这些小县城的人物,酒宴间也是意兴阑珊。   众人刻意巴结,却都闹了个没脸。   宴后,袁熙将袁旭唤到他的住处。   张南等人都未进屋,房间里只有袁熙、高干和袁旭仨人。   兄弟二人相向而坐,高干于侧旁作陪,袁熙向袁旭问道:“显歆来到上蔡已有数日,不知对此处有甚了解?”   “除吏治不清外,并无所获!”袁旭当然不会提及他和祝公道、马氏叔侄之间已有默契。   嘴角牵了牵,袁熙说道:“甄家小姐遭人掳走,此事又是如何?”   “人已救出,只是贼人逃走甚快,连个活口也未抓到!”   “上蔡吏治不清,因何不上书父亲?”   “小弟官职低微,恐上书父亲弹劾地方官员不妥……”   袁旭回答恭谨,却步步为营,丝毫不留破绽。   一拍桌子,袁熙说道:“胡闹!你乃袁家儿郎,虽为县尉,却比此处官员高贵许多!某且问你,上蔡城内,可有能用之人?”   “有!”低着头,袁旭好似做错了事一般:“廷掾姜冏,为人耿直,只是小弟始终未与之详谈!”   特意说出他没有与姜冏详谈,袁旭不过是想让袁熙任用此人!   在袁家,他的态度暧昧,袁熙必定不会向他交代太多底细!   他用过的人,袁熙当然不会重用。   “姜冏为人如何?”果然,袁旭才举荐,袁熙就开口问道。   “小弟只是认为耿直,其他一概不知!”   “你在上蔡,究竟做了些什么?”眉头一拧,袁熙说道:“某若不来,你可是意欲在此耽搁许久?”   袁旭没有吭声。   “河北之事诸多,日前沮授等人提议攻伐曹操,父亲正自为难,你却在此逍遥,可是为人子之道?”   面对袁熙的训斥,袁旭只能一言不发。   论长幼,袁熙是兄他是弟,论出身,袁熙是嫡他是庶!   被训几句还是小事,惹恼了袁熙,以他目前的实力想要抗衡,丝毫没有赢面。   “男儿当以天下为念!”袁旭没有吭声,袁熙说道:“区区上蔡,岂是建功立业之处?早做准备,尽速离去!尚有许多要事须你去做!”   “兄长训诫的是,小弟铭记于心!”应了一声,袁旭说道:“此处有兄长,不日小弟便行离去……”   “意欲何往?”袁熙最关心的,还是袁旭会投靠到谁帐前。   他当然希望袁旭跟随他,然而目前他也是依附袁尚,所能做的,只是尽量把他安插在袁尚身旁。   “回到邺城请父亲定夺!”袁旭丝毫没表露出他想去青州的打算。   曾隶属于袁谭,没有意外的话,袁绍定会让他前往青州。   当着袁熙的面表露想投效袁谭,无疑是在作死!   袁旭抬出了袁绍,袁熙不好多问,摆了摆手说道:“你去吧,此地之事,为兄自会处置!”   “诺!”应了一声,袁旭退出房间。   袁熙来到上蔡,有些事情更加复杂,而有些事情,却会简单许多。   上蔡吏治,袁熙必会整饬,至于剿灭贼人,袁旭当然不会让他得逞!   祝公道和马氏叔侄都已投靠了他,袁熙要剿,怎能让他找寻到可剿的目标?   袁旭离去后,袁熙向高干问道:“元才,以你之见,显歆可否能用?”   摇了摇头,高干凝重地说道:“公子问了许多,显歆也是每问必答,不知公子可否发现……”   “发现什么?”   “他虽是作答,却并未说到关键,反倒是公子被绕进了彀中!”   “小狐狸!”冷哼一声,袁熙说道:“令他身旁之人时刻监视,有任何异动即刻呈禀。某倒要看看,他在上蔡这几日,究竟做了什么!”   “某得一消息。”高干说道:“就在昨日,甄逸将小女甄宓许配于显歆……”   袁熙一愣,眼睛瞪的溜圆。   甄家姐妹被擒之时,他虽是没有现身却暗中观察过。   甄宓美艳,足以令他一见倾心!   如此绝美之人,竟被许给了袁旭……   “公子,大事要紧……”见袁熙露出错愕,高干说道:“不可为一女子,坏了大事!”   “某何尝不知!”冷冷一笑,袁熙说道:“只是如此美艳娇娘,被显歆得了,某心中确是不爽!元才所言极是,且看显歆如何抉择。倘若他与我等二心,说不得,他这妻室,某是要争上一争了!”   高干没有吭声。   与袁熙相处久了,虽说不能看透他的想法,对他却也是有一定的了解。   身为袁家二子,论长幼不及袁谭,论背景,早年丧母的他又不如有刘夫人撑腰的袁尚。   继承袁绍衣钵,看似与他丝毫没有关系。   袁熙也从不表现出他对继承河北有任何的兴趣。   然而高干却知道,他心狠手辣,对至亲之人下手也是毫不顾惜,绝对不会像他表现的那样与世无争!   尴尬的身份,让他没有直接参与竞争的资格,只能采取迂回路线!   至于如何迂回,袁熙从不表露,高干也是丝毫看不出端倪!   袁旭投靠他们,顾念到日后有用,袁熙必定不会动他的女人。   至少在他还有用的时候,袁熙不会动!   然而一旦反目……   事情就不好说了!   美人天下,对世家公子而言,毕竟有着极大的诱惑!   返回住处,袁旭立刻请来祝公道等人。   祝公道、马飞、马义坐在屋内,三双眼睛全都落在袁旭脸上。   锁紧眉头,袁旭说道:“二兄进入上蔡,若论时事,我等应当即离开!只是某觉着他来此处目的必不简单,因此打算多看几日。你等须告知手下,万不可在城中招惹是非!”   “公子放心!”仨人齐声应了。   马飞问道:“上蔡之事,公子打算如何?”   “二兄来此,应会借此行事,我等只须静观其变便可!”   仨人相互看了,都是没再吭声。   山雨欲来风满楼,他们都感觉到,上蔡将会迎来一场暴风骤雨! 第73章 枕边风   袁旭离开之后,袁熙当即召见廷掾姜冏。   与姜冏促膝长谈,直到夜色初降他才返回卧房。   卫士推开房门,一股淡雅的幽香扑面而来。   幽香素雅,与花香不同,其间蕴着温润,一闻便知来自女子玉体。   油灯火苗摇曳,在屋内铺满了暗金色的光辉。   光线昏蒙,给房间增添了几分暖意。   进入内室,袁熙发现卧榻之上已是躺着个人。   锦缎被褥下,曲线曼妙柔美,隔着被褥,依旧能看出凹凸有致。   走到卧榻旁,他掀起被褥一角。   躺在被褥中的正是董晴。   衣衫已是尽除,掀开被褥,董晴俏丽的脸庞和雪白的颈子以及半截如玉的肩头尽展在他眼前。   按着董晴肩头,袁熙嘴角浮起一抹浅笑。   从未经过人事的董晴,陡然被男人抚摸,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轻抚她光洁细嫩的肩头,袁熙始终没有言语。   被他抚摸着,董晴心底一阵紧张。   除紧张之外,她内心深处还有些期盼。   勾搭不上庶子,上天竟给她送来个嫡子!   感觉着袁熙手指在她身上游走,董晴心中生起一丝欣慰!   幸而袁旭拒绝了她,否则哪有机会伺候袁熙?   温香软玉,满室皆香!   小半个时辰后,袁熙躺在褥子中,仰脸望着房梁,出神的想着事情。   臻首枕在他的胸前,董晴面带桃花轻声问道:“奴家伺候公子,可还爽快?”   “生涩了些,滋味却是不错!”捏了把董晴的脸,袁熙说道:“某自会疼你!”   “侍奉公子乃是奴家之幸!”甜美一笑,董晴随后幽幽的叹息了一声。   “何故叹息?”扭头看着她,袁熙随口问了一句。   与他有了肌肤之亲,董晴想当然的以为,此时无论说什么,袁熙都会为她做主。   面带幽怨,她轻声说道:“奴家本欲好生伺候公子,无奈前两日腹泻连连,至今尚未安泰,因此有心无力……”   “腹泻?”发觉她话中有话,袁熙问道:“因何腹泻?莫非吃了不洁之物?”   袁熙发问,董晴顿时来了情感,眼圈一红说道:“还不是县尉闹的!”   眉头一皱,袁熙问道:“五弟?他如何使小姐腹泻?”   “何止奴家,满宅姐妹都是着了他的道儿!”袁熙问起,董晴干脆起身,坐在他身旁将袁旭送糕点之事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只是没说是她先在糕点中做的手脚。   说到袁旭因念儿而羞辱她时,董晴竟嘤嘤哭泣,颇有梨花带雨之态。   看着董晴,袁熙觉着有些好笑!   区区商贾家的女子,竟敢在袁家嫡子面前状告庶子!   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笑意,待到董晴说完,袁熙问道:“可有其他?”   被问的一愣,董晴满脸错愕,止住哭泣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五弟行事是乖张了些,小姐若不惹他,他又怎会如此?”躺平望着房梁,袁熙淡淡地说道:“某劝小姐一句,离他远些,某对他尚有几分顾忌,莫说小姐……”   本以为袁熙会因她告状而暴怒不已,将袁旭唤来狠狠训诫一通!   没想到他竟是轻描淡写的把事情挡了!   不仅没打算出头,反倒劝她莫要招惹袁旭!   想到在他身下曲迎承欢,董晴心中就是一阵委屈。   委身于他,本以为会得些好处,没想到什么没捞着,反倒落了个告诫。   袁熙不为她做主,董晴不敢再说,带着委屈在他身边睡了。   被人告了黑状,正在房内看书的袁旭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念儿端着水盆进屋,听到他打喷嚏顿时慌了神。   将水盆放在一旁,念儿跑到袁旭面前跪下,轻声问道:“可是奴婢伺候不周,以致公子着了风寒?”   “某身强体健,怎会着了风寒!”抬头看着她,袁旭说道:“你起身吧!”   “公子喷嚏连连,奴婢惶恐!”   “有什么好惶恐的,估计是谁在背后骂我!”   眨巴着大眼睛,念儿一脸茫然。   她还没听过被人骂了也会打喷嚏的道理。   “你去忙吧,某没事!”摆了下手,袁旭继续看他的书。   来到这个时代,仅凭他对历史的了解远远不够。   他必须时刻补充所知,才可能更长久的活下去!   见他果然没再打喷嚏,念儿放了些心,起身将水盆端了进来。   “天色已是不早,公子早些安歇。”把水盆放在桌前,念儿轻声提醒。   “好,睡觉!”将书合上,袁旭微微笑着说道:“幸而你只是婢子,倘若是某媳妇儿,还不被你管到死死的?”   袁旭只是一句打趣,念儿顿时脸颊通红。   跪坐在地,她低垂着头没敢吭声。   侍女身份卑贱,她根本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见她红着脸不吭声,袁旭笑着说道:“某只是说着玩儿,莫往心里去!”   “奴婢伺候公子洗漱。”欠身从盆中拧出湿布,念儿俏脸通红为袁旭擦抹着脸。   她手法轻柔,袁旭觉着很是舒服。   为他擦了脸,念儿端起木盆说道:“奴婢为公子打水烫脚!”   面带笑容,袁旭点了下头。   念儿照顾他是无微不至,生活起居甚至洗脸漱口都不用他劳心。   伺候他没几天,袁旭觉着这小丫头比邺城袁家的侍女贴心多了!   念儿出外打了热水,烫脚之后,袁旭躺上卧榻。   袁熙的到来,让他感到小小上蔡很快将会掀起一场风雨。   他只是没想到,风雨会来的如此之快。   袁熙的动作,完全超出了他的预计!   董家宅院高深,夜色中的后院一片宁静。   然而此时的街道却并不平静。   成队的袁军跟在姜冏身后,在街道上往来奔跑。   大多官员府宅门外,都有袁军在猛力拍打房门。   每当有大门打开,袁军就会一拥而入。   伴着女人、孩子的嚎啕,成群的男男女女被从家中驱赶出来。   站在街道上,姜冏面无表情,看着袁军兵士从一户户人家中搜出他点名抓捕的官员。   整个上蔡一片混乱,官员几乎人人遭殃,只有一处府宅门外,连半个袁军也没有。   这处府宅,正是县令甄逸住处! 第74章 事情做的太急了   “公子,出大事了!”大清早,念儿正伺候袁旭洗漱,一个卫士撞进小院。   “何事慌张?”吐出漱口水,袁旭问道:“莫非城中失火?”   “昨日晚间,上蔡官员多数被抓!”   卫士的回答让他吃了一惊。   处置上蔡之事应先剿贼,袁熙进城当天就大肆抓捕官员。   实在违悖常理!   他连忙问道:“县令如何?”   “县令并未被抓!”   袁旭顿感事情远比他想象的复杂。   来到上蔡不足一天,袁熙对情况就了如指掌!   袁旭答应甄家亲事,抓捕官员偏偏遗漏了甄逸。   以甄逸身份,除非故意为之,第一个该抓的就是他!   才到上蔡,这些细节袁熙如何得知?   莫非高干掳掠甄家小姐,是他暗中指使?   目的何在?   袁旭没能想明白其中关键!   任何事都不可能无缘无故,袁熙这么做,必有他的意图!   目的浮出水面再做应对,肯定已是晚了!   从何处切入,才能提前探知究竟?   “出去看看!”招呼卫士,袁旭把漱口碗塞给念儿,径直出了小院。   与此同时,甄逸站在家门口看着街道。   整夜搜捕,官员大多被抓,到了天明,依旧有部分官员和家眷被袁军押着赶赴监牢。   看着五花大绑从面前走过的人群,甄逸满脸愕然。   有心询问,他又不敢!   他不是个蠢人,才不会以身犯险去问不该问的事情。   一队人犯从眼前走过,甄逸发现队伍后面跟着的正是廷掾姜冏。   姜冏看向甄逸,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浅笑。   他向来与其他官员不睦。   由他领兵,自里长到县属官员怕是没几个会泰然无事。   目送姜冏背影,甄逸向身后仆从吩咐道:“去找县尉!”   袁熙才进上蔡,城内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没有他撑腰,小小廷掾绝不敢如此!   何况负责搜捕的都是袁熙带来的兵士。   袁旭是甄宓将来的夫君,出了这么大的变故,甄逸能找的只有他一人而已!   此时袁旭已经站在董宅门外。   搜捕并未触及商贾,袁熙又住在董宅,当然不会有人闯入!   亲眼看着两三队袁军押人经过,袁旭眉头紧锁。   动静太大!   袁熙闹的这出,明显超出上蔡目前能承受的范围。   他原打算通过袁熙,调拨一批官员进入上蔡,再从本地选拔耿直者逐步取代。   至于现有官员,少量尚未为恶且有政绩者继续留任。   为恶太多且没有政绩的庸官,一个也不放过!   然而袁熙一进上蔡就迫不及待的动手。   眉毛胡子一把抓,根本不做任何甄别!   上蔡政务短期内必会陷入瘫痪!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显歆,为兄如此可还稳妥?”   回头看去,走过来的正是袁熙。   负手站在他身旁,看着押人经过的袁军,袁熙嘴角漾起一抹笑意:“上蔡吏治不清,显歆不敢放手去做,某替你做!”   “兄长不觉动手太急?”   “太急?”袁熙淡淡地问道:“显歆莫非要在上蔡耽搁数月?”   “八九天足够!”袁旭说道:“兄长如此,上蔡怕是会一团乱麻!”   袁熙脸上露出不快!   “姜冏耿直,乃是清廉之人!”袁旭接着说道:“然而做事不懂转圜,兄长令他抓人,他是毫不甄别只管下手!”   “耿直莫非有错?”   “当然有错!”   袁旭毫不客气地说道:“地方吏治最怕的是什么?最怕的并非是贪,而是庸!”   “为官者可放任其贪?”冷哼一声,袁熙反唇相讥!   “自是不可!”袁旭说道:“贪者多庸,少数却也颇有才干。当年高祖之陈平便是巨贪。高祖因何不治?只因陈平才干非凡!他所贪者,与所做者相较,贪可忽略!”   “显歆之言,某是听不懂!”脸色阴沉,袁熙说道:“小小上蔡,莫非也有陈平之才?”   “没有!”袁旭毫不避讳地说道:“无官操持,上蔡政务必定混乱不堪。二兄有济世之能,手下无人,凭一己之力也是难以稳固局面?”   被袁旭问的一愣,袁熙眉头锁了起来。   确实如他所说,官员悉数被抓,上蔡政务将面临瘫痪。   即使找到诬陷袁谭的法子,必定也难以撼动他半分!   毕竟上蔡政务稳固才是关键!   “事已至此,奈何?”想明白了关键,袁熙问道:“莫非将官员再做甄别,有政绩者官复原职?”   “恐慌已起,即便官复原职,又有何人敢于做事?”袁旭说道:“小弟可举荐一人,只不知此人是否被抓……”   “何人?”深知上蔡官场一乱,必定会带来负面影响,袁熙赶忙追问。   “甄逸!”   袁旭的举荐,袁熙不敢轻易应允。   他毕竟是甄家将来的女婿,谁敢说不是为保甄逸而想出的权宜之计?   “身为上蔡令,此地吏治如此,甄逸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从袁熙的神色,袁旭看出他在顾忌什么:“之所以举荐,只因上蔡一地吏治虽是不清,与青州、太行等地相比,此处贼患却是最少……”   “莫非甄逸还有功不成?”先入为主的认为袁旭是在为甄逸开脱,袁熙语气已是不好!   “为官不廉却如鱼得水,也是有些能耐!”微微一笑,袁旭说道:“上蔡官员与之甚偕,彼说一句,顶我兄弟说百句千句。令姜冏甄别官员,由甄逸劝慰,上蔡局势暂且可稳!”   袁熙脸色一片凝重!   袁旭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   然而……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究竟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正迟疑要不要答应,袁熙发现街角出现了几个人。   出现在街角的正是甄逸。   在几名仆从伴同下,他正快步走向董宅。   袁熙看见他的同时,他也发现袁熙与袁旭站在一处。   有心离开,甄逸却知道袁熙已经看见了他。   此时转身就走,无疑是平添麻烦,他只得硬着头皮走向二人。   “见过二位公子!”到了董宅门外,甄逸行了个大礼。   袁熙虚抬手说道:“某正欲请县令前来议事!” 第75章 早点带人出城   袁熙话语冷淡,甄逸难免不安。   偷眼看向袁旭,发觉他并未流露提醒的意思,甄逸才放了心。   “甄县令!”进了董家后院,袁熙问道:“可知城内之事因何而起?”   “在下不知!”甄逸当然知道原因,只是他不敢承认。   冷哼一声,袁熙说道:“上蔡因何闹贼,县令莫非不知?”   “刁民祸乱,与黄巾……”   “还敢胡说?”   眼睛一瞪,袁熙说道:“吏治不清,上蔡官员竟有强抢民女、强夺田产者!民,因何不反?”   甄逸低下头没敢吭声,浑身却在不住的哆嗦。   横了他一眼,袁熙径直走进他入住的庭院。   袁旭紧跟在后,甄逸则惶恐不安的跟随着。   “某与显歆商议,汝为官虽非清廉,却并未做过恶事。”回到书房,卫士掩上门之后,袁熙对甄逸说道:“上蔡官员并非悉数问罪,将他们擒获,只为做个甄别。昔日有政绩且民怨不深者,训诫后可官复原职。民怨深重且无有政绩者,某自会裁夺!”   浑身哆嗦,甄逸向袁旭投去感激的一瞥。   他暗中庆幸!   幸亏将甄宓许给袁旭,否则这场祸事必定难逃!   “甄别之事,姜冏会做!”袁熙接着说道:“官员由汝前去训诫!”   被袁熙训斥一通,甄逸反倒放了心。   果真不想留他,连训诫都可以免了!   “你且去吧!”摆了下手,袁熙连看都不愿多看他一眼。   甄逸额头沁满汗珠,顾不得擦拭,应声退了出去。   “二兄既是已有安排,小弟先行告退!”甄逸退出之后,袁旭也告了个退。   “可是要提醒你那丈人,莫做无谓之事?”看着袁旭,袁熙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他的笑容很怪。   袁旭根本感觉不到半点亲近,反倒像是面对着一条毒蛇。   来到这个时代之前,通过史料了解袁熙,他曾经认为袁熙是袁氏兄弟中唯一一个没有野心,能顾全大局的人物。   然而眼前站着的这位,却与他以往的认知没有半点共通之处!   “兄长竟是知道……”袁旭装出一副尴尬。   笑容越发阴森,袁熙说道:“某知道的,远比汝认为某知道的更多!”   袁熙话中有话,无非告知袁旭,不要和他耍花样,否则会死的很彻底!   假作没听出其中意思,袁旭口中应着,再次告了个退,离开袁熙书房。   出了房门,他远远看见甄逸在前面走着,三步并作两步的追了上去!   “县令留步!”眼看快追上甄逸,袁旭唤了一声。   停下脚步,甄逸回过头。   见追上来的是他,甄逸连忙行了一礼说道:“感蒙县尉活命之恩……”   “不过为县令说了两句话而已!”回了一礼,袁旭说道:“某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县尉请说!”已将袁旭当成了保命金牌,甄逸当然不会阻止他。   “上蔡吏治不清,方致今日之祸。”压低声音,袁旭说道:“县令日后为官,尚须心系百姓。自家得了好处,别忘给百姓分盏羹!”   愕然看着他,甄逸心内一片迷茫。   此话何解?   莫非他并不反对为官者吸纳财货?   给百姓分盏羹又是何意?   从商贾处得来好处,还要分给百姓不成?   看着袁旭,甄逸满脸迷茫……   “修桥铺路,勤功克勉,均为可行之事!”见甄逸没明白,袁旭干脆把话说的直白些。   “县尉点拨的是!”恍然大悟,甄逸连忙说道:“某这便去做……”   “急甚!”阻止了他,袁旭小声说道:“此时正在风头上,修桥铺路,查起县令财帛根源,岂非找不自在?”   “那……”   “待到风头过去,二兄返回邺城再行!”   “多谢县尉点拨!”彻底明白过来,甄逸再次给袁旭行了个大礼!   “自某将小女许配县尉,她整日思念,今日晚间县尉可否前去家中与之相见?”礼毕,甄逸小声向袁旭问了一句。   他显然是想以女儿为由与袁旭再拉近关系。   袁旭并没拒绝,拱手说道:“某定当前往!”   甄宓是他已定的妻子。   虽未成亲,探视尚未过门的妻子,也是不算为过。   更何况定下亲事之后长时间不见,基础再好,感情也会冷了。   站在窗口,看着庭院中正说话的袁旭和甄逸,袁熙的脸色一片阴沉。   先向官员动手,他有个目的就是敲山震虎,让袁旭明白,他随时能在上蔡掀起一阵风浪。   敲山震虎的目的达到了,然而他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事!   没对上蔡官员下手,此处不过是蟊贼为乱!   行动展开,整个上蔡都乱了!   一旦安置不妥,莫说栽赃袁谭,袁绍发起怒来,连他也是脱不了干系!   “请张南!”庭院中的袁旭和甄逸并肩远去,袁熙向屋外吩咐了一声。   门外卫士应了,接着袁熙听到一阵远去的脚步。   没过多会,张南推门进入。   到了袁熙身后,他拱手问道:“公子唤末将,有何吩咐?”   “告知姜冏,甄别官员,该放的放,该押的押!”冷着脸,袁熙吩咐道:“待他甄别完毕,你再寻几个胆小怕事的,让他们画押供述,陈述此地之乱乃是长兄暗中指使!”   “诺!”应了一声,张南转身离去。   站在窗口,望着庭院景致,袁熙嘴角浮起一抹森冷的笑容。   房门轻轻推开,一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进来之人腰胯轻扭,一举手一投足都流露出万种风情。   走向袁熙的正是董晴。   来到袁熙身后,董晴盈盈一礼轻声说道:“虽已入春,窗口却是颇有寒风,公子须顾念身子。”   回头看了她一眼,袁熙嘴角一牵说道:“某乃袁家儿郎,马背上颠簸惯了,怎会在意些许风寒!”   低头立于他身后,董晴默然无言。   “你与甄家小姐可否相熟?”垂下眼睑,袁熙突然冒出一句。   “虽不相熟,却也认得!”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董晴如实应了!   “多去甄家走动走动!”丢下一句,袁熙再不做声。 第76章 找几个胆小的   上蔡监牢,位于城西北临近城墙处。   监牢外是两条南北向的街道。   与监牢正门对应的,是其中一条街道最喧嚣之处。   夜晚与早间发生之事,在市集上已经传开。   对官员恨之入骨的上蔡百姓,根本想不到袁旭考虑的那层,得知官员尽数被抓,百姓奔走相告,许多人甚至喜形于色。   领着几名兵士,在百姓崇敬的目光中走向监牢,张南也觉着袁熙这件事干的漂亮!   跟随二公子多年,袁熙何曾受过这样的爱戴?   进了监牢,张南一眼就看见大院中挤挤挨挨的站着许多男女。   被袁军看押的男男女女,由于尚未投入牢房,衣衫还很光鲜,只是神情十分悲戚。   姜冏坐在院中一张矮桌后,正翻看犯人名册。   “廷掾,张将军来了!”监牢大门打开,一个兵士见张南入内,小声提醒。   回头看了一眼,见入内的果真是张南,姜冏连忙起身相迎。   “张将军!”躬身一礼,姜冏问道:“此处乃是看押人犯之所,将军因何前来?”   “奉二公子之命,与廷掾说几句话儿。”张南拱了拱手:“烦劳廷掾甄选官员,有政绩且为恶不多者,官复原职!欺男霸女、无有政绩者,投入牢房,二公子自会发落!”   袁熙召见姜冏,要求他做的是搜捕甄逸之外任何曾有劣迹的官员。   正因得了这句话,姜冏才放开手脚,将上蔡官员抓了个干净!   一些外放乡村的,他也派人前去擒了回来。   搜捕整夜,抓人无数,上蔡监牢从未像今日一般热闹!   头天给的权限,第二天就做了改变,姜冏十分不解。   并没有立刻领命,他试探着问道:“二公子果真如此说?”   抓人抓的干净,但凡被他点名的官员,家中无论男女老幼,全都一锅端了过来!   依照袁熙定的标准甄别,须释放的也是不少。   已经得罪了这些人,日后没了袁熙撑腰,他这个廷掾怕会做的举步维艰!   “廷掾信不过某?”眉头一拧,张南语气有些变了。   “不敢!”姜冏连忙说道:“将军乃二公子身边之人,某怎敢不信。只是……”   “只是什么?”   “上蔡官吏,若是依某之见,均可当诛!”   “姜廷掾莫非要逆二公子之意?”眼睛一瞪,张南的手已按上剑柄。   剑拔弩张,姜冏再不敢在此事上纠缠,连忙说道:“将军少待,某即刻前去甄别!”   目送姜冏走向矮桌,张南冷哼了一声。   在上蔡为官,对此地官场十分熟悉,姜冏并未耗费多少工夫就甄选出一批官员。   被甄选出的官员和家眷,由袁军看押从人群中分离。   双手叉腰,张南面朝甄选出的众人喊道:“尔等听着!上蔡吏治不清,二公子将尔等请来,只为甄选!但凡往日为恶者,均暂且关押,日后再做发落。尔等为恶不多,过往也是有些政绩,因此赦免!”   得知被赦免,甄选出的官员和家眷一个个痛哭流涕,千恩万谢的喊着谢二公子不杀之恩!   “尔等官复原职,各自回去吧!”一摆手,张南喊道:“日后应如何做,甄县令自会告知尔等!”   保全性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官复原职,听到这四个字,许多人当场愣住了!   他们并非庆幸官职保住,而是心里犯着嘀咕。   官做的差点连命都没有,复了原职,许多人反倒心中不安。   后续的事情有甄逸去做,张南也不和他们解释太多,向看押人犯的袁军一摆手。   推搡着选出的官员和家眷,袁军将他们赶出了监牢。   出了监牢大门,这些人哪还会有半点耽搁。   扶老挈幼,一溜烟的散了!   一群人被放走,没被释放的人群顿时乱了!   男人喊冤声,女子与孩子哭嚎声震彻天地,吵的张南一阵心烦。   张南只是皱了皱眉头。   他什么命令都还没下,一群袁军扑向人群,将几个喊冤最卖力的男人按倒在地,抡起巴掌狠抽耳光。   “啪啪”的耳光声震慑了人群。   女人和孩子睁圆惊恐的眼睛,嘴巴大大张着,果真没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一些女人紧紧搂着她们的孩子,像看恶魔一样望着袁军,生恐孩子被抢了去。   “都押进监牢!”并没人去抢她们的孩子,张南一摆手下了一道命令。   袁军像驱赶牛羊一样,将人群赶进牢房。   “剩下这些人可有胆小者?”目送成群的人被赶进牢房,张南向姜冏问了一句。   “妇人和孩子……”   “某要的是官员!”张南打断了姜冏。   “门下游缴王干!”姜冏报出了个名字。   “再挑几人!”记下姓名和官职,张南说道:“仅仅一人还是不足。”   不明白他为何要找胆小官员,姜冏又报出几个名字。   张南向一个袁军吩咐道:“将这几人提来见某!”   兵士应了一声,向牢房去了。   张南的举动实在奇怪,姜冏根本不明白他因何要这样做。   然而他毕竟是袁熙身边的人。   需要胆小官员,必是受了袁熙的指派!   整治上蔡官员,姜冏也是依着袁熙的势力。   袁熙的意思,他当然不会违拗!   选出几人,张南并不招呼姜冏,径直走向牢房。   目送张南,姜冏有些疑惑!   袁熙究竟要做什么?   先是下令将人全都抓起来,才隔了一夜就改变了主意,做什么甄选。   这会又要提审胆小官员!   心存疑惑,姜冏却不愿多想。   上蔡吏治混乱,只要能将蛀虫绳之以法,他便是心满意足!   被赶进牢房的男男女女,分别关押在许多木质栅栏的小隔间里。   两排隔间相互对称,中间形成一条阴暗狭长的通道。   走在通道间,张南耳边尽是男女老幼的哭声。   跟在他身后的袁军,用皮鞭杆儿敲打着栅栏,向哭泣的人们吼着:“都他娘的别哭了!”   大多数人被凶恶的袁军吓住,只敢抽噎,不敢再放声嚎啕。   只有几个年幼的孩子,因袁军大呼小叫,吓到哭的更响! 第77章 想活还是想死   监牢尽头是一间木质小屋。   屋内燃烧着火盆,由于通风不好,温度比外面高了许多。   两个赤膀子的袁军,各提着皮鞭一左一右立于张南身后。   张南手按剑柄,冷眼看向门口。   房门被人推开,一个袁军跨步入内,向张南一礼:“将军,人犯带到!”   点了下头,张南并未说话。   禀报的袁军回头喊道:“带进来!”   几个男人被推了进来。   进入屋内的几人,一个个惊慌失措的低着头,根本不敢和张南对视。   张南不免暗暗佩服姜冏。   选人还真是有眼力!   让他找几个胆小的,挑出来的竟都是一看便知大点声就能吓破胆的主。   并未说话,张南转身走到火盆前。   拿起火盆中插着的一根烙铁,他轻轻吹了下通红的铁头。   四方形的烙铁头在火盆中放的久了,烧的红彤彤一片。   垂头立着的几个人,被烙铁散发的热力吓的瑟瑟发抖。   “可知要你等前来所为何事?”看都没看他们,张南轻慢的问了一句。   浑身犹如筛糠,几人哆嗦个不停。   他们当然知道为什么被抓。   在这种情况下,谁敢轻易应答半句?   张南朝押他们进来的袁军摆了摆手,几个袁军退了出去。   目光落在两个赤膀子的袁军身上,张南吩咐道:“你二人也出去!”   两个袁军应了一声,也跟着退出了刑房。   “某只问一次,你等愿死还是愿活?”看着通红的烙铁头,张南漫不经心的问道。   几人听出一线生机,赶忙应道:“我等愿活!”   嘴角牵起古怪的笑容,张南说道:“你等各出一份口供,若某满意了,便是可活!”   “将军要我等说什么,我等便说什么!”看到活下去的希望,又被张南手中烙铁吓的没了魂儿,几人不住口的应着。   瞥了他们一眼,张南笑容更加阴森。   袁熙安排张南去了监牢,袁旭则直接回到他的住处。   晚上要去甄家与甄宓相会,他有不少事须安排下去。   回到小院,袁旭让卫士将祝公道等人请至他的房间。   祝公道等人这两日与他一同住在小院,不过片刻便来到他的屋内。   房间里只有袁旭和祝公道、马氏叔侄。   袁旭的目光在仨人脸上扫过,向他们问道:“出大事了,你等可晓得?”   “晓得!”仨人齐齐应了。   马义说道:“听闻官员尽数被抓,此乃好事,公子因何面带愁容?”   “愁倒不至于!”袁旭说道:“某只是觉着有些麻烦!”   仨人都没吭声,全看着袁旭。   “你等可记得被杀的六个差人?”   “一两日前发生的事情,如何会忘?”祝公道先是答了,随后问道:“公子莫非以为今日之事……”   “看似毫无关联,实则牵连不小!”袁旭说道:“先是差人被杀,尔后甄家姐妹被掳,某家二兄入城之后,又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你等不觉着蹊跷?”   “公子之意……”马义终究年长,最先明白袁旭话中的意思。   止住了他,袁旭说道:“此时下定论尚且过早,你等告知手下莫要惹事!另外有些事须他们前去调查!”   看着袁旭,仨人都没吭声。   自从认识袁旭,他们从未见他如此郑重其事,这次的事情显然非同一般。   “探查六名差人被杀之日,城内可有剑客出没!”环顾仨人,袁旭说道:“再差人前去调查除高干之外,当日蔡沟附近尚有何人。”   “公子放心!”齐声应了,祝公道说道:“公子若无吩咐,我等先行告退!”   袁旭说道:“转告探查者,万事小心!”   仨人再次应了,离开房间。   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袁旭神情越发凝重。   袁熙听从了他的建议,并未将上蔡官员赶尽杀绝。   袁旭并未因此感到轻松。   事情走到眼下这一步,他原先的计划都被打乱。   更关键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袁熙想做什么,小小上蔡,又怎会吸引这位袁家嫡子亲自来此?   祝公道离开时顺手将门关上,袁旭正打算拿本书看,房门被人轻轻推开。   念儿垂着头走了进来。   抬头看着她,袁旭问道:“何事?”   “公子怎知奴婢有事?”看着袁旭,念儿显得很吃惊。   还没开口说话,袁旭竟已看出她有事。   莫非他能看穿人的心事?   “你进某房间,总是会端些什么。不是洗漱用水,就是饭食。什么也没带,岂非有事?”微微一笑,袁旭说道:“说吧,但凡某能做到,尽可帮你!”   朝窗口看了看,念儿好似怕什么人听到,小声说道:“早间卫士李大哥出了小院,奴婢觉着古怪,特来知会公子。”   “卫士出门,再正常不过!”不以为意的微微一笑,袁旭说道:“你何时也变得如此谨小慎微?”   “他好似是向……是向二公子住处去的……”低着头,念儿俏脸通红说道:“三小姐随了二公子,奴婢怕……”   “某与二哥兄弟情深,岂是董晴可挑唆?”依旧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袁旭说道:“日后遇见此类事情,只管走开莫要多理。某身边卫士与二哥护卫多有相熟,彼此相约叙叙旧也是有的。莫要让他们晓得你在留意,以免生出事端。”   “他们都是粗鲁之人,一个姑娘家,与他们还是莫要太近才是!”   提醒念儿不要理会,袁旭考虑到她终究是个女儿家。   如此危险,一旦被发现,性命怕是没了!   与其利用她得到有用的讯息,倒不如让她离危险远些。   “诺!”念儿并不知道袁旭心意,应了一声说道:“既是无妨,奴婢先行退下!”   目送她离去,袁旭的脸色渐渐凝重。   与念儿说的轻巧,卫士私下去袁熙住处,却让他不得不提高警惕。   四名卫士中,李姓卫士武艺最精。   虽说比不得祝公道等人,另外三名卫士却不是他的对手!   倘若他是袁熙的人……   袁旭确实会有不小的麻烦!   内应安插到了身边,袁熙真是看得起这位庶生的兄弟! 第78章 做个只取一瓢的英雄   浪荡天际的云朵被夕阳染的一片通红,边缘镶着金边,成片成片相连,幻化成绚烂的彩霞。   甄家后院,池塘边的凉亭上。   袁旭负手而立,低头望着一尾尾在水中欢畅游弋的鱼儿。   凉凉的风儿灌满凉亭,撩起他的衣袂和鬓角。   飘逸、洒脱!   相貌俊美,脸部分明的棱角在斜阳下折射着淡淡的金辉,越显俊朗非凡!   沐着残阳,两个身影出现在小径上。   莲步轻移,走在前面婉柔若夏日蔷薇的,正是袁旭未过门的妻子甄宓。   快到凉亭,甄宓向身后侍女轻声说道:“你在此候着!”   “诺!”侍女应了一声,垂手立定。   甄宓则如月中仙子,步伐轻妙的走向袁旭。   “小姐!”拱手弯腰行了一礼,袁旭招呼道:“在下已是等候多时!”   甜美一笑,甄宓回礼说道:“有劳公子等候,父亲本应亲自迎候,奈何事务繁多……”   袁旭淡淡的笑着。   他当然知道甄逸事务繁多。   差点丢了性命,敢不用心做事!   恐怕接下来的几天,甄逸都抽不出闲暇。   受邀来到甄家,本就不是为了甄逸,而是特意与甄宓相会。   脚步轻盈,甄宓上了凉亭。   站在袁旭身旁,看着池塘中的鱼儿,俏丽的脸上浮着浅浅的甜笑,她轻声说道:“公子也喜鱼儿?”   “喜欢!”点了下头,袁旭淡淡的应了。   “好羡慕鱼儿!”清澈的眸子露出神往,甄宓说道:“自由自在的游弋,没有烦扰,也不用困于小小庭院之中……”   “宽不过数步,深不过两尺,何来自在?”摇了摇头,袁旭说道:“整日所见景致一般无二,鱼儿之所以自在,只因它们擅长遗忘!”   “遗忘?”看着袁旭,甄宓轻声问道:“公子非鱼,如何晓得它们擅长遗忘?”   “若有灵性,小小池塘又岂能困住自在之心?”   凝视袁旭,甄宓没再言语。   倘若是别人,或许会因她的美艳而附庸巴结。   袁旭并没有。   他不仅没有附庸甄宓,反倒说出她从未听过的见解。   胸怀宽厚,且又见解独到,如此伟男子竟是她将来的夫君……   看着袁旭,甄宓俏脸泛起一抹淡淡的红云。   “公子胸怀宽广,日后必有成就!”脸颊有些发烫,为免尴尬,她轻声说道:“美人大业,迟早尽为公子所得……”   “美人大业?”看着甄宓,袁旭淡然一笑说道:“乱世已起,天下豪雄纷争。袁家虽是如日中天,谁又知晓将来如何?某只想活着,只想身边的人活着而已……”   此话听来毫无斗志,甄宓却知道,袁旭的想法在乱世中,绝对是最奢侈的欲念!   乱世之中成就大业,难保不会否遭人击破。   一旦败亡,莫说天下,就连性命也是没了!   活着,谈何容易!   嘴角带着甜美笑容,甄宓说道:“公子一席话,奴家感怀倍深。有幸得公子眷顾,此生足矣。”   “小姐心意,在下如今方知。”袁旭说道:“无有其他,唯有一句,此生不负!”   “数年之后,若公子犹记得此言,奴家便是知足!”   甄宓的语气有些落寞,清澈的眸子中闪过一抹幽怨。   见她面露幽怨,袁旭问道:“可是在下惹得小姐感伤?”   “数年之后公子三妻四妾,又如何会全心系于奴家之身……”轻轻摇了摇头,甄宓话语中带着淡淡感伤。   “因何要三妻四妾?”袁旭打断了甄宓。   “以公子胸怀担当,必为天下英雄……”   “是英雄就要三妻四妾?”   “江山美人,乃英雄儿郎所欲……”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与小姐既有婚约,瓢中水满难装她人!”   “……”   “数百年前,项王征伐天下!巨鹿之战、鸿沟之盟,即便乌江自刎也是霸气凌云!他的身边只有虞姬一人而已!”   “……”凝视袁旭,甄宓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劝他?   说项羽不过是个悲情英雄?   她说不出口!   世间女子,谁不希望夫君心中只有她一人而已?   然而又有几个女子,能得到唯一的一往情深?   彼此凝视,从甄宓如潭水般清澈的眸子中,袁旭看到期待和感怀。   牵起她的双手捧在心口,凝视着她的眼睛,袁旭说道:“与小姐蔡沟一见,某便倾心!倘若果有一日,某成为英雄。也要做个只取一瓢的英雄!”   羞赧的低下头,甄宓轻轻抽了抽手。   欲拒还迎,她并未将手抽出,红云已是延到了粉颈。   “公子有心,奴家幸甚!”小手被袁旭握着,甄宓红着脸轻声说道:“奴家纵死也绝不相负!”   “我为磐石卿为蒲,磐石不移蒲如丝!”凝视甄宓,闻着她清幽的芳香,袁旭借用了《孔雀东南飞》中的一句话。   不过他稍稍做了些改动,并未完全借用。   简单的一句话,听在甄宓耳中,芳心犹如灌了蜜糖般甜蜜。   不知不觉中,她将脸颊贴在了袁旭的胸口。   胸膛宽厚、温暖,依偎其上,她觉着好似受到了无比强大力量的庇护!   纵然天下大乱,她也不用再惧怕任何人,不用再担心任何突发的事情!   “奴家为公子做了个香囊!”离开袁旭怀抱,甄宓从怀中掏出个香囊,双手捧着递到他面前。   大红锦缎做面,香草为芯的香囊,散发着甜丝丝的清香,还带着甄宓的体温。   双手接过香囊,袁旭郑重地说道:“小姐馈赠,在下愧领!自此之后,此物时刻随身,时刻铭记小姐情义!”   “公子乃成就大事之人,即便日后成婚,奴家也是无法时刻相随!”俏脸通红,甄宓低着头说道:“带着此物,若想起奴家,便掏出来看上一看,犹如奴家在公子身边一样!”   “母亲备了水酒,公子今晚……”   甄宓才开口挽留袁旭在甄家饮宴,一个侍女从远处跑了过来。   “县尉,门外来了俩人,说是有要事禀报!”欠身一礼,侍女说道:“管事将他们留在前院,吩咐婢子前来知会!” 第79章 城东望月楼   告别甄宓,袁旭在侍女陪同下走向前院。   望着他的背影,甄宓面带笑容眸中却蕴满苍凉。   他是个与众不同的男人!   三妻四妾是许多男人的梦想,袁旭却说出“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无论他将来能不能兑现,只要说过,甄宓也就心满意足!   背影器宇轩昂,步伐坚毅果决,注定并非池中之物!   甄宓有个信念,她的夫君虽是庶子,终有一天会成为顶天立地的英雄。   做英雄的女人,要有忍受孤独的觉悟……   他属于天下,不是某个女子的专属!   只要他的心中有我,此生足矣!   嘴角漾起甜美浅笑,凝望袁旭渐行渐远的背影,甄宓眸中的苍凉渐渐被一抹温暖替代。   袁熙进入上蔡,城内混乱不堪。   正在甄家与甄宓相会,突然有人来寻,袁旭还以为是祝公道或马氏兄弟。   到了前院,他发现等待着的,是两个根本不认识的人。   俩人身穿藏青麻布深衣,腰间斜挎长剑,昂然挺立,颇有几分剑客风范。   见袁旭来了,二人跨步上前躬身行礼,其中一人说道:“五公子,我二人乃是高将军麾下,奉将军之命,特来请公子前去赴宴。”   高干与袁氏兄弟乃是表亲,同袁熙、袁尚走的甚近,与袁谭关系只是寻常,以往根本看不起庶生的袁旭。   “表兄?”袁旭嘀咕道:“他请某做甚?”   二人躬身抱拳,并未回应。   虽与高干并不相熟,袁旭还是向二人问道:“表兄于何处设宴?”   “城东望月楼!”其中一人应了。   “烦劳二位回复表兄,某稍候便至!”   再度躬身一礼,二人转身离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袁旭觉着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先是袁熙出现在上蔡,高干此时又出面相邀,接连发生的事情,让袁旭觉着有些事情他根本看不明白。   招呼了卫士,袁旭率先走出甄家大门。   念儿曾提醒过他,李姓卫士曾往袁熙住处去过。   有了提防,他却不可能表露出来。   看每个卫士的眼神,他甚至也是和过去一模一样。   领着四名卫士出了甄家,垂暮残阳已落到地平线以下,笼罩着上蔡城的光线一片昏蒙。   路旁营生的小贩纷纷收拾摊位,一些店铺也关上了大门。   比之白天,街道冷清了许多。   城东望月楼,是上蔡城最高的建筑。   楼分五层,最顶层建着几间暖阁,于暖阁之中饮酒,打开窗子便可欣赏上蔡风光。   暖阁只向显贵开放,乡间游缴、亭长也没有资格订座。   上蔡董家,虽非官家,却是城内首富。   望月楼正是董家产业!   连日赴宴多在府宅之中,袁旭还从未到过街市酒楼。   他也很想尝尝坐在望月楼欣赏城中夜景的滋味。   骑马走在街道上,由于极少行人,袁旭等人一路策马小跑。   上蔡并非大城,走没多久,他们便来到了城东。   昏蒙的夜幕中,街市正中一座楼台亮着昏黄的光线。   对于从两千年后来到这个时代的袁旭,五层楼并不算很高。   他见过无数远比望月楼更高的大厦。   然而对于四名卫士,如此高楼却是形同摩天大厦,极少有机会观瞻。   到了望月楼正门,袁旭正要翻身下马,从里面走出几个人。   当先一人穿着杏黄锦衣,一见袁旭就堆满笑容招呼道:“显歆,可是要哥哥好等!”   迎出来的正是高干。   坐在楼上,远远看见袁旭来了,他特意带着卫士下楼迎接。   “表兄!”下了马,袁旭拱拱手:“小弟何德何能,敢蒙表兄设宴?”   “你我乃是至亲,显歆怎可说出外话!”上前揽住袁旭肩膀,高干说道:“早有相邀之意,奈何你我均是俗务缠身,直至今日方得机缘!”   高干的说法让袁旭觉着好笑。   俗务缠身?   前两日就来了上蔡,还暗中部署抓了甄家姐妹。   彼时不说有空,此时倒寻出闲暇来了?   高干相邀,必定有什么目的!   只不过袁旭一时半会看不通透!   跟着高干进了望月楼,二人一边上楼,高干一边介绍:“上蔡虽是小城,景致却是不差。于望月楼上饮酒,再唤几个舞娘歌姬,那滋味……不枉此生啊!”   袁旭微微一笑,并未应声。   上到顶层,他发现高干订的暖阁是最边角的一间。   边角暖阁,窗子比其他房间多了一处,于屋内饮宴,恰可欣赏城中夜色。   一个高干的卫士推开房门,侧身立于一旁。   高干比划了个请说道:“显歆请!”   “表兄请!”若是嫡子,根本不用与高干客套,身为庶子,袁旭却不得不多些礼数。   虽是表亲,高干毕竟也是兄长,袁旭再三相让,最终还是他先进了暖阁。   二人分宾主坐下,高干看着一扇窗外说道:“小小上蔡,到了晚间竟是不输邺城!”   上蔡景致清幽,尤其晚间,城内许多人家点起油灯,小城居住紧凑的优势尽展无遗!   点点灯火彼此辉映,夜晚的上蔡生趣盎然,难怪高干选择高处宴请袁旭。   跟随俩人的卫士,都等候在屋外。   房轻轻推开,两个粗布麻衣的女子在卫士目送中捧着托盘进入屋内。   托盘中分别摆放着晶莹剔透的玉石茶盏,女子跪坐在袁旭和高干的桌前,将茶盏摆放在桌上。   “镇店美酒透骨香送上两坛!”女子行礼正要退出,高干向她们吩咐道:“寻常歌舞也是赏的厌了,婉柔姑娘琴舞双绝,董公已是吩咐由她献艺!”   两名女子应了,退出房间。   “表兄对此处了然通透,想必是来过?”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袁旭向高干问道。   咧嘴一笑,高干说道:“某初至上蔡,如何会来此处。显歆或许不知,此处乃是董和家业,有董家之人相告,又怎会不晓得镇店美酒与招牌舞姬?”   “表兄心思缜密,饮场酒且不忘向董家之人打探!”拱了拱手,袁旭赞道:“小弟赞服!”   “显歆谬赞了!”觉着袁旭话中有话,高干尴尬一笑。 第80章 舞姬婉柔   所谓透骨香,不过比寻常浊酒清冽些许。   酒色略浑,酒香绵柔,香气并不十分浓郁。   与高干对饮两盏,袁旭并未觉着有什么特别。   酒菜已是上了,献艺的婉柔姑娘却始终没有出现。   “现今舞姬都是这般托大?”等的有些焦躁,高干向门外喊道:“去请婉柔姑娘!”   外面卫士还没回应,房门被人轻轻推开。   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妇人,带着位怀抱琵琶的罗裙少女进入屋内。   少女大约十四五岁,虽比不得甄宓那般美艳,容颜却胜过董晴等女子。   罗裙裙摆宽大,逶迤身后,将少女衬托的出凡脱尘。   舞娘罗裙,衣领多是大开。   酥胸半掩,琵琶横在胸前,本就妖娆妩媚,越发让人遐想连篇。   进入屋内,少女向高干、袁旭行了一礼,低头立于妇人身后。   脸上堆满笑,褶子将花粉都挤的乱颤,妇人说道:“姑娘家描眉画眼,多耽搁些工夫,二位贵人莫怪!”   “既是来了,那便舞吧!”自从少女进屋,高干的眼睛就没从她胸口挪开,说话时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袁旭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只是看了少女一眼,就把视线挪到一旁。   垂首而立的少女,始终没看二人。   站在中年妇人身后,她连话也不多说半句。   “人送来了,老身先行告退!”行了一礼,妇人向少女使了个眼色吩咐道:“二位都是贵人,好生伺候着!”   直勾勾的盯着少女,高干看也没看妇人,摆了摆手。   妇人退出之后,少女轻声说道:“婉柔见过二位贵人,敢问欲赏哪段歌舞?”   高干领军打仗,虽是粗通文墨,却也不是个雅人。   挠头想了一下,他对婉柔说道:“姑娘唱首长歌行吧!”   长歌行,收集于乐府,算是首励志的曲子。   应了一声,婉柔轻抚琵琶,柔软腰肢随即轻扭,左腿虚抬脚尖点地,下巴微微上挑,摆出起舞的姿势。   只是个起舞,高干就不由叫了声:“好!”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身段妖娆,婉柔一边抚弄琵琶,一边唱起歌谣:“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   歌声悠扬柔美,闻者似欲沉醉。   高干满脸痴迷,完全沉浸于婉柔的歌舞。   袁旭目光不时从他脸上瞟过。   高干相邀,他本以为会有什么事发生,然而一直到现在都是十分平静。   深知他曾掳走甄家姐妹,袁旭根本不相信他只为了饮酒赏舞,便在望月楼摆宴。   一定有目的!   然而高干的举动却丝毫不露异样!   反常!   太反常了!   事出反常必为妖!   关键是,他究竟想做什么?   耳边回荡着婉柔的歌声,袁旭的眼睛却并没有停留在她的身上。   “妙!妙绝!”一曲歌罢,高干抚掌大笑说道:“姑娘歌声如同天籁,闻之醉心!”   微微欠身,婉柔谢道:“承蒙公子夸赞,不胜惶恐!”   “显歆,如何?”看向袁旭,高干问了一句。   “歌声优美,曲调悠扬,只是……”袁旭说了一半,摇了摇头。   见他摇头,婉柔茫然问道:“敢问公子,奴家献艺何处不妥?”   身为舞姬,且是望月楼的头牌,以往献歌献舞,客人总是一片叫好。   袁旭的淡漠,反倒勾起了她的兴趣。   “方才之曲最后一句,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看似劝人向上,实则中气不足!”微微一笑,袁旭说道:“罢了,罢了,此曲不过乐府收录,也非姑娘所创……”   “公子既是不喜,不知可有佳曲?”身为头牌舞姬,婉柔也是聪慧剔透,略一思忖就明白袁旭话中意思。   想了一下,袁旭说道:“某倒是有个曲子,只不知姑娘可唱得?”   “公子请说。”   夸赞婉柔,只是得了句谢,美人怀抱琵琶,与袁旭聊个不亦乐乎,让高干很不是滋味。   酒宴是他摆的,袁旭是他请的,心中不爽,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听着二人说话。   来到这个时代之前,袁旭很喜欢诗词歌赋。   有些他觉着经典的,时常会背上几首。   乐府诗是他比较欣赏的诗词形态,也曾特意背过名家所作。   婉柔问起,他最先想到的就是乐府诗词。   流行歌曲,他想都没想!   汉末音律,重的是个雅字,虽是时有坊间流传的下里巴人,却也在意对仗工整。   当着婉柔的面,背上一首流行歌词,怕是不仅起不到装逼的效用,反倒还会被人耻笑。   想了一下,袁旭说道:“人生不作安期生,醉入东海骑长鲸。犹当出作霍去病,手枭逆贼清旧京!”   袁旭念的,正是放翁陆游的《长歌行》   为了配合时代背景,他做了小小改动。   甫一开口,婉柔就是一愣。   她本以为袁旭只是个放荡狂生,根本念不出像样的词句。   没想到,第一句就霸气十足,彻底征服了她。   “社稷未扶壮士老,匣中宝剑夜有声。何当奏凯宴将士,三更雪压洛阳城。”   最后一句出口,婉柔凝望袁旭,眸中透着痴迷,轻声问道:“此曲从未听闻,敢问可是公子所作?”   “算是吧。”袁旭将陆游这首《长歌行》做了些改动,不过如此回答,他还是觉着脸上一阵发烫。   抄袭剽窃,还是从千年之后诗人那里窃来,说是他的原创,他脸皮终究没有那么厚。   痴迷的凝视袁旭,婉柔轻声吟哦:“何当奏凯宴将士,三更雪压洛阳城……”   “绝妙之句!”猛然抬头,婉柔说道:“不知公子可否将此曲赠于奴家?”   “姑娘喜欢,只管拿去。”微微一笑,袁旭说道:“莫要嫌弃方好!”   “如此佳句,怎敢嫌弃!”欠身一礼,婉柔说道:“公子日后若来望月楼,奴家必当相陪!此曲奴家自会做律,公子未闻,绝不敢示于他人!”   袁旭与婉柔说话,高干坐在一旁有些意兴阑珊。   房门陡然被人撞开,一个卫士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将……将军!不……不好了!出大事了!” 第81章 干得漂亮   卫士闯入,打断袁旭和婉柔的谈话,却让他心中一喜。   该来的终于来了!   高干的部署应在此处!   怒目瞪着卫士,高干喝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半跪行礼,卫士说道:“启禀将军,监牢进了贼人!一应囚犯尽遭屠戮!”   “什么?”袁旭陡然一惊,一把拍在桌面上。   袁熙抓捕上蔡官员,虽说放了一批,牢房里依旧人满为患。   监牢被突破,囚犯尽遭屠戮,死去的人少说也有数百……   杀人灭口!   袁旭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他想不明白,才来到上蔡的袁熙究竟想掩盖怎样的事实?   难怪高干无缘无故请他饮宴。   掳掠甄家姐妹,他直接参与下令。   无论袁旭知不知道内情,监牢之事高干必定不宜插手!   陪袁旭饮宴观赏歌舞,不仅能吸引他的注意,出事之后,高干还可洗脱嫌疑……   看了高干一眼,袁旭起身就走。   目送他离开,婉柔眸中露出不舍。   她并未出言挽留!   得到消息,袁旭异常激动,监牢中关押的人犯,或许有他至亲之人……   此种情形,她又怎会不解人情?   “显歆等等!”高干向婉柔拱拱手,追着袁旭离开暖阁。   到了望月楼正门,高干对袁旭说道:“事已发生,迟早赶去都是一样,无须如此心焦!”   翻身上马,看了他一眼,袁旭什么话也没说。   一抖缰绳,他策马往监牢方向飞驰而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高干嘴角浮起一抹怪异的笑容。   人犯被杀,监牢已被袁熙麾下兵士团团围住。   “来者止步!”袁旭策马来到监牢正门,一个袁军迎了上来。   “五公子来此公干,速速让开!”跟在袁旭身后的李姓卫士,向迎上来的袁军吼了一声。   丝毫没有放慢速度,袁旭领着四名卫士策马冲向监牢。   大门敞开,许多袁军持着火把站在前院。   在他们面前,一字排列摆着几具用白色麻布盖上的尸体。   进了前院,袁旭翻身下马,向一个跑上来的袁军问道:“人犯何在?”   袁军并未回答,而是说道:“二公子尚未到此,还请五公子……”   “让开!”一把推开袁军,袁旭快步走向牢房。   四名卫士紧随其后,冲进了牢房之间的走道。   走道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两侧牢房横七竖八的躺着无数尸体。   男男女女老老幼幼,数百人,竟是无一活口!   牢房内的地面上,汇聚的鲜血集聚在洼坑中,形成一个个小小的血畦。   栅栏上到处残留着喷溅的鲜血,就连走道的地面,也沾染了不少血渍。   沿着走道向前,袁旭紧锁眉头,看着监牢内的尸体。   遍地尸身,关押人犯的牢房,一夜之间竟成了修罗炼狱。   许多人到死眼睛都是圆圆睁着,黯淡的眸子中,好似还流露着无尽的恐惧!   “好歹毒的贼人!”跟在袁旭身后,李姓卫士嘀咕道:“连妇人和孩子也不放过!”   回头看了他一眼,袁旭没有吭声。   他已猜出何人所为,只是苦无证据……   有证据又能怎样?   袁家二公子行事,不过杀了区区数百名赃官与家眷,即使袁绍追查下来,袁熙只须一句正法人犯,便可轻描淡写的把事情掩盖。   上蔡百姓对赃官恨之入骨,在他们看来,人犯的死不仅不值得追究,反倒大快人心!   这就是民意!   民意往往会被歹人利用,达成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一场屠戮,嫁祸他人,却让了然真相的人无法开口!   袁熙这件事做的真是漂亮!   紧攥拳头,袁旭更加坚定了一个信念。   无论如何他也会追随袁谭,而不可能与袁熙、袁尚共谋大事!   “死了多少兵士?”到了刑房外,袁旭向一个袁军问道。   “回五公子,贼人冲进监牢,我等奋起反抗。死了七个弟兄,伤者数十人!”袁军回了一句。   干净利落,后路铺的毫无破绽!   袁旭越发感慨!   守卫监牢的袁军都是袁熙麾下!   贼人闯进监牢,守军奋起死战,战死者竟有数人。   依照常人逻辑,贼人若奉袁熙之命前来,又怎会与守军展开厮杀?   守军又如何会有死伤?   为封人之口,袁熙可谓是挖空心思。   连麾下将士的性命都填了进去!   他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付出如此惨重代价,必是极其重要之事!   进入一间牢房,袁旭蹲在尸体旁仔细检查伤口。   几乎每具尸体的致命伤都在颈部。   一剑割断喉管,下手干净利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高手所为!   袁熙带进上蔡的人,绝不止跟在他身边的那些!   暗中必定还有一支力量,一支远比明面上更强大的力量!   “二公子到!”正要离开牢房,外面传来喊声。   几个人进入监牢,沿着通道往袁旭这边走来。   走进来的正是袁熙和张南、焦触。   一边走一边看着两侧牢房中的尸体,袁熙装出一脸惊讶。   看到袁旭从牢房中走出,他上前问道:“五弟,可有发现?”   “一剑毙命,均是切开喉管!”拱手向袁熙一礼,袁旭说道:“小弟正要前去检视守卫尸身!”   凶手站在眼前,袁旭却无可奈何!   这一刻他感到了无助,也深刻体会到,在这个时代要活下去,必须尽快强大起来!   至少强大到让别人无法掌控他的命运!   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臂,袁熙说道:“五弟无须操劳,此事交于张南处置。贼人凶残,我二人当即刻整兵,准备剿贼!”   “兄长说的是!”心底如明镜一般,袁旭却丝毫没有表露地说道:“上蔡贼患已是如此,剿贼之事宜当速行!”   “言之有理!”袁熙向张南吩咐道:“此事交汝调查,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末将领命!”张南应了一声,向监牢内的袁军喊道:“都愣着作甚?还不速将尸体搬到外面?”   搬走尸体?   好一招抹灭证据!   袁旭紧锁眉头一脸凝重,却没有出言阻止。   证据注定要被毁灭,阻止也是毫无用处! 第82章 上中下三策   夜已深沉,袁旭卧房亮着黯淡的火光。   油灯昏蒙的光线笼罩着房间的每个角落,四条人影投射在墙壁上,随着火光蹿动左摇右摆。   与袁旭环坐一室的,正是祝公道和马氏叔侄。   仨人目光落在袁旭脸上,神情都是一片凝重。   “二兄提议剿贼,是要对你等下手了!”袁旭说道:“某身旁卫士也有他派来的眼线,我等一举一动,尽在他的掌握!”   上蔡官员被抓,马氏叔侄兴奋了好一会,事情落到他们头上,却无论如何也愉悦不起。   “如何应对?”马义毕竟年少,也是最一根筋,脱口问道。   “三个选择。”袁旭说道:“下策是投靠二兄,只是以他脾性或许会为达到目的将你等尽数诛杀,最关键的是某并不知晓他究竟有何目的。”   “上策呢?”觉着下策可行性不高,马飞问道。   “暗中张网,静观其变。关键之时全力反扑!”   祝公道等人相互看了一眼。   袁旭所谓的上策,是鱼死网破的法子。   他们手下总共才三四百人,而袁熙带来的袁军足有五百之众,再加上城内县兵,以他们的力量根本无法抗衡!   “至于中策,先下手为强!”说出最后一个法子,袁旭表情越发凝重。   “公子与袁熙乃是兄弟……”眉头紧锁,祝公道说道:“犯不来与我等共进退。”   “某熟知你等为人。”袁旭说道:“眼见你等被杀,于心何忍!更何况,你等以为他会放过某?”   最让祝公道等人震撼的,恰是袁旭最后一句。   连亲兄弟都不会放过,可见袁熙为达目的,已是不择手段!   投靠袁熙这条路,已是被彻底堵死了!   “如何撒网?”再三思量,觉着唯有上策可行,马飞问道。   “二兄进入上蔡,所率兵马不过区区五百。杀死差人,掳掠甄家姐妹,潜入监牢者绝非明面上的兵士!”   仨人都在等他把话说完。   “这些人进入上蔡,必定须寻个下处!”袁旭接着说道:“人数不少应是十分扎眼。你等即刻安排人手查探他们藏身之处,待到二兄决定下手剿贼,某自有计较!”   “谨遵公子吩咐!”仨人起身,向袁旭抱拳一礼。   点了下头,袁旭说道:“你等且回去歇着,再过两日,怕是无暇再歇了。”   应了一声,仨人退了出去。   他们离开后不久,念儿推门走了进来。   她端着水盆,一进门就说道:“公子,时辰不早……”   “洗漱安歇吧。”袁旭接过她后半句,微微笑着说道:“每次都是这句,某已是会背了。”   红着脸,念儿垂下头。   “天色确实不早,也该歇着了!”抻了个懒腰,袁旭说道:“自打有你,某不用劳心起居,日子过的倒是舒泰!”   端着木盆到了袁旭近前,念儿轻声说道:“伺候公子是奴婢的福分,公子舒泰,奴婢便欢喜了……”   拧干盆中湿布,念儿说道:“方才奴婢打水,又见李卫士出门去了……”   眉头微微一皱,袁旭脸色阴沉下来。   见他脸色不好,念儿连忙垂下头,不敢当即为他擦脸。   “可记得某如何说的?”压低声音,袁旭问道。   低着头,念儿紧紧抿着嘴唇。   这两日她总觉着李卫士行踪异常,于是多了个心眼。   本意也只是帮助袁旭,没想到竟会惹他恼怒。   “日后不许再跟任何人!”见她不吭声,袁旭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觉着任何事情古怪,都要尽速躲开,可还记得?”   之所以不准念儿观察李姓卫士,袁旭正是考虑到了她的安危。   山雨欲来风满楼,此时正是最紧要的关键。   一个侍女,倘若撞破了不该被她发现的事情,性命绝对堪忧!   袁旭需要更多关于身边卫士的情报,他却不想利用一个女儿家来做这些!   该什么人去做的事情,自有什么人去做!   安安稳稳活着,是他对念儿的唯一要求!   屈膝跪下,念儿脑袋垂在胸口说道:“奴婢只是怕有人对公子不利……”   “由不得你操心!”近乎粗暴的打断她,袁旭说道:“倘若再如此,某这里便不用你伺候了!”   “奴婢知错,再也不敢了!”伏下身子,念儿竟是有些抽噎。   心是软了,袁旭却没表现出任何妥协的意思。   他很清楚,此时妥协,念儿依旧会去观察李姓卫士。   一天两天或许不会被察觉,再过两日,难保不引起对方警觉!   “可记得了?”语气冷峻,袁旭追问了一句!   “奴婢记得了!”跪伏在地,念儿浑身微微发着抖。   “伺候罢了洗漱,你便去歇着吧!”   袁旭最后一句,让念儿放了心。   乖巧的应了一声,她再次将湿布放在盆中浸了浸,为袁旭擦起脸。   闭着眼睛,感受着念儿轻柔的擦拭,袁旭脑海中翻腾着许多念头。   身边卫士从易京才开始跟随他,都是袁绍的人!   他们之中有一两个为袁熙做事也是情理之中。   李姓卫士偏偏如此不小心,行事竟被一个侍女发现,而且还是两次……   如此能耐,袁熙竟会把他安插在袁旭身边?   袁旭觉着奇怪。   莫非李姓卫士故意让念儿发觉他举动异常?   目的何在?   上蔡发生的一切,如同一团迷雾,让袁旭有种无法拨开的感觉。   许多事情他想不通,虽然知道袁熙暗中捣了许多鬼,却始终不明白意图在哪里?   世上根本不存在没有目的的计划!   到目前为止,他了解的不过只是表面而已!   阻止念儿继续观察李姓卫士,袁旭也没打算安排人手跟踪调查!   该发生的总会发生,更何况他这里,也没什么值得袁熙特别留意的。   除了祝公道等人入住在小院……   “奴婢为公子打水烫脚!”替他擦拭了脸,念儿将湿布放入盆中,轻声说道。   袁旭没有吭声,他脑海中还盘旋着一个个尚被迷雾笼罩着的谜题!   与此同时,袁熙居住的庭院,书房里也还亮着油灯的光芒。 第83章 去问甄宓   屋内只有袁熙和高干俩人。   袁熙脸色阴沉:“显歆果真什么也没说?”   “果真!”高干说道:“得知人犯被杀,他一言不发出了望月楼直奔监牢!”   “怕的就是他一言不发!”脸色越发难看,袁熙说道:“他是什么都知道了!”   “应该不会吧?”高干有些不信。   计划一环扣着一环,衔接极其紧密,断了其中一环,所有事情都彼此独立。   从彼此独立的事中找出关联,高干自认做不到!   以往在邺城,他曾与袁旭见过数次,从未发现袁旭有如此能耐!   “你且去吧!”锁着眉头,袁熙说道:“暗中部署人手。一应之事当须万全!”   “二公子放心!”起身应了,高干离开房间。   看着油灯上摇曳的火苗,袁熙沉默良久,向屋外吩咐道:“将董晴唤来!”   袁熙住进董宅,董晴一直在他下榻的庭院中陪伴。   不过片刻,董晴来到了袁熙的房间。   轻轻推开门,她进屋之后向袁熙行了一礼问道:“公子夤夜召唤,可是须奴家作陪?”   “作陪自是要的!”袁熙说道:“你与甄家姐妹相熟,可晓得显歆与甄宓亲事?”   “甄宓和县尉定了亲事?”董晴怔了一下:“从未听说……”   “还说相熟,此事也是不知!”走到窗口,袁熙说道:“你应晓得显歆为何拒你于门外了……”   “你是否对他情有所系?”转过身,袁熙冷漠的问道。   俏脸堆满笑容,董晴扭腰摆胯走到袁熙身前,妖媚地说道:“公子说的哪里话?奴家身子都是你的,又岂会看上区区县尉?”   “若他当日点头首肯,你这身子怕也是他的!”拂开她的手,袁熙说道:“某也知你对他并无情义,看重的不过是进入袁家而已。”   被袁熙点透了心思,董晴不敢再说。   她确实是想进入袁家,即使只做个妾,也好过嫁给商贾之子!   袁旭压根不正眼看她,袁熙又太过精明。   陪在袁熙身边,她一举手一投足都小心翼翼,生怕做的差了,惹他心生不满。   “区区女子,分开玉腿,以胯间之物便想攀附袁家,可觉袁家太易进了?”   “公子何意?”董晴睁圆了眼睛,愕然看着袁熙。   “总要做些什么,让某觉着你有用。”袁熙嘴角浮起一抹笑容。   他的笑容很冷,董晴只觉着有如掉进了冰窟。   袁熙说道:“明日一早,你去趟甄家。问问甄宓,她觉着显歆是个怎样的人。”   搂住董晴的腰,袁熙她往怀里一揽:“做的好了,某有厚赏!某若依赖于你,袁家还不是随意出入?”   偎在他怀中,董晴媚笑着说道:“公子要奴家做什么,奴家去做便是!”   按着她的丰臀,袁熙低声说道:“只有胯间之物不可,无有此物也是不成,今晚……”   “奴家人是公子的,还不由着公子胡来……”依偎在袁熙胸前,董晴柔媚地说道:“公子想怎样,便怎样好了……”   太阳上了三竿,上蔡城秩序井然,百姓甚至没感觉到大批官员被抓带来的影响。   有政绩者官复原职,一应政务并未瘫痪,许多事甚至比以往更加有序。   甄逸坐镇县府,连家都没敢回过!   袁熙闹出这么大动静,他想想都心惊,哪还敢有半点懈怠!   一辆马车缓缓而行,停在甄家门外。   车内探出一双莲脚,董晴从车上下来。   商贾家出身,她本没有乘马车的资格。   跟了袁熙,虽是没有名分,马车却是乘得!   甄家大门紧闭,往日热闹不复存在。   董晴上了台阶,朝侍女使了个眼色。   侍女上前,拉起门环敲了几下。   大门缓缓打开,里面探出个脑袋。   甄家与董家向来交好,董晴虽不怎么出门,甄家却是来过。   见门外是她,开门的奴仆连忙说道:“烦劳小姐少侯,小人这便知会夫人!”   “不必!”董晴说道:“今日前来,乃是寻贵府四小姐说说话儿,无须劳烦夫人。”   “小人这便向四小姐通禀!”   请董晴进入前院,奴仆关上大门,飞快的朝着后园跑去。   院内景致与往日无异,董晴却感觉到,甄家透着浓重的落败气息。   都是拜袁熙所赐!   上蔡官场不过是袁熙掌中玩物,数百条人命,一夜之间化为飞灰。   跟着这样的男人,远比追随区区庶子强了许多!   当日袁旭给她的屈辱,终有一天,她要讨回来。   奴仆离去后没多久就折了回来。   向董晴行了一礼,奴仆说道:“四小姐正等候董小姐!”   轻慢的点了下头,董晴连个谢字也不说,带着侍女径直往后园去了。   甄家比董家小了许多,后园只有两条彼此交错的青石路。   董晴对路径并不陌生。   沿着青石路,她径直往甄宓住处走去。   离甄宓住处不远,迎面过来两个女子。   走在前面的,正是甄宓的姐姐甄宭。   看见董晴,甄宭招呼道:“董家妹妹,你怎么来了?”   “在家中憋闷的紧,特来寻姐姐与甄宓妹妹说说话儿。”商贾人家的小姐,身份远没有官家小姐尊贵,董晴向甄宭行了一礼。   “母亲让我查查采办之事,怕是无暇陪你。”甄宭微微一笑:“宓儿倒是闲着。”   本就不是找甄宭,董晴巴不得她不在,却还是装模作样的露出一抹失落:“采办之事也要姐姐亲自操劳,贵府下人真是不省心儿!”   “谁说不是,都是惯出来的!”甄宭说道:“董家妹妹且去与宓儿说话,待我忙妥了再来寻你。”   “不敢耽搁姐姐!”董晴低头欠身说道:“少坐片刻,我也就回去了。”   道了个别,甄宭转身离去。   目送她走远,董晴才向甄宓房间去了。   到了门外,她轻轻叩了叩门。   里面传出甄宓的声音:“是董家姐姐吧,快快请进。”   推门进入屋内,董晴一眼看见甄宓坐在草席上,正低头在一块丝绢上绣着什么。   “甄宓妹妹这是做什么呢?”甜甜一笑,她走了过去。 第84章 果然是杀人灭口   甄宓绣的是一方猛虎下山图。   送了袁旭香囊,她总觉着好似少了什么。   想来想去,送方手巾更加实用。   出身袁家又是武官,于蔡沟救人时仗剑而立直面数十人毫无惧色。   手巾上若是绣些花花朵朵,反倒不搭。   思量许久,她决定绣幅猛虎下山。   小小的方巾上,一只斑斓猛虎栩栩如生,犹如要蹿跳下来扑向它所能看见的每一个人!   “甄宓妹妹琴棋双绝,手儿也是这般巧。”坐在甄宓身旁,看着她正绣的手巾,董晴说道:“女儿家忙于女红,多是想夫君了……”   被她打趣,甄宓俏脸顿时通红,并未否认轻声说道:“董家姐姐晓得了……”   “晓得什么啊?”董晴促狭着说道:“我只是随口一猜,莫非果真猜中?”   脸颊越发红了,甄宓没有作声。   “说说,是谁家儿郎?”假作不知是袁旭,董晴说道:“能让甄宓妹妹如此用心,想必人品是极好的。”   “就是住在姐姐家中的……”低着头,甄宓声音小到几乎她自己都听不真切。   “袁熙公子?”董晴依旧装傻充愣。   完全没有防范,甄宓哪会想到董晴并非不知道她和袁旭约定婚事,只是特意来套话儿。   “不!不!”连连否认,甄宓脸红的像是被火烫过:“是……是……显歆公子……”   “县尉?”假装吃了一惊,董晴说道:“他何德何能,竟得了妹妹垂青?”   董晴装出一腔义愤填膺:“论出身比不得显奕公子,论权势也是相去甚多,妹妹这等人品,怎可屈嫁了……”   “董家姐姐有所不知。”打断董晴,甄宓说道:“在妹妹心中,世间儿郎,唯他可称之英雄……”   “显奕公子如何?”得了甄宓的评价,董晴追问了一句。   红着脸,甄宓小声说道:“仅是在我心中而已……”   回答含蓄,却已十分直接。   甄宓的意思很明确,在她心中,袁熙根本无法与袁旭相提并论。   得了她的回答,董晴又坐了一会,二人谈了些女红针织等事,才告辞离开。   董晴离开时,一个人恰好看见了她。   看见董晴的,正是甄宓母亲张夫人。   目送她走远,张夫人推开甄宓房门。   “董晴来此何干?”刚进门,她就向甄宓问了一句。   向母亲行了礼,甄宓说道:“无他,不过说些闲话罢了!”   “说些什么闲话?”张夫人蹙了蹙眉头追问道。   “无非针织女红,女儿意兴阑珊,她便无了兴致……”   “仅仅如此?”张夫人显然不相信董晴来此只是为了说些闲话。   袁熙住在董家,董晴成了他的女人。   上蔡形势纷繁复杂,身为甄逸夫人,她不得不多个心眼儿。   “还提到县尉……”脸颊红了,甄宓轻声说道:“她说县尉出身卑微……”   “你是如何说的?”眉头一皱,张夫人暗暗觉着不妥。   “女儿只是说,在我心中,县尉是真英雄!”甄宓俏脸红的像块刚染过的红布,神色间流露出了羞涩。   深知女儿心意,张夫人倒没责备她,只是吩咐道:“日后董晴再来,关于你父亲与县尉之事,莫要同她多说!”   应了一声,甄宓倒没觉着怎样。   毕竟她和董晴说的,都是一些看似不起眼的闲话。   应该不会给袁旭带去麻烦。   与甄宓又说了两句话,张夫人离开她的住处。   才出房门,她小声向身后的侍女吩咐道:“速去请县尉前来说话。”   董晴前往甄家,袁旭并不知情。   城内井然有序并未乱起,他却很清楚,这是大乱将至前的宁静。   袁熙之所以没有动手,只因弄不清他究竟有何想法。   对他还抱有一丝幻想,以至于目前为止,他还没被卷上风口浪尖。   该发生的终会发生,袁旭只希望事情不要来的太快,他还没做好准备!   负手站在小院中,袁旭仰脸看着枝头两只吱喳欢叫上下跳蹿的小鸟。   念儿立于他身后,小眉头紧紧的蹙着。   袁旭不许她跟踪李姓卫士,然而李姓卫士却好似特意让她看见一样,好几次前往袁熙住处,都被她看了个正着。   有心告诉袁旭,却又不敢。   看着他的背影,念儿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有人企图对公子不利,她却完全帮不上忙!   不能为公子分忧,她觉着自己很没用!   “公子!”祝公道从外面撞了进来,跑到袁旭跟前说道:“打探到了!”   “进屋说!”袁旭一招手,率先走向房间。   念儿并没跟上,她知道袁旭和祝公道有重要的事情商议。   正琢磨究竟该不该和他说关于李姓卫士的事,一个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公子回房,姑娘不跟去?”   回过头,她看见的恰是李姓卫士。   不敢与他多说,念儿把头一低飞快的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李姓卫士嘴角浮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进了房间,祝公道才把门关上,袁旭劈头就问:“怎样?”   “张南做的!”压低声音,祝公道说道:“他找了几个人,让他们写了供认状。”   “杀人灭口!”眉头一皱,袁旭说道:“可探明那些人供认之事?”   摇了摇头,祝公道没有吭声。   消息是他和马氏兄弟利用上蔡城内的关系探知,也只能打探到这种程度。   至于张南究竟要那些人供认什么,确实无从得知。   “人是张南杀的,二兄却要他调查此事,罪责无疑会落到你等头上。”袁旭说道:“我等也须做些事了!”   “如何做?”   “得了供认状,二兄必会让人尽快送走。你等于城外布下人手,日夜监视,一旦发现有人出城,即刻拦截!”   拱了拱手,祝公道转身离去。   袁旭不知道袁熙暗中部署什么,更不知道张南逼迫那些人写的什么供认状。   但他隐约感觉到,小小的上蔡正酝酿着一个阴谋。   一个超出他想象的阴谋!   门轻轻被人推开,念儿走了进来:“甄家夫人差人前来请公子过府一叙!”   “甄家夫人?”   袁旭越发觉着上蔡热闹了! 第85章 惹了事也不能怪她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张夫人此时就是这样的心境。   袁旭站在她面前,器宇轩昂、意气风发,好一位翩翩美少年!   救回甄宓当日,她也曾与袁旭见过。   那一面见得匆忙,彼时袁旭只是上蔡县尉,而此时,他却是甄家未来的女婿!   端详着袁旭,张夫人露出满意的微笑。   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袁旭什么也没问。   既是派人请他前来,张夫人必有话说。   他即使不问,她也一定会说!   待袁旭落座,张夫人问道:“听闻县尉生母姓张?”   “正是!”袁旭应了一声。   他知道张夫人不过是借此引开话题。   “巧了!”微微一笑,张夫人说道:“我娘家也是姓张……”   “家母与夫人竟是同宗!”   “张姓者众多,不见得是同宗!”   以姓氏引开话题,张夫人问道:“县尉如今住在董家?”   “正是!”心知正题来了,袁旭应了一声。   “董晴与袁家二公子之事,县尉应是晓得?”   “二兄收了董晴,当日某便在场!”   张夫人深居家中,不会贸然寻人谈论别家之事。   特意请他前来,袁旭才不相信她只是为话家常。   果然,张夫人接着说道:“早间董晴来到家中,与宓儿说了会话……”   董家与甄家素来相熟,董晴身为三小姐,当然认得甄宓。   只是小姐之间交往很少,偶尔才有机会见面。   董晴一大早跑来见甄宓,由不得袁旭不怀疑是袁熙特意安排。   “她们也没说什么,宓儿倒是夸了一番县尉!”张夫人说道:“我只是觉着有些古怪,才请县尉前来!”   “多谢夫人告知!”感觉到了什么,袁旭起身向张夫人谢了一声。   “县令忙于政务无暇返家。县尉若是不弃,午间便在家中用饭。”张夫人说道:“宓儿与我说的并不真切,倘有必要当可问她。”   袁旭当然想见甄宓。   正愁不知该如何开口,张夫人倒先提了出来。   未来岳母提议,他怎会拒绝,赶忙应道:“夫人允肯,在下这便向小姐询问!”   董晴来到甄家,绝不可能只是与甄宓说说话儿。   她必定有着目的。   从张夫人这里,袁旭已得知甄宓说了他不少好话!   有的时候,好话确实可以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   然而也有时候,不该说的好话却会害死人!   向张夫人告了退,袁旭出门后径直走向甄宓住处。   甄宓正在绣着锦帕,并不知道他来了。   袁旭轻轻扣了扣门。   房门打开,里面探出个脑袋。   开门的侍女见是他,正要说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侍女早把他当成了甄家姑爷,果真没敢吭声。   进入屋内,袁旭看见甄宓正专注的绣着什么。   听到有人进屋,甄宓却没抬头去看。   她正锈到关键,稍一打岔,可能就会绣的差了。   到她身后,袁旭低头看着那方绣着猛虎的帕子。   猛虎张牙舞爪,背后还绣了些山石,倒是栩栩如生。   大家闺秀做女红,多会绣些鸳鸯、牡丹,绣只猛虎的确实不多见。   “小姐多才,竟会女红。”袁旭冒出一句。   太过专注,甄宓竟忘记有人进屋。   身后突然传来说话声,她吃了一惊,针尖不小心扎到了手上。   哎哟了一声,甄宓连忙把针丢掉。   被扎到的指尖洇出像珍珠般的血珠。   袁旭连忙上前捧起她的手。   正打算替她把血擦掉,甄宓抽回了手。   他这才发觉举动有些唐突。   甄宓尚未过门,如此亲近确实不妥。   “怎不绣花,却绣只猛虎?”为免尴尬,袁旭把话题岔到了锦帕上。   锦帕是甄宓特意绣给他的!   被他问起,甄宓赶紧将锦帕收起,红着脸问道:“公子怎来了?”   “进屋有一会了!”袁旭说道:“见你绣的专注,没敢打扰。”   甄宓低着头,脸红的像匹红丝绸。   见她羞红了脸,袁旭顿时猜到锦帕是送给他的。   难怪不绣花而是绣了只下山猛虎!   男人用的锦帕,绣着花花草草,确实不像样子。   解下腰间佩玉,他说道:“小姐赠某香囊,无以为报,便以此物回赠。”   接过佩玉,甄宓发现这块玉呈青白色,玉质很硬,并非上好的和田羊脂白,只是一块寻常的昆仑玉。   仅从佩玉,就能看出他在袁家地位不高。   世家公子,哪个不是佩戴南越翡翠或和田羊脂白?   带着一块昆仑玉,袁旭的处境可见一般。   甜甜一笑,甄宓收起玉说道:“既是公子相赠,奴家便收下了。”   “某不懂玉,也知道这块并非上好之物!”袁旭说道:“只是身无长物,小姐莫要嫌弃……”   甄宓轻声说道:“奴家深知公子非久居人下之人……”   袁旭愣了一下。   董晴来此,倘若甄宓与她也是如此说,事情可真的复杂了!   甄家与董家交好,董晴前来串门,外人看来并无不妥。   然而小姐出门,即使是商贾人家,管教都是甚严。   更何况董晴还跟了袁熙,没有他的首肯,她也不敢来到甄家。   或许正是想到这一层,张夫人才会觉着古怪,特意把袁旭请了来。   只是愣了一下,甄宓尚未发觉,袁旭神色就恢复了正常。   即使她真的说了不该说的,也是由心而起,更何况她并不了解董晴为人,惹出麻烦也怨不得她。   把话说的太明,无非是让她心生烦恼,倒不如什么也不说。   对董晴来到甄家有了大致的判断,袁旭提醒甄宓:“近两日上蔡颇不安宁,小姐莫要出外闲走。”   轻声应了,甄宓俏脸依旧一片潮红。   她记得袁旭曾说过,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他要做个只有一个女人的英雄!   每每想到这些,她就觉着脸红耳热。   袁旭提醒她不要出门,她当然不会有半点质疑!   “某只是来看看小姐,既无他事,先行告退!”向甄宓行了一礼,袁旭提出告辞。   “公子何不用了午饭……”见他要走,甄宓很是不舍。   “身系要务,不敢耽搁!”回了一句,袁旭退出房间。 第86章 动了杀念   回到住处,袁旭整日都没出门。   街头巷尾热议的,依旧是官员被抓,一些释放另一些则没了音讯。   除此之外,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大多淡去。   许多轰轰烈烈的大事,一旦结束,除了偶尔被人们当成谈资,再没有任何意义!   更何况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表面看来并不足以昭示将有大事发生。   上蔡回归宁静,袁旭却很清楚,越是宁静,越意味着即将掀起一场狂风暴雨。   夜幕悄悄降临,他丝毫没有睡意。   站在窗边,望着苍茫的夜色,他脸色一片凝重。   董晴前往甄家,透露了个讯号。   袁熙对他失去了耐心,让董晴去甄家,无非想从甄宓口中套出些什么。   甄宓并未参与上蔡之事,袁熙将她牵连其中,袁旭对此很是不满。   然而事情没到最后一步,他也不愿和袁熙反目。   目前的局势,袁熙还是占尽了先机。   夜色越来越深,袁旭发现一道人影进了小院。   入了院子,人影飞快的朝他住处走来。   一边走,他还一边左右张望,好似怕被人发现。   人影到了近处,袁旭看清,走过来的正是马飞。   房门虚掩,马飞推门进入,压低声音唤道:“公子可在?”   “怎样?”转过身,袁旭以同样低的声音问道。   “公子请看!”到他近前,马飞呈上一封书信。   袁旭返回桌边点亮了油灯。   凑着昏蒙的光线,他飞快的浏览了一遍信上的内容。   看完书信,他满脸愕然。   这封信正是张南逼迫王干等人写的供认状。   供认状里一条一条列的清清楚楚,王干等人在上蔡作恶,为的是替袁谭敛财。   理由找的十分牵强,袁旭却替袁谭捏了把冷汗!   袁绍一直想把河北交给袁尚,他需要的只是一个理由。   一旦书信到了邺城,无论袁谭如何憋屈,袁绍也不会给他解释的机会。   “所有供认状全都截获?”看着马飞,袁旭小声问了一句。   “尽数截获!”   “立刻着人前往青州,将此物交到长兄手中!”袁旭说道:“再将公道和马义唤来,某有事须与你等商议!”   “要动手了?”马飞面露迟疑。   叔侄二人和祝公道的手下加起来,也不过四百余人。   袁熙带来的兵马足有五百,暗中潜伏在上蔡的,少说也有三四十个好手。   双方实力完全不对等。   若是动手,他真没有把握!   “将书信送到青州,就是为我等留下一条后路!”压低声音,袁旭对马飞说道:“长兄在袁家颇受排挤,他晓得供认状到了父亲手中后果怎样!”   马飞依一脸的恍然。   从未与袁家接触,他并不知道袁谭处境微妙。   经袁旭点拨他才明白,现在动手无疑是在做场豪赌。   赌他们能不能顺利解决上蔡之事,然后成功离开。   “送信之人如何处置?”也觉着唯有赌一场才是出路,马飞小声问了一句。   “杀!”想也没想,袁旭口中迸出一个字。   关键时刻,绝不能妇人之仁!   应了一声,马飞转身离去。   回到窗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一片黢黑中,袁旭神色一片凝重。   上蔡的事情并没这么简单,一旦动起来,他要顾忌的事情很多。   双方力量不对等,又有着许多牵扯,只要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都会功亏一篑!   袁旭暗中派出人手,拦截袁熙送往邺城的供认状。   并不知情的袁熙,此时正搂着董晴躺在被褥中。   手掌在董晴丰韵的臀上游移,袁熙问道:“甄宓果真如此说?”   “公子莫非不信?”依偎在他怀中,董晴说道:“奴家可是替公子打了好半天的抱不平!袁旭算个甚?怎可与公子相提并论?”   “显歆虽是庶子,却也是袁家之人!”袁熙淡淡地说道:“只是某未想到,甄家小姐对他评价竟是如此之高!”   被训了一句,董晴心内一紧。   待袁熙说出没想到甄宓对袁旭评价如此之高时,她才放下心来。   对袁旭的恨意始终没有消除,见袁熙面露古怪,董晴翻了个身,半边身子趴在他的身上轻声说道:“不是奴家多嘴……”   袁熙打断了她:“某知道你要说什么。”   “无非是劝某对显歆下手。”嘴角牵起一抹怪怪的浅笑,袁熙说道:“不妨告诉你,某一直揣摩不透他的心思!倘若他有心投效……”   手指在他胸膛上轻柔的绕着圈儿,董晴说道:“奴家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   “公子来到上蔡已有数日,他若果真有心投效,因何迟迟未有表露?”   董晴一句话,让袁熙顿时醒觉过来。   他猛的拍了下额头,一脸懊恼地说道:“坏事!若你不说,某真是未有想起!”   将她推到一旁,袁熙坐了起来,向屋外喊道:“来人!”   晓得他和董晴才做过好事,此时必定未着寸缕,卫士当然不敢入内,在门外应了一声。   “速速出城,追赶送信前往邺城之人!无论有未赶上,明日午间必须折返回报!”向卫士吩咐了一句,袁熙脸色一片铁青。   隐隐的,他感觉到了不妥。   几乎算尽所有机关,他唯独没有算到袁旭。   怀揣一丝希望,竟是埋下如此大的隐患!   一直等待袁旭表露心思,他偏偏没想到,毫无表示实际上是已经有了选择!   眼角剧烈抽动了几下,袁熙说道:“若非卿之言,某险些误了大事!”   “奴家是公子的人,当然要替公子着想!”蜷着身子向他挨近了一些,董晴媚柔地说道:“能为公子解忧,奴家便是心满意足!”   经董晴一言点醒,袁熙彻底放弃了招揽袁旭的念头。   来上蔡之前他已打探清楚,攻破易京并非袁谭之功,而是袁旭从中做了手脚。   败局之下力挽狂澜,如此之人既不能为已所用,唯一的解决办法,只有杀!   脸颊贴着袁熙的大腿,董晴心底一阵暗爽。   一直想整治袁旭,她始终没有找到机会。   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袁熙动了杀念! 第87章 只是刚开始   山雨欲来,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油灯火苗跳蹿,祝公道与马氏叔侄坐于屋内,目光落在袁旭身上。   袁旭神态沉静,好似在说一件与他完全不相干的事情:“我等拦截二兄派往邺城之人,这场风雨定是躲不过了!”   “既是做了,又有何惧?”祝公道说道:“公子有何计策,只管吩咐我等去做便是!”   “供认状已送往青州,待到此地事毕,我等前去投效长兄。”   说出安排好的后路,袁旭见仨人没有异议接着说道:“某知二兄城府极深且心狠手辣。一旦事败,我等人头不保!”   “公子尚且不惧,我等又有何惧?”马义插了句嘴。   “二兄麾下五百精兵,均为百战猛士!”环顾仨人,袁旭说道:“正面厮杀,莫说我等人少,即便五倍于他,也不是对手!”   没人反驳他的说法。   黄巾起事,动辄数万数十万!   官军往往只有数百上千,双方厮杀,黄巾还是败多胜少。   当年成了气候的黄巾贼尚且如此,区区山贼,更无法与百战之士抗衡。   “公子有何计策?”马飞脱口问道。   “分而歼之!”袁旭说道:“二兄暗中于城内安插人手,若欲成事,必先解决他们!”   “稍后派些人手翻墙潜入董家,抢掠董宅仓库!”   仨人纷纷点了点头。   “待到你等行事,某便调拨县兵将附近街道封锁!”袁旭接着说道:“二兄兵马虽精却在外围。只须将街道封锁,致使他命令不达,此事便成了多半!”   要动董宅,祝公道最先想到他的母亲,向袁旭问道:“今晚可否将家母救出?”   “不可!”袁旭断然否决:“过了今晚尚有数场厮杀,汝带同老母如何放开手脚?万一不慎,以致祝夫人为敌所获,岂非错上加错?”   祝公道没再多说。   袁旭说的没错!   祝夫人留在董宅虽说憋屈,却并无性命之虞。   真要将她救出,行事之时要顾念她的安危,一旦事败还会牵累了她!   “公道领人潜入董宅,马飞、马义带领人手,于安义巷设伏……”袁旭接着说道。   马飞问道:“城内街道纵横交错,因何单在安义巷设伏?”   “此处距董宅最近,且街道最为宽阔,某料定外围兵马会从此处赶来。”   “虽是事先设伏……”马飞面露迟疑。   袁熙麾下是披坚执锐的百战将士,他们却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在人数上对方也占着优势。   双方力量对比悬殊,即使事先设伏,此战结果尚难预料。   “只须于路上备些干柴,待敌深入放一把火……”祝公道接过话头。   止住了他,袁旭说道:“城中放火,牵连众多,此举断不可行!”   “若非如此,我等如何会是对手?”祝公道眉头皱了起来。   他也知道在城内放火牵连诸多。   房屋相接,一旦放火,许多人家必受牵连。   然而除了此法,他却想不到任何行之有效的阻敌之策!   “寻些木棍、竹竿!”袁旭说道:“削尖备用!民宅屋顶多布弓箭,张开口袋,只等敌方来钻!”   “暗伏城内之人如何处置?”祝公道问了一句。   “董宅乱起,这些人必定前去查看,待县兵封锁街道,公道于半路截杀!”袁旭说道:“为免落了口实,一个不留!”   “速速行事!”袁旭不再耽搁,摆了下手。   仨人起身应了,纷纷退出。   拦截袁熙信使,许多事不可能遮着掩着。   董家遭袭,袁熙暗中留在城内的好手顾全主子自会前往查看,以袭击董宅为名将他们诛杀,便是名正言顺。   袁熙若没有下一步的举措,上蔡之事或可轻易了结,彼此虽是反目,损耗不至过多。   然而袁熙真的会毫无动作?   袁旭不信,也从没奢望过!   站在窗口,望着黑黢黢的小院,他半点睡意也无。   大约两三炷香之后,董宅亮起了火光。   随着火光亮起,宅子里传出了纷乱的嘈杂声。   男男女女的哭喊伴着阵阵喊杀,使得这座宁静的宅院陷入一片恐慌。   袁熙身边卫士不多,至多力保他所入住的庭院,董家豢养的护卫形同虚设,根本没被袁旭纳入预想。   望向火光亮起的地方,听着嘈杂的声音,袁旭一脸凝重。   成败就在今晚!   袁旭毫无睡意……   和董晴缠绵两度,已经睡下的袁熙也被外面的动静惊醒。   “公子,有贼人杀入董宅!”门外传来一个卫士慌乱的喊声:“不知可会杀往此处,公子还是……”   “慌什么?”猛的坐起,袁熙喊道:“死守庭院,莫要让贼人闯入!”   “诺!”卫士应了一声,转身跑开。   火光透过窗口照进屋内,袁熙脸颊被映的一片通红。   他有些紧张。   万一杀进董宅的人冲了过来,凭他身边那点人手根本无力抵敌!   然而他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还没到最后一步,此时若走,便是满盘皆输!   即使他真是那些人的目标,最后关头也能丢下董晴,在卫士掩护下趁夜翻墙逃离。   董晴也被外面混乱的喊声惊醒。   惊恐的睁圆眼睛,她蜷缩在袁熙身旁,紧紧挽着他的手臂,身体也在剧烈哆嗦。   推开董晴,袁熙起身穿上衣服。   混乱的喊声离他住处还很远,他却不愿冒险。   暂时没有逃跑的打算,并不意味着危险来临还不会跑。   见他起身,董晴也匆匆将衣衫套在身上。   望着外面成片的火光,袁熙发现喊声竟是渐渐低了下去。   “公子,贼人退了!”门外传来卫士的声音:“他们只是劫掠了董宅仓库,并未杀向此处。”   “他果然不敢杀某,某却如何容他?密令暗伏之人下手!”眸中露出杀机,袁熙吩咐了一句。   火光渐渐暗淡,嘈杂的喊声越来越低,最后只余下奴仆与奴婢整理宅院时犹带着后怕的相互招呼……   走到袁熙身后,望着窗外渐渐暗淡下去的夜色,董晴小声说道:“结束了……”   “只是刚开始!”袁熙冷冰冰的冒出一句。 第88章 不肯公子伤及一发   董家大宅渐趋宁静。   坐在屋内,袁旭捧着书,却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他与袁熙的角逐已经展开,双方力量悬殊巨大,任何一个环节出了纰漏,后果不堪设想。   “公子!”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念儿走了进来。   “如何还未安歇?”正想寻个人说说话,见她来了袁旭问了一句。   “外面吵闹,奴婢心中不安,特来看看公子……”低着头,念儿轻声应道。   贼人闯进董宅,她确实担心袁旭的安危,更何况她也是十分恐慌。   来看袁旭,不过寻个心安。   “来,坐!”向身旁的地面拍了拍,袁旭微笑着说道:“某也难以安眠,汝陪某说说话儿。”   “奴婢不敢……”身份卑贱,念儿哪敢坐在他身旁,垂着头轻声应道。   “无有他人,坐便坐了!”袁旭再次招呼了一声。   不敢多做推辞,念儿应了,却并没坐在他身旁,只是寻了处角落诚惶诚恐的坐了。   “是不是很害怕?”她刚坐下,袁旭就轻声问道。   先是点了点头,念儿随即又摇了摇头。   微微笑着,袁旭问道:“又点头又摇头,究竟怕还是不怕?”   “怕的,只是在公子身边,奴婢便不怕了!”低着头,念儿轻声应了。   这句话倒是发自肺腑。   看到袁旭,她就觉着心里一片安宁。   无论外面乱成什么样子,她总觉着在袁旭身边,任何人也无法伤害她。   袁旭正要说话,房门被人大力推开,三条人影进入屋内。   当先一人向他行了一礼说道:“外面乱起,公子因何未寻处所在躲避?”   “并非针对某,某因何要躲?”看着仨人,袁旭说道:“你等入门未先通报,是何道理?”   “我等怕是不能伺候公子了!”说话的卫士嘴角露出阴冷笑容:“有人要公子的人头!”   “啊?”一直盯着李姓卫士,却没想到真正打算对袁旭下手的竟是另外仨人,念儿吃了一惊,连忙站起,惊惧的瞪着他们。   “某的人头虽不太金贵,却是不肯送人!”依旧带着淡淡的浅笑,袁旭说道:“凭你等仨人,岂能说取便取?”   “能否取下,试试便知!”当先卫士缓缓抽长剑。   他身后两名卫士,也将长剑拔出。   慢慢站起,袁旭将手按在了剑柄上。   一路赶赴上蔡,他并未见过卫士真正动手,也不知道眼前仨人深浅。   即使见过也没什么用。   既是暗中潜伏在他身旁,他们又怎肯以真正的实力示人?   三名卫士纷纷散开,分别占据一个方位将袁旭围在其中。   一人觑准机会,纵步冲向袁旭,长剑如同一道闪电朝他咽喉扎来。   袁旭侧头躲过,顺势将长剑抽出,削向那人胸口。   那人也是了得,眼见一击不成并不恋战,在剑锋将要扫中他之前,向后疾退两步。   “公子小心!”袁旭正要上前,念儿发出一声娇喝。   接着他听到一声女子的闷哼。   回头一看,一个卫士持剑刺向他的后心,念儿却出现在他的背后,替他挡了一剑。   锋利的剑尖戳进念儿右胸,念儿满脸痛苦,娇小的身躯软软倒下。   为保护他,她竟拼出性命挡了一剑。   持剑的手紧紧攥了攥,一瞬间,袁旭眼睛变得通红!   堂堂男儿,竟须弱女子替他挡剑……   “你等都会死!”咬着牙,袁旭声音低沉的冒出一句。   “谁死还不一定!上!”一个卫士回了一句,纵步冲了上来。   手持长剑,在那卫士冲到跟前的瞬间,袁旭脚步一拧,避开戳向他胸口的一剑。   卫士刺了个空,动作用老,心中正在暗惊,袁旭已经再度拧身。   手臂往那卫士颈上一勒,借着惯性将他掼倒在地。   没等倒地卫士反应过来,袁旭双手握剑,猛力扎进他的额头。   杀死一人,他却怒睁双眼,死死的凝视另外俩人。   袁旭发狠,瞬间杀了个同伴,两名卫士吃了一惊,相互看了一眼,齐齐发出一声低吼,分左右向他冲了上来。   抽出沾染着脑浆和鲜血的长剑,袁旭暴喝一声,迎着其中一人撞了上去。   念儿受伤,触动了他的底线!   不能容忍,尤其是不能容忍身边的女人因他受伤,此时的他,就像一条疯了的饿狼,丝毫不给对手留下半点生路!   迎着一名卫士冲了上去,卫士挥剑朝袁旭颈子劈来,他将身子一矮,手臂屈肘,借着前冲的力道,肘部狠狠撞向卫士小腹。   闷哼一声,卫士身体一弓,脸上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   双手握剑,猛然返身,袁旭将长剑朝卫士的颈子狠狠劈了下去。   弧光闪过,鲜血如同喷泉般飚溅,一颗人头落在地上,骨碌碌的翻滚出数步。   瞬间斩杀俩人,最后一名卫士吃了一惊连忙止步。   惊恐的瞪着袁旭,他满脸不敢相信。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袁旭只是个无用的庶子,却不知道竟有如此武艺!   心中恐慌,卫士怪叫一声,掉头朝门口跑去。   袁旭正要追上,门口出现了一条人影。   挡住门的人影丝毫没有迟疑,当卫士冲向他时,手起剑落……   斩杀最后一人的,正是李姓卫士。   “属下保护不力,请公子恕罪!”进入屋内,他抱拳躬身向袁旭告了个罪。   “在门口守着!”冷冷吩咐了一句,袁旭转身走向倒地的念儿。   念儿胸口涌着鲜血,当袁旭蹲在她身旁时,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撕下衣襟,为她勒紧伤口,袁旭将她抱了起来。   被他抱在怀中,念儿感到无比的安心,胸前的伤口好似也不疼了。   “傻丫头,因何如此?”抱着她走向门口,袁旭心疼的责备道:“你若有事,某如何心安?”   “奴婢纵死……”微微睁着眼睛,念儿强撑着说道:“也不肯看……不肯看公子……伤及……一发……”   说完这句,念儿昏迷了过去。   袁旭抱着她走出房间,李姓卫士赶忙行礼!   冲他一瞪眼,袁旭吼道:“愣着作甚?还不快请医者!” 第89章 乱葬岗有你等一席之地   念儿躺在铺盖上,紧闭着双眼。   医者为她包扎了伤口,流血已经止住。   袁旭坐在她身旁,看着她熟睡中恬静的脸。   从董家讨来她不过几天,袁旭没想到,关键时刻她竟会替他挡剑。   “傻丫头!”抚着念儿的秀发,袁旭嘴角浮起爱怜的笑容。   感觉到他的抚摸,念儿悠悠醒转。   见袁旭坐在身旁,她强撑着想要坐起。   扶住她的双肩,袁旭轻声说道:“才包扎了伤口,莫要乱动!”   乖巧的躺下,看着袁旭,念儿有气无力地说道:“公子无恙……奴婢安心了……”   “为某挡了一剑,某决不会忘!”低头看着她,袁旭说道:“自今往后,再无人可向你挥剑!”   眼中闪动泪光,念儿心头一阵温暖。   仅仅袁旭这句话,就让她觉着那剑没有白挡。   身为主子,除了袁旭,谁会对奴婢如此用心?   念儿昏迷时,袁旭已派人通知县兵,要他们将董宅附近的街道全部封死。   得过他的好处,县兵当然不会有半点耽搁。   袁熙带来的兵士还没做出反应,董宅附近街道已被县兵牢牢掌握。   夜幕中的街道,一队袁军飞快的朝着董宅奔来。   眼见转个弯就能看到董宅,带头军官发现前方出现了一队人马。   “来者止步!”正疑惑因何有人拦路,对面跑来一个人。   上前的是个县兵军官,挡住袁军去路,军官说道:“董宅遭了贼人,我等奉县尉之命封堵道路,任何人不得擅闯!”   “瞎了你狗眼!”冲拦路之人一瞪眼,领队军官喝道:“速速让开!”   “我等奉命封路搜捕贼人,任何人不得擅闯!”县兵军官毫不退让再度重申。   按着剑柄,袁军军官紧锁眉头,摆出再不让路就上前厮杀的架势!   县兵军官也朝身后一招手。   上百名县兵纷纷涌上,一个个按剑怒目瞪着袁军。   袁军毫不相让,纷纷上前,手持大盾长槊与县兵对峙。   董宅外的各个路口,县兵与袁军相互对峙,离此不远的一条小巷,三十多人正飞快的奔向董宅。   “快些,莫要让贼人伤了公子!”领头之人回头招了下手,敦促众人再跑快些。   眼看就要通过小巷,巷口突然走出个人。   挡住他们去路的是个手持熟铜棍的少年。   少年低着头,瞟都没瞟他们,只是将他们的去路堵了个严实。   “你是何人?”止住脚步,领头之人持剑指向少年。   “劫掠了董家,莫非想连夜出城?”少年抬起头:“被某撞上,便是你等死期已至!”   “某不杀无名之辈!”心知被人栽赃,领头之人也不强辩,向少年吼道:“报出名姓,某好知会汝家中收尸!”   拦住他们去路的正是祝公道。   “告知你等也是无妨。某乃县尉麾下祝公道!天下为公的公,昭昭天道的道。至于你等名姓,无须让某知晓!”   “某很忙,无暇知会你等家人。”咧嘴一笑,祝公道说道:“不过城外乱葬岗,却有你等一席之地!”   “狂妄!”领头之人脸色铁青,向身后众人喝道:“将此贼格杀!”   众人正要上前,祝公道懒洋洋的抬起了右手。   两侧房顶传来阵阵响动,巷内众人抬头看去,只见每间屋顶都有数名张开强弓的汉子。   一支支箭矢指向他们,而他们却根本没配备盾牌!   手臂下按,祝公道嘴角浮起一抹浅笑。   房顶的弓箭手纷纷松开弓弦,一支支羽箭兜头飞向巷内众人。   手持长剑,众人一片混乱,一些人拨打着箭矢,却因羽箭太多中箭倒地。   更多的人则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被箭矢射中。   领头之人挥剑拨开数支羽箭,还是没能逃过被箭矢射穿肩头的命运!   肩膀上插着一支箭,他因护疼怔了一下,紧接着小腿又是一疼,一支自上而下飞来的箭,穿进了他的腿肚。   痛苦的龇着牙半跪下去,他抬剑指向祝公道。   房顶上的汉子停下射箭,箭矢止住,祝公道纵步上前,抡起熟铜棍,兜头向持剑指他的那人砸了下去。   沉重的铜棍敲在头顶,头颅顿时像只被砸开的西瓜。   红白相间的液体四散飚溅,祝公道的身上也被染了一片!   “尽数补上一剑!”几个汉子出现在巷口,祝公道吩咐道:“一个活口不留!”   遭了贼人,并不清楚内情的董和吩咐家人收拾细软,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   董宅上下,整晚没个安宁。   奴仆、奴婢往来奔走,有些人忙着收拾细软,有些则为他们各自的主子准备逃命的行李。   夜晚悄然过去。   上蔡百姓醒来时并未发觉任何异常。   诛杀数十人的小巷也被清理干净,莫说尸首,地面都冲刷的连半点血渍也搜寻不到。   百姓却也发现了一些不同。   袁军占据各条街道,县兵则牢牢控制前往董宅的通路,双方剑拔弩张,一副随时可能开打的架势。   许多嗅觉灵敏的人,感觉到情势不对,才出门就折返回家。   眼看要闹出大事,在外面乱走,万一有个闪失,才是亏的大了……   陪在念儿身旁,袁旭熬了大半宿。   天蒙蒙亮,他才背靠柱子浅浅睡去。   只觉着打了个盹,耳边传来李姓卫士的声音:“公子,二公子差人来请!”   猛然醒觉,袁旭睁眼瞪着李姓卫士。   低头躬身,李姓卫士神态谦恭,完全没有加害他的意思。   “汝受何人遣派?”袁旭起身问了一句。   “奉长公子之命,随行保护公子。”   “既是长兄遣派,因何屡屡前往二兄下处?”   “只因彼仨人前往,某前去跟随查看……”   “汝特意让念儿发现,欲借她之口提醒某?”袁旭的语气冷了下来。   “正是……”低头躬身,李姓卫士应道。   一把揪住他的领口,袁旭说道:“日后若再利用某身边女子,某必杀汝!”   被他揪着衣领,李姓卫士吭也没敢吭上一声。   “告知来人,某这便前往!”将他往后一搡,袁旭吩咐了一句。 第90章 兄弟操戈   袁熙住处。   四名卫士仗剑立于门外。   李姓卫士腰挎长剑与他们相向而立。   彼此视线都没落在对方身上,只是笔直前视。   书房中。   袁熙、袁旭相向而坐,董晴则立于袁熙身后。   看着袁旭,她暗暗咬牙,恨不能上前啃他两口。   对这个男人她没有任何好感,如果非说曾有交集,只因袁旭根本不理她,又为个婢女落了她的脸面。   袁熙决定向袁旭下手,董晴心中一阵暗爽。   她甚至幻想过,要亲眼看着袁旭人头落地,再踢上两脚……   桌上摆着一只棋盘,袁熙说道:“显歆,你我手谈一局如何?”   “小弟棋艺不精,恐拂了兄长雅兴!”   “兄弟切磋,又非生死搏杀,何必介意?”   袁熙拿过白子:“某为兄,汝为弟。汝执黑子先手!”   不通音律,围棋袁旭却是会的。   不再谦逊,他拱手谢了一声,端坐在棋盘前。   第一颗子,他并未落在角上,而是放在边上。   捏着一颗白子,袁熙诧异地说道:“所谓金角银边草包肚,但凡博弈,总以占角为先,显歆因何先手占边?”   “兄长莫非未闻,出人意表不循常理,方为制胜关键?”微微一笑,袁旭回道。   “犹如显歆夜间所做之事?”看他一眼,袁熙说道:“棋局方开,胜负尚无定论!”   “你我于此博弈,城中应是热闹的紧。”白子落在角上,袁熙说道:“不知显歆有几分胜算?”   袁旭回道:“三分!”   “只有三分胜算,便敢如此!”蔑视的一笑,袁熙说道:“某一直在等,等显歆给个态度。不想却是这般光景……”   “敢问二兄,可否想过一旦小弟态度明了,便杀之以绝后患?”袁旭突然问了一句。   “想过!”丝毫没有隐瞒,袁熙说道:“此时某更坚信应杀汝绝了后患!”   “所以……”笑容越发灿烂,袁旭说道:“莫说三分胜算,哪怕只有一分,小弟也须搏上一搏!”   “公然与某作对,莫非不怕回到邺城,某再取汝性命?”袁熙说话有些阴冷。   “二兄不会!”袁旭一脸淡然:“父亲身在邺城,虽说并不重视庶子,小弟却有长兄庇护,二兄还是心存顾忌!更何况……幽州方为二兄治所!”   “如此繁杂之事,竟被汝看了个通透!”   面带浅笑,袁旭一脸淡然。   事情已经挑明,城内也闹了起来,此时马氏兄弟与祝公道应在截杀袁军。   到了午间,成败就会有个结果!   “回到邺城如何并无紧要。”袁熙说道:“今日若汝输了,便要背负妄图弑兄之名……”   “二兄思虑周祥,小弟佩服!”赞了一声,袁旭说道:“长兄收到书信却鞭长莫及。日后二兄回到邺城提及此事,长兄顾忌父亲,也不会将书信取出。小弟怕是只能在上蔡做一抹游魂了……”   “你我今日只有一人可活着离开……毕竟兄弟,汝死之后,某定厚葬!”   “再如何厚葬,也不可能从坟中爬出!终究还是死了……”打断袁熙,袁旭说道:“只是今日你我均可活着离开!兄长可以无情,小弟却不敢背负弑兄之名!”   “汝确信可赢?”袁熙将一颗子放在棋盘上。   “小弟确信不会输!”袁旭跟着落了一颗子。   再不言语,袁熙专注的下起棋。   晚间出了变故,他已下令五百袁军冲进董宅。   以县兵之力根本无法同袁军抗衡,用不多时袁军应可杀至。   袁旭应邀前来,恰是少了事成之后搜捕的麻烦!   一个卫士出现在门外,抱拳说道:“得公子令,将士奋力向前,已将县兵击溃!”   得到消息,袁熙得意地说道:“显歆,你输了!”   “至多是场和棋,怎就输了?”袁旭十分淡然,好像全没在意形势已对他不利。   “横者十九,纵者十九,往来纵横三百六十一格,怎会有和?”借着棋盘,袁熙说道:“博弈之道只争胜负,显歆竟是想和?”   “无法落子,岂能不和!”轻叹一声,袁旭说道:“出于本心,小弟也不肯和,然而顾虑诸多,不和又能怎样?”   袁熙不无讥讽的微微一笑。   兵马尚未冲进董宅,此时处置袁旭,他必定不会心服口服!   再等片刻,待将士来此再将他擒获,让他输的没有怨言!   专注落子,兄弟二人都在等着外面的消息。   棋下了多半,袁熙的兵马迟迟未到。   不时看下门口,袁熙脸色渐渐有些难看……   “按理说,二兄麾下应是到了!”发觉他无心博弈,袁旭说道:“兄长性情沉静,因何也会显露焦躁?”   袁熙没有说话。   迟迟等不到结果,他确实焦躁了……   拿起一颗子正要落在棋盘上,一个卫士撞了进来。   半跪在地,卫士慌乱的禀报道:“公子,大事不好了!”   “怎了?”最怕的就是得到这样的消息,袁熙猛的站起。   “县兵遭我等击破,诸军正要上前,巷中又杀出埋伏!街上陷阱重重,竹箭、木刺往来纷飞,两侧民宅捅出长矛,阻截者毫不留手,将士死伤多半……”卫士的回答,犹如一道霹雳劈在了袁熙的头顶。   颓然坐下,他愕然张着嘴巴,一副失神落魄的模样。   得知袁熙败了,董晴心中一慌,下意识的双腿一屈跪在袁旭面前哭道:“显歆公子,奴家只是女子,一应之事都是……”   “某并未打算为难于你!”止住了她,袁旭淡淡地说道:“你是二兄的女人,所谓嫂不可欺!某又怎会动你?”   跪伏在地,董晴浑身剧烈的哆嗦着,果真没敢再多说半句。   满脸颓丧,袁熙喃喃地说道:“今日博弈,某输了个干净……”   “兄弟操戈本无赢家,何论胜负?”轻叹一声,袁旭说道:“二兄倘肯就此收手,你我兄弟日后仍可相见。”   凝视袁旭,袁熙半晌无言。   一早将他请来,为的只是担心他趁乱逃走。   没想到袁旭非但没逃,反倒给他留了一线生路。 第91章 唯独你杀不得   成群的人涌进董家。   护卫没做任何抵抗就放下了兵器。   几名袁熙的随身卫士眼看一群汉子冲了进来,正想反抗,祝公道等人纵身上前将他们撂翻在地。   李姓卫士动也没动。   几个跑过的汉子看了他一眼。   祝公道回头喊道:“他是公子卫士!”   汉子们这才没向他动手。   门外挤满了人,袁旭和袁熙依旧相向而坐。   “兄长可以走了!”袁旭淡然一笑:“小弟断不会动兄长分毫。”   袁熙冷着脸问道:“某是否应谢不杀之恩?”“二兄说笑,小弟倒是须恳求兄长,日后莫要为难!”   “知会诸人,我等须走了!”起身走向门口,袁熙吩咐了一句被控制的卫士。   “公子!”见他离开房间,董晴飞跑上去,跪倒在地满脸泪痕地喊道:“莫要丢下奴家……”   “是汝先扔下了某!”瞪了她一眼,袁熙扭头就走。   心知不可能随他离去,董晴状若痴傻,任由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得知袁熙落败,为免被杀,她确实恳求过袁旭。   她甚至有过出卖袁熙以求自保的念头……   摆弄着棋子,袁旭高声说道:“兄长日后再选女子,须睁大眼睛,莫要是个窟窿就想补!”   走出两步的袁熙听到他说话,脸色越发难看。   董晴整个傻了……   好不容易攀附了袁熙,竟被她最后的选择错过。   无缘进入袁家,身子还被占了。   已是残花败柳,日后哪怕嫁给商贾之子也会被人唾弃!   满面泪痕沉默了片刻,董晴突然仰脸哈哈狂笑,起身踉踉跄跄的走了。   一边走,她嘴里还一边胡乱的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   攀附权贵的欲望太重,一朝失去无法承受落差,她竟是疯了……   听着董晴渐渐远去的狂笑,袁旭起身说道:“我等也该走了!”   “某欲去接母亲!”跟在袁旭身后,祝公道说道:“再手刃了董和老贼……”   “先去接母亲吧!”袁旭淡淡说道:“至于董和,某自会处置!”   祝公道应了一声,带着几个汉子飞快的向祝夫人住处跑去。   目送他的背影,袁旭对马飞说道:“告知董和,要他即刻带着家眷离开上蔡,不得有半点耽搁!”   “公子,这……”   祝公道提出要杀董和,袁旭却将人放走,马飞不明白他究竟为何这样做。   见他面露迟疑,袁旭说道:“董和终究是公道之父!以子弑父,日后传扬出去,他人可不会顾念祝夫人受了多少委屈!”   “可是公道……”明白袁旭想法,马飞说道:“他若理解公子苦心方好……”   “终有一日,公道会了然某心!”袁旭说道:“告知董和,日后莫再对婢女有任何不当举措。倘若做了便要担起责任!”   马飞应了一声正要离开,袁旭又嘀咕道:“董和年岁不小,想必也是有心无力!”   还以为他有什么吩咐,听了这句,马飞顿时满头黑线。   头天晚上让人收拾了细软,董和得到催促丝毫没做耽搁,带着家人匆匆离开上蔡。   祝公道安顿好母亲,提着熟铜棍要找董和,却是扑了个空。   再三追问下,他从马飞口中得知,是袁旭暗中安排董和离去,甚至连疯了的董晴都一并带上。   心中懊恼,祝公道决定找袁旭好生理论,问问他究竟何意。   回到小院,他并未见到袁旭,四下打听才晓得,袁旭竟探访他母亲去了。   风风火火的到了安顿祝夫人之处,祝公道也不叩门,一把将门搡开。   门板撞上墙壁发出巨响,屋内的袁旭和祝夫人都看向门口。   见祝公道铁青着脸站在门外,袁旭问道:“公道大力搡门,莫非不怕惊扰了祝夫人?”   祝夫人果然惊的脸色苍白,祝公道连忙行了个大礼说道:“孩儿唐突,母亲受惊了。”   “为娘倒是无虞,只怕惊了公子。”祝夫人说道:“我儿还不向公子赔礼?”   因袁旭放了董和而感到懊恼,祝公道岂会向他道歉?   哼了一声,他将脸扭到一旁。   “某说的没错吧?”微微一笑,袁旭对祝夫人说道:“夫人方才说公道必会了然。”   “公子慧眼看穿我儿之心。”祝夫人说道:“只生未养,我这做娘的,确实……”   说着话,她眼圈一红,抬手抹起眼泪。   袁旭尚未开口,祝公道跨步进屋,跪在祝夫人面前说道:“孩儿无心惹母亲伤怀!只因未有寻到……”   “未有寻到董和?未有寻到你的生身父亲?”打断了他,祝夫人说道:“我儿手刃董和,着实出了胸中一腔怨气,然而可否想过,毕竟因董和才有了你!”   说话时,祝夫人带着哭腔:“若论憎恨,为娘比你更恨他!是他生生拆散你我母子,也是他将我丢在小院不闻不问。可身为母亲,我又怎能让你手刃生父?”   祝公道低着头没敢应声。   他脸上流露着不忿,显然还是没有想通。   “要杀董和,轮不到你去!”袁旭开口了:“某杀得,马飞、马义杀得,你手下任何一人都杀得,唯独你杀不得!”   “公子既是杀得,因何不杀?”猛的抬起头,祝公道问道:“知某意欲杀之,却暗中将他放走……”   “两个理由!”打断祝公道,袁旭说道:“其一,他为乃父,所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某视汝为兄弟,当然不可杀!其二,我等占了他的家财,若再杀人,于礼不合!”   “如此便让他带着家眷远走高飞?自此逍遥快活?”祝公道还是一脸不忿。   “远走高飞确有其事,逍遥快活未必!”袁旭摇头说道:“垂垂老矣,守着的无非诺大家财。我等将此处占了,又夺了董家仓廪,他不过带些细软离去,日后如何置办的起这等家业?”   “对于董和来说,离开上蔡才是生不如死!”最后一句,袁旭加重了语气:“某之所以放他离去,只因不欲你日后反悔。须知血浓于水,如何憎恨,他终究是你的生父!” 第92章 有条件的不杀   袁旭放了董和,祝公道始终耿耿于怀。   改变他的想法并非一朝一夕,袁旭也不强求,唯有请祝夫人多做安抚。   董和逃亡,得到最大好处的就是他。   平白占了诺大家业,他却有些头疼。   商贾之家积累巨额财富,凭的是南北往来贱买高卖,毫无商业经验的他,根本不懂如何操持!   放手挥霍?   用不多久就会挥霍一空!   遇见董和这样的肥羊不易!   须寻个人打理才成……   经过一场厮杀,上蔡城弥漫着浓重的肃杀。   死去的袁军已被运往城外乱葬岗掩埋。   惊恐的上蔡百姓家家闭户,昔日人来人往的街道一片冷清。   上蔡之事已毕,袁旭也打算尽快返回邺城。   针对袁谭的阴谋已经展开,万一袁谭彻底失势,后果不堪设想。   了解一些汉末历史,他知道袁氏兄弟在袁绍死后才会反目。   然而随着他来到这个时代,或许许多事情会和原有轨迹不同。   究竟会发生什么,袁旭不敢肯定……   至少袁熙来到上蔡,并没有任何记载,与甄宓订了婚约的是他,也非袁熙!   离开上蔡,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甄宓。   袁家暗流汹涌,他与甄宓又未完婚,带她返回邺城确实不妥。   离开董家走没多远,袁旭发现菜市跪了数百人。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甚至还有几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被马氏叔侄手下押着,人们哭哭啼啼情状极其悲戚,几个婴儿更是踢腾着小腿,哇哇哭个不停。   小小的菜市弥漫着无尽凄凉……   袁旭向身旁的马飞问道:“此是何故?”   马飞回道:“商贾徐济功、张茂偲等人,暗中支助袁熙,正要满门诛杀!”   “满门诛杀?”袁旭说道:“商贾无非见风使舵,二兄势大,依附他也是情理之中。何况一人之错,怎可满门受累?”   指向一个怀抱婴儿的妇人,他接着说道:“婴孩何辜?尚不知人世炎凉便夭折殒命!倘若杀了,我等与禽兽何异?”   满脸狐疑,马飞问道:“公子是说……不予追究……?”   “本非深仇,何故太绝?”袁旭说道:“徐济功等人为恶,自是要追究!且将他们带来见某。”   知他不欲杀戮太过,马飞向一个汉子吩咐道:“将首恶带来!”接近午时,看押人群的汉子正打算到了时辰就行刑。   奉命跑过去的汉子喊道:“公子有令,暂缓行刑!押首恶问话!”   听到“暂缓行刑”四个字,数百人全都止住悲鸣,满怀希望的望着传令汉子。   婴儿还在啼哭,抱着他们的妇人一边泪眼婆娑的望向汉子,一边摇动怀中孩子。   纷乱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除了几个婴儿偶尔发出一两声响亮的啼哭,聚集数百人的蔡市,竟没半点声音。   几个汉子像拖死猪一样拽着徐济功等人走向袁旭。   其中一人被拖来的路上,残留着一条长长的水渍,已是被吓的尿了。   “跪下!”到了袁旭面前,几个汉子怒喝一声将他们按倒在地。   “二兄给了你等多少好处?”看着跪在面前的几人,袁旭淡淡的问道。   趴伏下去,几人浑身哆嗦,竟没一个能开口回应。   “将无关人等放了!”冷眼看着他们,袁旭吩咐了一句。   马飞摆了下手,一个汉子飞跑向菜市。   袁旭要放了他们家眷,几人纷纷抬起头来。   他们面如死灰一脸仓皇,哪还有半点当初的意气风发?   “尚未得到好处!”不敢多与他对视,几人将头低了下去,徐济功颤巍巍地说道:“只是二公子允我等日后独占上蔡货值……”   袁旭追问道:“你等独占,董和呢?”   趴伏在地,徐济功没再吭声。   袁旭已经明白怎么回事。   可怜董和送出孙女一心巴结,袁熙却根本没打算扶持他,甚至暗中筹划以他人取代!   “公子饶命!”吓尿的那人筛糠般的哆嗦,极度恐惧下突然冒出一句。   “你等想活?”袁旭看似明知故问的问了一句。   “想!”听出一线生机,徐济功等人哪还有半点迟疑,连忙应了。   菜市上一片纷乱,马氏叔侄手下正像赶鸭子一样将死里逃生的数百人驱散。   捡了条性命,那些人哪还顾得上徐济功等人,一溜烟的没了踪影。   只有几个老翁、老妇不肯就走,远远望着跪在袁旭面前的几人,好似在期盼着什么。   “可认得那几位老者?”袁旭向跪在脚边的几人问道。   纷纷回头看了一眼,徐济功趴伏下去说道:“是我等父母……”   “儿女犯错,父母何辜?”悲天悯人的摇了摇头,袁旭说道:“倘若将你等诛杀,他们即便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跪伏在地的几人,神色间都露出了愧疚。   暗中帮助袁熙,他们为的是得到更多好处。   哪想到看似毫不占优势的袁旭,最终竟胜了这场争斗……   好处没捞着半点,还连累了父母妻儿险些送命……   “尚知愧疚,不枉为人!”袁旭说道:“某可饶了你等性命,只是有个条件……”   “公子不杀,我等感恩戴德,即便倾家荡产……”袁旭才说不杀,徐济功连忙叩谢。   “倾家荡产?”打断了他,袁旭说道:“若是如此,某留你等性命做甚?”   既不杀他们,又不要他们家财,几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是面露讶然。   “某需要钱财,很多钱财!”袁旭说道:“细水长流,得了你等家财,日后某再需要,向谁讨去?”   跪伏在地,徐济功等人心里很是没底。   既然需要钱,几人主动将家财献出他居然不要,他究竟在做怎样的盘算?   “董和逃亡,上蔡货值须有人打理。”袁旭说道:“你等均为惯常南北往来之人,某将董和家业交托。日后但有所需,便向你等讨要,如何?”   “公子放心,我等必将全力而行!”从袁熙那里没有得到的,竟意外从袁旭这里得到了,因祸得福,几人哪会不肯,连忙不住口的应了。 第93章 传言猛于虎   上蔡城内一场厮杀,不仅吓坏了百姓,官员也是人人自危。   袁熙大肆抓捕城内官员,若非袁旭从中开脱,他们这些人早没了脑袋。   县府大门紧闭,整座上蔡陷入瘫痪。   城内没有乱起,也未发生趁乱抢掠之事,完全归功于袁旭分派县兵于各处巡逻。   凡是趁火打劫者,当即格杀!   袁旭的做法,让马飞很是不解。   他放过意图对他不利的徐济功等人,甚至放过怂恿袁熙杀他的董晴,却偏偏不放过趁火打劫者。   马飞有些看不太懂。   眼看快到甄家,马飞迟疑着说道:“公子,有些事情某想不通……”   袁旭问道:“何事?”   “徐济功、张茂偲等人意图对公子不利,却轻易放过,且将此地经商之事交付他们。趁乱打劫者,只为图些钱财,公子却一个不留,悉数诛杀……”   “很简单!”打断了他,袁旭说道:“徐济功、张茂偲等人有用!趁乱打劫者不仅无用,反倒有害!”   马飞还是一脸茫然。   “商贾唯利是图天下皆知,他们图的无非一个利字!”袁旭说道:“某将货值贸易交付他们,通商所得颇丰,于我等有着绝大好处。身处必死之境,却因祸得福,若是你我,会如何择处?至于趁乱打劫者,若是不治,上蔡必定乱起。日后再想整治,怕是有心无力!”   马飞这才明白,袁旭虽不嗜杀,对于有害之人,却丝毫不会手软!   如同他下令将袁熙暗伏在城内的好手悉数诛杀!   想来那些人也是无用……   到了甄家门外,马飞跨步上前,抓住门环用力叩了几下。   大门缓缓打开,一个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   看清门口站着的是袁旭,开门奴仆连忙将门敞开,“噗嗵”一声跪了下去,趴伏着说道:“不知县尉来到,小人怠慢,求县尉饶命……”   “饶命”俩字出口,奴仆又觉着哪里不妥。   话已说出,想收回也是晚了,他赶紧闭嘴,浑身筛糠般的发抖。   “在你眼中,莫非某是瘟神?”觉着好笑,袁旭向奴仆问了一句。   “不敢……不敢……”不住口的应着,奴仆抖的越发厉害。   哪里是什么瘟神,依照传言,简直就是杀神!   “县令可在?”懒得和他多说,袁旭问道。   “在……在……”高高撅起屁股趴伏在地,鼻子几乎贴到了地面,奴仆说道:“小人这便……啊……不……县尉请自便!”   瞥了他一眼,袁旭摇摇头,领着马飞等人径直进了后院。   上蔡城内一场厮杀,他成了最后的赢家,却也得了个杀人无算的恶名。   袁熙手下五百精兵,突破街道时被杀者超出百人,受伤者更是多不胜数。   坊间传言,总是比真实情况更加离奇。   事情到了甄家奴仆耳中,竟传为袁熙手下精兵被杀了个干净,而且杀人者手段极其残忍。   一切恶名,当然不会由参与战斗的喽啰背负。   作为谋划者,袁旭首当其中,充当了屠夫的角色!   面对杀伐果决的他,奴仆当然害怕!   直到脚步声远去,他才偷眼朝后看了看。   见袁旭等人进了后院,他松了口气颤巍巍的站起,拖着发抖的双腿将大门关上。   袁旭到来的消息已有人报给甄逸。   城内出了大事,甄逸也不敢呆在官府,早已跑回家中。   得知袁熙出城,上蔡已由袁旭掌控,他才松了口气。   有心前去打探,却因不知袁旭心意,他始终没敢成行。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恰恰得了袁旭前来的消息,甄逸连忙迎了出来。   “县尉!”远远看见袁旭,甄逸向他行了一礼。   上蔡掌控在袁旭手中,他虽是县尉且与甄宓有了婚约,尚未完婚之前,甄逸又怎敢以翁婿之礼相见?   毕竟是将来的岳父,袁旭回了一礼说道:“见过县令!”   “听闻晚间出了大事,正欲询问县尉安否。”与袁旭并肩前行,甄逸说道:“见到县尉,某心中便是安了!”   “不瞒县令!”袁旭说道:“某来上蔡乃是奉了父命,如今此地诸事已毕,理当返回邺城复命。”   甄逸愣了一下。   并不知晓祝公道与马氏叔侄身份,他脱口问道:“贼人未剿,县尉若是离去……”   “切莫再提贼人!”打断了他,袁旭说道:“上蔡诸事正因县令求救而起。某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回想一下,正是当初派人前去向袁绍求救,袁旭和袁熙才先后来到上蔡。   一纸告急,折了上蔡多少官员!   早知落到今日局面,当初就应另寻他法。   “县尉请讲!”心生懊恼,甄逸却不敢有所表露。   “勤于政事,自家吃肉,须给百姓留口汤!”停下脚步,袁旭凝重地说道。   为官多年,甄逸当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拱了拱手,他说道:“县尉一言将某点醒,在下受教了!”   “至于贼人……”袁旭当然不可能告诉甄逸,他与袁熙的这场争斗,正是借了所谓贼人的势:“某早发落公道前去打理。上蔡若是再无民怨,贼人自会消匿!还望县令莫忘近日之难!”   连袁熙都能赶走,袁旭的话,甄逸不敢不信,连忙应了。   “县尉来此,想必应有他事!”厮混官场,甄逸当然不是蠢人。   才赶走袁熙便来到甄家,甄逸当然不会认为袁旭是特意寻他!   “某与小姐婚约在身,临行之前理应道别!”袁旭在婚约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向甄逸行了一礼:“还望县令允准!”   “小女就在家中,某这便差人前去通禀!”   “有劳县令!”   “告知四小姐,县尉来了,要她前来迎接。”甄逸向身后的家仆吩咐了一句。   家仆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又向甄逸谢了一声,袁旭与他并肩走向后院更深处。   没走多远,二人远远看见两道倩影迎面过来。   当先一人,正是甄宓。   甄逸对马飞等人说道:“在下备了热茶,敢请几位前去饮茶!”   马飞谢了一声,带着几个汉子随甄逸去了。 第94章 不知何日再重逢   甄家后园花亭。   手扶柱子,甄宓望着亭外池塘,目光迷离满是凄凄。   袁旭要走,她当然不舍。   虽没见过几次,但每每与他在一起,她都会觉着无比心安。   从怀中摸出绣着猛虎下山的锦帕,甄宓红着脸说道:“本欲绣罢再赠于公子,奈何虎尾难以收针……”   “你我又非再不相见!”微微笑着,袁旭说道:“小姐可慢慢绣,待到重逢之日再赠于某。”   低头看着锦帕,甄宓脸颊通红没再言语。   身为女儿家,她当然不便开口请求袁旭留下。   更何况她早说过,袁旭是英雄,是要成就大事的人!   既然选择了他,注定要忍受寂寞!   握着锦帕,甄宓望向池塘,悠悠说道:“公子可还记得当日你我在此所说的话儿?”   “记得!”袁旭点了下头。   “君为磐石妾为蒲,磐石不移蒲如丝……”望着亭外池塘,甄宓轻声说道:“奴家相信,公子是个言而有信之人。”   “初见小姐某便认定,此生非小姐不娶!”袁旭说道:“不用太多时日,某定回返,风风光光迎娶小姐!”   “奴家等着……”转身凝视袁旭,甄宓眸中流露无尽依恋。   上前牵住她的手,袁旭凝视她的眸子,二人久久不语却已心意相通。   分别的日子总会来到。   在上蔡住了最后一晚,当朝阳普照大地,城池被披上薄薄金装,袁旭引领祝公道等人离开董家大宅。   数百人的队伍中混着几辆马车。   祝夫人乘坐一辆,受伤的念儿也被袁旭安排上了马车。   胸口受伤,又未伤及要害,念儿已能够走动,只是身子还很虚弱。   身为婢女,她哪里想过会有一天能坐上马车。   本不敢上车,袁旭强令之下,念儿不得已才战战兢兢钻进车厢。   马车里铺着厚厚的锦缎褥子,可坐可卧,即便颠簸千里,也不会觉着辛苦。   从未受过如此优待,在车厢里念儿总觉着坐卧不安。   她掀开车帘一角,偷偷望着骑马走在外面的袁旭。   如此贴心的主子,即便真的为他死了,也是值得……   走在空旷的街道上,袁旭左顾右盼。   商铺依旧大门紧闭,昔日遍布小摊的路边空无一人。   街道上甚至连个走动的百姓也是没有!   上蔡依旧被前一天厮杀的阴影笼罩,人们还没从噩梦中醒觉……   城内一派萧瑟,袁旭反倒没有半点担心。   一座城池,吏治不清,犹如人的身上生了个毒疮。   医治之时,须将浓水挤出。   挤脓的过程疼痛不堪,痊愈之后却是通体舒泰,再不受毒疮之苦!   上蔡需要的,不过是休养生息而已……   城门外,甄逸带领上蔡官员、商贾早已恭候。   除了官员和徐济功等商贾之外,并无一个百姓前来送行。   袁旭为上蔡做了不少事情,百姓却不知晓,甚至还认为他是个嗜杀的魔君!   毕竟贪官是袁熙杀的,百姓对袁熙的好感,远远多于对他!   朝稀稀拉拉的送行队伍拱了拱手,袁旭说道:“承蒙诸位相送,某感激涕零!”   “我等特为公子践行!”众人齐齐行了个大礼,甄逸从一旁的官员手中接过早斟满了的酒,双手捧着递到袁旭马下。   仰脸看着袁旭,甄逸说道:“公子来此不过数日,却如同数年一般。今日一别,还望公子保重!”   甄逸只差一句话没说,那就是等着袁旭回来娶他的女儿。   翻身下马,袁旭接过酒一饮而尽,将碗口朝下向众人说道:“诸公情义某铭记于心,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众位请回吧。”   官员与商贾并未回返,而是抱拳躬身,保持行礼姿势恭送袁旭。   正要策马离去,无意间袁旭抬了下头。   城头上,一道靓丽的倩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甄宓竟是也来送行!   她并未跟随甄逸在城门外送别,而是立于城墙上,远远凝望袁旭。   当袁旭看向她,她甜甜一笑,抬手轻轻挥了挥。   袁旭并未回应,只是抬头凝望,片刻之后一抖缰绳,策马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甄宓面颊微红,眸中流露不舍。   此一别,不知哪年哪月才能重逢……   虽有婚约在身,尚未完婚,依旧须承受分离之苦……   策马离去,走没多远,马义没心没肝的向袁旭问道:“公子与甄家小姐有婚约在身,因何不将她也带在身边?”   “前途多有凶险,且某与甄家小姐尚未完婚,如何带同?”袁旭说道:“待某安身立命之日,自会前来迎娶!”   “此去相隔千里,也是难为公子!”马义老气横秋的应了一句。   “人生总有无奈!”淡然的微微一笑,袁旭说道:“又有何人可一帆风顺?”   跟在他身后,因董和之事还在耿耿于怀的祝公道,听了袁旭这番话,脸色稍稍变了变。   祝夫人就在马车之中,跟随袁旭前往邺城,他与马氏叔侄从此再不是贼人,而是效忠袁氏的官军!   身份的转变,让祝公道感觉到,日后的路会比以往坦荡的多。   然而每每想到董和就这么跑了,他还是无法放下心中怨念!   生父又怎样?   没有生养之恩,只有拆散母子之恨……   “公子,我等不是要去青州投效长公子?”正走着,马飞向袁旭问道:“因何又要前往邺城?”   “长兄得了书信,必会赶赴邺城!”袁旭说道:“二兄、三兄此时都在邺城,他岂会任由二人背后作梗?”   “离开邺城许久,某也须回去看望母亲!”   最后一句,袁旭是发自肺腑。   躯体内的灵魂来自两千年后,他却无法忘记,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张氏满带担忧的俏丽脸庞。   在邺城生活的日子,生母张氏对他百般呵护,为他可谓是操碎了心。   身为庶子,他在袁家并无地位。   兄弟姐妹情薄如水,父亲袁绍对他视而不见,就连婢女、仆役,也是阳奉阴违!   把他当成个人看待的,只有母亲张氏!   体内灵魂与张氏并无牵连,身体却终究受她所赐! 第95章 野外遇故人   青州前往兖州的必经之路,数骑健马飞速驰骋。   当先一人正是袁谭。   收到袁旭送来的书信,袁谭大吃一惊。   早知袁尚对他有所图谋,袁谭却没想到,一奶同胞的袁熙,竟会对他下这样的黑手!   供认状送到邺城,招供官员却尽遭刺杀。   死无对证,以袁绍对他的不满,真不知会惹出怎样的祸事!   随他策马飞驰的除了几名卫士,还有辛毗。   “公子星夜兼程,也是于事无补!”策马飞驰中,辛毗喊了一声。   “显歆撞破阴谋,返回邺城必定凶多吉少!”袁谭回道:“某若不去,恐他独力难支!偌大袁家,唯有他还将某这长兄看在眼里!”   辛毗回道:“以脚程估量,二公子应是早至!我等即便赶去,阴谋怕是已成!”   铁青着脸,袁谭用力夹了下马腹,催促骏马再快一些。   袁谭星夜兼程赶往邺城,袁旭却不紧不慢,走得很是自在。   历经数日他们才过了汝阳,进入长平县境。   放眼望去山峦相连河沟交错,地形很是复杂。   距县城有些路程,天色已是暗了下来,袁旭下令队伍就地扎营。   若在战时,他绝不会选择这样的地方安营。   山峦交错便于安设伏兵,一旦遇袭,根本不可能从容撤走!   “时常有人提及长平之战,不想竟是在这等地方。”下了马,马飞环顾四周说了一句。   “彼长平非此长平!”微微一笑,袁旭说道:“长平之战发生在高平,距此数百里之遥。某为白起也决不会选择此处开战!”   马飞茫然看着袁旭。   他一直以为长平之战发生在此处,没料到竟是想的差了。   抬手一指,袁旭说道:“山岗相连河道纵横。秦军作战乃是兵团推进,以强弩、大刀开道。如此复杂地形,大军施展不开,倒是利于列阵静候的赵军!”   简单几句分析,马飞顿时对袁旭佩服的五体投地。   “公子对行军之事竟有如此见解,在下心服!”   “你我日后均会领兵厮杀,不知军务那还了得?”   “公子生在袁家,领兵自是情理之中!”马飞苦笑着摇了摇头:“某乃贼人出身……”   袁旭打断了他:“陈胜、吴广便是贼人,动摇了大秦根本!本朝光武虽为帝胄,却是借着绿林贼人之势光复汉祚。尔等如今投效袁家,谁敢说是贼人?”   马飞尴尬的咧嘴一笑。   投靠袁旭,和投效袁家还是有一定的区别。   毕竟在上蔡与他们厮杀的,也是袁家将士!   “袁熙回到邺城必对公子不利,我等因何一路缓行?”一路上马飞心中都有疑惑,借着机会问出了口。   “某帮了长兄,长兄必要还某人情!”自信的一笑,袁旭说道:“我等回去太早,岂非拂了长兄好意?”   没有明白袁旭话中意思,马飞依旧一脸茫然。   “到了邺城汝便晓得!”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臂,袁旭不再多做解释。   “公子,有辆马车向我等行来!”二人说着话,一个汉子跑了上来。   扭头望去,袁旭果然看见一辆马车。   马车并不是很快,沐着黯淡的余晖,正朝他们扎营的地方而来。   “前去查问,究竟何人?”袁旭吩咐了一句。   汉子应声离去,跑向马车。   见有人迎上来,驾车的御手连忙勒住马。   “车上何人?”朝车厢一指,汉子喝问道:“因何向我等靠近?”   “尊驾!尊驾!”御手下了车,连作揖带躬身地说道:“小人赶路心急,错过了宿头。荒山野岭正不知如何是好,见尊驾于此扎营,想借个人气……”   “借人气?”冲御手一瞪眼,汉子喝道:“我等人气也是你借得?滚!”   “小人这便滚,这便滚!”汉子凶蛮,御手不敢争辩,不住口的应着。   “且慢!”御手正要上车,袁旭带着马飞走了过来。   汉子见他们来了,连忙撤步立于一旁。   “错过了宿头?”御手说的话袁旭已是听到,打量着他问了一句。   “正是!”躬身抱拳,御手一脸谦恭。   绕着马车走了一圈,袁旭问道:“车上何人?既是要借人气,总不能躲躲藏藏?也该与人见见!”   “这……”御手一脸为难:“诸位莫要为难,小人走便是……”   袁旭正要说话,车厢里传出个甜美的声音:“敢问可是袁家显歆公子?”   声音很是耳熟,袁旭却想不起在什么地方听过。   车帘掀起,窗口露出一张俏丽的面庞。   见了车中女子,袁旭脱口问道:“婉柔姑娘不在望月楼,因何来了此处?”   招呼他的,正是在望月楼见过的舞娘婉柔。   难怪袁旭不记得声音,对迎来送往的风月女子,他从不会太多上心!   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   在她们身上用心,简直就是浪费感情!   车门打开,婉柔走下马车。   向袁旭行了一礼,她轻声说道:“奴家并非望月楼舞娘,而是行天下之舞者!”   袁旭这才明白,婉柔并非风月场中的女子!   艺人行走天下,以艺会友,游走于王公世家之间。   舞姬却只是贵胄赏玩的玩物!   无论生活环境还是地位,他们都完全不同。   回了一礼,袁旭问道:“姑娘要去何处?”   婉柔应道:“邺城物阜民丰,听闻多有雅趣之人,奴家正欲前往!”   “倒是巧了!”袁旭笑道:“某正要返回邺城,若姑娘不弃可与在下同行。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望月楼与君相识,公子一曲《长歌行》,奴家时常吟诵。”婉柔欠身说道:“若可与公子结伴而行,奴家幸甚!恰好也将此曲吟唱于公子垂听!”   路上正是闷的发慌,多个艺人随行,袁旭当然愿意。   撤步一旁,他说道:“姑娘请入营歇息,在下这便吩咐下去,为尊主仆送上饭食!”   “有劳公子!”谢了一声,婉柔也不推辞,吩咐御手将马车卸了。   袁旭和婉柔相识,一旁的汉子先前得罪了御手,见要卸马车,赶紧上前帮忙。 第96章 美色的境界   满月的清辉铺满营地,带来几分别样的清冷。   念儿躺在马车中,她的伤口隐隐发疼。   路上有随行医者照应,颠簸却对伤口没有好处。   疼痛和灌进车厢里的冷风,让她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正努力想要睡去,车厢门被人拉开。   吃了一惊,念儿猛然坐起,低声喝道:“谁?”   “我!”黑暗中,她听到袁旭的声音。   松了口气,念儿说道:“奴婢近日未有照料公子,倒是承蒙公子劳心……”   “傻丫头,说这些!”袁旭向车里丢了张羊毛毯子:“今晚格外清冷,这张毯子是离开邺城之时母亲所赠,御寒倒是不错!”   得知是袁旭母亲送他,念儿连忙说道:“公子如此,折煞奴婢!”   “什么奴婢不奴婢的!”袁旭有些不高兴:“盖上,少啰嗦!”   “诺!”被训了一句,念儿不情不愿的应了。   关上车门,袁旭说道:“受了伤还这么矫情,日后再敢如此,看某不打你屁股!”   “奴婢不敢!”应着不敢,念儿却十分想笑。   伺候过不少人,从没见过这样的主子。   一点架子没有,对奴婢反倒像是对待亲人。   抱起毛毯,她将脸颊在毯子上蹭了蹭。   绒绒的,凉凉的,一股暖意从她心田涌起……   从马车旁走开,袁旭看见不远处坐了个人。   耳边此起彼伏都是汉子们的鼾声,只有祝公道和少数几人正在警戒。   那人坐的地方并非岗哨所在。   觉着狐疑,袁旭走了过去。   越走越近,他发现坐在那里的竟是婉柔!   “婉柔姑娘怎还不睡?”袁旭轻声问道。   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背后,婉柔吃了一惊,连忙起身行礼。   “奴家寻思公子那首长歌行,一时入迷,竟是忘了时辰。”   “天明再寻思不迟,已是不早,姑娘安歇吧。”   “公子因何不睡?”婉柔反问了一句。   “今晚清冷,给念儿送张毯子……”   “念儿?”   “某的婢女……”   “如公子这般对待婢女,奴家从未听闻。”甜甜一笑,婉柔说道:“自望月楼一见,奴家便觉着君非常人。”   “一个鼻子两个眼,不就是普通人。”袁旭回应的很淡。   “生着两个鼻子,那不成了妖怪?”婉柔掩起小嘴噗嗤一笑说道:“公子才情练达,且又如此风趣,难怪甄家小姐芳心倾许!”   “姑娘知道某与甄宓之事?”   “公子在上蔡早如传奇,些许动做便满城风雨,奴家如何不知?”   袁旭尴尬一笑:“姑娘多方游历,结识者多为显贵达官,其中不乏才情练达之人,因何偏偏留意某这等小人物……”   “徒有虚名者多,真具才情者少。”摇了摇头,婉柔说道:“所谓名士,均追逐功利,皮囊下掩着的不过是一颗功利之心……”   “其实某也是庸俗之徒!”袁旭说道:“男儿立世不逐功名,岂非白来世间一遭?”   凝视着他,婉柔许久没再言语。   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袁旭正想开口,她却说话了:“公子与他们不同。虽对名利渴望,却绝非为凌驾他人之上!”袁旭心中暗惊。   好厉害的女子!   他一心追求功利,一心壮大力量,目的却很纯粹!   只为挣到活下去的资本!   婉柔岔开话题说道:“久闻甄家小姐琴棋双绝,早已有心结识,无奈始终无缘!公子既与之有婚约在身,想来多少是了解些的。”   “说不上了解!”袁旭望向半空的满月:“某第一眼见他,便认定此生非她莫娶!”   听他这番话,婉柔流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失落。   旋即,这抹失落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甜甜笑着说道:“日后公子三妻四妾,若还留得此心方好……”   “因何要三妻四妾?”诧异的看着婉柔,袁旭反问了一句。   “男儿立世,江山美人!”婉柔轻声说道:“公子莫非全然不恋美色?”   “食色乃人之根本!”袁旭一本正经地说道:“某乃常人,怎会脱凡出尘?关乎美人,某却认为有几重境界。”   看着袁旭,婉柔并未插嘴。   她从没听人如此分析美色,好色是男人本性,袁旭竟能将之分为几重境界,确实勾起了她的兴趣。   “一为好,二为贪,三为依,四为永!”袁旭说道:“所谓好者,只是喜欢而已,但凡遇见美人,口涎下落浑如痴傻,乃是最低境界。”   婉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她见过的男子大多如此,在袁旭的划分中,这些人应属好色的最低境界。   “所谓贪者,乃是但逢所好,不遗余力夺之在手!”袁旭摇了摇说道:“每每得到,便会随手舍弃。惹了多少美人垂泪,殊不知也是离真情越发遥远!”   婉柔嘴角牵了牵,这样的男人她也是见过!   “何者为依?”她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依,便是不离!”袁旭说道:“不愿共婵娟,只做长相守!在一起就好!”   “莫非公子以为,两情相依却别离,方为最高境界?”婉柔疑惑地问道:“倘若如此,岂非有情人难成眷属?”   “相聚固然是好,倘若不聚,又待如何?”袁旭一句话,把她问的愣了。   是啊!   世间之事常常不遂人愿。   整日聚首固然是好,倘若两相离别又待如何?   “长河奔流东入海,一抔黄沙寄相思!”袁旭说道:“若某与甄宓能够如此……”   甜甜笑着,婉柔什么话也没说。   游走天下,她见过的人已是数不胜数。   从名扬天下却不肯为官的智者,到手握重兵的豪雄,她可谓是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像袁旭这样用情专一的。   倘若换个男子,或许因行路孤寂早将妻室抛之脑后,牵着她的手一诉衷肠。   袁旭却没有!   他不仅没那么做,反倒当着她的面,说出愿与甄宓“一抔黄沙寄相思”的话来!   自绝红颜却又如此情义深重之人,因何偏偏她就遇不见?   婉柔正想的出神,袁旭拱手提醒道:“夜已深沉,小姐早些安歇!” 第97章 要的是他死   袁旭尚在路上,袁熙已赶到邺城。   进入邺城,他先是见了袁绍,并未提及袁旭与他争斗之事。   呈禀了抓捕官员以及剿灭贼人,袁熙自袁绍处告退,直奔袁尚住处。   袁谭和袁熙各自领了封地,袁尚虽说也有封地,却不需要前往,只留在邺城陪在袁绍身边。   得知袁熙返回,袁尚并未外出,一直等在住处。   听完袁熙的讲述,袁尚铁青着脸一拳砸在矮桌上:“显歆竟敢如此,枉某对其母多有照顾……”   “显歆应是早有决断!”阴沉着脸,袁熙说道:“我二人不过一厢情愿罢了。”   “某定要他好看!”咬着牙,袁尚问道:“他既在上蔡与兄长为恶,且互有厮杀,方才因何不向父亲告上一状?”   “汝也说了,是互有厮杀!”袁熙说道:“告知父亲,除显某无能,还有甚好处?”   “莫非此事如此罢了?”袁尚说道:“再不济,某告知母亲,要张氏替她儿子吃些苦头……”   袁熙说道:“万万不可如此!长兄已得了消息,不日必定返回邺城。显甫如此,莫非他会坐视不理?”   袁尚脸色越发难看。   若是袁家其他庶子,他愿招揽,定会立刻贴上来极尽讨好!   袁旭偏偏敢于坏了他的好事,显然铁了心追随袁谭。   “某已调查清楚!”袁熙接着说道:“易京之战,长兄本应落败,显歆寻到管统另行做了谋划,方才攻破城池!”   袁尚半点也没感到意外:“既是如此,我等更须整治显歆,要他晓得跟错了人!”   “整治?”冷哼一声,袁熙说道:“显歆追随长兄,日久必为祸患……”   “依二兄之意……”袁尚好似明白了什么。   抬手虚砍了一下,袁熙脸色越发阴冷。   袁尚没有吭声。   他还是有些顾忌!   袁旭虽只是庶子,毕竟与他们还是一个父亲。   有着这层顾忌,袁尚很难下得去手!   “显甫还在迟疑什么?”见他面露迟疑,袁熙说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罢了!”经不住袁熙说服,袁尚说道:“只不知如何才可做到不露痕迹?毕竟他也是我袁家血脉!”   “所以显甫才不可对张氏下手!”袁熙说道:“不仅不可动手,还要比以往更加亲近。刘备日前不是差人送来几匹锦缎?给她送上一匹……”   “这是因何?”袁尚很是纳闷地说道:“显歆与我等背道而驰,某不向张氏下手,已是留了情面……”   他突然停了下来,愕然看着袁熙。   嘴角带着阴冷的笑容,袁熙并未吭声。   “二兄所谋,小弟即便挖空心思,怕也思虑不着!”已经想明白,袁尚说道:“就依兄长之言!”   “显歆同上蔡令甄逸之女有了婚约。某见他对此女颇为上心,正可一用!”   “愿闻其详!”   “我军击破易京之时,公孙续向张燕求得援军。此时依旧带领兵马于太行一带同我袁家为敌。”袁熙说道:“张燕乃是肌肤之痒,公孙续却是心头大患。父亲正欲差人前往剿灭,我二人不如再送显歆一桩功劳!”   袁尚点了点头:“功劳倒是可以送他,只是甄逸女儿如何利用?”   “张燕乃是黄巾出身,麾下兵马众多,又如何胜得我袁家将士?”袁熙说道:“显歆既有法子击破易京,必定也可击溃张燕。斩下公孙续人头,不过时日而已!父亲尚不晓得他与甄家之女约定婚事,甄逸提及之前、显歆与张燕接战之后,某恳请父亲向甄家提亲……”   “父亲一旦行事,即便晓得显歆与此女有了婚约,也是难以反悔。”袁尚抚掌赞道:“显歆若悔了这桩婚事,便要眼看此女嫁给兄长,沙场之上必定心乱如麻!若他不允,便是忤逆父亲!兄长乃是因一女子,将他逼上绝路!”   “是他先向我等挑衅!”冷冷一哼,袁熙说道:“某便要他晓得,在袁家庶嫡之分并非他可破除!”   袁熙、袁尚暗中部署,袁谭也赶回了邺城。   守城军士见他返回,哪敢上前盘问。   策马进城,袁谭径直往袁家冲去。   才到门口,还没等坐骑停稳他就翻身跳下,飞快的冲进府中。   辛毗等人连忙追上。   “长公子且慢!”眼看袁谭要往张氏那里跑,辛毗连忙喊道。   回头看了他一眼,袁谭问道:“何事?”   “张夫人无虞,长公子应先去拜见袁公!”追上他,辛毗气喘吁吁地说道:“回到邺城,万万不可忘了礼数!”   “此乃何时?还讲得许多礼数?”袁谭焦躁地说道:“显歆不在,其母身在邺城……”   “那又如何?”打断了他,辛毗说道:“二公子、三公子必不会向张夫人下手。不仅不会为难于她,甚至还会百般示好。”   满头雾水,袁谭问道:“这是因何?”   “他们要的并非整治张夫人,而是将显歆公子铲除!”压低声音,辛毗说道:“此时为难张夫人,待到显歆公子遭害,袁公必会怀疑他二人。若是示好,事后也可推个干净!”   狐疑的看着辛毗,袁谭问道:“佐治可否确定?”   “断不至有差!”肯定的应了一句,辛毗说道:“还请长公子先见袁公!尔后书信一封送于显歆公子,告知其母已做妥善安置,要他在外放心!”   “显歆不日便要返回,书信岂非多此一举?”   “三两月内,怕是回不来了!”辛毗苦笑了一下说道:“既要谋他,又岂会让他返回邺城?”   想了一下,袁谭说道:“随某前去拜会父亲!”   应了一声,辛毗说道:“长公子切记,见了袁公只说想念的紧。断不可提及显歆公子!”   “某晓得!”很不耐烦的应了一声,袁谭飞快的向袁绍住处走去。   与此同时,袁熙、袁尚也商定计策,正打算前去向袁绍呈禀。   兄弟仨人齐聚邺城谒见袁绍,为的竟是同一个人!   只不过他们目的不同。   袁谭力保袁旭,而袁熙、袁尚,却是要置他于死地! 第98章 作恶的倒成了好人   得了幽州,袁家如日中天。   袁绍这些日子如沐春风,看什么都顺眼。   除了少数几个幕僚整日在耳边聒噪不停,也没什么让他烦心的事情。   得知袁谭自青州返回,袁绍并未责问。   到了袁绍住处辛毗没敢入内,袁谭则上前通禀:“长男谭,叩见父亲!”   “入内说话!”里面传来袁绍的声音。   袁谭入内之前,辛毗连连朝他使眼色,生怕他提起袁旭。   并未给予回应,他跨步进入屋中。   目送他的背影,辛毗不免有些担心。   攻破易京之前,只因袁旭是庶生,袁谭根本没把他看在眼中。   击破易京,虽说发觉袁旭是个人才,他也只是有了招揽之心,并无太深感情。   前几日收到袁旭差人送来的书信,袁谭大吃一惊的同时,对袁旭感观也有了根本的变化。   举动虽是不大,却很能说明问题。   袁旭若只想得些好处,应刻意巴结袁熙才是。   他没有那么做,反倒不惜与袁熙反目,半道拦截供认状差人送到青州。   送信之人什么也没说,袁旭甚至连句表功的话都没带给袁谭!   他越是如此,袁谭越是心中难安。   袁旭将他当成长兄,他又何必在意庶嫡之分?   袁尚与他也非一母所生,只因刘氏是袁绍明媒正娶的续弦,袁尚的地位甚至凌驾于他和袁熙之上!   生母出身卑贱些,袁旭毕竟还是他的兄弟!   有了这样的认知,袁谭才会风急火燎的赶往邺城!   他明白辛毗是好意提醒,然而袁熙、袁尚意欲对袁旭不利,他又怎能坐视不理?   进入屋内,袁谭向迎门端坐的袁绍行了一礼:“孩儿叩见父亲!”   虚抬一下手,袁绍说道:“你我父子,私下说话无须太多礼数。”   “镇守青州,因何回到邺城?”袁谭应了一声,才直起腰,袁绍就问了一句。   “孩儿身在青州也无甚大事,想念父亲于是回返。”袁谭应道:“见父亲安康,孩儿便放心了!”   “亏你有心!”带着慈爱的笑容,袁绍说道:“为父无恙,若无他事早些回青州吧!”   “诺!”应了一声,袁谭说道:“父亲,孩儿日前在青州狩猎,得了两只白玉狐狸。心想此乃稀奇之物,若孩儿留着怕是豢养不好。父亲乃天下英雄,莫说两只狐狸,即便是两只白熊也是赏玩得,因此特意带回邺城!”   “已是年届而立,竟还这般贪玩!”袁谭这番话说的袁绍很是受用,口中虽是责怪脸上却带着笑容。   “袁公,二公子、三公子求见!”父子二人正说着话,一个卫士出现在门口。   袁谭并没流露出任何不该有的表情。   生长在袁家,他早学会了控制情绪。   虽没有袁熙那样的城府,轻重他倒能分得清楚。   越是表现出对二人的反感,越容易引起袁绍的怀疑。   “让他们进来!”袁谭才至,袁熙、袁尚就来了,袁绍也觉着太过巧合,向卫士吩咐了一句。   卫士应了一声,撤步退下。   袁熙、袁尚随后出现在门口。   见袁谭坐在屋内,二人愣了一下,还是迈过了门槛。   先向袁绍行了一礼,随后又见过袁谭,二人才各自落座。   微微一笑,袁绍说道:“显思方至,你二人也是来了,还真是巧!”   “父亲!”袁尚站了起来,抱拳说道:“自夺取幽州,孩儿时常思量,公孙续当日连同张燕驰援公孙瓒。不说张燕可恶,只说公孙续,此人若是活着终究是个祸患!”   “某近日也在思量此事!”袁绍点了点头。   来此之前辛毗就说过,袁旭必定回不了邺城。   袁尚话才出口,袁谭已明白他们是在谋算袁旭,连忙起身说道:“孩儿领兵在外,颇有统兵之法,愿替父亲分忧……”   “长兄!”袁熙打断袁谭,起身向袁绍一礼说道:“兄长击破易京已为袁家立下不世功勋,怎可连连劳顿?小弟有一人选,提请父亲斟酌!”   “何人?”袁谭还要说话,袁绍先问出了口。   “显歆!”袁熙说道:“孩儿于上蔡所行之事得了显歆不少点拨,若他出征必得公孙续人头!”   敢提上蔡,袁熙是吃定了袁谭不敢取出供认状!   “万万不可!”深知袁旭领兵出征,活着回来的可能极为渺茫,袁谭说道:“显歆年幼且无带兵经验,顾念袁家大业还是为兄前往最为妥当!”   “长兄所言不妥!”袁绍还未表态,袁熙先说道:“显歆虽是年幼,终为我袁家儿郎!父亲征伐劳顿,我等仨人所能帮衬者少之又少,多个显歆岂非多为父亲分忧?”   有心害人,袁熙却能把话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更重要的是,袁谭明知他的诡计却无法点破。   “显思!”袁谭还想说话,袁绍已是说道:“显奕所言不差!他与显甫一力举荐显歆,足见孺子可造!虽是庶生,终究是你等兄弟!汝这做长兄的,理当多帮衬着才是!”   有心护着袁旭反倒落个不是,袁谭是百口莫辩。   他没敢再多言语,心中却是一团乱麻!   “张郃领兵于太行一带驻扎,让显歆前去寻他!”不再给袁谭说话的机会,袁绍说道:“委派张郃为先锋,显歆为主将,讨伐公孙续!”   如此安排让袁谭更加不安。   张郃是当世名将,身在河北四庭柱之中,而袁旭却无尺寸之功。   区区庶子做了主将,张郃却做个先锋。   将帅不和,已成定局!   袁旭讨伐公孙续必定凶多吉少,袁谭满肚子话却被袁熙堵了个结实!   “父亲,尚有一事呈禀!”见袁谭不敢再说,袁熙说道:“上蔡廷掾姜冏,为人耿直多立功劳,孩儿有心保举!”   “此乃小事,显歆做了便是!”   “天水缺一功曹,不知父亲……”   “允了!”袁绍摆了摆手,一副不欲多问的姿态。   “谢父亲!”向袁绍谢了一声,袁熙眼角余光却瞟着袁谭。   袁谭一脸沉郁,袁熙却是暗爽!   特意从青州赶回也没能保住袁旭,这一回合是他和袁尚拔了头筹! 第99章 郭嘉论袁旭   过了长平,袁旭一路都在放缓速度。   进入陈留地界,他干脆让队伍停了下来。   “公子,邺城已是不远,我等却在此停留……”马飞最年长,对袁旭的做法也最难以理解。   “陈留是何人地界?”袁旭并未回答,却反问了一句。   “曹操……”   马飞更是不解。   曹操与袁家掌控地域彼此交错,许多地方驻扎着袁军,走不多远又会遇见曹军。   尤其是陈留,无论地形还是势力,都更加复杂。   袁旭竟然决定在此逗留……   咧嘴一笑,袁旭说道:“某正是在等曹操!”   “等曹操?”马飞一脸茫然。   “我等即将去做之事,还须曹操帮衬!”袁旭说道:“若他不来,你我性命堪忧!”   他做过许多让人想不明白的事情。   马飞虽对他的说法深信不疑,却始终想不明白,他们的性命和曹操又有什么关系。   袁旭到达陈留之前,已进入曹操地盘数日,消息早传入许都。   攻破易京,袁家势力如日中天,虽对袁旭不声不响的借道很是不满,曹操又不便派人拦截。   拦截袁旭,无疑给袁绍透露了个讯息。   曹操敢于同袁绍为敌!   以目前形势,河北袁家坐拥十数万大军,而曹操麾下仅有数万人,其中不少还是当年征讨青州黄巾招揽的青州军!   力量相差甚多,曹操还不敢轻易得罪袁绍。   袁旭正是把握了关键,才敢在曹操地盘上大摇大摆的驻扎。   许都城内曹家。   曹操端坐议事厅,厅内分别坐着数名武将、幕僚。   当年陈留募兵,到如今已有十余载。   连年操劳,才过不惑的曹操,鬓角已有了两撮斑白的头发。   他眼角的鱼尾纹比同龄人尤其深了几分。   眼睛不大,眸子却异常明亮,好似一眼能洞穿他人心思!   捋着下巴上的胡须,曹操若有所思地说道:“袁显歆自过了长平,便进入某之地界,究竟想做些什么?”   一个将军瓮声瓮气地说道:“末将领人将他揪来一问便知!”   说话的将军长着满脸络腮胡子,生的是虎背腰圆,两只膀子比一般人大腿还粗些。   “妙才!”左手边一人向那将军说道:“曹公自有定夺!”   嚷嚷着要把袁旭擒来的,正是曹操麾下猛将夏侯渊。   呵斥他的,是个才过而立之年,有些单薄的幕僚。   奇怪的是,受了幕僚训诫,夏侯渊竟真的没再言语,只是撇了撇嘴。   “奉孝,汝以为袁显歆因何在陈留一带逗留?”曹操向训斥夏侯渊的幕僚问道。   此人正是郭嘉。   曹操发问,郭嘉说道:“不过保命而已。”   “保命?”曹操追问道:“等在陈留,如何保命?”   “区区庶子开罪袁熙,还不想法保命,莫非真要等到身首异处?”郭嘉说道:“在上蔡落了袁熙颜面,他便想到今日。”   “愿闻其详!”   “年前曹公讨伐吕布,张扬意欲驰援,却遭部将杨丑诛杀!杨丑欲投曹公,又遭眭固所杀。而今眭固屯兵射犬,有心投效袁绍,乃我等心腹大患!”郭嘉说道:“曹公讨伐眭固势在必行,袁家近来也是有场战事!”   郭嘉绕了一大圈,还是没说出袁旭为何停在陈留,曹操却已恍然大悟。   “公孙瓒虽破,公孙续却在。奉孝之意,袁熙必定怂恿袁绍讨伐!”   “逼降张燕,诛杀公孙续!”郭嘉点了点头:“张燕手握十万重兵,袁军于彼处屯兵仅张郃所部三千人马。且袁显歆前往,必定挂帅。张郃乃沙场宿将,又怎能心服?将帅不和,已成定局,若曹公不施以援手,袁显歆必死无疑!”   “某与他并无旧情,为何要施以援手?”曹操还是不解。   “怕是由不得曹公!”郭嘉微微一笑说道:“眭固必破,袁显歆讨伐张燕,于曹公来说也是绝佳时机!”   “因何?”   “袁绍心系张燕,必定顾不得河内,曹公出兵,可避开袁军耳目,一战可定!”郭嘉说道:“袁显歆要的正是如此。一旦曹公出兵,袁绍必有应对,张燕反倒是肌肤之痒。他可趁势进入太行,上书袁绍,请张郃为主帅,而他则为军师。如此一来,将帅不和便迎刃而解!”   “好心计!”微微一笑,曹操说道:“此子若在曹家,即便庶生,某也定会重用。可惜……”   “曹公!”郭嘉站了起来,向曹操一礼说道:“欲从此事之中得到更多好处,须有人前去会一会袁显歆!”   “奉孝之意……?”   “某愿往!”   “征讨眭固势在必行,奉孝不在……”   “不过三五日某便回返,定不会耽延曹公大事!”   曹操还是有些迟疑!   数年前戏志才病故,荀彧举荐了郭嘉,一直以来他多有仰赖。   郭嘉与袁旭谋面,曹操觉着很是不妥。   从袁旭这些日子的表现,他每有举措必有深意。   郭嘉才干,他不可能不知。   身在袁家,以袁旭的见识,决非看不出曹操和袁绍早晚会有一战。   杀了郭嘉,为袁家得到的好处将会更多!   曹操不敢赌!   “曹公放心,某即便只身前往,袁显歆断然不会加害!”   还是没有应允,曹操实在放心不下!   征讨天下,他需要的就是人才,实在不敢以郭嘉的性命去赌!   “袁显歆要的是保命!”神态从容,郭嘉说道:“某带去的乃是保命根本。此次前往,他相迎尚且不及,如何敢加害于我?”   “妙才!”想了片刻,曹操向夏侯渊说道:“引领一百精兵随行,务必保得奉孝周全!”   “末将领命!”夏侯渊起身领命。   “不可!”郭嘉制止道:“袁家诸子,以显歆才干最达。击破易京,早已一战成名。便是袁绍心中也是有数,只不肯承认罢了。与此等人物谋面,防范过当反遭轻视。请曹公收回成命!”   “奉孝此行,某心中难安!”曹操说道:“区区眭固,怎及奉孝?”   “曹公放心!”行了个大礼,郭嘉说道:“某不日必回!” 第100章 只听一半   陈留郊外,袁旭营地。   婉柔并未急于离开,而是整日找寻袁旭讨论曲调韵律。   袁旭对韵律不通,好在背的古诗词不少。   把一些诗词稍作修改,迎合汉末时局,竟博得她青眼相待。   多陪袁旭一日,婉柔就多几分不舍。   若袁旭提出请她留下,她必会一口应允。   然而袁旭没有!   婉柔不来寻他,他也不会主动邀请。   每每见到袁旭,婉柔总觉着他某些事上像根木头。   女儿家心思,他竟是丝毫不懂!   营地内,婉柔和袁旭坐在一处,二人谈论着头天晚上袁旭做的那首词。   要说袁旭,还真把无耻发挥到了极致。   他谁的不抄袭,偏偏借鉴了曹操在数年之后讨伐东吴吟唱的《观沧海》。   “公子此作词句优美,荡气回肠,实为上品。”调弄琵琶,寻着吟唱这首词最恰当的韵律,婉柔说道:“只是少了几分柔情。”   “征伐天下,金戈铁马,哪来许多柔情?”微微一笑,袁旭说道:“姑娘应是更喜《采莲》、《蒹葭》。”   “男儿丈夫,与女儿家心境怎会一般?”婉柔红着脸,轻声应了。   纤纤玉手调弄琵琶,曲调未成,却已有了几分清韵。   “公子,有数骑自东面而来!”聆听婉柔的琵琶,袁旭正觉心旷神怡,马义到他身旁说道。   袁旭朝东面去,果然见有五骑健马正向营地飞驰而来。   微微一笑,袁旭对婉柔说道:“姑娘,今日你我只能谈到此处了。”   “公子既有要事,奴家怎敢耽搁?”婉柔起身一礼。   回了一礼,袁旭目送她离去。   见她回到马车,他向马义吩咐道:“来者应是曹操麾下,随某前去迎接!”   策马而来的正是郭嘉。   随行只有四名卫士,曹操让他带上夏侯渊,也被一口回绝。   见有人迎了上来,郭嘉止住马。   “来者可是显歆公子?”郭嘉喊了一声。   “某正是袁家五男旭。”应了一声,袁旭问道:“阁下何人?来此何干?”   “公子相邀,怎敢不来?”郭嘉说道:“某乃曹公幕僚郭嘉!”   得知来的竟是郭嘉,袁旭暗暗吃了一惊。   他料定曹操必会派人前来,却没想到来的竟是郭嘉!   “原是郭公!”拱了拱手,袁旭说道:“敢问足下,曹公之处琼浆可比袁家更美?”   “公子无非想说,某当日背离袁家投效曹公!”袁旭话中带着讥讽,郭嘉不仅不怒,反倒淡然一笑说道:“公子若非与某一般想法,你我今日如何得见?”   仅仅几句话,袁旭心中就暗暗发惊。   他每说一句,都会被郭嘉看穿心思。   郭嘉来此之前,必是看透了他的想法,从此人手中怕是讨不到多少好处!   “某奉曹公之命特来拜会,公子莫非连盏茶也不肯相邀?”面带浅笑,郭嘉像是很随意的问了一句。   袁旭拱手一礼,撤步一旁说道:“郭公言重,请!”   翻身下马,郭嘉引领四名卫士,与袁旭并肩走向营地。   进了营地,郭嘉环顾四周,很是诧异地问道:“公子麾下并非袁军,不知……”   “郭公何必明知故问?”微微一笑,袁旭说道:“某所为之事,怕是没有一样躲过君之耳目。”   与袁旭相互凝视,郭嘉哈哈笑了两声说道:“甚好!甚好!公子如此,你我说话也是省了许多周折。”   袁旭嘴角带着淡淡的浅笑,心底却是压力重重。   他周旋于袁家兄弟之间,接触的幕僚也是各怀心思。   智虑通达之人不少,然而陷于争斗,幕僚之间相互攻讦,以至许多人虽有才能却无力彰显。   郭嘉身在曹操麾下。   以曹操用人之能,幕僚之间或许存在彼此不服,却不会公开争斗。   更何况曹操长子曹昂战死,膝下嫡子唯有曹丕成年。   三子曹植、四子曹冲,如今尚为孩童,完全不懂何为争权夺势。   曹家要比袁家纯净了许多。   郭嘉身在曹家,尽展才干、抱负!   袁旭有种才见面就被他彻底看穿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不爽!   不爽也没办法!   他要是袁绍,当场下令诛杀郭嘉不是没有可能。   然而他只是区区庶子,在袁家生存尚且处于夹缝之中。   再因郭嘉得罪了曹操,世上怕是将无立锥之地!   郭嘉给他带来的不爽,他只能压着!   “此处简陋,郭公莫怪!”进了营地,袁旭请郭嘉坐下,向念儿吩咐道:“看茶!”   经过数日休养,念儿伤势已经痊愈,只是还有些羸弱。   袁旭虽让她多作休养,她却闲不下来,此时已是在他身边伺候着。   郭嘉促狭的眨巴了两下眼睛,小声说道:“公子行路竟带侍女,想来也是风流之人。”   并未做任何解释,袁旭只是微微一笑。   “得知公子停在陈留,曹公特意遣某前来……”   “是郭公强求前来吧?”打断了郭嘉,袁旭说道:“某乃袁家五子,曹公爱才,且忌惮袁家,怎肯轻易让郭公前来?”   从初见起,郭嘉每句话都压着袁旭。   正得意间,突然被袁旭说穿根由,他也是愣了一下。   凝视袁旭,郭嘉嘴角浮起一抹浅笑:“日后若与公子为敌,某必置之死地!”   “郭公此言恰合某心。”袁旭说道:“以郭公人品智虑,某所行之事应已尽悉。既是如此,我二人说话无须多做转圜,直入主题如何?”   点了点头,郭嘉说道:“某来此,乃有良策献于公子……”   “公所献之策,某只听一半,至于另一半……”袁旭并未急于发问,反倒不紧不慢地说道:“某自有决断!”   “袁公礼贤下士,公子因何却是如此!”失望的摇了摇头,郭嘉说道:“某之良策,公子竟是婉拒……”   “君乃曹公幕僚,所献之策必是于曹公更加有利!”面带浅笑,袁旭说道:“何况礼贤下士乃上位者为之,若论身价,君于曹公身侧与某在袁家相较,某不如君!何来礼贤一说?”   郭嘉微微一笑说道:“既是如此,某说一半便是!” 第101章 该来的终于来了   郭嘉的出现,让袁旭感到危机重重。   几句浅谈,他的打算就被郭嘉说破。   如郭嘉猜测,袁旭料到会被派往太行进剿张燕。   兵马不足,且有将帅不和的风险,直接前往只是送死!   眭固杀了杨丑屯兵射犬,一旦投靠袁绍,直如一柄利刃插入曹操心窝。   曹操又怎会坐视此事发生?   袁旭本可将他的分析派人告知袁谭,向袁绍请求驰援眭固。   守住射犬,官渡一战袁家将会主动的多!   那么一来,他去太行却是必死之行!   袁家如何那是后话,最重要的还是保住性命!   更何况即使袁谭依照他的建议行事,有袁熙、袁尚以及各怀心思的幕僚从中作梗,袁绍发兵的可能微乎其微!   郭嘉给袁旭的建议十分简单。   太行一带活动着屠各匈奴,利用其与南匈奴之间的矛盾,以河套为饵,诱使屠各协助击破张燕。   袁旭并未否决郭嘉的提议,却也没打算完全照做。   自东汉明帝以来,匈奴逐渐没落,再无南进之力。   大汉朝堂倾覆,匈奴死灰复燃,打着助汉室匡复的旗号进入中原,烧杀劫掠,就连一代才女蔡琰,都被匈奴左贤王刘豹抢去。   为恶的虽为南匈奴,袁旭依然不肯引狼入室,将屠各匈奴引进中原。   依照郭嘉计策行事,虽可击溃张燕,却会陷入匈奴间的争斗,对他以及对整个袁家都没有任何好处!   袁旭有着他的打算!   匈奴人要利用,引狼入室却万万做不得!   送走郭嘉,队伍又以极慢的速度行进了两天。   才出陈留地界,袁旭发现正前方过来一骑快马。   骏马飞驰,四蹄踏起成片烟尘。   袁旭向一旁的祝公道使了个眼色。   祝公道点了下头,带着两名汉子策马迎了上去。   止住飞驰而来的骏马,祝公道喊道:“来者何人?”   马背上的骑士一勒缰绳,骏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   待到马匹两只前蹄落地,他向祝公道问道:“前方可是显歆公子?”   “汝为何人?寻公子何事?”   “烦劳尊驾回禀公子,某奉袁公之命,传达紧急军令!”   祝公道正要勒马回报,袁旭已是到了近前。   “是何军令?”他向骑士问了一句。   拱手一礼,骑士说道:“袁公有令,五公子即刻前往太行,统领张郃所部兵马,讨伐张燕、公孙续!”   袁旭早料定会接到这样的命令,他淡然拱手说道:“烦劳回禀父亲,某定不辱命!”   传达了命令,骑士语气一转,谦卑地说道:“某受长公子之托,给五公子带了封书信。”   袁旭狐疑的看着骑士。   奉袁绍之命前来传令,他必定是袁绍身边的人。   委托他传递书信,可见在邺城,袁谭并非完全没有根基。   从怀中掏出书信,骑士双手捧着递到袁旭面前。   接过书信,展开浏览了一遍,袁旭说道:“烦劳告知长兄,家中之事多有仰仗,小弟日后回返再做图报!”   拱了拱手,骑士一兜缰绳,掉转骏马扬长而去。   袁谭的书信很简单,只是告知袁旭,已加派人手保护张夫人。   书信中,甚至没提及因何要他前往太行。   可见袁谭在邺城已有了周密的部署。   邺城,唯一让袁旭感到牵挂的,就是生母张夫人。   既然袁谭做了部署,他也不用太过牵挂!   将书信揣进怀中,袁旭对祝公道说道:“传令下去,掉转方向,直奔太行!”   祝公道传令的同时,袁旭兜转坐骑走向婉柔的马车。   到了马车外,他拱手说道:“婉柔姑娘,你我自此要分别了!”   车帘掀开,婉柔探出头来,诧异地问道:“公子何出此言?”   “方才得到父亲军令,着某前往太行!”   “哦……”婉柔面露失望,却没多说什么。   若是袁旭请她一同前往,她必会当即应允。   可惜袁旭没有!   身为女儿家,她又不好主动提起一路随行。   毕竟已是说过,她的目的地是邺城!   “姑娘珍重!”袁旭说道:“今日一别,必有重逢之日!”   甜甜一笑,婉柔说道:“公子此去太行,不知须多少时日?”   “多则半年,少则两月……”   “如此漫长,奴家也不会久留邺城,怕是难有再会之日!”   之所以如此说,婉柔是希望袁旭开口挽留。   袁旭根本没做这层打算,淡然说道:“天下虽大,倘若有缘,重逢未必无期!”   “恭叔,去邺城!”合上窗帘,婉柔向御手吩咐了一句。   她的声音依旧甜美,袁旭却从中听出了一丝羞怒!   御手应了一声,驾着马车离开队伍。   看着马车渐渐远行,袁旭喊道:“加快速度,半月内赶到太行!”   “公子,何不留下婉柔姑娘?”走到袁旭身旁,马飞小声说道:“连日缓行,她也是未有离去,倘若……”   “倘若某开口挽留,必会随行?”打断了马飞,袁旭说道:“我等乃是去打仗,怎可带同女子。”   马飞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话是这么说,还不是带着念儿……”   袁旭没有理他。   连日相处,他又怎会不知婉柔心意。   正如他所说,自从见了甄宓,一瓢已满再难容人。   带着婉柔随行,除了惹她心乱如麻,日后背负一身情债,再没任何好处!   马车中的婉柔眼圈泛红,轻抚手中一摞蔡侯纸。   纸张上,记载着这几日袁旭吟出的诗词。   剽窃数百年后大家所作,每首诗词在婉柔看来当然都是旷世经典!   正因有了这些诗词,她对袁旭早已芳心暗许。   无奈袁旭就像个木头,根本体会不到她的半点情义!   只要一句!   袁旭只要说出一句挽留的话来,婉柔都会毫不迟疑的随他一同前往太行。   即使他心中只有甄宓,她也愿每日为他歌舞……   眸中泛起星点泪光,婉柔嗔恼着说道:“木头!就是一根木头!”   车厢外传来御手的声音:“小姐,前方道路平坦,无有木头?”   自知失态,婉柔连忙说道:“我只是在想些曲子,恭叔无须理会!” 第102章 路遇埋伏   太行连绵千里,多有奇峰峻石。   山势陡峭地形繁杂,张燕盘踞此地多年,袁军数度围剿无功而返。   游走于黄河一带的白波军,曾与张燕出身的黑山军不相伯仲。   无天险可守,在朝廷强势攻伐下,白波军最终消亡。   张燕却凭恃太行天险得以存续至今。   几年前他向朝廷投诚,洗脱了黄巾贼的名声,却不隶属于任何州郡!   数万袁军未曾剿灭张燕,袁绍却要求袁旭领三千兵马将之击破。   袁旭接的是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更何况他要面临的还不只是张燕与公孙续!   领兵驻扎此地的张郃,扼守太行通往河北要道。   麾下将士心存拜服,任何人接管这支军队都绝非易事!   进入太行一带,袁旭催促队伍加快行进。   山峦起伏地形复杂,倘若未见张郃便遭到伏击,凭他带来的三四百人,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走在山间小道,祝公道与马氏叔侄拱卫袁旭,队伍中的汉子们也攥紧了兵刃。   山中很静,除了他们的脚步声,甚至连只飞鸟扑棱翅膀的声响都没有。   勒住马,袁旭抬起手臂,止住队伍行进。   “怎了?”祝公道小声问道。   “太静了!”袁旭压低声音说道:“我等地形不熟,贸然前行怕会遭了埋伏……”   话音刚落,两侧山坡传来一阵纷杂的响动。   只听声音,袁旭就知道他们已踏进了包围。   数百名弓箭手张开强弓,纷纷出现在他们眼前,箭矢直指众人!   汉子们哪见过这样的阵仗,顿时乱作一团!   袁旭没有动。   他发现山坡上的并非张燕麾下,而是身穿袁军铠甲的将士。   左侧山坡,一个军官高高举起手臂,摆出随时下令放箭的姿态。   并未报上姓名,袁旭高声喊道:“将军莫要放箭,我等投降!”   还没打就投降!   祝公道和马氏叔侄愕然看向他!   朝身后按了两下手,袁旭喊道:“都将兵刃放下!”   少数人没有立刻放下兵器,更多的人则像扔烫手山芋一样将兵刃丢在地上。   同伴扔了兵器,袁旭又下了命令,还在迟疑的汉子们这才卸去武装。   山坡上的袁军顿觉奇怪。   弓箭手面面相觑,有些人甚至将弓弦放松了一些。他们还没见过打也不打直接放下兵器的!   “将他们全都捆了!”放下手臂,军官下了命令。   弓箭手纷纷下了山坡向袁旭等人跑来。   军官快到近前,袁旭说道:“某乃袁家五子,奉父亲之命,前来面见张将军!”   他自报了家门,却没提及接管军队,只说要见张郃。   此处并非太行纵深。   出了路口就是袁家地界!   袁军于此埋伏,究竟伏击的是谁还值得商榷!   先前没有自报家门,袁旭正是顾虑到了这一层!   倘若袁军要对付的并非张燕,而恰恰是他……   数百名弓箭手施放箭矢,置身小道的他和祝公道等人,必定无处可避!   待军官下山再报出来头,对方已是找不到借口动手!   以袁家公子心性,遭自家人埋伏必定跳脚大骂!   军官也是有着同样认知,才没下令射杀袁旭!   得知他就是袁旭,军官顿觉后悔。   脸上闪过的后悔转瞬即逝,却被袁旭把握了个正着!   他们果然不是伏击张燕,而是特意针对他!   袁旭暗暗松了口气!   失去了动手的机会,军官并未死心,冷冷问道:“某如何晓得汝果真是五公子?”   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袁旭递到军官面前。   军官正要伸手去接,他却抽了回去。   茫然看着他,军官问道:“这是作甚?”   “书信乃是给张将军亲启,你等确定要看?”袁旭嘴角浮起一抹笑容。   正在迟疑,军官身后不远传来一个声音:“五公子来此,尔等还不见礼?”   听到此人说话,军官连忙撤步,躬身立于一旁。   袁旭看见一员将军带着几个兵士朝他这边走来。   身穿青铜甲,将军并未戴着头盔。   他体格魁梧,走路虎虎生风,架势就非寻常人可比!   “末将张郃,见过五公子!”到了近前,张郃向袁旭行了个躬身大礼。   翻身下马,袁旭连忙上前搀扶:“张将军如此,在下如何受得起!”   “公子不必过谦!”张郃说道:“末将已得袁公军令,待公子来此便交出兵权充任先锋……”   袁旭压低声音问道:“将军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被问的一愣,张郃说道:“末将镇守此地,向来与人无争,怎会得罪人?”   “既是如此,因何有人欲置将军于死地?”   “公子是说……”   “某不懂军事,将军却是沙场宿将!”袁旭一本正经地说道:“倘若某为主将,将军为先锋。一旦战端开起,某胡乱指挥,将军便要冲锋陷阵,岂非送死?”   他承认不懂军事,而且又将事情分析的头头是道,让张郃也是心中嘀咕。   想了许久,张郃说道:“末将想来想去,还是未想到开罪何人……”   袁旭当然清楚。   得罪人的是他,而不是张郃。   此时他决不能承认!   张郃对他心存芥蒂,莫说攻破张燕,就算在军营内睡觉,袁旭都会觉着有柄利剑随时会戳进他的后心!   只能诱导张郃,让他以为得罪了人!   如此才好做下一步的打算!   “将军领兵在外,自是未将宵小之辈看在眼中!”压低声音,袁旭说道:“只是可否想过,手握兵权便是遭人嫉恨之根源!”   张郃满脸愕然。   “不说将军,只说寻常百姓,颇具能耐便会引得无能者毁谤!”袁旭说道:“人性卑贱至此,以将军之能又如何不遭人嫉恨?”   “公子一席话,末将茅塞顿开!”一拍脑袋,张郃说道:“只是这兵权……”   “将军留在手中,过些时日或有转机!”袁旭一口回绝了接管兵权。   作死的事,他才不会去做!   “公子方才说,有书信……”张郃提起了袁旭的那封书信。   “不过一封家书!”咧嘴一笑,袁旭说道:“将军无须记挂!” 第103章 可用可杀不可留   营中传出整齐且浑厚的呐喊。   守在辕门外的兵士腰杆挺的笔直,犹如雕塑。一队队袁军披坚执锐,正在校场上操练!   呐喊正是出自他们之口!   军容整肃,张郃确实治军有方!   袁旭发现将士们迎接他的目光极不友好。   他的到来,军中将士非但没半点期待,反倒怀着浓厚的敌意。   也难怪如此。   张郃领兵日久,将士对他早已心服。   安插个不熟悉的人取代他,心怀排斥也是情有可原。   更何况张郃并非调走,而是无过降职!   如此一来,更是寒了众人之心!   “将军果真治军有方!”袁旭对张郃说道:“你我协力同心,并非无法击破张燕。”   “公子说的是!”口中应着,张郃心中却不免腹诽。   驻扎此地的仅有三千人,张燕麾下却是十万之众。   看出他言不对心,袁旭说道:“父亲收回成命之前,我等还有时间。”   愕然看着他,张郃问道:“公子果真不欲接管兵权?”   “将军无过,不升反降,某怎可落井下石?”袁旭说道:“不说某心中难安,接管兵权,将士也是不服。军令不达,各怀异心,如何厮杀?”   张郃没有吭声。   命令下达之时,他确实有着如此感受。   他甚至还想过,袁旭接管兵权,沙场之上他只敷衍了事,战局也难有进展!   袁旭的表现,却让他心生愧疚!   不仅未对他有任何责难,反倒拒绝接管军队,甚至还说出为他抱不平的话来。   袁旭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些。   若是个谋士被他取代,他绝不可能把话说的如此直接。   对待文人,须有文的方法!   张郃虽是不蠢,终究也是武将。   武将有武将的思考方式,与他说话太多转圜反倒会弄巧成拙,倒不如干脆一些,更容易得到认可!   “公子有何计较?”张郃问道。   “派出斥候探查敌情,父亲更改成命之前,我等不可出兵!”   心怀感激的点了点头,张郃没再吭声。   袁旭的心思他懂!   未得主将任命,即使击破张燕,这场功劳也要打个折扣。   等待袁绍更改成命,对张郃来说,好处确实极大!   “军中简陋,末将略备水酒为公子接风!”张郃比划了一下说道:“公子请!”   “将军先请!”推让一番,袁旭与张郃并肩进入主将营房。   远在许都的曹操,此时正与郭嘉谈论袁旭。   走在曹宅后园,曹操问道:“以奉孝看来,袁显歆此人如何?”   “难以驾驭!”郭嘉应道。   “如何难以驾驭?”曹操追问道。   “眼神!”郭嘉说道:“不知曹公可见过狼的眼神?”   曹操并未答话。   狼,他是见过,然而狼的眼神,他却从未留意!   “孤傲,居高临下,视天下如无物!”郭嘉说道。   “奉孝之意……”   “此人可用,可杀,不可留!”   “既是可用,因何不可留?”   “可用,乃因近日须他遥相呼应,方可分了袁绍之心,趁机击破眭固!可杀,却因此人无法驾驭,倘若强留日后必为所害!”   捋着下巴上的胡须,曹操露出一抹不舍。   当年陈留募兵,天下英雄多有归附。   正是凭借前来归附之人,他才有了如今的权势。   明知袁旭是个人才,却只能杀……   曹操不忍!   看出他流露不忍,郭嘉没再多说。   走出数步,郭嘉说道:“曹公,某有一想,不知可否行得。”   “奉孝请讲。”   “张郃麾下仅有三千兵马,袁旭前往太行,即便他有通天之能,也是无力将张燕击破。某以为,他定欲招降!”   “招降?”曹操一愣。   张燕麾下十万之众,老弱者除外,精壮尚余三五万。   如此强悍的力量,若落入袁绍之手,他与袁绍之间的差距便是更大。   一旦袁旭收伏张燕,莫说北进,曹操能否守住许都尚且难说!   “以袁旭之能,招降张燕并非难事。”郭嘉说道:“曹公当早做谋断,方不至乱了阵脚!”   “某应如何谋断?”   “贾诩恰在许都,曹公何不差他前往太行。”郭嘉说道:“以文和辩才,区区张燕何足挂齿?若可招揽张燕,曹公大计可成!”   点了点头,曹操向身后卫士吩咐道:“速请文和!”   曹操整兵秣马筹划进攻眭固,大军尚未成行,消息已是传回邺城。   端坐上首,袁绍捏着一封书信,脸色一片铁青。   “孺子难谋大事!”一巴掌将书信拍在桌上,袁绍说道:“某遣显歆前去剿灭张燕,战端未起,却是送回了如此一封书信!”   袁绍发怒,在坐诸人噤若寒蝉。   袁熙、袁尚相互看了一眼,彼此从对方眼神中看出一抹得意。   当初设这个局,袁熙就想到袁旭不敢接管大军。   故意埋下个伏笔,袁旭一旦提出拒绝接管,袁绍必然暴怒!   只要袁绍发怒,事情便好办了!   坐在厅内,袁谭暗暗替袁旭捏了把冷汗。   曹操讨伐眭固,袁绍正寻思是否发兵前去救援,偏偏袁旭在这个时候送来一封请他变更成命的书信。   不是自寻死路又是如何?   “袁公,可否告知书信写了什么?”袁绍正值暴怒,一人起身问道。   起身之人大约三旬左右,身量不高,皮肤白的略显病态。   一双眼睛微微眯着,好似永远也睡不醒。   从眯成一条缝的眼中,却流露着慧黠的神采。   他正是田丰。   在坐众人都不敢言语,唯独田丰不惧,向袁绍讨要书信。   “元皓自家看吧!”袁绍摆了下手。   侍从拿起书信,双手捧着递到田丰面前。   取过书信,田丰匆匆浏览之后,露出笑容说道:“恭贺袁公,张燕可定,公孙续人头可得!”   锁着眉头,袁绍说道:“孺子拒不从命,元皓如何便看出张燕可定?”   “显歆公子谋虑深远,区区张燕如何不定?”田丰说道:“倘若公子领了兵权,张郃倒是无虞,麾下将士怎会心服?恳请袁公,允了公子之请!”   田丰替袁旭说话,袁熙、袁谭都皱了皱眉头。 第104章 逍遥不了几天   田丰一场雄辩,说服袁绍改了成命。   张合仍为主将,袁旭改任军师。   由袁旭节制张合,进讨张燕、诛杀公孙续!   与袁熙一同回到住处,袁尚一脚将矮桌踹翻,怒声骂道:“好个田元皓,眼见大事将成,竟是被他毁了!”   “显甫莫恼。”随后进屋的袁熙说道:“显歆之事未了,我等怎可开罪田丰?暂且隐忍,日后再做计较!”   “话虽如此,某却难咽这口恶气!”袁尚咬着牙说道:“今日之事,早晚要寻田丰讨个说法。”   “兄长!”心中烦闷,袁尚问道:“父亲更改成命,显歆……”   “三千对十万!”冷冷一笑,袁熙说道:“某不信他有通天之能。待他将欲平定张燕,某再向父亲恳请提亲,还怕他不心生烦乱?”   想到袁旭会因甄宓心绪凌乱,作战时失了分寸,袁尚胸中烦闷这才舒缓一些。   与此同时,袁谭住处。   回到屋内,袁谭脸色铁青一拳砸在桌面上。   侍女见状,都是垂手低头噤若寒蝉。   随他进屋的辛毗摆了摆手,待侍女纷纷退下,小声提醒道:“长公子莫要如此,我等身在邺城,一举一动都会招惹是非……”   “招惹是非又待如何?”紧锁眉头,袁谭说道:“显歆为某得罪显奕,某却不敢替他说半句开脱之言……”   辛毗小声说道:“袁公已传出军令,显歆公子危局暂解,长公子无须烦心。”   “那又如何?”袁谭说道:“某无力帮衬,若非田元皓……”   “长公子应早回青州。”辛毗说道:“邺城虽由袁公坐镇,三公子势力也是不小。我等于此,莫说无力帮衬五公子,就连长公子也是危机重重!”   脸色稍缓,袁谭说道:“既是如此,知会张夫人……”   “张夫人乃是袁公之妾,怎可随长公子离去?”打断袁谭,辛毗说道:“公子但回青州,此处有某看顾。”   “佐治不走?”袁谭愕然看着他。   “五公子征讨张燕,定非三两月可回。张夫人虽是无虞,他返回邺城,却是凶多吉少。某留于此处,也可代长公子加以照应!”   “某留八名好手,供佐治差遣!”想了一下,袁谭说道:“但有变故,即刻与显歆前往青州!”   “长公子放心!”   袁绍的命令自邺城发出,到达太行已是数日之后。   天气回暖,迎面吹来的风带着融融暖意。   白白黄黄的小花点缀在绿意之间,微风轻拂,花朵儿随风摆动,林间春色又多了几分盎然生趣。   轻手轻脚的走在山林中,袁旭向四处张望,像是在搜寻什么。   在他身后,祝公道与马义也是精神紧绷,半点不敢松懈。   最前面的袁旭突然停了下来,抬手止住二人。   祝公道、马义几乎同时蹲下。   仨人屏住呼吸,目光齐刷刷落向前方一丛灌木。   朝前一指,袁旭比划了个散开的手势。   祝公道与马义猫着腰,分别向左右散去。   他们的动作很轻,每走一步,都生怕发出的声音太大。   慢慢蹲下,袁旭静静的盯着那丛灌木。   灌木轻轻晃动了两下,他摆起随时扑出的架势,却并没有上前。   祝公道和马义绕到后面,很快对灌木形成合围。   林子里的树木很密,袁旭看不到二人身影,只能默默等待。   突然,视线里出现了马义的身影。   只见马义纵身一蹿,扑向灌木。   “跑了!跑了!”随着身体落地,他高声喊道:“快些拦住!”   从另一侧包抄的祝公道,也是纵身跃起,一个饿虎扑食扒在地上。   扑了个空,他懊恼的攥着拳头,用力砸了两下地面。   静伏待机的袁旭,见灌木丛里蹿出个小小的灰影,纵身扑了上去。   前面又蹿出个人,小身影连忙刹住,四条腿在地上滑出数寸。   肥肥的小腰一扭,它才掉转方向,一双大手就紧紧攥住了它的耳朵。   提溜着四腿乱扑腾的兔子,袁旭咧嘴笑着站了起来。   “抓住喽!”一手叉腰,他向马义和祝公道喊道:“这就叫协同作战,守株待兔!”   “公子!”灌木后面,马义站了起来,挠着后脑勺说道:“协同作战某是懂的,此处并无猪,公子抓了兔子,怎的就成了守猪待兔?”   “让你多看书!”祝公道一巴掌抽在他后脑勺上:“公子说的是守株待兔,株是树干……”   马义尴尬的嘿嘿一笑。   “公子!”到了袁旭近前,祝公道说道:“自打入了太行,我等也不练兵,公子整日带我二人上山抓兔子。抓到的兔子,已能装下整辆马车……”   “兔肉不好吃?”冲他一笑,袁旭问道。   “公子手艺精湛,美味非常,只是……”祝公道说道:“总不能整日在山中抓兔子,毕竟我等来此……”   “逍遥不得几日!”拍了拍他的肩膀,袁旭说道:“军令这两日便可送达,届时你等想抓兔子,也是无暇!”   “兔儿机敏,不用弓箭赤手空拳,你二人以为只是为了玩儿?”袁旭接着冒出一句。   “还能为甚?”祝公道说道:“公子也是个小气的。为省两支箭矢,让我二人捕捉兔儿,竟是还能找出理由……”   袁旭也不解释,嘿嘿一笑向马义问道:“抓几只了?”   提起拴着几只兔子的绳索,马义说道:“算上公子手中这只,已是抓了七只!”   “大丰收!”将兔子递给马义,袁旭说道:“今晚又可请张将军等人吃上一餐兔肉!”   “公子做的好人情,我二人却是弄了一身灰土!”马义咕哝了一句。   “天色不早,下山!”懒得理会二人,袁旭当先向林子外走去。   进入林子并不深,不过片刻他们便上了小路。   走没多远,仨人看见前方路口有个袁军正焦急的来回走着,像似在等什么人。   “汝在此作甚?”祝公道扯着嗓门,向那袁军喊了一声。   见是袁旭等人,袁军连忙跑上前来,行礼之后说道:“将军请五公子速回营中议事!” 第105章 主动迎击   袁旭回到军营,张合正召集部曲商讨军务。   推开房门,他发现自校尉而上都已坐在屋内。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他,张合起身一礼说道:“公子来的正好!”   “怎了?”气氛凝重,并不像是接到袁绍命令,袁旭问了一句。   “公孙续向张燕讨了一万兵马,正欲进攻我军。”张合说道:“我等不欲与战也是须战了!”   向袁旭比划了一下,他接着说道:“公子乃奉袁公之命统御诸军,还请……”   止住张合,袁旭说道:“用不几日父亲命令便可下达,此战依旧由将军统兵!”   “可……”张合有些迟疑。   毕竟袁旭才是名义上的主将。   由他统兵,一旦传到袁绍耳中……   “情势如何?”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袁旭问道。   “不容乐观!”张合说道:“公孙续一路进兵,已推进至苍岩山一带。”   苍岩山,距离袁军驻扎处仅有二十余里。   走过一条不算狭窄的山路,便可抵达袁军驻地。   “斥候何在?因何消息传回如此之晚?”袁旭锁起眉头。   “沿线斥候无一返回!”张合右拳砸在左掌上,满心愤懑地说道:“某早该发觉……”   “还不算晚!”袁旭打断了他的自责:“公孙续所部乃张燕麾下,兵将不熟、战力受限。我军主动迎战,或可一举将之击溃!”   “敌军一万,我军三千……”张合有些迟疑。   “公道,寻块石子!”袁旭向祝公道吩咐了一声。   祝公道应声出门,转脸取了块石子回来。   没明白他为何要石子,屋内众人都是满脸狐疑。   接过石子,袁旭走到墙前,用石子在墙上画出一根根线条。   “此处便是苍岩山!”在其中一截线条上框了个圈,他指着相连的另一截线条说道:“与之毗邻者乃是井陉!”   “公孙续已抵达井陉!”袁旭接着说道:“平定,盂县,昔阳三地环拱此处,我军正可迎敌!”   袁旭在墙壁上画线条,用以说明地形地貌,张合等人都是满脸愕然。   行军多年,他们还从未见过如此部署战局!   “公子之意是要正面迎击?”张合追问。   “当然不是!”袁旭说道:“三县均在我袁家之手,选择井陉迎战,乃因进可攻退可守!前提是,务必保得三县稳固!”   “公子有何谋算?”   “尽快抵达绵蔓水,与敌隔河对峙!”袁旭说道:“倘可及时赶至,胜算应在九成以上!”   “传令下去,即刻发兵!”想都没想,张合吩咐了下去。   袁旭来到此处并没多少时日,这些日子里,他根本不问军务,整日带着祝公道和马义出外猎捕野兔,好似征讨张燕与他完全没有关系。   直到做了战前部署,张合才明白,他并非一心贪玩。   出外打猎,他竟是暗中探查地形,为日后厮杀做着筹备!   “公孙续前来,乃为一战而定。”环顾众人,袁旭说道:“我军守住河岸与彼对峙,三县呈掎角之势彼此呼应,粮草不缺进退随意,可做长久打算,他却拖延不得!”   “如何破敌?”张合最关心的,还是最终破敌。   袁旭说道:“某探查地形尚未抵达绵蔓水,并不晓得地势如何。待我军赶至,再做计较不迟!”   张合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启禀将军,众军整备停当,请将军示下!”一个军官出现在门外,向张合禀报道。   “公子请!”撤步一旁,张合请袁旭先行。   也不推辞,袁旭率先出门。   站在议事厅门外,他远远看见校场上三千将士已列阵等候,只等张合一声令下,便可开赴沙场。   他还记得当初在易京领着火头军占领城门之事。   火头军畏首畏尾,对参加战斗充满了恐惧。   张合麾下将士,却是整兵秣马,一个个精神抖擞,好似巴不得立刻赶往战场。   两相比较,袁旭颇有感慨!   易京之战,他是眼看大军将败,不得已赶鸭子上架。   而今与张合一同统领的,却是久经沙场,对战场有着特殊情怀的百战之士!   带着这样一支军队,倘若打不出几场像样的胜仗,那才是丢人丢到了娘家!   与袁旭并肩走向校场,张合手按佩剑,视线在将士们脸上扫了一圈,将手一摆喊道:“出发!”   没有多余的废话,更没有所谓的战前动员。   三千虎贲离开军营,个个挺胸昂首,好似他们将去迎战的,并非人数远远多于他们的大军,而是一群毫无还手之力的妇孺!   他们不需要多余的说辞,只须知道,敌人就在前方!   一队队袁军走过,跟在队伍最后面的,是袁旭带来的两三百人。   他们已换上袁军衣甲,就连兵刃、盾牌,也是等同袁军。   然而,袁旭却从步伐一眼认出了他们!   张合麾下将士,步伐齐整,每迈出一步都是刚劲有力。   他带来的汉子,虽穿着袁军衣甲,步伐却参差不齐,精神状态也很是萎靡。   目送队伍离去,袁旭撇嘴一笑。   张合陪着笑了笑,并未说话。   他当然知道袁旭是在自嘲。   从上蔡带来的队伍,如同一群散乱的流民。   袁旭若是毫无感觉,反倒会让张合觉着奇怪!   “公子,请!”最后一队将士从身旁走过,张合招呼了一声。   “将军请!”袁旭拱手回请,与张合各自跨上战马。   出了军营,他回头看了一眼。   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念儿得知大军即将出征,特意跑出来给他送行。   看着念儿的身影,袁旭朝她挥了挥手。   深深弓腰,她远远向袁旭行了个大礼。   回过头,袁旭抖了下缰绳,吆喝着战马,向队伍前面奔去。   张合紧随其后,跟着他跑向队首。   三千余名披坚执锐的袁军将士,迈着整齐的步伐,跟随袁旭、张合,一路向北推进。   他们的脚步刚劲有力,踏在地面上,发出声声沉闷的轰响。   祝公道等人也身披铠甲提着兵刃随军行进。   追随袁旭来到太行,他们终于等到了上阵的一天! 第106章 天要其亡必使其狂   绵蔓水横穿井陉,蜿蜒东流。   河岸以南战旗飘摇,袁军将士已是严阵以待静候公孙续的到来。   阵列前,袁旭与张郃并骑而立。   在他们身后,三千袁军列着整齐阵型眺望河岸对面。   岸边静的出奇,除了风卷过时发出的“呼呼”声,只有河流翻卷起浪花,“哗哗”吟唱的小调。   地平线尽头,出现了一条黑线。   黑线越来越近,越来越粗,飘摇的战旗下,无数人马洪流般朝着岸边涌来。   望着涌向对岸的大军,张郃嘴角牵起一抹轻蔑的浅笑。   袁旭一脸淡然,好似在看着一道与他毫不相干且没有多少吸引的风景。   领军向绵蔓水涌来的,正是公孙续。   本以为袁军得了消息,会全力筹备防御。   出乎他意料的是,袁军不仅没有收缩防线,反倒向前推进了二十里,在绵蔓水岸边列阵等待。   快到河边,公孙续止住大军。   万余大军,停下来的动作很是杂乱。   前面的队伍已经止步,后面的人还朝前涌着,将最前面的人又推出数步,才渐渐停了下来。   袁旭与张郃相互看了一眼,彼此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几分信心!   张燕麾下兵马虽多,却终究是黄巾出身。   他们最缺少的,就是严明的军纪!   没有军纪约束的大军,与流民并无多少区别。   即便让公孙续率军渡河,双方展开厮杀,对岸的敌军也不一定会是袁军对手!   望着河岸对面严阵以待的袁军,公孙续脸上凝起一片冰霜。   他身后冲出一骑快马,径直奔向岸边。   到了河边,骑士一勒缰绳,向袁旭、张郃喊道:“对岸何人?报上名姓,我家将军不杀无名鼠辈!”   张郃正要开口,袁旭已是先喊道:“某乃袁家五子旭,一旁这位便是张郃将军!告知你家将军,早早下马受缚,某可饶他不死!否则他家亡父公孙瓒,便是前车之鉴!”   袁旭的声音很大,他喊的每个字,公孙续都的一清二楚。   对岸来的竟是袁旭!   公孙续眼角剧烈抽搐了几下。   易京一战,袁旭的名字早被传的沸沸扬扬,甚至连坊间传闻,也是他击破了城门,进而逼迫公孙瓒自焚。   仇人就在眼前,公孙续如何不恨?   抽出长剑,他指向袁旭,却什么话也没说。   已经不用多说什么。   战场上的豪言壮语,对公孙续来说,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他要的只是厮杀!   袁旭小声对张郃说道:“待到晚间分拨两队兵士,一队沿河而上,另一队朔流而下。要他们多带战鼓、号角,中军令到,即刻鼓角齐鸣。”   “各须多少人马?”张郃追问道。   “五十人足矣!”   依照袁旭吩咐,传令调出两队各五十人的兵马,张郃却不清楚他因何这么做。   仅仅五十人,即便强攻过河,也不会对敌方产生有效的杀伤。   甚至连像样的袭扰也不可能!   河岸北面,一个校尉小声向公孙续问道:“将军,可要渡河?”   “我军新至,将士疲敝,休整一日再做计较!”紧攥拳头,公孙续克制住挥军渡河的念头。   校尉朝后摆了摆手,大军随即在岸边安营扎寨。   凝望对岸,公孙续脸色一片铁青。   向张燕借兵进攻袁军,只因他急于为父报仇。   仇人就在对岸,他的心绪又如何能够安宁。   公孙续大军就地驻扎,袁旭和张郃也率部于岸边扎营。   各自五十人的小队尚未出发。   天色未晚,还无法借着夜幕掩藏行踪。   下了马,袁旭向祝公道吩咐道:“将我等猎捕的野兔取来。”   “敌军已至,公子居然还想着野兔!”祝公道说道:“莫非要在敌军阵前熏烤?”   “哪这么多废话,快去!”笑着冲他一瞪眼,袁旭催促道。   应了一声,祝公道取野兔去了。   “于岸边生起火堆,某要与张将军一同烤肉!”袁旭又向马义喊了一声。   “生火,生火!”马义倒没像祝公道那么多话,他当即催促几个兵士为袁旭生火。   兵士从离岸稍远寻来干柴,堆在一处。   篝火很快点燃,两个兵士不断的找来干燥枯枝扔上火堆。   火苗蹿腾起老高,将袁旭的脸都映的一片通红。   “旺了!太旺了!”袁旭喊道:“慢些填柴!”   “公子这是作甚?”他的举动让张郃很是不解,上前问了一句。   拉着张郃在火堆旁坐下,袁旭小声说道:“将军可否听过一句话?天要其亡,必使其狂?”   摇了摇头,张郃一脸茫然。   “公孙续来此,目的只有一个。为父报仇,进而重振公孙家!”袁旭微微一笑:“可惜他遇见了我二人。”   说话时,祝公道送上了兔子。   看着袁旭不紧不慢在剥兔子,张郃疑惑地说道:“公子之言有理,只是不知击破公孙续,与烤兔子有何关联?”   “将军看着便是!”咧嘴一笑,袁旭用树枝穿起撕了皮的兔子,架在火堆上烘烤。   火堆所在正是河边,对岸的公孙续看得一清二楚。   “敌军主将竟在河边烤肉!”校尉满脸不忿地说道:“显然未将我等放在眼中……”   “用得着你说!”冲他一瞪眼,公孙续低声呵斥。   小校连忙闭了嘴!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袁旭居然丝毫没把他看在眼里。   人数三倍于袁军,竟还被如此轻视,公孙续心头怒意越发狂盛。   他恨不能立刻挥起大军,强攻渡河!   绵蔓水并不宽阔,河水也不是很深,然而强行渡河却是行不通。   袁军早有防范,将士下了水,如同送给敌军射杀的活靶子。   领军多年,公孙续当然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取弓来!”猛然站起,公孙续向校尉吩咐道。   应了一声,校尉让人取来长弓。   弯弓搭弦,公孙续正要向对岸的袁旭射出一箭,一队袁军持着大盾跑到岸边,在袁旭和张郃的面前搭起了盾墙。   “公孙续,莫要劳神费心!”盾墙后传来袁旭的喊声:“间距甚远,河风强劲,汝能射到谁来?” 第107章 瓦甑渡河   河边的夜晚是清冷的。   凉凉的风儿掠过河面,翻卷的浪花不知疲倦的“哗哗”吟唱。   借着夜幕,两支人数不多的队伍自袁军背后离去,分别奔向河岸上下游。   眺望岸边,袁旭小声向身后的祝公道问道:“一应所需,可准备妥当?”   “已是妥当!”祝公道应了一声。   “敌军人数众多,我军即便夜晚渡河……”一旁的张郃还是有些迟疑。   “众多?”微微一笑,袁旭说道:“后半夜便不多了!”   “既要渡河,应多备浮木。”自从来到岸边,袁旭的举动十分奇怪,张郃不太放心地说道:“因何却用瓦甑?”   “瓦甑串起,倒扣在河面,比木料浮力更强!”袁旭说道:“我军骑兵也可平稳渡河!”   张郃没再吭声。   他曾听说楚汉相争时,韩信木罂渡河。   然而韩信用的毕竟是木罂,袁旭却是要用瓦甑!   材质不同,难免张郃会心生疑虑。   “砍伐木柴动静太大!”袁旭说道:“公孙续也非蠢人,倘若看出什么,我等之前所做部署便是前功尽弃!”   “末将听凭公子驱遣!”越来越看不懂袁旭,张郃拱手应道。   驻扎北岸,公孙续也在凝望南岸的袁军。   他已下令将士就地取材,第二日搭建浮桥强行渡河。   一万兵马!   若胜不得区区三千人,公孙家英名将彻底沦丧在他的手中!   脸色铁青,公孙续用力攥了攥拳头。   夜色越来越深,袁旭、张郃以及对岸的公孙续,都是毫无睡意。   公孙续等待着天亮,一旦天明,大军便可搭设浮桥强行突破绵蔓水!   袁旭与张郃则在等着夜色深沉……   河风从身旁撩过,袁旭衣袂飘飘,比平日多了几分飘逸!   仰脸望了望夜空。   没有月亮,虽是漫天星斗,夜色却暗的深沉……   “传令,鼓角齐鸣!”眼见时辰不早,袁旭下达了命令。   两骑快马随即绕到军营后,分别朝着上下游飞驰而去。   对岸敌军点燃的篝火熊熊燃烧。   分布于军营中的篝火星星点点,与夜空中的星光遥相辉映,绵蔓水两岸,像是正进行着一场灯火盛会。   袁旭知道,这份宁静将随着号角和战鼓的响起而被打破。   绵蔓水北岸,注定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袁旭的心情也越来越凝重。   将士整兵秣马,静静等待着渡河命令的下达。   天黑之后,袁军将士并未在军营中点燃太多篝火。   与对岸敌军相比,袁军的篝火仅仅只是几团可怜的野火。   看似不可能形成燎原之势的野火……   一声沉冗的号角划破了宁静。   号角响起,先是上游战鼓齐鸣,阵阵鼓声刺穿夜晚的深邃。   紧接着,下游号角与战鼓齐响,好似千军万马正欲强势渡河!   已经睡下的公孙续听到号角与战鼓声,一骨碌爬了起来。   “怎么回事?”才起身他就嚷道:“何处击鼓!”   “将军,不好了!”贴身小校跑了过来,仓皇喊道:“敌军趁着夜色,迂回上下游,正在渡河!”   “分兵迎击!”听说袁军分兵渡河,公孙续喊道:“各调拨四千兵马,将敌军击退!”   小校应了一声,传达命令去了。   不过片刻,两支分别由四千人组成的大军,快速朝着上下游行去。   观望河岸对面,见敌军果真有了动静,袁旭朝身后摆了下手。   数百袁军抬着早已捆缚成片的瓦甑跑到岸边。   他们轻手轻脚的将瓦甑推进河中,以绳索固定,朝着对岸衔接。   由倒扣瓦甑拼成的浮桥,在夜色中很快成型。   瓦甑倒扣在河面上,空心的甑口集满了空气。   彼此相连,以空气为浮力,这条浮桥竟比木质浮桥稳当了数倍!   向上游和下游行去的敌军越来越远,袁旭抽出长剑,高声喝道:“过河!”   站在他身旁的张郃,最先翻身上马,提着大刀冲上浮桥。   祝公道、马氏叔侄以及张郃麾下将官,纷纷跟在他身后冲向对岸。   三千袁军,如潮水般涌上浮桥。   人数众多,幸而桥的浮力强劲,袁军将士踏在上面,只是微微晃动,瓦甑甚至连下沉都不曾有!   “将军,敌军渡河了!”才派出兵马拦截上下游的袁军,一个校尉跑到公孙续面前慌张喊道。   “什么?哪来的敌军?”吃了一惊,公孙续连忙问道。   “对岸敌军全线渡河!”校尉已是慌了,向公孙续问道:“将军怎办?”   “迎战!”身边还剩下两千人,认定袁军上下游都分拨了兵马,公孙续把心一横喊道:“敌军强行渡河,兵力必不如我!将他们赶回去!”   此时公孙续若调回赶往上下游的兵马,或许还来得及。   他认定袁军也是分兵三路,错过了最后的机会。   随着他一声令下,两千将士立刻摆起防御阵型。   盾牌林立长槊前指,数百弓箭手张弓搭箭纷纷上前。   公孙续所部阵列尚未完成,张郃已是冲上了河岸。   挥舞大刀,他怒喝一声,纵马杀向敌军!   “放箭!放箭!”眼看袁军登上河岸,公孙续也是有些忙乱,连忙下令放箭。   弓箭手纷纷松开弓弦,箭矢呼啸着飞向袁军。   冲上河岸的袁军,手持盾牌怒吼着扑了上来。   数百支箭矢落进袁军之中,大多被盾牌挡住,只有少数几支将冲锋中的袁军射翻。   策马冲到公孙续阵列前,张郃挥舞大刀,使足力气劈砍出去。   大刀劈上挡在面前的盾牌,随着一声脆响,几名公孙兵士抵挡不住强悍的力道,趔趄着朝后退出数步,一屁股栽倒在地。   没做片刻停留,张郃纵马冲进敌军。   挥舞大刀左劈右砍,只是顷刻间,他就劈翻了数名敌军。   张郃杀进敌阵,祝公道等人也冲了上来,潮水般的袁军持着盾牌往前猛顶。   袁军人数占优士气如虹,公孙续所部列起的阵型,瞬间便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两名公孙军将盾牌挡在身前,面目狰狞扑向祝公道。   怒喝一声,祝公道抡起熟铜棍,向其中一人砸了下去。 第108章 彻底颠覆了印象   熟铜棍砸在盾牌上。   伴着一声脆响,盾牌碎裂木屑横飞,藏在其后的兵士也被砸了个脑浆迸溅。   同伴倒下,另一个敌军吃了一惊。   恐慌中,他正要撤后,祝公道已纵步蹿上。   抬脚一个窝心腿将他踹翻在地,祝公道抡起熟铜棍,照着脑瓜子狠狠敲了下去。   红的、白的、黑的浆液迸溅激射,上好的头颅顿时成了一摊烂肉!   袁旭在几名兵士的陪同下,不紧不慢的登上河岸。   他没有参与厮杀,只是远远观望。   夜色下,双方将士搅在一处,成片的人在喊杀声中倒下,成片的人紧接着涌上。   挥舞大刀,在敌军中往来纵横,张郃的身影异常扎眼。   数名敌军上前拦截,被他一刀扫翻。   公孙续眼见大势已去,策马向来时的方向奔逃。   主将逃走,顽抗中的敌军瞬间崩溃!   “公子,敌军回援!”一个兵士跑到袁旭近前,拱手喊道。   “兵分两路,迎头痛击!”冷着脸,袁旭下达了命令。   首战告捷,袁军将士士气如虹。   得知袁旭要兵分两路,张郃也不多说,率领一路人马,向上游去了。   祝公道等人则引领另一路人马,迎着下游敌军杀去。   公孙续已被击退,留下清扫战场的袁军将士,搜寻着受伤的同伴和敌人。   走在成堆的死尸中,一个袁军翻开一具尸体。   尸体的头颅被切掉半拉,脑浆涂的到处都是,哪还有半点生息。   放开尸体,他正打算离开,隐约听到一声微弱的呻吟。   呻吟就在脚下。   再度蹲下,他连着翻开好几具压在上面的尸体。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个浑身血污的敌军兵士。   感觉到压在身上的尸体被翻开,伤者使足力气睁开眼睛。   血污糊满了双眼,他看不清蹲在面前的是什么人。   战斗已经败了,他知道不可能是同伴。   “不要……杀我……”嘴唇翕动,他微弱的说出几个字。   蹲在他面前的袁军好似根本没听见,将槊尖顶在他的心口,用力一戳……   袁旭并没阻止杀戮。   他知道,假若败的不是公孙续而是他们,敌人的手段将会更加残忍!   何况他们人少,以后的征伐,根本不可能带着俘虏,尤其是受伤的俘虏!   骑着战马,走在满是尸体的沙场上,他根本不担心前去迎敌的两支人马。   公孙续已经逃走,敌军虽是回援却少了主将。   士气原本就不是很高,经历了一场大败,不过在做困兽之斗!   小半个时辰后,一名袁军策马来到他面前。   拱手一礼,袁军说道:“启禀公子,张将军击破敌军!”   上游击破敌军的消息才传回,从下游飞驰而来的兵士也已赶到。   “启禀公子,我军击退敌军!”   接连得到捷报,袁旭并未欣喜若狂。   望着公孙续逃离的方向,他对上游回来的袁军说道:“告知张将军,全力追杀,某与下游兵马随后赶至!”   此战之前,袁军将士根本看不上袁旭。   在袁家他是庶子,毫无地位可言。   在将士们眼中,庶子的身份不再重要,军中将士只看到他是袁绍的儿子,是名正言顺的袁家公子。   包括张郃在内的许多人,甚至以为他接替主将之职是凭恃袁绍。   靠着裙带关系上位,将士们当然不服!   绵蔓水一战,袁军自渡河到击溃敌军,几乎没耗费多少力气!   袁旭在将士心中的地位也是陡然拔高!   上游来的兵士拱手应了,掉马离去。   没过多会,袁旭看见从下游来了黑压压一片人!   向他靠近的正是祝公道等人。   一场厮杀,诸人身上都染满了鲜血。   祝公道脸上更是糊的红红白白一片粘糊。   “不禁打!”到了袁旭跟前,他嚷嚷着:“某只挥了三两棍,竟是都跑了!”   微微一笑,袁旭说道:“张将军已去追击公孙续,我等须尽快赶上,莫要让他孤军深入!”   包括张郃麾下诸人,纷纷应了,跟着他往公孙续逃离的方向奔去。   一路疾驰,走了大约五六里,前方传来一阵喊杀声。   “不好!张将军定是遭遇伏击!”一个校尉失声喊道。   看了那校尉一眼,袁旭说道:“敌军仓促逃走,怎会设伏?定是张将军追上敌军,正在斩杀!”   先前的战斗,已证明了他判断的正确。   校尉没敢再说,跟着他加快速度向前冲去。   走没多远,他们果然看见前方一队人马正追杀敌军。   每走一步,地上都躺着不少敌军尸体。   马蹄踏在尸体上,软软的,就像路上铺了厚厚的草垫。   不用沿途砍杀,袁旭率领的将士行进当然比张郃所部更快。   没用多会,他们便赶上张郃。   “张将军!”远远看见张郃,袁旭喊了一声。   勒马回头,见是他,张郃喊道:“公子来的晚了,可惜走脱了公孙续那厮!”   策马走到他面前,袁旭说道:“暂缓追击,今晚就地休整!”   “穷寇莫追!”抬起手臂,张郃止住了追击中的袁军。   袁军将士纷纷向二人聚拢,袁旭发现,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染了不少鲜血。   这一战,袁军斩杀敌军少说也在两千,可谓大获全胜。   回到二人附近的将士,望着袁旭,虽是默然无声,一个个却都流露出景仰。   当初他才到太行山,军中将士看他的眼神与此时完全不同。   沙场老兵,最崇敬的并非只懂得领军冲杀的将军,而是像袁旭这样,能够引领他们走向胜利的主将!   张郃已是对袁旭佩服的五体投地,翻身下马行了个大礼说道:“公子真乃神人,某愿交出兵权以为先驱!昔日不知公子智虑远达,多有得罪……”   大度一笑,袁旭说道:“素日与将军并不相熟,某也是今日之战,才晓得将军勇冠三军!主将一职仍须将军担当。若蒙不弃,你我日后以兄弟之礼相待如何?”   张郃是袁绍麾下猛将,袁旭与他称兄道弟,是占了个不小的便宜。   然而他并没觉得任何不妥,赶忙说道:“蒙公子厚爱,末将怎敢不从!” 第109章 人想死拦也拦不住   夜幕渐渐退去,晨曦铺满群山。   袁旭坐在火堆旁,吹着口哨烘烤用树枝穿起的兔子。   张郃则略显焦躁,并不像他这样悠哉。   百十名提着铲子的兵士,懒洋洋的从南边走了过来。   进入军营,他们纷纷将铲子一丢,瘫坐在地上。   埋了整晚的尸体,兵士们已连半点多余的力气也没有。   看了他们一眼,张郃说道:“死者多是敌军。将我军战死者安葬便可,因何还要掩埋敌军尸首?”   “曝尸荒野,难看的很!”袁旭把烤到皮焦肉嫩的兔子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山中狼虫虎豹颇多,总会被拖了去……”   “狼群才有多少?一两千具尸体,就算储存起来过冬也是够了。”   “公子宅心仁厚……”   “与仁厚无关!”袁旭说道:“死人有时也会杀人!尸体腐烂,蚊虫病害必定肆虐!我军日后折返,一旦染上瘟疫,后果不堪设想!”   “趁着新胜,不一鼓作气,莫非还要回返?”张郃很是诧异。   “公孙续战败,张燕必来驰援。敌军势大,若是强拼我军并非敌手。绵蔓水依托群山,待张燕赶至,我军于彼处扎营,依山傍水,敌军也是难以攻破。”   “公子早先说过,公孙续兵马多于我军,应与之长久相持,不想竟是一夜击破!”张郃说道:“张燕若来,或有变故!”   “人若想死,拦是拦不住的!”袁旭撇嘴一笑:“公孙续沉稳不足,夜闻鼓角便是乱了,他要寻死某有何法?张燕盘踞太行多年,对此处了如指掌,绝非易于应付!”   “可有破敌良策?”对袁旭已是无比信任,张郃赶忙追问。   看向北面,袁旭说道:“待到斥候回报再做计较!”   与此同时,逃亡整夜狼狈不堪的公孙续,带着残兵登上一座山岗。   山岗上草木繁茂,一条清凌凌的溪流自山中穿过。   环顾四周,公孙续突然仰脸大笑。   他笑的得意且又张狂,一旁校尉忐忑问道:“将军因何发笑。”   “你看此处!”公孙续朝四周指了指:“山坡平缓,正宜我军居高临下。溪流自山中穿过,即便驻扎旬月,军中也不至缺水!”   他将地势分析的头头是道,校尉还是觉着不妥,提醒道:“敌军新胜,士气正自高涨,还是向张将军求援较为稳妥。”   “兵士尚有多少?”公孙续瞪了他一眼。   “战死者、逃散者颇众,随将军来此的,不过区区三千余人……”   “三千还不够?”打断了他,公孙续说道:“敌军三千,我军三千,且有地利之优。袁旭胆敢追至,某定要他片甲不留!”   劝不得他,校尉没敢再说。   他并不像公孙续那样乐观。   绵蔓水一战,上万大军被袁军一夜击破。   袁军深夜发起进攻,直至战斗结束,甚至连天都没亮……   “传令下去,于山顶驻扎!”已有决断,公孙续下了命令。   小半个时辰之后,一个袁军斥候策马冲进营地。   “公子!将军!”翻身下马,跑到袁旭和张郃面前,斥候说道:“公孙续止步苍岩山!”   “地势如何?”袁旭脱口问道。   “其驻扎处并非主峰,仅是一座山岗!山势颇缓,利于俯冲……”   “可有山泉溪流?”   “倒是有条小溪……”   “公孙续已想到击破我军之策!”让斥候退下,袁旭对张郃说道:“山势平缓利于俯冲,我军若至山下,彼便占了地利之优。至于山上溪流,乃是大军饮水之用!”   “仰攻山岗,伤亡必定不小!”张郃皱了皱眉。   “他等的就是我军仰攻,某又如何会做?”袁旭说道:“公孙续此举,正是应了某先前所说!人若寻死,拦是拦不住的!”   “公孙续占据地利之优,公子此言却是从何而来?”   “看似绝佳之境,往往却是必死之地!”袁旭说道:“彼坐守山岗,前无凭恃后无退路,我军若截断水流,再于山脚放一把火……”   张郃眼睛瞪的溜圆,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水流截断,不说大军饮水成了问题,山下放起火,连救火的水源也是没有。   公孙续还真是跳进了一处必死的险地!   二人正说着话,祝公道和马义来了。   “公子!”背着一条很像是狗的野兽,祝公道嚷嚷着:“兔子没抓着,捞只大的。”   “野狗?”袁旭有些吃惊。   附近出现野狗,必是嗅着尸体散发的血腥气而来。   “你二人来的正好,将马飞也唤来!”示意祝公道把野狗放下,袁旭吩咐道。   马义转身离开,唤马飞去了。   祝公道则将野狗丢在地上:“好些野狗,追了半晌才摁住一条。公子,剥不剥?”   “军中肉食颇丰,你二人还去猎捕野物,昨夜厮杀想是不够!”张郃在一旁插了句嘴。   “敌军不禁打!”祝公道撇了撇嘴:“某棍子才舞起,他们便是跑了!”   “有你舞棍子的时候!”马义带着马飞来了,袁旭说道:“你等且坐下,某有要事相托!”   仨人先是向张郃行了一礼,随后才在二人身旁坐了。   “马飞,你为人稳重老成,紧要之事便交托于你!”复述了公孙续驻扎山岗之事,袁旭对马飞说道:“今日晚间你领人悄悄上山,自上游将溪流改道。切记,行踪须隐秘,不可被敌军发现!”   “公子放心!”   “公道、马义!”袁旭接着说道:“拦路劫道,放火烧山对你二人来说,定是手到擒来。今日晚间悄悄潜至山下,待马飞改道溪流下山与你等汇合,于上风口放一把火!”   “记住!火势越猛越好!包括林中飞鸟,也须烧个干净!”   “诺!”二人齐声应了。   “这条野狗暂且留着,待到事成,某亲自烹煮,为你等庆功!”   “多谢公子!”得知袁旭会亲自烹煮野狗,仨人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袁旭做的饭,滋味鲜美。   吃了之后,再吃其他犹如嚼蜡。   他亲自烹煮狗肉庆功,确实是极好的犒赏! 第110章 夜夺山溪   夜幕笼罩下的群山,苍茫而深远。   山岗上亮着点点火光,靠的近了还能听到公孙续麾下将士的说话声。   马飞领着二十名轻装袁军蛰伏在林中。   张郃从未想过以少量精锐打击敌军,军中并未筹备夜行衣。   蛰伏在林子里的二十余人,浑身涂着炭灰,脸上也抹着一道道乌黑的痕迹。   穿梭于林间的风拂弄树叶,抖动的叶片相互摩挲,发出“沙沙”的轻响。   给他们领路的,正是向袁旭回报的斥候。   他白天曾在溪流中取水,对地形十分熟悉。   截断水流,与投毒相比耗费人力不少,暴露的风险也是更大。   袁旭却根本没想过投毒。   小溪流淌,投放任何毒药,很快都会被冲走,根本不可能对敌军造成任何伤害。   即使毒药不被冲走,水中鱼儿也绝不会安然无恙!   一条条死鱼顺流而下,公孙续再傻,也不可能想不到溪水无法饮用!   蛰伏在林子里,马飞静静观察着周边的环境。   山贼出身,他在丛林作战中,能充分发挥出优势!   派他前来,袁旭正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   顺着小溪,每隔一段时间会有几个敌军走过。   公孙续对水源十分重视,特意安插兵士沿着溪流巡逻!   截流,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这几支巡逻队!   脚步踏着厚厚落叶的声响传进马飞耳中。   他知道,有一队敌军正沿着溪流巡查。   蛰伏了半个多时辰,他已估算清楚,沿溪流巡逻的敌军共有三队。   每队五人,间隔半炷香……   招了下手,马飞猫着腰轻手轻脚的向溪流靠近。   几名袁军持着锋利的短刃,紧跟在他的身后。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们已能听到敌军相互间的说话声。   屏住呼吸,借着树木隐藏行迹,诸人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小溪边。   夜色中出现了五条身影。   几个敌军彼此小声交谈着,从他们面前走过。   朝身后招了下手,马飞纵步蹿了出去,几名袁军紧跟其后。   听到一旁传出动静,五个敌军连忙扭头!   距离太近!   他们甚至还没看清冲出来的究竟是人还是野兽,就被马飞等人撂倒在地。   揪着一个敌军发髻,马飞将短刃搁在他的咽喉上,用力一剌……   与他同时,几名袁军也已解决了被撂倒的敌人。   拖着尸体,他们飞快的钻回了林子。   溪流边又恢复了宁静!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他们很快解决了第二队人。   身后摆着十具死尸,蛰伏在溪边的林子中,众人静静等待第三队敌军来到。   伴着细微的脚步声,最后一队敌军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蹲伏的袁军欠了欠身,只等马飞下达命令。   关键时刻,敌军竟停了下来。   马飞连忙止住蓄势待发的袁军,屏着呼吸观望溪边的五条人影。   敌军伍长好像发觉了什么,在溪边蹲了下去。   引起他警觉的,是空气中的淡淡血腥气。   血腥气很淡,鼻子灵敏的他还是隐隐嗅到。   摸了摸地面,他触碰到一团粘糊糊的东西。   凑到鼻尖上闻了闻……   是血!   陡然一惊,他一把抽出长剑!   见伍长拔剑,四名兵士也端平兵器警觉的看向四周。   附近什么都没有,除了黑黢黢的林子,甚至连惊觉的鸟儿也没发现一只!   敌军发现了尸体残留的鲜血,紧攥短剑,马飞手心都沁出了汗珠。   公孙续驻扎的地方离此不远,一旦他们发出讯号,立刻便会有更多的敌军前来支援。   他们能否活着下山倒是小事,坏了袁旭的大计……   马飞不敢想!   气氛实在太紧张,他身后一个袁军下意识的挪了挪身子。   脚板碾压地面,发出一声几乎细不可闻的轻响。   只有溪流声的宁静夜晚,这声轻响却是异常刺耳。   敌军伍长猛然把脸转向他们藏身的方向。   他没有出声高喊,林子里多有野兽,或许刚才的声音是野兽发出……   地面上的血渍,也说不清究竟是人还是野兽的。   若是传错了警报,公孙续定不会轻饶!   必须确认究竟是否有危险,才好向将军回报!   伍长这样的心态,恰好给了马飞等人机会!   轻轻向身后压了两下手,马飞示意兵士们沉住气。   五个敌军小心翼翼的朝着他们靠近。   天色太暗,而且又在林子里,马飞等人距他们不过十多步,他们却根本无法发现。   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敌军,马飞感觉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近了!近了!越来越近!   藏身在树后,他并没有下令立刻杀上去。   二十名袁军,借着大树的遮挡,握着短剑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黑暗给了他们最好的掩护,五名敌军竟毫无察觉的从他们身旁走了过去。   其中一个敌军正走着,被一坨很大的东西绊了个趔趄。   踉跄着前冲两步,他还没站稳,又踩到另外一大坨软软的东西,脚下一滑,一头栽倒在地上。   按着绊倒他的东西,他顿时吃了一惊。   凭着手感,他感觉到是一个人,一个死人!   还没来及发出惊叫,一柄锋利的短剑已贴着他的咽喉划了过去。   鲜血飚射而起,他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两声怪响,一头栽到在松软的落叶上。   解决最后一队敌军,马飞带着二十名袁军飞快的跑向小溪源头。   山坡下,祝公道和马义带领百余袁军,正焦急的等待着。   马飞上山已有两个时辰,还是没半点动静。   摩挲着拳头,马义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走个不停。   “可能消停些!”被他晃的眼晕,祝公道没好气地说道:“你家叔叔行事稳重,必可成就此事。你倒是来回走个什么?”   “叔父上山已有两个时辰!”马义搓着手说道:“某心中焦躁莫非不可?”   “公子行事,何时不成?”祝公道瞪了他一眼:“候着便是!?”   冲他翻了翻眼,马义没再吭声。   在上蔡跟了袁旭,马义还真没见他出过岔子。   敌方实力强横,他犹可以弱胜强,公孙续不过在做困兽之斗,又怎会横生枝节? 第111章 哪有许多悲悯可说   “来了!来了!”马义还在焦躁的来回走着,祝公道拍了下他的肩头,朝山坡一指。   二三十条人影出现在黑黢黢的山脚下。   马义和祝公道连忙迎了上去。   “怎样?”见到马飞,祝公道劈头就问。   “已是截流,待到天明公孙续必会发现!”   “怎能容他等到天明!”祝公道向稍远处的兵士摆了下手。   山脚下堆放了许多枯枝,袁军把携带的油料浇在柴堆上,一些人点燃了火折。   “放火!”祝公道下了命令。   兵士随即点燃枯枝。   淋着油料的枯枝迅速燃烧,火焰借着风逝很快吞噬了附近的草木。   山岗上,公孙续睡的正香,隐约听到校尉仓皇的喊声:“将军不好了,敌军在山下纵火!”   猛然一惊,公孙续连忙坐起,一把揪住校尉领口:“你说什么?”   “敌军在山下纵火!”校尉恐慌的重复道。   将他往后一搡,公孙续站了起来。   朝山下望去,他果然看到成片火光已是燃起。   袁军放火的地方正是上风口。   借着风势,火焰向山坡上蔓延,很快到了半山腰。   “救火!”看着熊熊蹿腾的火焰,公孙续还是不死心。   “将军!”校尉哭丧着脸:“溪流不知何处去了……”   溪流不知何处去了?   公孙续满脸愕然!   好端端的小溪,竟是莫名其妙不见了!   山下的火势越来越猛,山顶上已能闻到淡淡的烟熏味。   将士乱做一团,许多人甚至迫不及待想要逃走!   “下山!”已没时间再去寻找水源,公孙续无奈下了命令。   巴不得快些从山岗下去,兵士们像是一群被天敌驱赶的野兽,乱哄哄的朝背风的山坡下跑。   他们并不知道,山坡下,袁军早已严阵以待!   盾墙林立,弓箭手立于重步兵身后,手持长弓,眺望着山坡。   袁旭与张郃并骑而立,二人脸上都是一派轻松。   一场根本没有悬念的战斗,实在无法让他们紧张起来。   “公子妙计,今晚应可取公孙续之头。”张郃信心满满说了一句。   袁旭微微一笑:“即便取不了他的头颅,也是可让他成为丧家之犬!”   张郃没再吭声。   行军多年,与公孙续也是打了不少次。   他还从没像这两日一样杀的痛快!   完全是一面倒的战斗,敌军从一万人到只剩下数千,再到如同毫无斗志的丧家之犬……   袁家出了这样一个人物,何愁天下不定?   “公子,将军!”一个军士跑到二人近前,拱手说道:“敌军下山了!”   “弓箭手!”袁旭喊了一声。   严阵以待的弓箭手纷纷张开长弓,将箭矢搭在弓弦上。   手持大盾的袁军重步兵也屏着呼吸,默默凝望山坡。   山坡上林木丛生,他们并不能看见敌军的身影,却能感觉到,在那片林木中,有着无数人正在夺命狂奔。   一个骑马的身影率先出现在山坡下。   发现袁军已列阵等候,他吃了一惊,兜转战马高声喊道:“山下有埋伏!”   喊声未落,许多骑兵冲了出来,紧接着是杂乱无序的步兵……   “放箭!”没给他们选择逃走或者防御的机会,袁军阵列中传出一声暴喝。   长弓斜指半空,弓箭手纷纷张开弓弦,无数箭矢裹着劲风向敌军飞去。   惨叫连连,刚从山上跑下的人纷纷被箭矢射中。   一些人见势头不对,连忙掉头往山里钻。   袁军弓箭手不断的将箭矢搭在弦上,向敌人射出索命的羽箭。   毫无防护又无法结成阵列形成有效防御,公孙续麾下兵马,像是活靶子一样被袁军射杀。   前面的人已知危险,转身往林子里钻,后面的人浑然不觉,还在向山脚下冲。   交错的两支洪流,在山坡下猛烈撞击。   人的喊叫声,战马的嘶鸣声此起彼伏,场面混乱不堪!   冲下山坡的人被射杀,后面涌下来的,渐渐明白出了林子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越来越多的人掉头朝林子里跑,公孙续所部尚未厮杀已是溃不成军!   “可要将士们入林追杀?”眼看敌军撤回林子,张郃问了一句。   “不!”袁旭说道:“上风口起火,进入林子一旦迷了路便是给敌军陪葬,我等只须死守!”   “公孙续若是逃了……”张郃有些迟疑。   “逃便逃了!他的头颅不过是寄放在脖子上而已!”   望着山坡,张郃已能看见山背后亮起片片火光。   火焰吞噬着树林,借着风力,以极快的速度蔓延。   “传令下去,砍伐树林,在山脚下开出一片空地!”望着已经在山顶蹿出头的烈火,袁旭下达了新的命令。   远远射杀敌军,袁军将士意犹未尽,本以为他会下令上前追杀。   没想到等来的竟是砍伐树木的命令。   军令已下,将士不敢违拗,立刻便有一支队伍跑向山脚,将附近的草木清空。   一棵棵大树被袁军放倒,将士们推着树干,将它们堆放在一处。   除了堆放树干的地方,余下的是一片清理到寸草不生的空地。   启明星从东方升起,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来临。   火焰迈过上岗,朝着山坡下蔓延。   由于有着山坡遮挡,风力所能起到的效用已是不大,烈火蔓延的势头比先前缓慢了许多。   袁军将士还在摸黑砍伐着树木,由于大火已经到了山这边,他们能感觉到阵阵热浪自山上扑面而来。   如此焦灼,林中的人不知该如何忍受!   望着山林,袁旭没有半点表情。   他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人,那个被他救了却发誓要杀他的小女孩儿!   公孙莺儿!   杀父之仇!杀兄之恨!   袁旭毫不怀疑,若他们有机会重逢,她定会立刻扑上来,狠狠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   摇了摇头,袁旭想把脑海中浮现的身影甩掉!   生逢乱世,这就是战争!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哪有许多仁慈悲悯可说?   烈焰越来越近,山坡下的袁军已经撤回。   袁旭和张郃眼看火焰卷下山坡,他们都感觉到一股灼热的气浪扑打向脸庞。 第112章 三百人足够   熊熊燃烧的火焰在空地前止住。   风儿卯足了劲鼓动,大火借着风势蹿上袁军砍倒堆起的树干。   树干燃烧,烈火更加凶猛,几乎将半边夜空都给映红。   袁旭知道,这场火已经烧到了尽头。   将士们在山脚开出空地,再向前,烈焰将无物可吞!   大火整整燃烧一夜,直到黎明的晨曦穿透夜幕,才渐渐熄灭。   燃烧成焦土的山岗,残留着星星点点的火苗。   “上山!”张郃朝前一指,下达了上山的命令。   “且慢!”袁旭连忙阻止。   正要上前的袁军将士纷纷停下,目光都转到了他的身上。   “大火虽熄,地面却是滚烫。”袁旭说道:“再过小半个时辰上山不迟。”   山岗上残余的星点火苗,在晨曦中不再像夜晚那样明亮。   张郃并未坚持让将士上山。   草木繁茂的山岗,已成冒着袅袅青烟的焦土。   袁军将士等待地面凉下来。   放火的祝公道等人,绕过山岗向大军靠拢。   百余人个个灰头土脸,不说马飞带领的兵士,就连祝公道和马义也是满身炭灰。   “如何抹成这样?”他们狼狈的模样让袁旭觉着好笑。   “呸!”马义啐了口唾沫:“好一场大火!我等信了公道,站在上风口靠近看火,哪想到风卷炭灰,弄的满身满脸都是。”   “若只是满身满脸炭灰倒好!”马飞不无郁闷地说道:“公道告知我等,烈焰熄了便可前来……”   面带笑容,袁旭看向祝公道。   祝公道尴尬的咧嘴一笑:“某哪晓得火焰熄了,地面还是甚烫!”   “要你多看书!”马义朝他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烤过的兔子还烫,何况地面!”   翻了他个白眼,祝公道一阵无语。   他曾对马义用过的招数,被半点也不更改的还了回来。   “溪流如何引导?”心知二人厮闹惯了,袁旭也不阻止,向马飞问道。   “遵照公子吩咐,我等上山之后,在溪流源头开了深槽,再将原先水流堵上。小溪本是自西而东,借着山势很轻易便改为由北而南!”   望着化为焦土的山岗,袁旭淡淡说道:“公孙续此时应已想明所以!”   “如此大火,莫非还未将他烧死?”张郃愕然问道。   “若是一场火便可烧死,他也枉为公孙后人!”   张郃没有吭声。   他还是不太相信,在这场大火中,公孙续竟可逃出生天。   离山岗十多里的林子中,三个浑身乌黑的人正狼狈奔窜。   脸上、身上满是炭灰,已无法辨别他们的面容。   从身上铠甲还能看出,其中一人曾是将军!   “敌军应是追不上了。”一路飞奔,他们已耗尽了浑身的力气,将军手扶树干,弯腰喘着粗气。   两个兵士也没了半两力气。   他们只是凭着求生的本能飞奔一路。   将军止步,二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其中一人干脆躺了下去。   “将军,我等怎办?”坐着的兵士问道。   扶着树干的,正是从火场逃出来的公孙续。   他咬着牙,忿恨地说道:“好个袁显歆,某候着他上山,他却放了一把火……”   “溪流也没了踪影,足见天佑敌军……”兵士接了一句。   “天佑?”冷哼一声,公孙续说道:“必是敌军暗中遣人将溪流改道!某竟是疏忽了!”   心中虽恨,公孙续却也知道。   烈火燃起,溪流那点水不可能将火扑灭。   从他选择在山岗驻扎,此战就注定会败!   “稍事歇息,我等继续赶路!”气息喘匀了些,公孙续说道:“张将军麾下十万兵马,敌军三千,一人撒泡尿也将他们淹死……”   两个兵士不免腹诽。   遭遇不过三天,公孙续就全军覆没!   撒尿若能淹死袁军,他们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相互看了一眼,两个兵士都没吭声。   张燕距此甚远,袁军却在附近。   跟着公孙续逃亡,能否成功还很难说。   若真被袁军追的紧了,说不得为保性命,要做些失了尊卑的事来!   太阳上了三竿。   等待在山坡下的将士上了山。   山岗上到处都是烧成焦炭的树木残枝。   一些断裂的树桩,还升腾着缕缕青烟。   地面已凉了下来。   积满厚厚炭灰,踩在上面,会激起成团的灰尘。   两三千人上山,灰尘自是不小。   风卷着将士们踏起的炭灰飘向山脚,附近没有被燃烧的树木也被蒙上厚厚的黑色。   除了烧焦的树木,山岗上还有许多野兽和人的焦尸。   火势太猛,没有逃出林子的敌军和野兽都被烧成了焦炭。   冒着青烟的残骸散发着古怪的臭味。   一直上了山顶,袁旭朝东西两侧看了看,对张郃说道:“公孙续应是向西逃了。”   “因何?”张郃茫然问道。   “东面山势陡峭,虽是下山捷径,慌乱之中却非首选!”袁旭说道:“西面山势平缓,我等驻列阵于山北,公道等人放火于山南。他唯一可行之途,只有西边!”   从蛛丝马迹中抽丝剥茧,而且他说的头头是道,由不得张郃不信。   他向袁旭问道:“我等该当如何?”   “返回绵蔓水南岸!”袁旭说道:“仅遣三百人沿途追击!”   “全军搜寻岂非更为妥当?”张郃不解。   袁旭微微一笑:“搜寻公孙续,只为捉个活的而已。经此一战,他身边必已无兵。太多人马搜寻,岂非过于劳心费力?人数越少,越易隐匿踪迹,使公孙续少有防范,三百人足矣!”   张郃再没提出疑问。   事实证明,与敌厮杀袁旭处处占先。   他说足够,必不会再有差池!   “公道,汝领三百将士搜寻公孙续!”袁旭向祝公道吩咐道。   “诺!”应了一声,祝公道得意的朝马义挑了下眉毛。   马义撇了撇嘴,虽未说话,神色间却流露出了不屑。   袁旭随后对张郃说道:“将军与某引领兵返回绵蔓水,静待父亲军令下达。”   点了点头,张郃没有吭声。   他发现袁旭虽不肯任职主将,军中一应事务却潜移默化的依照他的计划执行。 第113章 袁熙送来的书信   袁军后撤,祝公道领人继续追击公孙续。   返回绵蔓水的袁军,在河南岸驻扎下来。   袁旭选择的驻扎地恰在河边,扎下营寨,他又派出数队斥候沿河道巡逻。   公孙续未亡,张燕早晚要来。   于岸边扎营,敌军一旦进攻,便可迎头痛击。   即使难以抵御,也可领军退回山中,依托群山与敌周旋。   两天过去,始终没传回擒获公孙续的消息。   袁旭与张郃几乎每天都会眺望对岸。   “我军曾登上北岸击破公孙续,不想却又回到此处!”张郃略显无奈。   “歼灭比占领更加关键!”袁旭说道:“长驱直入,张燕可以逸待劳。我军人数原本就少,如何与之比拼?驻扎此地静待敌至,虽无全胜把握,却也绝非必败!”   张郃没有吭声。   张燕麾下兵马数十倍于他们。   贸然推进,确实胜算全无!   “公子,将军!”二人正望着对岸,身后传来一个袁军的声音。   回头看去,袁军已到近前:“袁公军令至!”   彼此看了一眼,袁旭和张郃并肩向南面辕门走去。   才到辕门,他们就看见外面立着三骑健马。   “袁公军令!”见二人来了,当先一名骑士从怀中拿出一卷丝帛。   二人抱拳躬身,静待军令。   正如袁旭料想,袁绍果真同意以他为军师、张郃为主将。   念完军令,骑士将丝帛递给上前的袁军,对二人说道:“袁公还有一句口令,差某告知显歆公子!”   “张燕可以不破,公孙续人头却是必得!”骑士说了一句,随后又对袁旭说道:“二公子也差某给公子送来一封书信!”   袁熙让人带书信给他,袁旭顿觉不妥。   他早表明心迹,愿效忠袁谭。   既是知晓这些,袁熙因何还会给他送来书信?   眉头微微一蹙,袁旭问道:“敢问二兄何事?”   “某也不晓得!”将书信递给上前的袁军,骑士拱了拱手:“军令已达,告辞!”   招呼了身后两名骑兵,他兜转战马,一路扬长而去。   目送他们背影远去,袁旭从兵士手中接过书信。   展开才看了两眼,他的脸色顿时变了。   一旁的张郃见状,赶忙问道:“怎了?”   “无甚!”将书信攥成一团,袁旭眼中像是要喷出烈焰。   他想克制情绪,出离的愤怒却让他根本无法抑制。   “公子若有所需,只管告知。但凡可为,末将无不上前!”看出他必是遇了大事,张郃说道。   从袁旭的表情,任凭谁都能看出他已濒临暴怒的边缘,只要再有一丁点火星,足以使他瞬间爆发。   “将军!”沉默了片刻,袁旭脸色稍稍好转一些,向张郃问道:“可否派出探马前往上蔡?”   “前往上蔡作甚?”张郃一脸迷茫。   袁旭没有吭声,将书信递给了他。   展开书信看了一遍,张郃说道:“二公子欲迎娶上蔡令之女甄宓……此乃好事……”   “甄宓与某已有婚约!”   大张着嘴巴,张郃满脸愕然。   袁家诸公子暗中争斗,早不是什么秘密!   他只是没想到,以袁旭庶子的身份,竟也会牵涉其中。   袁旭与甄宓已有婚约,袁熙还让人送来这么一封书信,无疑是在向他挑衅。   如此看来,袁旭竟是亲近袁谭……   领军在外,张郃最不愿意的,就是牵涉到袁家内部争斗。   偏偏袁旭置身其中。   日后这仗……   看出袁旭已出离愤怒,张郃对以后的战事很是担忧。   人在愤怒之时,思虑必定不周。   袁熙此时送来这封书信,无疑是想害死袁旭!   不仅会害死他,三千将士也将成为兄弟争斗的殉葬品!   然而这个当,袁旭又不得不上……   “公子放心,某这便差人前往上蔡!”张郃应了一声,随后向兵士吩咐道:“差几个精明的斥候前往上蔡,密切留意县令甄逸。但凡他家中有任何变故,即刻回报!”   “诺!”兵士应了一声,转身跑回军营。   信中内容袁旭并未隐瞒。   传令兵士也是听的清清楚楚。   军营内的将士,很快就有许多人得悉。   得知袁熙竟要抢袁旭已定婚约的妻室,将士们群情鼎沸,许多人甚至破口大骂。   五名斥候更是片刻也没耽搁,翻身上马扬鞭冲出军营。   跟随袁旭连打胜仗,将士们对他已是心服口服。   他在军中的地位,虽不一定可比张郃,却绝不是袁熙能相提并论!   策马冲出军营,从袁旭与张郃身旁奔过,五名斥候停也没停,抱拳拱了拱手扬长而去。   “公子莫要担心……”出了这样的事,张郃也不知该如何劝慰。   冷冷一哼,袁旭说道:“敢动某的女人……”   他并没把话说完。   有些话说出口,反倒不如不说!   待到事情临头去做,要比只靠嘴来说更行之有效。   看着袁旭,张郃叹了一声。   袁家公子已是闹到这种境地,明知甄宓与袁旭有了婚约,袁熙却横生枝节意欲强夺。   不仅如此,甚至还送书信前来。   如此举措,终究是败亡之途!   沉默了片刻,袁旭对张郃说道:“某要去见张燕!”   “公子不可!”吃了一惊,张郃说道:“我军与张燕不日厮杀,公子此去无疑羊入虎口!”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袁旭说道:“二兄所欲,无非要某凌乱心思!某又怎肯让他得逞?且去与张燕会会,若可说服,某当即刻处置甄宓之事!”   张郃说道:“任何事某都可应允,唯独此事……”   “唯独此事更须应允!”袁旭打断了他:“某与甄宓情意相投,倘若连女子也保护不得,如何于世间立足?此忧不除,如鲠在喉!”   “将军!”张郃还在迟疑,袁旭向他行了个大礼:“恳请将军应允!”   见他如此,张郃叹息一声:“公子为袁家立下不世功勋,却要承受如此屈辱。末将愿一同前往!”   “不可!”袁旭断然拒绝:“将军乃是三军主将,有将军坐镇,某去面见张燕,或有一线生机。倘若将军也置身险境,我等便是全盘皆输!” 第114章 反击   袁熙的书信搅乱了袁旭的心情。   张合好劝歹劝,总算是安抚下他。   他却知道,这件事若没个圆满的解决,袁旭的心绪依旧难以平复。   “公子可要去趟上蔡?”他试探性的向袁旭问道。   出于本心,他不肯让袁旭走!   击破公孙续不久,讨伐张燕势在必行!   此时袁旭离开,正是帮了敌军一个大忙!   对袁熙一直没什么好感,经此一事,张合更觉他让人生厌!   战事紧要,竟在此时扰乱己方领军之人心绪!   不知轻重,不外如是!   袁旭没有吭声。   他清楚一旦张燕来袭,以张合麾下兵马根本无力抗衡。   “若是不去上蔡,可有拖延之法?”张合接着向袁旭问了一句。   眼睛一亮,袁旭说道:“将军倒是提醒了某,若可拖延三两个月,即便父亲允了,某也可将此事颠覆逆转!”   张合连忙说道:“但有用得着末将之处,公子只管明言!”   “散步谣言,惑乱其心!”豁然开朗,袁旭说道:“二兄当日曾允了一董姓女子,迎她入门做妾……”   听着袁旭说的每一个字,张合并未插嘴。   解决了甄宓的事情,哪怕只是暂时解决,袁旭都可全心投入到战场。   三千将士的性命,都攥在他与袁旭的手中!   只要能拖延时间,他愿做任何事情。   “斥候已前往上蔡,彼处若有变故某必知晓。”袁旭说道:“请将军派出人手于邺城散播流言。就说董姓女子而今疯傻却已有身孕,袁家骨肉流落民间,由一疯女子照应。”   “如此,莫非便可……?”好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却被袁旭提了出来,张合不太确定可否有用。   “父亲持掌一方,最不愿看见的,便是家丑外扬。”袁旭说道:“二兄既是有心害某,某也顾不得许多,只得将此事昭然市井。”   “某这便安排!”张合向屋外喊道:“来人!”   数日之后,邺城街市到处流传着袁熙在上蔡欺骗董晴,将人睡了却不肯纳为妾室,如今董晴已疯,且又怀有身孕。   经过市井传扬,许多人又在其中添加了想象。   袁熙在上蔡那点事被传的满城风雨,街头巷尾此事已成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只差没添加具体描述,将它变的更加限制级。   市井传开的流言,很快传进了袁家。   得到消息的袁熙心知是袁旭所为,还是吃了一惊。   他才向袁绍恳请过,要迎娶上蔡令之女甄宓,袁绍也有首肯的意思,如今便出了这样的事情。   正懊恼没有快些下手,一名卫士来到他住处门外:“二公子,袁公有请!”   不用问都知道袁绍唤他去为的是什么,袁熙满心忐忑的出了房间。   由卫士陪同,他来到袁绍书房门外。   卫士通禀了一声,屋内传出袁绍的声音:“让那孽障进来!”   只从说话,袁熙就听出袁绍正处于暴怒之中。   进入屋内,少不得要遭一通训斥。   已经到了门口,又不可能不进去,他只得硬着头皮推开门。   “还有脸见某!”一见袁熙,袁绍就冲他喝道:“做出这等丧尽颜面之事……”   觉着骂的不过瘾,袁绍抓过一卷书简,用力砸向袁熙。   不敢闪躲,袁熙低着头被砸了个正着。   “董晴何人,汝又如何做出这等无廉无耻之事?”袁绍强压怒火,怒目瞪着袁熙。   “只是上蔡商贾之女……”低着头,袁熙怯怯的应道。   “好你个显奕,某素来以为诸子之中,汝最不易惹出祸事。”袁绍骂道:“汝也有几房妾室,前往上蔡带个小妾便是,偏偏要招惹商贾之女!”   袁熙垂着脑袋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睡便睡了,弄大肚子却将人舍弃!”脸色铁青,袁绍向门外一指:“去!将董晴给某寻来!若是寻不见,汝与甄逸之女婚事,某定是不允!”   袁熙只是想要借着甄宓乱了袁旭心绪,致使他征讨张燕失败,最好还能丢了性命。   关键时刻,竟是闹出这些岔子。   他当然知道谣言出自袁旭。   轻描淡写的一击,竟破了他精心部署的一切,甚至还给他带来许多麻烦!   袁熙暗暗咬牙,定不可让袁旭活着离开太行!   未带董晴返回邺城,只因此女心计太深,不仅算计袁旭,为求保命,她在袁旭面前甚至想过出卖袁熙。   上蔡之事,袁熙绝不敢提及太多。   他完全没有准备,一旦将当日之事捅出,袁旭必定会有其他应对之策!   愚蠢!太得意忘形!   暗暗懊恼,袁熙只恨自作聪明的给袁旭写了书信。   倘若没有那封书信,袁绍已经答应他和甄宓的婚事,一旦正式提亲,袁旭再没有翻盘的机会。   如今惹出这样的祸事,又被袁绍知晓,袁熙不敢争辩,连连应诺!   董和离开上蔡举家迁徙,几乎没人知道他们行踪!   天下之大,又到哪里找寻董晴?   “滚!”见他就来气,袁绍怒喝道。   袁熙正要退出,袁绍又叫住了他:“莫要遣人去做,汝亲自前往,将董晴接回。尔后由汝出面辟谣,只说俗务缠身,当初不便带他返回邺城!”   袁熙松了口气。   父亲还是没有放弃他,否则不会替他想出这些主意。   “孩儿必将此事完满解决!”应了一声,袁熙说道:“劳父亲挂心,不胜……”   “滚!”还没等他把“惶恐”二字说出,袁绍又抓起一卷书简,朝他砸了过来!   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袁熙这才灰溜溜的退出去。   到了门口,他长长吁了口气。   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袁熙暗暗庆幸,总算将此一难躲过!   找寻董晴势在必行,在那之前,他必须弄明白,究竟何人帮助袁旭,在城内散播流言!   袁旭在邺城并无根基,必是有人暗中相助!   回到住处,袁熙向卫士吩咐道:“立刻差人前去找寻董家。另外再派出人手暗中探访,究竟何人最先提及某当日在上蔡之事!”   “诺!”卫士应了一声,飞快的跑向外院。 第115章 正是他的软肋   袁熙派出人手探查董家去向,同时调查散播传言之人。   大将军府正门,四五十骑健马静静等待。   不时有一两匹马抬起前蹄踏动地面,偶尔还会有马打个响鼻,除此之外再没半点异响。   袁熙、袁尚并肩立于门外。   “此去辛劳,兄长保重!”袁尚拱了拱手:“城中竟会莫名散出传言……”   “莫名?”袁熙冷哼道:“不是莫名,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兄长之意?”袁尚瞬间明白了什么。   “显歆!”压低声音,袁熙说道:“必是显歆所为!”   “如此看来,显歆并未乱了阵脚……”   “并非如此!”摇了摇头,袁熙说道:“若非乱了阵脚,他因何急于向某下手?依某看来,甄宓正是他的软肋!”   袁尚没有吭声。   被击中软肋,搁在别人莫说回击,怕是早已懵了。   得了袁熙的书信,袁旭不仅没乱作一团,反倒远隔数百里给予反击,使得袁熙不得不离开邺城。   向甄家提亲之事,也只能暂且搁置。   一旦袁旭功成而归,早一步提及此事,袁熙的计划就再没有机会实施。   而且他回来之后再行此事,已是没了任何意义。   如此心机,确实让人难安。   “依某看来,还是算了!”面露迟疑,袁尚说道:“此时收手,与显歆尚未彻底交恶!”   “既知软肋,如何不用?”袁熙说道:“显甫静待数日,某寻到董晴再做计较!”   袁尚没再多言,拱了拱手:“二兄保重!”   回了一礼,袁熙上了马,在三四十名卫士簇拥下走向城门。   望着他的背影,袁尚心里很是没底。   与袁旭的争斗,他们并未得过半点好处,反倒处处落于下风。   堂堂嫡子,竟被区区庶子玩弄于股掌,而且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袁熙执意如此,或许并非全为大事……   若是果真如此,这把火,袁熙玩的可是大了!   数日之后,邺城发生的一切传到了袁旭耳中。   袁熙寻找董晴,短期内应是无暇顾及甄宓。   松了口气,袁旭却不敢掉以轻心!   袁熙想到这个法子,他早晚还是会用。   袁旭与他比的,是谁将手头之事处置的更快。   找寻董晴、击破张燕,当然是寻人简单许多!   留给袁旭的时间很少,容不得他与张燕长久对峙!   “某还是要去面见张燕!”帅帐中,袁旭对张郃说道:“若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上蔡并无消息传出,甄家小姐应是无恙。”吃了一惊,张郃连忙劝道:“公子理当深思!”   “正因深思熟虑方才做此决定!”袁旭说道:“先前某要面见张燕,着实是因心中焦躁。二兄已被调离邺城,某也多了些时日,面见张燕只因确有必要!”   “张燕势大,如何肯与公子谋面?”张郃顾虑重重。   “将军于此驻扎,某明日便带同马义前往!至于其他,自有计较!”   “马义一人,难保公子周全!”   “深入敌巢,即便带着千名卫士,又如何是十万大军敌手?”   张郃顿觉无话可说。   到了张燕军中,袁旭确实带多少卫士都无济于事。   张郃觉着这个决定太过疯狂!   祝公道搜寻多日尚未擒回公孙续,若他回到张燕身旁,袁旭前往必是凶多吉少!   带领三百袁军,祝公道搜寻数日,也没见到袁旭踪影。   他们并不知晓,公孙续此时已逃到距绵蔓水数十里开外。   慌不择路,他带着两名兵士,竟是逃出了山区,来到一片并不广袤的平原。   此处毗邻太行山,回头望去,群山交叠好不雄伟!   公孙续却没有心思欣赏宏伟的群山,袁旭要他的人头,必定会派出追兵。   说不定追兵已到了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浑身乏力,公孙续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将军,前方有人!”一个兵士朝前指着,向他喊道。   先是吃了一惊,待到看清来人,公孙续松了口气。   朝他们这边赶来的并非袁军,而是几个披着羊皮的汉子。   公孙续一眼看出他们并非汉人,而是生活在太行山一带的匈奴屠各部。   与实力雄厚的浑邪部有着世仇,屠各部流落到西北,生活在太行山一带的,只是他们中的一部。   人数不多,屠各部却承袭了匈奴人剽悍好战的习性。   张燕坐拥十万兵马,也是不愿轻易招惹他们。   同匈奴人并无仇怨,见几骑快马来了,公孙续丝毫没感觉到紧张。   “你等何人?”到了他和两个兵士身旁,匈奴人勒住马,领头之人向他们喝问道。   “某乃公孙续……”   “擒下!”   自认与匈奴人没有仇怨,公孙续没想到,他才报出名姓,领头的匈奴人就向其他几人下了命令。   几个匈奴人跳下马,饿虎扑食般的冲向他们。   两个兵士刚想反抗,就被匈奴人撂翻在地。   跑了一路,他们浑身连二两力气也是没有,哪还会是匈奴人的对手?   公孙续也没来及做出反应,才要拔剑,手臂就被两个匈奴人拧住。   “某与屠各并无仇怨,因何擒下我等?”用力的扭动了两下,公孙续喊道:“莫非匈奴要战不成?”   “战?”领头的匈奴人冷哼了一声:“不瞒公孙将军,大匈奴屠各部有意交好袁公。袁公意欲杀你,我等怎会放过如此良机?”   “莫非不怕张将军领军讨伐?”瞪着匈奴人,公孙续高声喊道。   “张燕?不过黄巾贼而已,我大匈奴还能怕他?”匈奴人显然没把张燕放在眼里,朝扭住公孙续的几个人一摆手:“都带回去!”   几个匈奴人扭着公孙续和两名兵士,跟在头领身后,朝聚居地去了。   公孙续一路都在挣扎,逃亡中耗尽了力气,他又如何拧的过两名剽悍的匈奴壮汉?   两个兵士则是垂着头,被匈奴人拧着,连挣扎的念头也不曾有过!   没走多久,地平线尽头出现成片的敞篷。   “你等押着他们缓行!”向几个匈奴人交代了一声,头领策马先行赶往聚居地! 第116章 两个条件   聚居地正中的大帐,一个体格魁梧的匈奴人坐在上首。   他一条腿盘着,另一条腿支起,坐姿很是古怪。   两个身裹羊皮,酥胸半露的匈奴少女坐在他身旁。   左侧少女轻轻帮他捶着腿,右侧少女则从餐盘中捏起肉食喂他吃着。   咀嚼着干肉,匈奴人说道:“呼奴邪,你将公孙续擒来,可有下一步的打算?”   “左贤王!”擒获公孙续的匈奴人行了一礼:“浑邪部夺了我屠各部王权,族人流落各地,根基也是没有。袁绍如今占了河北,兵势强大,若能交好……”   匈奴屠各部左贤王,并非居住河套的南匈奴左贤王刘豹。   呼奴邪一番话,让他锁起眉头。   想了片刻,他才说道:“我屠各部与袁绍并无素交,同张燕也无故仇,如此一来岂非得罪了张燕?若是袁绍不领情……”   “袁绍一心要公孙续人头,怎会不领情?”呼奴邪说道:“只须将公孙续杀了……”   左贤王没有吭声。   杀了公孙续,必将得罪张燕。   坐拥十万大军,张燕若要来犯,以族中勇士根本抵敌不住!   屠各部已是一盘散沙,指望大单于发兵来援?   想都别想!   袁绍领了情还好,若不领情……   “先关着吧!”沉默片刻,左贤王说道:“容我细细想想!”   呼奴邪告了个退,离开王帐。   到了外面,他朝王帐啐了口唾沫。   屠各部从单于到各路大王,早被磨的没了斗志。   有美酒、有美人,安安稳稳活着,对他们来说也就够了!   对此一向不满,呼奴邪却苦于地位不高,空有一腔抱负却无处施展!   擒住公孙续讨好袁家,为的只是将来借助袁家势力进攻河套做起准备。   离王帐稍远,他向一个匈奴人吩咐道:“袁军必在搜寻公孙续,找到他们引来见我。”   匈奴人小声应了,离开聚集地。   “某与你等无冤无仇,因何擒我?”   远处传来公孙续的喊声。   冷哼一声,呼奴邪根本没加理会。   一两百年前,浑邪部从汉朝庭手中得了河套,屠各部却流落各地连个像样的根基也没有。   呼奴邪始终认为,之所以会这样,与屠各部的单于、大王只求活的安稳,毫无进取之心有着绝大的关系!   诛杀公孙续,将屠各推向战争边缘,逼迫包括王庭在内的各部牵涉其中,还须他来着手。   必须找到袁绍的人,让他们亲眼看见公孙续被砍去头颅!   屠各能否得到袁家支持,向浑邪部发起反扑,就看此次决定正确与否!   搜寻公孙续的祝公道等人,当然不可能知道他已被匈奴人擒了。   一路向北,始终没发现公孙续的踪影,祝公道多少有些焦躁。   “好似有人来了!”正沿着道路搜寻,一个袁军朝前一指。   祝公道果然看见一骑快马正向他这边奔来。   马背上的骑士是个披着羊皮的汉子。   他的装束让祝公道深感诧异。   驻扎于太行山,袁军大多见过匈奴,祝公道身后的军官小声说道:“是个匈奴人!”   看着飞驰而来的匈奴人,祝公道满心狐疑。   他从未见过匈奴人,公子应是也没见过……   匈奴人来做什么?   到了离祝公道只有十多步,匈奴人勒住骏马。   “可是袁公麾下?”匈奴人扯着嗓门问了一声。   “是便怎的?”不知对方有什么意图,祝公道回答的很不客气。   “在此候着!”匈奴人掉转马匹。   “为何?”对方没给理由,祝公道当然不会理会。   “为能见到公孙续!”策马远去,匈奴人丢下一句。   公孙续?   祝公道一愣,莫非匈奴人知道公孙续在什么地方?   “追!”念头才在脑海中闪过,他就招呼了一声身后的袁军。   负责搜寻的袁军都是骑兵,纷纷跟了上去。   匈奴人只有一个,对地形又极其熟悉。   起初祝公道等人还能跟上,到后来,转了几个弯,他们竟是给跟丢了。   勒住马,祝公道向四处看了看,顿时警觉起来。   匈奴人消失的地方是一处山坳。   除了他们进来的入口,四面全是陡峭的山壁,根本没有第二条出路。   发觉不对,祝公道向袁军喊道:“回去!”   三百人纷纷掉转战马,当他们回过头时,却发现在身后不远,出现了一群匈奴骑兵。   匈奴骑兵并没有张弓搭箭,只是挡住了他们的退路。   对方人数不多,与他们只是相当。   然而匈奴人却占据了地利的优势。   双方一旦展开厮杀,祝公道等人处于死地之中,后撤当然没有可能,突破也并非易行之事。   提着熟铜棍,祝公道向匈奴人喊道:“你等何人?莫非意欲协助公孙续,与我等为敌?”   喊声刚落,挡住路口的匈奴人向两侧分开,从后面走出一人。   走出来的,正是擒住公孙续的呼奴邪。   右手贴在左心口,呼奴邪向祝公道躬身行了一礼:“敢问阁下,是要活的公孙续,还是砍下的人头?”   “都行!”祝公道应了一声。   袁旭只是要他追击公孙续,并没说要活的还是要死的。   带会活人和提回人头,并没有太多区别!   祝公道并非一心只要活的,呼奴邪咧嘴一笑说道:“既是如此,我倒是可将他的人头赠于阁下!”   狐疑的打量着他,祝公道没有吭声。   他从未和匈奴人接触过,更没听袁旭说过与匈奴人有什么交情。   呼奴邪要将公孙续的人头送给他,由不得他不怀疑。   “以何交换?”并不转弯抹角,祝公道问了一句。   “两个条件!”竖起两根手指,呼奴邪说道:“其一,助我做上屠各左贤王;其二,向袁公为我屠各部请功……”   “某一样也做不到!”   祝公道的回答,让呼奴邪大失所望。   他本以为对方会满口答应,没想到,竟是当即回绝。   “某虽为袁家厮杀,却只效忠五公子!”祝公道接下来的话,让呼奴邪顿时生起了希望:“某从未见过袁公,更不认为以某等之力,可助你成为左贤王!” 第117章 一个比一个急   祝公道并未见到公孙续。   他无法答应呼奴邪的条件,只能派人返回绵蔓水向袁旭呈禀。   暂时缓解了甄宓之事,袁旭正打算与张燕谋面。   尚未成行,祝公道派回的人就来到军营。   好说歹说,怎么都拦阻不得袁旭,张郃正自烦闷,得知有了祝公道的消息,连忙派人告知袁旭。   得到消息,袁旭片刻没做耽搁很快来到帅帐。   解决公孙续再收服张燕,又是多了几分把握!   急于前往上蔡,他当然不会有任何耽搁!   在帅帐坐下没多会,祝公道派回的兵士就进了帐内。   “可有寻到公孙续?”兵士才入帐,张郃劈头就问。   “寻到了……”应了一声,兵士又说道:“也算不得寻到……”   “究竟寻到还是没寻到?”张郃有些急了。   “我等遇见匈奴人,依着他们的说法是寻到了!”兵士应了一声。   匈奴人?   袁旭眼睛一睁:“何处匈奴?”   “屠各,公孙续应在彼处,只是我等未曾见到。”   与张郃对视了一眼,袁旭接着问道:“匈奴人如何说?”   “匈奴人要公子与将军答应两个条件,便可赠予人头!”兵士应道。   “什么条件?”袁旭顿觉哪里不对。   郭嘉曾建议过他,利用屠各匈奴节制张燕,从而尽快解决。   袁旭并没打算听从他的建议。   屠各匈奴实力并不强横,他们中的一些人,还存在着从浑邪部手中夺取河套的想法。   一旦与他们产生了联系,官渡之战尚未展开,他很可能就会陷入另一场战争。   之所以说是他,而不是袁家,只因他根本无力左右袁家的抉择!   “擒获公孙续的匈奴人要求,助他做上左贤王,并且引荐他于袁公。”   兵士的呈禀,让袁旭更觉古怪。   屠各与公孙续并无宿怨,却将他擒了,已是不合情理。   又提出这样的要求,更让袁旭觉着其中必有缘由。   “公子……”一心阻拦袁旭面见张燕,张郃看向他:“匈奴人可否一见?”   “将军不过希望某去与匈奴人相见。”袁旭微微一笑:“既是如此,某便依了将军!”   松了口气,张郃却说道:“一应之事,公子自有决断。末将断不敢左右!”   “唤上马义,某去见见匈奴人!”袁旭起身,向帐外卫士吩咐道。   祝公道派出兵士前往绵蔓水,呼奴邪当即给他让出通路。   他很清楚,公孙续在匈奴人手中,祝公道绝不会走!   那位南方来的汉人,还真是料事如神,竟连袁军心思都猜了个通透。   只可惜他匆匆离去,呼奴邪并没能从他口中得到更多有用的讯息。   不过如今得到的已是足够!   做上左贤王,进而逼迫大单于向河套用兵,袁家担了个人情,虽不一定会出兵相助,至少也是个策应。   哪怕夺不下河套,袁家也会给他留下一线生机!   浑邪部……   呼奴邪嘴角浮起一抹得意的浅笑。   祝公道的营地中。   一个军官看向与他们相距不远的匈奴人:“匈奴人在此已有多年,我军与张燕厮杀,他们从不参与,此次怎了?”   祝公道锁着眉头:“他们必有深意,只是不知意欲如何,待公子来了再说。”   “公子果真会来?”军官不太确定。   “当然会来!”祝公道很肯定地说道:“袁公要的是公孙续人头,斩杀公孙续,击破张燕便可暂缓。”   军官一脸茫然。   他想不明白,袁绍对公孙续的人头如此执着,却为何无所谓能否击破张燕。   祝公道没做解释。   他只知道表象,却看不清深层。   当初装疯卖傻意图骗过袁旭,还不是被他给利用了?   深层的事情,有公子看穿就可以了!   绵蔓水距离祝公道等人所在的山谷只有不足百里。   公孙续逃亡,一路走的都是山林,因此速度很慢。   祝公道等人沿途搜寻,生怕遗漏,行进也不是很快,才耽搁了一些时日。   山路难行,好在袁旭不用沿途停滞。   没用一日,他便来到山谷。   离开军营,他只带了马义和四名卫士,其中一人,还是当初在上蔡利用念儿的李姓卫士。   自从到了张郃军营,李姓卫士便消停下来。   他从没做过任何值得人怀疑的事情,整日守在袁旭帐外,比任何卫士都要精心。   袁旭赶到山谷,天色已暗了下来。   祝公道营中将士多已歇下,只有少数几人负责夜间警戒。   躺在地上,祝公道迷迷糊糊才要睡着,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公子来了!”   一骨碌爬了起来,他看见一个人拱手躬身立于不远。   此人正是他派往绵蔓水禀报的兵士。   “公子何在?”迅速站起,祝公道问了一句。   “某已到了!”黑暗中传来袁旭的声音。   循着声音看去,祝公道看见袁旭带着马义和几个兵士朝他这边走来。   “公子!”行了一礼,祝公道说道:“我等无能,未有擒获公孙续……”   “匈奴人肯送,不是一样?”微微一笑,袁旭说道:“差人知会匈奴,某已来了。”   “诺!”应了一声,祝公道向身后兵士使了个眼色。   兵士转身飞快的跑向匈奴人驻地。   呼奴邪本以为他要在此处等上数日,没想到祝公道派去的人才离开两天不到,袁家五公子就来了!   如此迅捷,可见袁家对得到公孙续人头,有着怎样的执着!   高人就是高人,经他指点,呼奴邪竟能成功把握住袁家的心思!   如此一来,进攻河套,从浑邪部手中夺回荣耀,便不再是屠各部世世代代的梦想!   袁旭有请,呼奴邪当然不会耽搁,带着几名匈奴勇士,前往祝公道营地。   得到匈奴人前来的禀报,袁旭微微一笑,对祝公道说道:“匈奴人比我等还急。”   “不知因何如此。”祝公道满头雾水:“他们与公孙续应无旧仇!”   “生存、权势、地盘!”袁旭并没做太多解释,简单地说道:“他们要的是这些,我等能给的却远不及此。”   “那……”   “放心,某自有计较!” 第118章 讨价还价   匈奴人自幼生活在马背上。   屠各部散落于西北早没了当年的威风,族人却从未忘记他们是游牧勇士。   居住地选择在相对平坦的地区,幼儿从会走路就乘着骏马自由驰骋!   常年的马背生涯,造就了他们强壮的体魄。   呼奴邪体格健壮,站在袁旭面前,犹如一座敦实的肉山。   露在羊皮外的肌肤,粗糙却泛着健康的光泽。   右手贴着左胸,他向袁旭行了一礼:“屠各部呼奴邪,见过五公子!”   匈奴与汉人在很多习惯上有着极大的差别。   同父所生的孩子,即使母亲不是匈奴人,在族中待遇也与其他孩子完全相同。   以匈奴人的习惯,呼奴邪想当然的认为袁旭与袁家嫡生公子地位相当。   对待他的态度也是十分恭谨。   拱手回了一礼,袁旭说道:“袁家五子旭,见过屠各左贤王!”   “左贤王”这个称呼让呼奴邪吃了一惊。   猛抬起头,他一脸愕然的看着袁旭。   “莫非尊驾不欲做左贤王?”   呼奴邪说道:“我二人初次谋面,公子怎知晓必可夺得左贤王之位?”   “某说可以就可以!”袁旭说道:“倘若左贤王身故,莫非尊驾不肯接管部族?”   从他脸上看不出一丝调侃,呼奴邪问道:“公子真要助我?”   “公孙续在你手中,某不助你又有何法?只是某要活的!”   呼奴邪愣了一下。   交代他行事的汉人曾特意嘱咐,屠各欲发兵河套,公孙续必须死!   袁旭要活着的公孙续,呼奴邪顿时面露迟疑。   “左贤王莫非有难言之处?”   “袁家欲要公孙续人头,公子因何只要活的?”   “尊驾如何知晓袁家欲要公孙续人头?”   呼奴邪被问住了。   擒获公孙续他是受了高人指点。   那人只告诉他,袁家击破公孙家必定斩草除根。   可消息他是从何而来,怎么也想不到合理的解释!   将那人说出?   显然不合适!   如此一来,袁旭完全能猜出他是早有谋算。   既称他左贤王,可见袁旭对扶他上位有着绝对的信心。   “若是只可献出人头……”呼奴邪试探性地问道:“莫非公子不要?”   “打了个折!”淡然一笑,袁旭说道:“公孙续是死是活,某根本不在意。某也是心血来潮才只想要活的!倘若送来的是颗人头,某便只能答应尊驾一件事!不知尊驾欲做左贤王,还是想前往邺城求见家父?”   “若是两件……”呼奴邪还想讨价还价。   “尊驾坚持如此,公孙续某不要了!”打断他,袁旭说道:“即便此时放了公孙续,莫非他会当做此事从未发生?”   呼奴邪知道,倘若袁家果真不要公孙续,他不仅捞不着半点好处还会得罪张燕。   张燕一旦发兵讨伐,以部族中的勇士,根本无力抗衡。   更何况以左贤王一心求稳的品性,惹出祸事,只可能将他交出以求保全部族,绝不会以整个部族保他一人!   事到如今,公孙续非杀不可!   来之前还信心满满,认为能从袁家讨到许多好处。   才见到袁旭,就被吃定不敢不杀公孙续。   呼奴邪有种感觉,给他支招的汉人小看了袁旭,他也太过自信,没想到袁家公子竟是如此难以对付!   袁旭没再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他。   呼奴邪也没吭声,他在寻思着究竟怎样才能获得更多好处!   求见袁绍当然重要,其中却存在着不确定。   袁绍或许只是给些赏赐便打发了他!   若是如此,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将再无意义!   “可有决断?”二人沉默片刻,袁旭先一步发问。   呼奴邪并未答话。   他还在迟疑,面见袁绍存在着许多不确定。   倘若袁绍肯出手相助,他得到的绝非左贤王之位,甚至做上大单于夺取河套也不是没有可能,然而……   怕的就是然而!   “河套!”转身背朝着呼奴邪,袁旭说道:“中原未定,我袁家又怎肯出兵河套?”   被他一语道破心思,呼奴邪愕然问道:“公子如何得知?”   “屠各与公孙家素无冤仇,因何擒获公孙续?”并未转身,袁旭说道:“无非接近袁家求些强援,从浑邪部手中夺取河套,重振当年荣耀!”   心思被他完全猜中,呼奴邪嘴巴微微张着,满脸惊愕。   “某话尽于此,如何抉择尽在尊驾!”转过身,袁旭说道:“若是难做决断,可明日再作答复!”   袁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他不可能做出任何让步!   呼奴邪迟疑着说道:“左贤王帐前有勇士护卫……”   此话一出,袁旭顿时明白,他有了决定!   “多少勇士?”   “二十个!”   袁旭回头看了马义一眼。   一直在听他们说话,马义说道:“莫说二十人,即便四十人,某也可取了左贤王之头!”   马义年岁不大,甚至还有些稚气未脱。   呼奴邪对他所说很是怀疑!   从他脸上看出不信,袁旭说道:“尊驾还是请回,明日一早再做答复。只是过了明日,某便要离开此处……”   袁旭才来就要走,呼奴邪顿时有些急了:“公子若走,莫非不要公孙续之头?”   “此人必死,某要不要他的头颅,又有何妨?”   “公子既知如此,因何还要前来见某?”呼奴邪满心郁闷。   他太小看袁旭,也太相信给他出主意之人!   回头看来,那人不仅没有帮他达成目的,反倒还将他推进了万劫不复!   唯一的生路就是与袁旭合作……   “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强。”袁旭说道:“尊驾助我,某自会助尊驾做上左贤王。至于将来可否夺得屠各大单于,以至领军讨伐河套,那便要看尊驾如何掌控了!”   眉头紧锁,呼奴邪说道:“罢了,本以为擒了公孙续可得多少好处,没想到竟会如此。公子助我成为左贤王,已是莫大恩德,拜领了!”   “何时动手?”做了决定,呼奴邪追问一句。   “明日一早某便前往!”袁旭说道:“只是尚须尊驾从中策应!” 第119章 拉偏架   朝阳映照群山,连绵的山峦披上了金灿灿的薄纱。   与群山相接的狭小平原,铺展着成片的雪白帐篷,像极了平地生长的巨大蘑菇。   辉煌一时的匈奴屠各部,自东汉初年没落,早已荣耀不再。   左贤王部族也是人丁寥落,新的一天来临,出外放牧的族人不过区区数百。   成群的牛羊在匈奴人的驱赶下,走向水草并不丰茂的原野。   王帐中,左贤王盘腿坐着。   在他大腿上,半躺着一个匈奴少女。   羊皮半解,酥胸半露,少女轻柔的为他按捏着手臂。   二十名匈奴勇士立于帐内,左贤王和少女却旁若无人,好似他们根本不存在!   在她胸脯上捏了一把,左贤王淫笑着说道:“越发柔软了。”   “才是清晨,大王就如此。”匈奴少女嗔怪了一声,并没把他推开,反倒更加柔媚的向他身上偎了偎。   “屠各人少,生养后人,又岂管清晨、晚上?”搂住少女,左贤王就要和她亲嘴。   少女偏头假意要躲,帐外传来个声音:“大王,袁家五公子求见。”   得知袁旭求见,左贤王眉头皱了起来。   呼奴邪头天抓住公孙续,他正琢磨该放还是该交给袁家,袁家就来人了!   消息得的好快啊!   公孙续像是只烫手的山芋。   献给袁家,必定得罪张燕。   把他放了,袁家若是得到消息,惹出的祸事将会更大……   呼奴邪还真会找麻烦!   袁家的人已经到了,不见也是不可能,左贤王朝少女臀上捏了一把,向帐外一哝嘴。   少女很识趣的起身,将羊皮裹了裹,低着头出了王帐。   “请袁家公子!”目送少女离去,左贤王喊了一声。   帐帘掀开,三个人走了进来。   进帐的仨人大约都只有十五六岁,当先一人身穿青铜甲,样貌俊伟,好一个翩翩少将军!   跟在后面的俩人,也是穿着青铜甲,仗剑立于此人身后,虽是年少,却也英气勃发。   此仨人正是袁旭与祝公道、马义。   “袁家五子旭,见过屠各左贤王!”袁旭拱手行了一礼。   给他回了一礼,左贤王陪着笑说道:“不知公子因何来访?”   “听闻贵部得了公孙续,特来询问。”袁旭倒也不客气:“倘若果真如此,烦请左贤王将此人交出,袁家感激不胜!”   “不急,不急!”左贤王咧嘴笑着:“公子远道而来,且在此处歇上一日,明日再去见那公孙续不迟!”   还没做出决定,他想行个缓兵之计,考虑清楚该不该将公孙续交出。   袁旭当然清楚他的心思。   对这位左贤王,他多了几分轻视。   行事如此拖沓,掌管数千部众,能有建树那才真是奇怪。   难怪呼奴邪有心夺他之位,此人确实不适合坐上左贤王之位!   “清晨造访,便是意欲见那公孙续,左贤王如此推诿……”嘴角牵起一抹浅笑,袁旭说道:“可是有意将之放走?”   袁旭直言相问,左贤王顿时脸色通红,尴尬着说道:“怎会,怎会!”   “备办酒宴,款待袁家公子!”不等袁旭再开口,左贤王向帐外吩咐了一句。   帐外才传来应答,帐帘被人掀了开。   一个上半身被麻绳紧紧捆缚着的人跌跌撞撞冲了进来,另一人则紧跟在他身后进入帐内。   撞进帐内的正是公孙续,跟在后面的不用说当然是呼奴邪。   “袁家公子来此,正是与之交好之时!”提着刀,呼奴邪怒目瞪着左贤王:“推三阻四,究竟意欲何为?”   “呼奴邪,你敢造反?”左贤王心中一惊连忙喝问。   “不敢!”呼奴邪说道:“只是代左贤王做个决断!”   跨步上前,从身后揪住公孙续头发,呼奴邪将刀架在了他的颈子上。   “屠各狗贼!某落在尔等手中,要杀便杀!”发髻被揪着,公孙续满面怒容喝道:“若某眨一眨眼睛,便不是公孙儿郎!”   “成全你!”根本不和公孙续多说,呼奴邪手中刀锋一剌。   一股鲜血飚溅而起,随着呼奴邪松手,公孙续倒了下去。   愕然看着眼前的一幕,左贤王惊的嘴巴大张。   “呼奴邪,你好大胆子!”朝呼奴邪一指,他厉声喝道:“胆敢在王帐杀人,将此贼擒住!”   二十名匈奴勇士正要上前,袁旭朝马义和祝公道使了个眼色。   “不可如此!”二人纵身护住呼奴邪,袁旭则起身跑向左贤王,一把将他抱住喊道:“都是屠各勇士,莫要因我等伤了和气!”   “左贤王胆小如鼠,安敢称作匈奴勇士?”满脸怒容,呼奴邪纵身冲向左贤王。   “公子放开!”被袁旭抱着,左贤王挣脱不得,眼见呼奴邪冲了上来,心中大急。   保护他的匈奴勇士见状,正要上前,祝公道和马义纵身冲上,将前面几个人连续撂翻。   呼奴邪提刀冲到面前,左贤王有心反击,却被袁旭抱了个结实。   “死吧!”双手握刀,呼奴邪猛的劈下,一刀砍在左贤王的颈子上。   可怜左贤王,甚至还手都没来及,大好头颅就与颈子分了家!   鲜血如喷泉般飚射而起,落下时沾了袁旭满身满脸。   松开抱着左贤王的手,袁旭朝呼奴邪撇了下嘴。   “左贤王无胆鼠辈,怎敢妄领族人!”杀了左贤王,呼奴邪向那二十名匈奴勇士喊道:“是跟着我振兴大匈奴左贤王部,还是随他一同前去,你等做个决断!”   但凡是人,哪有愿死?   左贤王以往统辖部族,确实没做出什么有建树的事来。   二十名匈奴勇士又不是祝公道和马义的对手,彼此相互看了一眼,纷纷跪伏在地,齐声喊道:“我等拥戴呼奴邪左贤王!”   帐内之事已了,帐外传来阵阵喊杀声。   忠于左贤王的部众,意图诛杀呼奴邪,却被事先埋伏的部众拦住。   双方杀做一团,左贤王部顿时乱了起来!   听着外面的喊杀声,袁旭说道:“尊驾心想事成,公孙续也已伏诛,我等理当告辞!”   “公子且慢!”袁旭正要离去,呼奴邪唤住了他。 第120章 基础脆弱的同盟   右手贴在胸口,呼奴邪半跪在袁旭面前:“草原上有句话,翱翔的雄鹰,总会让野兔闻之丧胆。公子正如雄鹰,张燕不过是只兔子。屠各左贤王部,愿效忠公子!”   屠各部要的不过是壮大势力,从而进军河套,从浑邪部手中夺回荣耀。   深知他和呼奴邪之间即便达成同盟也会十分脆弱,袁旭却并未拒绝。   再脆弱的同盟,总强过陌路!   上前扶起他,袁旭说道:“不瞒左贤王,袁家正值多事之秋,中原豪雄虎视眈眈,即便见了父亲,也是难以分兵进军河套。”   “公子之言,我已深知!”呼奴邪起身说道:“跟随公子,屠各部尚有希望。若如此消沉下去,莫说讨伐河套,百年后可否存在还是两说!”   点了点头,袁旭说道:“左贤王既有此心,某愿与你达成同盟。若某有一日持掌兵权,且袁家暂无战事,必将助屠各部讨伐河套。”   给了这样的承诺,只因袁旭清楚,用不多久官渡之战就会爆发。   袁家一旦没落,就再没了帮助屠各部的实力。   到时候即使兑现不了诺言,呼奴邪也是没话可说,他也算不上是食言!   话听在呼奴邪耳中,却像是得到了莫大的保障。   他连忙说道:“既得公子允诺,屠各左贤王部,自今日起听凭公子差遣!”   差遣?   袁旭暗觉好笑!   不过是脆弱的利益联盟,待到袁家不再如今日辉煌鼎盛,屠各部会依附谁,还很难说!   与呼奴邪一同出了王帐,袁旭看到的是还在厮杀的匈奴人。   匈奴人相互厮杀,丝毫不留任何余地。   好像他们杀的,根本不是一同居住多年的同胞,而是完全不相干的人。   左贤王在部族中威望不高,忠于他的只是少数。   呼奴邪又是事先做了部署,战斗没用多久就临近尾声。   结束战斗的匈奴人,拖着曾经同伴的尸体,将一具具血肉模糊的死尸堆在空地上。   另一些匈奴人,则押着被俘虏的人到了王帐前。   一个粗壮的匈奴汉子,向呼奴邪行了一礼:“除万王之王大单于之外,最崇高无上的左贤王,我等向您效忠!”   匈奴人说话,总是罗里吧嗦一大套,让袁旭觉着特别有意思。   “擒获前左贤王余孽三百二十七名,请左贤王发落!”也难为粗壮的匈奴汉子,能把话说的这么有条理。   “杀!”呼奴淡淡的说出一个字。   他的决定,让袁旭也觉着惊讶。   三百二十七人,都是曾与呼奴邪一同生活在部族中的同胞。   血浓于水,以往他们像是一家人,彼此之间还有着亲属关系。   说杀就杀!   匈奴人做事,果真不像汉人顾虑重重。   被擒获的三百二十七名匈奴人,排成行跪在空地上。   他们身上捆缚着麻绳,每个人身后,都站着个手持马刀的匈奴壮汉。   呼奴邪命令下达,传令的匈奴人把手搁在脖子前,用力横了一下。   押着俘虏的匈奴人纷纷举起马刀。   刀光闪过鲜血飚射,三百多颗头颅从颈子上掉落,在地上翻滚。   “公子莫怪。”发觉袁旭脸色有些不对,呼奴邪说道:“与我等并非一心之人,只可杀不可留!他们的女人将会分给其他部众,他们的孩子、老人,也会有人照料!”   匈奴人生活在草原上,艰苦的条件造就了他们刚毅的性格。   同时也造就了他们许多常人无法理解的习性。   袁旭并未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置办酒宴,款待袁家公子!”呼奴邪向部众喊道:“今日我屠各左贤王部,将与袁家结盟,永世修好!”   “吼!吼!”匈奴部众纷纷举起手中兵刃,高声欢呼。   与袁家结盟,意味着左贤王部有了坚强的后盾。   只是包括呼奴邪在内,所有的匈奴人都不知道,袁旭在袁家根本没有多少地位。   他的决定,也不可能对袁家产生任何影响。   左贤王部,不过只是同袁旭结盟而已!   王帐内的尸体被人抬出,地面也清扫干净,除了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再没有任何曾发生过厮杀的迹象。   新任左贤王呼奴邪与袁旭并肩坐着,祝公道和马义也被安排了座次。   陪酒的匈奴人,都是在部族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才发生篡夺权势之事,除早先就依附呼奴邪的,其余匈奴人一个个都战战兢兢,生怕说错话惹火烧身。   食物送了上来。   一样素食没有,全是牛羊肉!   常年生活在草原上,以肉食为主的匈奴人,烹制牛羊肉很有一手。   送进帐内的牛羊肉,皮焦肉嫩、油光水滑,让人看着就有食欲。   食物送上,呼奴邪拍了两下巴掌。   帐帘掀开,走进来的是几个匈奴少女。   少女裹着羊皮,香肩半露,浑圆的酥胸也若隐若现。   “我大匈奴女子尚可入公子之眼?”朝袁旭斜了斜身,呼奴邪说道:“她们都是部族中的处女,今日伺候公子,如何?”   微微一笑,袁旭说道:“不瞒左贤王,某已有婚约在身。尚未成婚,不敢与他人苟合。”   呼奴邪露出了失望。   有心献几个处女给袁旭,从而再拉近关系,没想到竟被一口回绝。   汉人的想法还真奇怪!   没有成婚,就不肯与其他女子同寝。   呼奴邪不懂,但也没有多问!   提起婚约,袁旭想到甄宓。   不早些将此地事宜处置完全,袁熙真的会在他返回之前下手!   看出他神情古怪,呼奴邪也在暗暗琢磨。   但凡是人,总会有些癖好,大多男人都对女人都有极大的兴趣,袁旭偏偏并非如此。   他的癖好必定是在别处。   呼奴邪琢磨的是,如何找出袁旭的癖好,从而拉拢他,得到更多好处!   朝几个匈奴女子抬了下手,呼奴邪说道:“献舞!”   几名匈奴女子欠身一礼,纷纷舞了起来。   古铜色的大腿强劲有力,弯腰挺胸无不流露着力量美,与中原舞娘柔美风味完全不同。   袁旭看着,也觉得耳目一新,颇有几分意趣。 第121章 谁又蒙骗了谁   袁熙被逼着寻找董晴。   离开邺城之后,他带人一路打听,沿董家所走的路途行进。   “公子离开上蔡不过数日,董晴怎会有喜?”他的一个随身校尉总觉着有些古怪。   “流言猛于虎,何况还是出自显歆!”冷哼一声,袁熙说道:“传言缜密,竟连董晴月事未至,整日干呕也说的绘声绘色,让人如何不信?”   卫士还是有些茫然。   怀有身孕女子,他并非没见过。   只是从未见过反应如此强烈的。   对传言他始终抱着怀疑的态度。   “公子寻到董晴,倘若无孕如何?”   “还能如何?带回邺城,见了父亲再说!”   袁熙很郁闷!   区区传言,还是一捅就破的传言,只因传的满城风雨且又绘声绘色,他就被赶出邺城寻找曾有数日欢愉的女子。   若每次都是如此,他还不得整日在外,莫说邺城,连幽州也是回不去?   校尉都能看出漏洞的传言,身为河北之主的袁绍竟会看不出来?   袁熙不相信!   他这几日一直在寻思,袁绍究竟在做什么打算!   想来想去,总觉着不妥!   若袁绍故意将他打发出邺城,借着甄宓打压袁旭就不是那么好办!   “董家好似消失了!”寻了数日还没董家的消息,校尉不免有些焦躁:“如此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哪来许多聒噪?”校尉的嘀咕让袁熙烦闷不堪,瞪了他一眼。   校尉低下头,没敢吭声。   此时的邺城。   袁绍与一幕僚正在屋内对弈。   同他对弈的幕僚,生着一张四方大脸,给人留下刚正不阿的印象。   他正是袁绍最为倚重的审配。   审配在河北有着极高地位,私下同袁绍说话也是颇为随意。   “邺城传言,袁公莫非不觉古怪?”落了一子,审配向袁绍问道。   “什么传言?”   袁绍专注于棋盘,回应的很淡。   “显奕公子之事……”   “正南跟了某多年,莫非看不出某心中所想?”。   “袁公是说……”审配面露疑惑:“故意打发显奕公子出城?”   “显歆急了,不给他些甜头,又如何斩杀公孙续、击破张燕?”   只觉着袁熙离开邺城寻找董晴很是奇怪,审配却没想到,袁绍竟是故意为之。   “正南莫非以为,攻破易京是显思之功?”落下一颗子,袁绍的语气依旧十分平淡。   “难不成……”审配更是面露惊愕。   “显歆,都是显歆!”抬眼看着他,袁绍说道:“此子有能,只可惜是个庶生……”   审配没有吭声。   他早听说攻破易京是袁旭暗中谋划。   袁家上下,但凡知道此事的,都以为袁绍被蒙在鼓里。   哪想到他早看透只是不说,反倒把众人给蒙骗了!   “某不晓得上蔡发生过什么,却看得出,自打从上蔡回来,显奕便对显歆有所图谋。”袁绍说道:“显歆可使出如此漏洞百出之策,必是对甄家女子情有所系!”   “袁公是要……”审配没有问出口。   袁绍的决定,极少有人能够改变。   即使他说了什么,对袁绍已经做出的决定,也没有半点作用!   与其说,反倒不说!   袁绍没再说话,浅浅一笑说道:“下棋,下棋!”   应了一声,审配拿起棋子。   得了解释,他还是觉着奇怪。   只为解了袁旭后顾之忧,袁绍可以直接向甄家提亲,撮合二人婚事。   因何绕了如此大的弯子,只将袁熙赶出邺城寻找董晴?   审配实在看不明白。   不知不觉,他将一颗棋子落在了棋盘上。   “正南已是落子,某尚未应对!”棋子才挨着棋盘,他就听到袁绍的提醒。   陡然醒觉,审配陪着笑说道:“只顾思量袁公所说,着实想不通透,心思竟没在棋局……”   “如此怎是某的对手!”落了子,袁绍说道:“今日正南怕是要铩羽而归!”   “袁公棋艺精湛,岂是某可比拟!即便心思在此,也绝非对手!”审配谦卑的应着。   “你呀!”笑着点了点他,袁绍说道:“不说其他,只管下棋!”   “诺!”审配拱手应了!   屠各左贤王部。   袁旭面无表情的站在一处新起的坟前。   坟包下埋葬着公孙续!   他知道公孙家注定灭亡,却没想到从公孙瓒到公孙续,虽不是他亲手所杀,却都因他而死!   临死前,公孙续慷慨激昂的一番话,给袁旭不小触动。   易京破城,公孙家不乏宁死之士。   甚至连尚未成人的小丫头公孙莺儿,也发誓要杀他报仇!   不乏血性的家族,缺少的只是一些运道!   “公子,该回去了!”祝公道小声提醒:“一应之事张将军尚不知晓。”   袁旭没有说话,转身就走。   才转过身,他发现不远处站着一群匈奴人。   领头的正是呼奴邪!   袁旭要走,呼奴邪不便强留,只能带着一群人前来送行。   从身后匈奴人手中接过一碗酒,他迎着袁旭走了上来。   左手端着酒碗,右手贴在胸口行了一礼,他对袁旭说道:“公子请饮下这碗马奶酒,莫忘屠各左贤王部对公子的景仰之情!”   双手接过酒碗,袁旭谢了一声,一饮而尽!   一旁的匈奴人接过空碗,呼奴邪说道:“公子若有差遣,族人无不向前!”   “左贤王之情,旭愧领了!”拱手一礼,袁旭说道:“今日权且告辞,自有重逢之日!”   以匈奴之礼道了别,呼奴邪目送袁旭上了马背。   “左贤王,此人果真足以依赖?”袁旭策马走远,一个匈奴人凑到呼奴邪身后小声问道。   “三言两语化了我等部署,仅凭三人之力,便助我得了左贤王之位。”望着袁旭远去的背影,呼奴邪说道:“只盼屠各部永不与他为敌!”   匈奴人没再说话。   呼奴邪在左贤王部是个众人皆知的强硬派。   部族有事,都是他带人前去处置。   他在部族中有着极高威望,振臂一呼,便会有许多族人追随。   连他都觉着袁旭不能得罪,追随他的匈奴人,当然不敢小觑这位袁家公子。 第122章 非去不可   离开左贤王部,袁旭在祝公道等人簇拥下一路策马飞驰。   公孙续被屠各所杀,张燕面临的只有三个选择。   要么盘踞太行与袁家为敌,要么投效袁家成为附庸。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投靠曹操。   曹操盘踞兖州、豫州,距太行甚远。   投效他,无疑会成为袁家必须剪除的目标。   倘若如此张燕面临的局势将更加危窘。   分析各种利弊,说服他投靠袁家,袁旭还有些把握,前提是没人从中作梗。   与呼奴邪达成同盟,袁旭追问过是何人给他出的主意。   他本以为是郭嘉,从呼奴邪的描述中感觉又不像。   此人比郭嘉年长许多,至少有五十岁开外,而且不像郭嘉那样俊朗飘逸,眉宇间透着几分阴骘。   想来想去,袁旭也没想到究竟会是什么人!   出了主意却不等结果就急于离去,可见他有着更重要的事须做!   或许……   袁旭想到了张燕!   太行一带,除了张燕,并没哪股势力值得此人撇开屠各部不管,争分夺秒的前往。   若他真在张燕处,袁旭行事成功的可能将极其渺茫。   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他决定先回去与张郃商议,做好周密部署,再进行下一步计划。   快马加鞭,不过一日有余,袁旭等人到了绵蔓水岸边。   “将军可在?”到了军营外,他向守辕门的兵士劈头问道。   “在……”兵士才回了一个字,袁旭已策马冲进营地。   看着浪潮般涌进军营的三百骑兵,回话的兵士吐了吐舌头。   “公子这是怎了?从没见他如此心急火燎!”另一个兵士小声嘀咕道。   “定是又有大事!”吐舌头的兵士小声说道:“公子决胜千里,他的想法岂是你我可看透?”   另一个兵士赞同的点着头,没敢再多言语。   进了军营,袁旭翻身下马,向一个迎上来的兵士喊道:“速禀张将军,某有要事商议!”   “诺!”兵士本打算帮他牵住马,得了命令应声找张郃去了。   袁旭带着祝公道和马义径直走向帅帐。   掀开帐帘看了一眼,他发现张郃并不在帐中,应是正在巡查军营。   张郃不在,他并未进入,带着祝公道和马义候在帐外。   得知袁旭回到军营,张郃没做任何耽搁,很快来到帅帐。   “公子!”离的老远,他就拱了拱手:“匈奴之事如何?”   “屠各匈奴已是可用!”回了一礼,袁旭说道:“只是有些变故,须与将军商议。”   见他面色凝重,张郃心知事情必定极其严重:“公子请入帐说话!”   袁旭与张郃进入帐内,祝公道和马义分别立于帐篷两侧,替换了帅帐的守卫。   跟随袁旭从屠各左贤王部返回,他们当然知道,袁旭与张郃将要商议的事情,决定着讨伐张燕的成败。   即使是在军营,他们也决不会允许任何人靠近帅帐!   “公子面色凝重,究竟怎了?”才入帐中,张郃就问了一句。   “屠各左贤王部已宣誓效忠我等。”   “好事啊!”   张郃有些不懂,收伏了屠各匈奴,还有什么值得袁旭担忧的。   “收伏屠各自是好事。”袁旭说道:“只是从彼处某也得来一消息!”   “是何消息?”   “屠各部擒获公孙续,乃是有人暗中指点!”   眼睛陡然睁圆,张郃看着袁旭,眉头拧了起来。   他也感觉到这件事不简单!   屠各与公孙家从未结怨,竟会出手擒获公孙续,必定有着更深层的意图。   袁旭去了一趟,此事应已解决。   更加关键的是,指点屠各如此做的人,究竟有什么打算。   他们想要达到怎样的目的,又是受何人遣派?   “我军驻扎于绵蔓水,屠各而今又效忠袁家。”袁旭说道:“张燕即便有心率军来攻,也会有所忌惮。更何况袁家大举讨伐太行,只如走出家门一般便捷……”   “公子还是要与张燕谋面?”张郃打断了他。   点了点头,袁旭没再说下去。   “不可!”断然否决,张郃说道:“早先某便反对公子与张燕谋面,而今又出了变故,难保那人尚未求见张燕。若他意图于我等不利……”   “是敌非友!”袁旭微微一笑:“不过是想搅浑这潭水,给我等造些麻烦。”   “某先前以为是郭嘉,从屠各左贤王口中得知并非是他。”袁旭接着说道:“据说是个五十余岁,颇显阴骘之人……”   “贾诩!”袁旭才形容出此人形貌,张郃就说道:“此人早年追随牛辅,董卓事败,转投李傕、郭汜,后又侍奉段煨、张绣。张绣投效曹操,才至曹家!”   贾诩的名字,袁旭当然听过。   他从未与此人谋面。   听容貌描述,张郃能猜出是他,只因早年曾与贾诩有过接触。   天下纷乱,谋士众多。   贾诩算是给张郃留下印象极其深刻的。   他智虑过人,然而每每献计都会从自身利益着手,根本不会顾忌百姓如何,杀戮如何。   正因如此,也得了“毒士”之名!   若他果真前往张燕处,袁旭再去必定凶多吉少!   “若真是此人,公子断然不可前去求见张燕。”面带担忧,张郃说道:“贾诩用计阴毒,并非公孙续可比,公子当以大事为重!断不可冲动行事!”   “正是以大事为重,才非去不可!”袁旭说道:“公孙续已死,任由贾诩在张燕面前游说,我军与彼必有一战。虽是有屠各策应,我军依旧不占优势,收伏张燕断不可战!”   看着袁旭,张郃担忧更盛。   相处时日不多,他对袁旭却已有些了解。   这位袁家五公子,心思虽是不少,有时却倔强的让人无奈。   只要充分利用他所担心之事,便可寻到破绽!   以贾诩之能,一旦找到破绽,袁旭想占便宜那是难上加难!   心知无法说服,张郃说道:“公子有何部署,末将一应照做!”   “将军领兵镇守此处,张燕大军若来,某自会差人请屠各发兵策应。”袁旭说道:“至于其他,交于某便可!” 第123章 不过费点口舌   袁旭谋划面见张燕。   张燕也已得到公孙续被杀的消息。   生着满脸络腮胡,张燕肩膀宽阔,腰却比一般人细窄了许多。   剽悍中带着柔软,他给人的感觉与许多将军都是不同!   与公孙续私交甚好,得到消息,他一拳擂在桌上,铁青着脸喊道:“点齐兵马,讨伐呼奴邪!”   起身正要离开,屋内一人阻止道:“将军要去做甚?”   阻止他的,是个大约五十多岁,胡须花白的文士。   张郃若在,必可一眼认出他就是贾诩!   张燕愤懑道:“公孙续与某乃是故交,易京之战某未尝救下公孙老将军,而今故人被杀……”   “那又如何?”贾诩打断张燕:“呼奴邪亲近袁家,将军莫非以为无利可图?”   “贾公何意?”张燕锁起眉头。   “擒获公孙续,呼奴邪自欲从中得些好处!”贾诩冷冷一笑:“他做了左贤王,将军莫非以为是轻易上位?”   “贾公之意……”   “公孙续被杀,幕后操控者乃是袁家!若要成事,须借屠各制约屠各!待到彼自乱起,再为故人报仇不迟!”   “如何做到?”   “呼奴邪夺了左贤王之名,并未经屠各单于首肯!将军只须差人前往,告知反叛一事!”   “屠各单于?”张燕冷笑道:“素无大志,怎可与谋?”   “素无大志只因实力不足!”贾诩说道:“将军许以相助,他又怎会放纵部族叛乱?呼奴邪不治,各部夺权纷起,单于之位如何保得?”   张燕顿时恍然,抱拳说道:“闻贾公之言,某如梦方醒!”   “且莫召集兵马!”张燕对屋内卫士说道:“选一口齿伶俐者,前往屠各王庭走上一遭。”   “诺!”卫士应了一声。   他正要离开,贾诩说道:“此人离去之前让他先来见某!”   看向张燕,卫士并未立刻答应。   张燕点了点头,他才拱手退出。   目送卫士离去,张燕说道:“袁绍定是傻了,某麾下十万精兵,他却只遣一个庶子前来……”   “庶子?”冷冷一笑,贾诩说道:“莫要小看了这位庶子!”   看着贾诩,张燕满脸迷茫。   庶子,顾名思义是小老婆所生!   虽有名份,地位却不会太高。   要权没权,要势没势,一应所为多受掣肘!   张郃所部不过区区三千兵马!   以一庶子配以三千人马,讨伐坐拥十万大军的张燕,任谁看来袁绍都是疯了!   贾诩之言,却表明他对袁旭十分看重!   “袁旭行事看似毫无章法,细细想来却大有道理!”贾诩说道:“当日袁绍许他做个校尉,引领五百兵马前往上蔡,他却只领县尉之职,可知因何?”   “傻了!”鄙夷一笑,张燕说道:“校尉虽不尊荣,却是有些实权,岂是区区县尉可比?”   “将军如此说,恰是真傻了!”贾诩摇摇头:“五百兵马,在一县之内确是不少。且校尉说话,身为县令的甄逸也是不敢顶撞。领了校尉一职进入上蔡,当地官商谁敢在他面前表露真心?袁谭、袁尚等人对他多有留意。行事稍稍乖张,为众嫡子所忌惮,他又怎会活着离开上蔡?”   “袁谭本不信他,却不知他用何法,使得袁谭不惜远离青州,也要到邺城保他周全!”   满脸愕然,张燕说道:“此人谋算竟是如此之深……”   “何止!”贾诩冷哼一声:“听闻此人遇美不求,唯恋甄宓一人。世间男子多在美色折腰,他如此做派却是少了许多破绽……”   “遭逢此人,某当如何?”张燕此时才觉着心惊肉跳。   “且待屠各乱起,静观其变!”   屠各王庭,距太行百里之遥。   张燕派出的人,快马加鞭走了两日才赶到地界。   如贾诩所料,屠各单于并不愿理会左贤王部发生的叛乱。   使者遵照贾诩所授晓以利害,并且许诺张燕可发兵驰援,才说服他下决心讨伐呼奴邪。   决定面见张燕,袁旭并未立刻成行。   在那之前,他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置。   张燕派出使者前往屠各王庭,袁旭也发出探马,密切留意王庭动向。   不过数日,探马就传回消息,屠各单于发兵讨伐呼奴邪,大军已在路上。   绵蔓水距呼奴邪部族并不很远。   探马传回消息的当日,呼奴邪也派出使者前来求见。   袁旭当即于帅帐召见使者。   帅帐中,张郃端坐首位,袁旭坐在侧旁。   帐帘掀开,使者跨步进入。   他看了张郃一眼,向袁旭行了个大礼说道:“屠各左贤王使者,拜见公子!”   抬了下手,袁旭向他介绍张郃道:“此乃是我军主将!”   “见过将军!”向张郃行了一礼,使者的态度却不像对袁旭那么恭谨。   张郃并未在意他的态度,点了点头算做回应。   使者见过张郃,袁旭问道:“贵使前来所为何事?”   “大单于听信张燕,降罪左贤王!”使者说道:“兵力数倍于我,左贤王无奈,只得请公子协同破敌!”   “此事某已晓得!”袁旭说道:“贵使请回报左贤王,发动部族勇士整兵备战!某自会为他求见大单于,尽力化解此事!若是不成,说不得是要厮杀一场!”   “公子前往,岂非……”袁旭说出要求见大单于,使者吃了一惊。   大单于已经发兵,此时前往说情,无异羊入虎口。   “某与左贤王乃是挚交,只为友人,凶险也是顾不得了!”袁旭说道:“贵使依某之言回复便可,其余之事某自有计较!”   心中感激莫名,使者毕恭毕敬的行了个大礼,告退离去。   “公子真要前往?”张郃面露忧色问了一句。   “不过费些口舌而已!”淡然一笑,袁旭说道:“屠各势衰,怎敢得罪袁家?此事当可轻易化解!呼奴邪野心颇重,必不可使他得了夺取大单于之位的口实。某此次前去,节制呼奴邪倒比化解危局更紧要些!”   “既是如此,公子因何还要他整兵备战?”   “不说的严重些,他怎会担某天大人情?” 第124章 要命的人情   屠各大单于发兵讨伐呼奴邪。   派往绵蔓水的使者,只用了两日就在左贤王部与袁军驻地之间走了个来回。   王帐中,呼奴邪向使者问道:“五公子果真要见大单于!”   “不敢欺瞒左贤王!”使者低头应道:“公子还说,为友人明知凶险也顾不得了!”   呼奴邪满脸愕然。   “大王……”帐内坐着的一个匈奴人说道:“公子果真……”   凝视帐帘,呼奴邪说道:“屠各势衰,五公子却肯视我等为友!”   帐内的几个匈奴人都没说话。   袁旭的决定,出乎他们的意料。   大单于发兵是受了张燕蛊惑。   有张燕依托,他又怎会忌惮驻扎于绵蔓水的区区三千袁军?   包括呼奴邪在内,所有匈奴人都认为袁旭此去必定凶多吉少!   疯狂的决定!   为解友人危急,甘冒杀身之祸的疯狂决定!   猛然站起,呼奴邪说道:“五公子若有差池,我等如何心安?与大单于之战既不可免,前去厮杀便是!怎可牵累友人以身犯险?”   “召集族中勇士备战!我去阻止五公子!”交代了一句,呼奴邪快步走出王帐。   几个匈奴人并未反对。   发源于草原,保留着游牧民族野性的他们,对英雄有着莫名的崇拜!   与袁旭接触不多,他的所作所为却折服了左贤王部的每一位勇士!   没人愿眼睁睁看着英雄送死!   尤其是看着视他们为友的英雄因他们而死!   有敌来犯,无非一战!   “召集勇士,准备厮杀!”一个匈奴人站了起来,向其他人喊道:“为左贤王!为五公子!”   众人纷纷起身,一个个昂首挺胸走出王帐。   出了王帐,呼奴邪带着几个族人跨上骏马一路向绵蔓水飞驰。   距离虽不很远,策马飞奔也要将近一天!   沿途耳边尽是风声,呼奴邪片刻也不停留,只顾催促骏马加快行进。   他身后的几个匈奴人,也是半句怨言没有。   他们已听闻袁旭的抉择!   身为袁家公子,竟为了族人甘冒生死求见大单于,每个左贤王部众都满怀着震撼和感激!   马蹄砸在山间道路上,伴着阵阵蹄声,数骑骏马身后卷起一片弥漫的烟尘。   一路不眠不休,呼奴邪等人甚至连水都没喝几口。   直到夜色深沉,他们终于渡过绵蔓水来到袁军营外。   “屠各左贤王求见五公子!”勒住骏马,呼奴邪喊道:“烦请呈报!”   “公子不在军中!”守辕门兵士的回答,让他心中一凉:“一早离去,说是要见屠各大单于!”   愕然坐在马背上,呼奴邪嘴巴微微张着。   一路飞驰片刻不敢耽搁,怕的就是未能阻止袁旭。   没想到还是来晚了!   得到呼奴邪赶来的消息,张郃带着几名卫士迎出辕门。   离辕门尚有二三十步,借着营中火光,他看见夜色中伫立着几匹骏马。   马背上清一色是裹着羊皮,袒露半边肩膀的匈奴人。   “末将张郃,见过屠各左贤王?”出了辕门,张郃向呼奴邪拱了拱手。   见有人迎了出来,呼奴邪下马回了一礼:“屠各左贤王呼奴邪,见过将军!”   “敢问左贤王,因何深夜造访?”   “得知五公子因我等部众前去求见大单于,特来阻止!”   呼奴邪的回答带着掩饰不住的焦躁。   张郃看得出他是真情流露,并无半分虚情。   袁旭离开军营前,曾对张郃说过呼奴邪会来,而且必是夜间造访。   一应细节竟全被他猜中!   张郃对袁旭的信任,也是瞬间飙升。   “公子一早便离去,末将百般阻止……唉……”叹了一声,张郃满脸无奈:“公子只说友人受扰,怎可旁观,不顾劝阻毅然离去!大王前来,怕也是难以说服……”   “即便是捆……”打断张郃,呼奴邪冒出一句,随即又觉着不妥,啐了口唾沫说道:“何人敢捆公子,屠各左贤王部必与之血战到底!即便是抬,也得将公子留下,断不可使之深陷险境!”   “公子留话,请左贤王莫要担心……”   “怎会不担心!”懊恼的在大腿上重重擂了一下,呼奴邪说道:“公子此去凶多吉少!万一……”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话锋一转:“将军告辞,我这便回部族召集勇士,公子若是有恙,部族哪怕只剩最后一人,也誓将王庭踏平!”   “左贤王不可鲁莽!”心知袁旭计划已成,张郃假意劝道:“以公子辩才、智虑,或许无虞!”   “只是或许,并非绝对!”草草行了一礼,呼奴邪翻身上马说道:“告辞!”   带着几个随从,他片刻没做逗留策马往来时的路奔回!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呼奴邪竟丝毫不觉倦乏!   跟随他的几个匈奴人,也是个个胸中热血沸腾,恨不能尽早与王庭一战!   为了部族安危,一个汉人竟冒如此风险,前去求见大单于从中调停!   望着呼奴邪离去的背影,张郃嘴角浮起淡淡的浅笑。   简短的几句对话,他已看出,屠各匈奴正如袁旭料想,已如一盘散沙。   大单于王庭在各部族之间毫无威信可言。   身为左贤王,呼奴邪竟说出将王庭踏平的话来!   由此也可看出此人胸怀壮志,一旦让他得势,假以时日屠各匈奴必会崛起!   强势匈奴的崛起,对中原并非幸事!   北方边陲若要不乱,就要想方设法保持匈奴之间的均衡。   留着庸碌无为的大单于,虽不足以节制各部族,却可延续屠各匈奴内部的均衡,保得中原不受异族入侵之苦。   至于呼奴邪,也是需要留着!   他的野心,正是屠各匈奴内部制衡的关键。   只要这种平衡不被打破,数十年甚至上百年,中原都不会再因外族入侵而民不聊生!   圆圆的月儿悬于半空,向大地铺洒着清冷的光辉。   仰脸望向圆月,张郃心中一片感慨!   以弱胜强诛杀公孙续,而今又做出制衡匈奴,以屠各之力收伏张燕的策略!   五公子。   世间还有没有你做不到的事情? 第125章 去吃匈奴人的烤肉   夜色笼罩下的太行。   苍茫大山此起彼伏,俊秀山峦相互层叠。   山坳中,十数人环坐在篝火前。   袁旭握着串起一块肉的树枝,放在篝火上烘烤。   “公子,某也来烤!”马义等的心焦,也想帮忙。   祝公道朝他后脑勺抽了一巴掌:“公子手艺岂是你可相比?闹什么闹?”   揉着被打疼的后脑勺,马义说道:“公子给我等烤肉,如何心安?”   经他点醒,众人也顿觉不妥。   袁旭毕竟是军师,他们只是此行的随从。   马义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哪有军师给卫士烤肉?   “公子,要不……”祝公道小声说道:“肉……”   “你等吃肉便可!”专注的烤着肉,袁旭说道:“马义满嘴跑烈马,你等信他?”   马义撇了撇嘴没有吭声。   “你先吃!”袁旭将最先烤熟的一块递给马义。   刚还说袁旭烤肉不妥,他却抗拒不了肉香的诱惑,接过肉大口啃了起来。   看着他的吃相,其他人都吞咽起唾沫。   太香了!   弥漫的香气连山风都吹拂不去……   “滚边上吃去!”祝公道踹了马义一脚:“就你一人吃,故意馋我等?”   翻了他一眼,马义拿着肉站起来:“吃完再和你计较!”   “李疆,取肉来!”袁旭招呼一旁的卫士。   应声取肉的,正是曾在上蔡利用过念儿的李姓卫士。   来到太行,袁旭每次出外都会带他。   俨然把他当成了贴身护卫。   李疆也没让他失望,无论在何处,他都时刻保持着警觉,像是在弥补当初在上蔡犯下的过错!   取来肉递给袁旭,李疆朝四处望了望。   “公子,此处乃是山坳,倘若……”总觉着附近地形不妥,李疆提醒了一句。   “倘若遭遇埋伏,我等一个也跑不了!”一边烤着肉,袁旭一边说道:“某也从未想过要跑!”   离开绵蔓水赶了整天的路,他们所处的地域,离屠各单于大军已是不远。   袁旭不单选择了山坳露营,甚至还点起篝火烤肉。   任何有行军经验的人都会认为他是大胆到肆无忌惮!   一块快烤肉递给卫士,袁旭并未给自己留下。   望着夜色中苍茫的群山,他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公子不吃?”咬了一口烤肉,祝公道说道:“山里夜寒,腹中有食也暖和些。”   “匈奴烤肉更可口些。”袁旭微微一笑:“你等吃饱了,便是吃不到匈奴人的烤肉!”   “又非左贤王部族,即便有匈奴,怎肯给我等烤肉吃。”祝公道一脸不信。   “怎的?”看着他,袁旭问道:“不信匈奴人会请我等前去吃肉?”   摇了摇头,祝公道狠狠咬了一口烤肉。   他才不信屠各单于会像呼奴邪一样友好!   呼奴邪是盟友,屠各单于却是受了张燕蛊惑发兵前来的敌人!   敌人请他们前去吃肉?   除非匈奴人都傻了!   袁旭咧嘴一笑,仰躺下去:“不出今晚,就会有人请我等吃香喷喷的匈奴烤肉!至少会请某前去!”   离他们一里开外的山坡上,十多个屠各匈奴骑着马,远远望着山坳中星点跳蹿的火苗。   “开战在即,何人还会来此?”一个粗壮汉子眉头紧锁,自语着嘀咕了一句,随后一招手:“随我前去看看!”   十多个匈奴人策马下了山坡。   不过片刻,他们来到了袁旭等人近前。   见了身穿袁军衣甲的众人,匈奴人纷纷抽出马刀,领头汉子喝问道:“你等何人?”   匈奴人拔刀的同时,祝公道等人也提起了兵刃。   双方对峙,气氛顿时紧张。   从众人身后走出,袁旭面带浅笑,拱手一礼说道:“袁家五子旭,见过尊驾。敢问尊驾何人?”   “屠各右谷蠡王。”粗壮汉子回了袁旭,随后又问道:“我等与袁家并无仇怨,你等因何来此?”   “既无仇怨,尊驾因何拔刀?”袁旭说道:“才见我等便剑拔弩张,尊驾以为可否合适?”   被问的一愣,右谷蠡王将马刀入鞘。   他身后的匈奴人也纷纷收起刀。   祝公道等人当然不会持着兵刃与之对峙,也是纷纷收起兵器。   “我等于此巡视,见阁下等人,当然要上前查问!”并未下马,右谷蠡王行了个匈奴礼说道:“若非紧要之事,阁下明日一早请速速离去。”   “还真是有紧要之事。”袁旭说道:“关系到屠各存亡之事。”   吃了一惊,右谷蠡王脱口问道:“阁下何意?”   虽是没再拔刀,他语气中却流露着警觉。   “敢问大单于可是要讨伐呼奴邪?”   袁旭提起呼奴邪,右谷蠡王警觉更盛:“阁下究竟何意?”   “有些话只可与大单于说。”   “阁下之意……要见大单于?”   “莫非右谷蠡王以为,可代大单于做出决断?”   再次将右谷蠡王问住,袁旭依旧面带浅笑,很是玩味的看着他。   眼角抽搐了几下,右谷蠡王冷冰冰地说道:“不敢!”   敛起笑容,袁旭一本正经地说道:“既是如此,烦请尊驾引荐!”   右谷蠡王并未立即答应。   他不知道袁旭究竟想与大单于说什么!   或许根本什么不说,另有图谋也说不定……   “阁下可敢独自前往?”右谷蠡王突然问道。   袁旭身旁数人,个个看起来都不是好招惹的角色。   尤其提着熟铜棍的祝公道,虽是年少却一脸凶戾,多看一眼都让人心生寒意。   带着这些人去见大单于,万一……   虽是右谷蠡王,可他却担待不起干系!   提出要袁旭独自前往,卫士们齐齐上前,祝公道眼睛一瞪问道:“汝乃何意?”   被他们气势逼的朝后退了退,右谷蠡王竟没想出该如何辩解。   袁旭微微一笑,屏退诸人:“又非龙潭虎穴,有何不敢?烦请尊驾引路!”   “公子……”祝公道等人当即便想阻止。   止住他们,袁旭说道:“你等在此候着,天色未明某便可回!”   “尊驾,请!”祝公道尚未说话,袁旭已向右谷蠡王比划了个请。   “请!”右谷蠡王侧马立于一旁。 第126章 存亡之秋浑然不觉   屠各军营距袁旭遇见右谷蠡王的地方不远。   在十多名匈奴人的簇拥下,袁旭策马飞奔,很快到了匈奴大军前。   成片的帐篷彼此相接,营地内每隔数步就点燃着一团篝火。   彼此相映的火光,将许多帐篷照的一片雪白!   屠各匈奴虽已没落,却从未忘记游牧的天性。   行军打仗,扎营下寨还是颇有章法!   一两百年来,屠各族人生存在夹缝中,游走于西北从未有过像样的聚居地。   他们的野性多被磨灭,许多人忘记了厮杀,忘记了四处抢掠。   大单于就是其中一个!   他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活着。   正因有这样的想法,袁旭才决定力保他执掌屠各,而不是全力扶持强硬的呼奴邪!   呼奴邪可用,也只是与张燕对峙时是个助力。   一旦太行之事平息,屠各需要的,还是个温和的首领!   屠各的强大,意味着中原将会承受另一场血与火的洗礼!   身为汉人,袁旭绝不会允许他们过度膨胀,以至于无法驾驭!   来到王庭,他要做的就是协调彼此力量,达到对他最有利的制衡。   既不会危害中原,与张燕对峙时,还可从中策应!   单于本没打算讨伐呼奴邪,甚至想过干脆让他做了左贤王求个安稳。   张燕的使者却力陈利害,告知他呼奴邪之事只是屠各乱起的先端。   呼奴邪杀左贤王取而代之,将来就会有人觊觎单于之位!   即便如此,对讨伐呼奴邪,他还是有些迟疑。   若非张燕答应必会发兵驰援,他绝不会召集部众,向呼奴邪宣战!   夜色已深,单于搂个赤条条的匈奴少女早进入了梦乡。   睡的正沉,帐外传来一个声音:“大单于,右谷蠡王带回袁家公子……”   梦境中的单于猛的坐起。   “再说一遍!”他向帐外喊道。   匈奴少女睡的正沉,被他喊声惊醒,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右谷蠡王带回袁家公子!”帐外之人再次说道。   睡意全无,单于很是疑惑,袁家公子深夜来此要做什么?   从张燕使者口中得知,呼奴邪斩杀左贤王夺取部族,正是有袁家公子暗中帮扶。   沉默片刻他才说道:“告知诸王,聚于王庭接见袁家公子!”   河北袁家家大业大,最近又击破公孙家。   莫说区区屠各,就是如日中天的浑邪部,也不敢招惹他们。   他当然不会蠢到与袁家交恶。   袁旭来了,先看他说些什么。   当然,在那之前,要给他一个下马威才成!   否则他也不知道,屠各并非好欺!   单于之令下达,屠各诸王纷纷聚集王庭。   匈奴王庭与汉家朝廷不同。   它没有金碧辉煌的宫殿,也没高深威严的院墙,有的只是比其他帐篷大了许多的王帐。   单于坐在王位,诸王分别坐于两侧,每个人都看向帐帘,等待袁旭的到来。   诸王都在,唯独缺了左贤王。   袁旭已打探清楚,单于与左贤王并非亲兄弟,而是有着血缘关系的堂亲。   如此一来,事情好办许多。   到了王庭外,袁旭发现帐帘前分两列立着二十多名手持马刀的匈奴勇士!   右谷蠡王从勇士之间走过,袁旭也要经过时,勇士齐刷刷的将马刀斜斜交叉,在他头顶结成一条刀道。   朝左右看了看,袁旭停也没停,径直走到帐帘前。   他每从两个匈奴勇士面前走过,他们都会还刀入鞘笔直挺立。   钢刀入鞘锃然而鸣,却根本没让袁旭产生半点紧张。   屠各单于不敢动他!   如此举措不过虚张声势!   “公子少侯!”右谷蠡王招呼一声,掀开帐帘钻了进去。   不过片刻,一个匈奴勇士走了出来:“大单于召袁家公子入内。”   袁旭动也没动。   “召袁家公子入内!”   他还是没动。   “阁下可是袁家公子?”勇士急了,向袁旭问道。   “是!”袁旭傲然说道:“袁家乃是汉臣,只奉汉家朝廷召见,单于称召怎可入见?”   “若要相见,须说个请字!”   匈奴勇士无奈只得折入帐内。   待到帐帘再度掀开,方才的勇士说道:“大单于请袁家公子入见!”   进入王帐,袁旭看了看在坐诸王,最后目光落到大单于身上。   大单于,绝对当的起一个“大”字。   浑身肥肉,敦敦实实坐在那里,像极一只松软的巨型皮球!   让人不免遐想,捏上一把手感一定不错!   自袁旭入帐,单于视线就没从他脸上挪开。   张燕使者曾特意嘱咐,一定要小心袁家五公子!   本以为是怎样了不得的人物,没想到却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   面红齿白仪容俊美,身披铜甲更显英气逼人,以汉人眼光审视,绝可算是翩翩美少年。   可在马背上生长的匈奴人看来,他却是单薄了些。   以他的身板儿,大单于真怀疑是否能压得住战马!   “袁家五子旭,见过大单于!”行了一礼,袁旭说道:“得知大单于兴兵讨伐呼奴邪,在下特来做个和事之人!”   “呼奴邪以下犯上,行了谋逆之举,公子莫非要为他开脱?”单于冷冰冰的问道。   “袁家有意结交屠各,左贤王从中阻挠,呼奴邪将之诛杀,某虽未有参与,却并不觉着不妥。”   此言一出,帐内诸王顿时哗然。   虽没承认参与诛杀左贤王,他却对呼奴邪的谋逆表示赞同。   有人正要质问,单于先发了话:“公子可知此乃何处?”   “屠各王庭!”   “既是知晓,可知性命已在我等之手?”   “取某性命,屠各灭族,大单于不会不知如何抉择?”   屠各没落,袁家正值鼎盛。   敢说杀他一人屠各灭种,袁旭必是有着绝对的把握。   单于当然不敢以举族存亡赌一时之气。   “公子意欲何为?”脸色铁青,他向袁旭问了一句。   “屠各已至存亡之秋,诸位莫非浑然不觉?”并未直接回答,袁旭反倒向单于和诸王问了一句。   诸人面面相觑,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匈奴人问道:“不知公子此言何意?” 第127章 并非全无应对之策   环顾诸王,袁旭最终看向单于:“敢问屠各部众尚存多少?”   没人回答!   屠各部众已是不多,生存艰难的他们若被人看出大不如前,存在于世的可能更是渺茫。   “左贤王部不过两千余勇士。”袁旭要的并不是回应,他接着说道:“除单于外,何人部众比左贤王更多?”   还是没人回答。   屠各诸王后脊梁却已渗出了冷汗。   袁旭只与左贤王一部有过接触,就看出屠各衰落至此。   包括单于在内,在坐的每个人都萌生了杀他的冲动!   然而他们不敢!   忌惮袁家当然是最关键的原因,还有一层因由,袁旭已回过军营,屠各现状对袁军来说早不再是秘密。   为守住不是秘密的秘密,引发一场足以灭绝全族的战争。   匈奴再不及汉人心思细腻,也决不会做出如此愚蠢的决断!   “族人已寥落至此,单于与诸位大王尚欲做亲者痛而仇者快之事,某为外人,也是心痛不已!”袁旭说道:“此战若开内斗不断,部众死伤无数外敌趁虚而入!不出数年再无屠各!”   “袁旭!”愤怒至极,单于胖脸颤动牙关紧咬,强压怒火说道:“本单于敬你是袁家公子,若再出言不逊,莫怪我屠各无情!”   “某不忍屠各灭族,特来调停,却成了俎上鱼肉!”冷冷一笑,袁旭说道:“若传扬出去,岂非让人笑掉了门牙?”   脸色铁青,单于怒目瞪着他。   在坐诸王个个眸中露出杀机,王庭内的气氛陡然紧张。   需要的效果已经达到,袁旭正色说道:“单于明鉴,试想讨伐呼奴邪,死难者将是何人?”   眉头一皱,单于问道:“公子究竟何意?”   “王庭讨伐左贤王部,乃是不借外力自家反目,死者均为屠各族众。”袁旭说道:“太行一带,我袁家并未驻扎太多兵马,仅张郃将军率三千将士阻住张燕东进之途,与屠各从未有过摩擦。反倒是张燕……”   说了一半,袁旭没再说下去。   即使只是半句,却让王庭内的诸人面露诧然!   张燕坐拥十万之众,与屠各虽是从未有过战斗,却在逐步蚕食周边,压缩了族人的生存空间!   细细一想,袁家还真是没对屠各造成任何生存上的威胁,反倒是张燕,时常让屠各族人觉着连喘息都极其压抑。   “呼奴邪擒获公孙续,欲以之为礼同我袁家修好!”袁旭接着说道:“左贤王却不肯交出,大有将公孙续放走的念头。家父曾有严令,不惜一切也要得到公孙续人头。试问诸位,倘若依着左贤王,可会得罪袁家?”   “袁公怎会如此?”明白袁旭话中之意,单于还是问了一句。   “左贤王之举,必将使得家父认为屠各与公孙续交好。大人一怒遍野尸孵,袁家将士来此,试问诸位可能抗衡?”   单于惊的一身冷汗,视线在诸王脸上扫了一圈。   没人敢和他对视。   心知事态严重,刚才还对袁旭极其仇视的诸王,此时都是面如死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若呼奴邪做了左贤王,单于可通过他与袁家结交。”袁旭说道:“待到袁家击破张燕,屠各也可得以喘息!加封呼奴邪为左贤王,屠各当可免去自相残杀之祸!”   “呼奴邪狼子野心……”单于锁着眉头:“敢杀左贤王,待到羽翼丰足难保不杀本单于!”   “他不敢!”袁旭断然说道:“左贤王部与王庭相去甚远,更何况……”   袁旭没再说下去,面带浅笑看着单于。   “公子有话,只管言明!”正听到紧要处,袁旭突然止住话头,单于顿觉焦躁,赶忙催促。   “树无根不活,水无源不流!”袁旭说道:“若无根基,左贤王又如何在大单于面前掀起风浪?”   话说的再明白不过。   单于生的肥胖,脑中却并非全是肥油。   当即明白袁旭话中之意,他却没做半点表示。   太行一带,张燕的势力毕竟不容小觑。   结交袁家,必将得罪他……   看出他还在迟疑,袁旭问道:“单于莫非在权衡究竟讨好张燕,还是与袁家交好?”   被问的一愣,单于露出一抹尴尬。   他正要否认,袁旭说道:“张燕盘踞太行,麾下兵马众多。若无我袁家制衡,单于以为……”   止住话头,袁旭冷笑了两声。   两声冷笑,犹如两记重锤砸在单于心窝。   袁家这些年与张燕、公孙瓒之间征伐不断。   盘踞太行的张燕,和袁家打的如火如荼。   若非袁家节制,坐拥十万大军的张燕又怎会不向外扩张?   拓展地盘之前,他最先要做的当然是稳固后方。   同在太行的屠各匈奴,必是首当其冲成为他征服的目标!单于额头渗出了冷汗。   “召集部众讨伐左贤王部族,杀伐之后屠各人丁更加寥落!”袁旭摇了摇头,满脸的悲天悯人:“袁家心思尽在中原,节制张燕并非长久,可否卖某一个人情,饶过呼奴邪,与袁家交好尽在单于决断!”   “某话尽于此,告辞!”向单于行了一礼,袁旭又朝帐内诸王拱了拱手,向帐帘退去。   “公子且慢!”才退出两步,单于就将他唤住,面带颓丧地说道:“容本单于再想想……再想想……”   袁旭进入匈奴王庭,张燕和贾诩也在谋划下一步的举措。   “没想到袁旭竟有如此胆魄,敢前往匈奴王庭。”说话时,张燕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失望和烦闷。   “某也未有想到!”淡然一笑,贾诩说道:“有他一搅,屠各应是不会乱起!虽被袁旭破了一局,我等却并非全无对策!”   “愿闻贾公教诲!”   “张郃屯兵绵蔓水,将军若前往攻伐,呼奴邪与袁军遥相呼应两面夹击,虽非必败,一时片刻也难以击破敌众!”贾诩说道:“某以为,将军可趁此机会攻城夺地,诱使张郃舍弃防线。一旦寻到战机,凭借兵马众多,当可一战破之!”   “贾公以为,我军攻打何处最为妥当?” 第128章 董家新主   袁旭深入屠各营中,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诸王息了兵祸。   夜晚才过,消息就传到了呼奴邪耳中。   松了口气的同时,他也知道欠了个人情!   左贤王部,部众虽是不少,却是无力与整个屠各为敌!   袁旭不避刀俎求见大单于,莫大人情,呼奴邪这辈子怕是还不清了!   放弃讨伐呼奴邪,屠各单于并未退兵。   上万勇士依袁旭建议扼守北进要道,谨防张燕恼羞成怒发兵攻打屠各!   屠各、袁军,隔着绵蔓水,对张燕大军形成夹击之势。   呼奴邪的危局已解,与屠各的同盟也已达成,袁旭知道,真正的战斗刚拉开帷幕。   面见张燕虽在计划中,然而不把他打疼,张燕绝不会轻易向袁军投降!   离开屠各大军,祝公道等人护送袁旭一路向绵蔓水飞驰而去。   策马奔驰,祝公道对袁旭说道:“公子胆气真壮,独自一人也敢深入敌营。我等都是捏了一把冷汗!”   “已不再是敌人!”袁旭说道:“屠各虽已没落,我军讨伐张燕却是莫大助力!”   “若非公子,屠各单于应已进攻呼奴邪!”马义说道:“说来说去,还是公子运筹帷幄促成此事!”   袁旭没再说话。   如果没有他,事情还会像今日这样?   他不确定,或许没有他,也会有另一个人促成此事!   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   他最担心的还是甄宓。   到目前为止,他没发现所作所为给这个时代带来多少改变,即使有些改变,也只是微不足道的细小差异。   真正大的走向依旧遵循原有轨迹。   张燕应是投效袁家,官渡之后再度反叛。   怎样才能让他彻底归属于袁家?   多了张燕这支力量,官渡的结果很可能会是另一种局面。   沿途袁旭只是稍作休整,与众人一同吃些干粮饮了些水。   回到绵蔓水,袁旭等人还没到辕门,张郃从军营里迎了出来。   老远他就朝袁旭拱手行礼:“公子,可算回来了!”   “将军!”袁旭下马回了一礼。   “公子虽说无虞,末将还是难免担忧!”与袁旭并肩进入军营,张郃说道:“如公子所料,呼奴邪曾来过军营。”   “屠各已是同盟,只要袁家势盛,他们就会忠心不二!”袁旭说道:“某本应前去与张燕谋面。经屠各一事,形势越来越复杂,不打上两场,怕是难以使之折服。”   “敌军数十倍于我,公子有何谋算?”   “我军驻扎于此,虽说并未临近城池却也不远。静观其变,再做计较!”   袁旭解决了屠各之事,离开邺城的袁熙,此时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   董家像是蒸发了一样,他派出的人四处打听,始终没探查出个结果。   其实董家并不是消失,只不过袁熙找错了方向。   他始终认为,离开上蔡之后,董和会进入兖州,或者前往青州。   毕竟这些地方商业贸易相对发达,商贾之家重振旗鼓更有可能!   然而他猜错了!   董家被迫离开上蔡,一路东进,进入了豫州与兖州交界。   家财尽在上蔡,随身带着的只有细软而已。   偌大家业一朝落入他人之手,董和整日郁结,再兼行路劳顿,没几日就一病不起。   虽是延医请治,最终还是没能将他留住,进入豫州之前,董和亡故!   草草葬了董和,董家长子董正带着全家来到豫州境内的一处小村。   曹操治下,豫州多年未曾发生战事,村子倒也祥和安宁。   安顿下来的前两日,村民们对董家的突然造访很不适应。   一些村民甚至找过里长,要将衣着华贵却连马车都没有的董家上下赶出村子。   里长是个不过三十岁的汉子。   相比于老迈者,他要开明许多。   总觉着董家与众不同,他也曾与董正长谈两次。   董正当然不会说出真实情况,只以家道中落搪塞。   里长倒也没有深究,允许他们暂且在村中安家。   董家家大业大,不算随行的仆从仆妇,只是家中女眷就有数十人。   住进村子,原本宽敞的小村顿显拥挤。   村民对董家并不友好,董正每每与村民相遇,却总是笑脸相迎。   他与董和不同。   当初董和结交官员,他也曾劝说过。   商贾是贱业,家业虽殷实,官员却根本看不起他们。   官员与商贾结交,无非想从中得些好处!   董和不听,导致家道中落,举族有家难回!   尤其是疯癫了的董晴,更让董正烦闷不已!   被袁熙占了身子,前两日还诊出喜脉,怀了袁家之后倒是无人敢轻视于她。   可她疯傻的情状,但凡家财殷实者,又有何人肯娶?   随意寻个破落户将她安置,董正又如何心安?   带着个仆从站在村口,董正面色凝重的望着村外。   脑海中盘旋诸多烦心之事,一道风景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离村口不远有条小沟,沟边土地甚多,却并未开垦。   “打探一下,彼处可有主家。”指向小沟,董正向家仆吩咐道。   “主人所问之事,小人恰巧听闻。”家仆说道:“小沟为村民取水之用,到了夏季一场暴雨便将两边土地淹没,村民担心淹了作物,并无人去开垦。若说地主……”   “地主怎了?”眉头微锁,董正问道。   朝村里一间破旧草房一指,家仆小声说道:“父母早亡,只余下姐弟二人。姐姐年方十二已是到了出嫁的年岁,只因贫穷又带个七岁的弟弟,无人敢娶!”   “前去看看!”董正招呼了一声。   “主人看他作甚?”家仆小声说道:“贫穷之家,满屋晦气……”   “闭嘴!”冲他瞪了一眼,董正说道:“汝敢保姐弟二人来日不会飞黄腾达?重振董家,或许正应在他们身上!”   家仆低着头没敢吭声。   董正则走向那间破百的草房。   破败的房门虚掩,他还是轻轻叩了叩门。   门缝打开了些,董正看到的是一张脏兮兮的小脸。   “姑娘!”开门的正是这户人家的姐姐,董正拱手说道:“可否容在下入内一叙?” 第129章 春江水美鱼先肥   太行山袁军军营。   将士整日操练积极备战,情绪却并非很高。   接连数日无事,即便是张郃也有些懈怠了。   军营北侧,绵蔓水奔流不息。   河水翻卷着细浪向东奔流,水流声与风声相互交织,谱出一曲优美的韵律。   站在河边,袁旭却无心欣赏眼前风光。   凭借袁家军力雄厚的优势,他成功威慑屠各并且与之结成同盟。   张燕大军并未因此而有半点动作。   越是平静,袁旭越觉着没那么简单。   毕竟张燕军中有被称为毒士的贾诩!   看着流淌的小河,袁旭总觉得正被什么困扰。   “公子!”身后传来张郃的声音。   到了近前,张郃问道:“张燕因何还无动静?”   袁旭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张燕为何如此沉得住气。   屠各与袁家结成同盟,倘若是他,必会发兵扳回一局以做威慑。   张燕没有那么做,他好像根本没在意此事。   太奇怪了……   袁旭看着河面陷入沉思,张郃隐隐觉着有些不妥。   除了牵涉甄宓,张郃从未见他如此凝重。   “公子因何看着河面?”心中疑惑,张郃脱口问道。   “河面……”眼睛陡然一亮,袁旭问道:“将军可觉着河流有些不妥?”   “好像……水位低了些。”张郃很随意的应道:“退潮涨潮、水位高低也是寻常之事……”   “诸军即刻后撤!”没等他说完,袁旭脱口喊道。   虽不明所以,张郃还是当即下令。   命令下达,将士们正打算收拾行装,袁旭的命令再度传到。   “公子有令,无须携带行装即刻撤离!”   袁军将士满头雾水,命令却已下达,他们只得遵令行事。   大军轻装开拔,唯独火头军推着装载粮草的大车跟在后面。   袁军撤离营寨,小半炷香之后,一骑快马冲向上游一座山坡。   贾诩负着手,凝望从坡下流过的绵蔓水。   正对山坡的河流,水位明显高低不同。   上游河道水位很高,到了正对山坡的方位,却像是被拦腰截断,自上而下形成一道飞流直下的瀑布。   瀑布并非天然形成,而是贾诩下令兵士连夜筑造。   他并未将河道完全拦断,还给下游余了些残流。   正因如此,袁旭才没立刻想到上游遭人截流。   截断河流已有些时辰,此时破坝,下游袁军伤亡也会不小。   贾诩却认为还没到最佳时机。   待到晚上袁军睡下……   嘴角浮起一抹森冷的浅笑,他好似看见袁军将士在睡梦中被洪水卷走的场面。   “贾公,袁军突然拔寨!”   骑士冲上山坡,翻身下马飞跑到他面前。   “拔寨?”贾诩吃了一惊:“何时拔寨?”   “就在方才!”   贾诩攥了攥拳头:“破坝泄洪!”   “此时泄洪……”半跪在他面前,骑士提醒道:“袁军已是撤了……”   “某正是告知袁旭,他又料中了!”冷冷一哼,贾诩说道:“他应知晓,好运不会时常相伴!”   “诺!”骑士没敢多说,应声离去。   望着绵蔓水,贾诩脸色越发凝重。   山坡下,十多个兵士飞跑到拦腰截断河流的堤坝前。   几个兵士挥起锹,在泥土堤坝上砍出口子。   被堵住的河水蓄满了力量,口子刚破就顺流涌下,还带走了不少泥土。   水流的冲击力,将口子越撕越大。   堤坝也渐渐显露出崩溃的迹象。   “快跑!”有人喊了一嗓子,十多个兵士掉头就跑。   他们才跑上山坡没几步,堤坝轰然坍塌。   河水卷着泥土涌向下游。   翻卷的水流掀起滔天巨浪,发出雷鸣般的轰响。   望着顺流而下的巨浪,十多个兵士不免咋舌。   若被巨浪拍中,人怕是会像被风卷起的灰尘般渺小。   奉命撤离的袁军走没多远,将士们听到身后传来巨大的轰鸣。   纷纷回头,他们看见翻滚的浪涛带着撕裂一切的决心奔涌而下。   岸边的军营,瞬间被浪涛吞没。   巨浪过处一片凌乱,坚实的木墙也被撕扯的四分五裂!   望着不久前还在操练的地方,袁军将士无一例外都感到一阵后怕。   张郃满脸愕然:“水位虽是降低却并非异常之事,公子如何知晓……”   “只因是在春天。”袁旭说道:“春江水美鱼先肥,又非河流枯竭期,河面下降岂是不寻常?”   经他点拨,张郃这才恍然。   “若非公子,我军此劫难逃!”张郃说道:“敌军既有此着,想必是要过河!”   袁旭摇了摇头:“我军沿河有探马巡视,若是大军,避开探马耳目绝非易事……”   “公子之意……?”   “张燕此举,应有后手!却绝非渡河!”   “如何应对?”   “后撤回防,静观其变!”   敌军在上游拦截河道,袁军若继续驻扎难保不会有什么闪失。   袁旭做出放弃绵蔓水,全线回防的决定。   大军出征前驻扎之处山林丛生,通路只有一条。   虽缺了傍水之利,却好在关隘险要,是处绝佳的防守之地!   更何况屠各匈奴,还与袁军遥遥相望彼此策应!   张燕即便有心进攻,也会忌惮诸多。   绵蔓水岸边,袁军将士曾击破公孙续。   如今却只因一场大水全线后撤!   张郃心有不甘,还是传令道:“全军后撤,返回关隘!”   死里逃生的袁军将士转身向南,极少有人回头张望。   若非袁旭提前发觉,他们之中的许多人此时已被巨浪卷走!   “十万大军!”行进间,袁旭冷哼着自语一句,随后招呼马飞道:“晚间前来见某!”   深知他又有了主意,马飞应了一声。   张郃则向袁旭问道:“公子莫非已有良策?”   “张燕号称十万兵马,除去老弱妇孺,可战之士不过三万!”袁旭说道:“我等回防,却是要留些东西给他!”   “公子打算留甚?”   “须马飞前去方可成事。”并未直接给予回答,袁旭说道:“待到我军反击之日,将军自会知晓。”   袁旭不肯说,张郃也没好多问。   虽是三军主将,一应决策还是袁旭在做。   此时的张郃,与袁旭才到太行时心态已完全不同。 第130章 注定是个屠夫   临近日暮,张合选了处山坡下令驻扎。   距袁军将士稍远,袁旭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他面前站着一身戎装的马飞。   马飞与马义虽是叔侄,却只比他大了五六岁。   月光披在身上,铜甲泛着黯淡的清辉,他肃容而立,虽不似袁旭倜傥潇洒,却也透着勃发英姿!   “某交代之事,可全记牢!”袁旭凝重的问了一句。   “公子放心!字字不忘!”   “可否击破张燕,尽在汝身!”袁旭说道:“断不可有半点疏漏!”   应了一声,马飞说道:“纵然是死,某也决不敢坏了公子大计!”   “你这人!”咧嘴一笑,袁旭说道:“总说些不吉之言!记住,要活着!某要活着的马飞,不要死了的英雄!”   心底一股暖流涌起,马飞默然一笑。   活了二十余年。   他感到喉咙有些异样,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了。   有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公子保重!”他向袁旭深深一礼:“告辞!”   “万万珍重!”袁旭起身回了一礼,目送他转身离去。   马飞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不过片刻,三四百名换上深衣的汉子钻进林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公子!”望着马飞等人离去的方向,离他不远传来李疆的声音。   “何事?”看向李疆,袁旭问道。   深深行了一礼,李疆面露迟疑:“有一事小人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   “自易京之后小人便追随公子。”李疆说道:“公子运筹帷幄、居危不惊,只是……”   李疆好像有着很重的顾虑,还是没把话说出口。   “只是什么?”   “公子太过仁义……”   “仁义?”淡淡一笑,袁旭说道:“一把火烧死上千人,绵蔓水一战,敌军死者数千,我军一个俘虏不留……若这也算仁义……”   “小人说的并非此事。”低下头,李疆说道:“是当初公子救下公孙莺儿……”   “知道公孙莺儿要杀某的,只有你一人!”拍了下他的肩膀,袁旭说道:“区区女子,何须介怀!之所以救他,某只是不想做个连女子都杀的屠夫而已。”   李疆低下头,待袁旭手挪开才说道:“公子……”   “还有话说?”   李疆的表现,让袁旭觉着很是奇怪。   自从来到太行,他守在袁旭身边,根本没说过太多的话。   今晚确实有些反常。   “没……没了……”表情十分古怪,李疆说道:“夜色已深,明日还要赶路,请公子早些安歇!”   点了点头,袁旭也没追问。   李疆说不出口,若非不便说出,就是他还不知道该如何说。   只要他想说,早晚还是会说出来!   “怎么感觉李疆有些奇怪?”李疆才告辞离去,祝公道和马义来到袁旭身旁。   看了他们一眼,袁旭微微一笑:“今晚你等是怎了?走马灯似得一个个来说话。”   二人相视一眼尴尬一笑,祝公道说道:“马飞领人不知做甚去了。我二人闲的憋闷,也是睡不着。”   “数星星!”袁旭丢下一句。   “越数越精神!”马义说道:“星星如此之乱,这厢数着,那厢又不知哪颗是数过的。”   年岁相仿,袁旭与二人倒是有不少话说。   来到太行,祝公道没再提及放走董和之事。   不过袁旭却能感觉的到,在他心中始终有个坎没迈过去。   “公道,你是否还在记恨某?”拍了下祝公道的肩膀,袁旭说道:“某一直想和你谈谈……”   “不用了!”祝公道很不自然的笑了下:“这些日子我也想过,公子做的不错,若杀了董和,某确是须背负弑父的罪名!”   “明白就好,人总是要死的!”袁旭说道:“董和已经老了,受了如此沉重的打击,他也是时日无多!他未曾抚养于你,你也未曾尽过孝道,算是两清!凡是须看得开些,有些罪名你我背负不起……”   “公子要人看得开些,自家却是看不开。”一旁的马义插了句嘴。   看向马义,袁旭问道:“某有甚看不开?”   “甄家小姐!”马义说道:“但凡与她相关之事,公子总会乱了方寸。”   “连你都看出来了!”袁旭并未恼火,而是微笑着说道:“人活着,又怎逃得过一个情字!父母之情,兄弟之情,男女之情……你等若是有事,某一样会乱了分寸!”   “公子出自袁家,莫非对江山社稷……?”祝公道脱口问出,却觉着不妥,连忙又咽了回去。   “江山不是我的江山,社稷不是我的社稷,我又因何要牵挂于它?”袁旭说道:“我只想活着,只想你等都活着,如此而已!”   “既是如此,公子因何还要领军厮杀,斩杀公孙续、讨伐张燕?”袁旭的说法让马义和祝公道很是不解,马义问道。   “活着并非那么简单!”望着夜空,袁旭说道:“总有些人、有些事需要我们保护、需要我们去做!当我们要去保护、要去做的时候,却发现根本无力去做,那才是……!”   袁旭没把话说下去,他淡淡一笑对祝公道和马义说道:“与你二人说的太多,别再被某绕了进去,歇息去吧!”   相互看了一眼,祝公道和马义告退离去。   李疆与他们二人先后来到,袁旭感觉的到,看似离战场越来越远,战争给将士们带来的压迫感却越来越重。   负手站在山坡上,仰望苍穹,他的心绪却不似星空般平静。   他希望尽早解决张燕,尽早前往上蔡与甄宓相见。   只要将他与甄宓之事告知天下,袁绍应不会再将她许配给袁熙……   对江山并没有执念,他也没想过利用已知的历史在乱世中谋求一席之地!   他想要不爱江山爱红颜……!   然而人生是残酷的,乱世是不信刻骨缠绵的。   尤其他还背负着袁家庶子这个毫无用处,又足以断绝他后路的身份!   活着,谈何容易!   既然注定要征伐厮杀,那就征伐厮杀吧!   注定做个屠夫,无论怎样心怀怜悯,也成不了圣人! 第131章 为的是静待时机   隘口留守兵马不多。   大军返回,消息很快传遍军营。   留守军营的百余名袁军纷纷出外迎接。   念儿坐在门口搓洗着换下的衣服,一个兵士跑了过来。   “念儿姑娘,你家公子回来了!”   “啊?”不敢相信的看着兵士,念儿问道:“你说啥?”   “你家公子回来了!”兵士重复道:“大军击破公孙续,得了他的人头,已经班师!”   连忙站起,湿漉漉的小手在衣衫上擦了擦,正要跟兵士一同往军营外跑,她又觉着哪里不对,转身回了屋。   “姑娘不去迎接?”见她进屋,兵士喊了一声:“我先走了!”   “去!去!”念儿忙不迭的应着:“奴家换身衣衫,大哥先行去吧!”   她是袁旭的侍女,兵士们时常会背后讨论她小模样儿生的俊俏,又贤惠又温柔,却没人敢当着她的面说出不堪的话。   兵士应了一声,向军营外飞跑去了。   匆匆换了衣衫,由于太激动,念儿出门时竟忘记地上还摆着没洗完的衣服。   脚踢在木盆上,她被绊了个趔趄。   回头看了木盆一眼,觉着在门外摆着实在不像样子,她又将盆端起放进屋内。   袁旭此时已与张郃领军来到军营。   大军开进营中,到了校场,张郃下令将士们各自回营歇息。   将士们散去,张郃对袁旭说道:“我军退守隘口,张燕若是前来,凭着地利之优足可抵御一年半载……”   “只是防守何时可破张燕!”袁旭说道:“退守隘口并非为了死守,只为静待时机……”   “敌军十万之众,虽是黄巾出身……”张郃皱了皱眉。   “乌合之众而已!”袁旭打断了他:“十万之众,撇去老弱妇孺,可战之士不过三万。以退为进分而治之,无须多久当可破敌!”   “公子入内说话!”到了主帅营房门口,张郃比划了个请。   “将军先请!”袁旭推让了一句。   张郃先进入屋内,袁旭紧跟着进去。   距他们二十多步开外,念儿望着袁旭的身影,兴奋到小脸蛋儿红扑扑的。   公子果真回来了!   离别并没多少时日,看不见袁旭,她总觉着心中不安。   时常睡梦中她也会惊醒。   整日想的都是他是否吃好,是否睡的安稳。   更让念儿担心的是,袁旭与张郃领军出征,少不得要上阵厮杀,他会不会受伤……   若是受了伤,能否忍得住疼痛……   看见他回来,她总算是放了心!   “念儿姑娘!”正望着主帅营房,念儿听到有人唤她。   连忙转身,她看见祝公道和马义并肩走了过来。   二人都带着怪怪的笑容,马义促狭着眨巴了两下眼睛:“姑娘看什么呢?如此入神?”   小脸腾的一下红了,念儿向二人行了一礼,抿着嘴唇逃也似的跑了。   看着她的背影,祝公道撇了下嘴:“公子真是好福气,有个如此贴心的婢女。”   “婢女?”马义坏坏的笑着,小声说道:“你说公子会不会收了她?”   “胡扯什么呢?”瞪了他一眼,祝公道说道:“公子何等尊贵,念儿姑娘只是个婢女……”   “挺可惜的!”马义有些失望:“其实我觉着念儿姑娘挺好……”   “回头跟公子说一声,让他赏给你!”   “可别!我怕公子舍不得……”   二人正说话,祝公道看见李疆带领几个兵士,抬着一块漆成墨色的板子从他们面前过去。   “李大哥!”与李疆也是相熟,马义唤住了他。   回头看向他和祝公道,提着一只小包袱的李疆问道:“二位有事……?”   “抬的是什么?”马义指了下兵士们抬的板子。   “公子早先安排做的,只因出征一直未用,方才吩咐某给抬来。”   “做什么用?”祝公道也觉着好奇。   李疆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道这块板子有什么用。   自打在易京跟了袁旭,他就感到五公子的想法异于常人。   总会有些奇思妙想,只不过由于一直在忙,许多想法都不曾付诸实施罢了。   木板表面刨光,漆刷成黑色,别说李疆,就连军营中年纪最长的老兵,也不曾见过。   “此乃何物?”李疆正打算走,马义又朝他手中小包袱哝了哝嘴。   “此物某倒是晓得!”提起小包袱,李疆说道:“白土子。公子让添水加热,调成糊糊装在小竹筒子里,冷了之后敲开竹筒,做成一根根小棍儿……”   加热,还要调成糊糊,然后装在竹筒子里……   祝公道和马义相互看了一眼,俩人都舔了舔嘴唇。   “能吃不?”马义问出了二人的心声。   “应该不能吧……”李疆有些迟疑,袁旭并没告诉他此物究竟用来做什么。   “尝尝,尝尝!”觉着必定能吃,马义上前就要去抢小包袱。   李疆连忙把包袱藏在身后,愕然看着他问道:“二位要做甚?”   “吃两根没甚!”祝公道也上前帮腔:“少了些许,公子也发觉不得……”   “可是……”小包袱里的白色棍儿确实不少,李疆还是有些迟疑。   “李大哥,我的好大哥!”扯着他的衣角,马义厮杀时的那股猛劲完全没了,像个撒娇要糖的孩子似得:“某与公道就尝一根……一根,真的只一根!”   “可是用白土子做出的……”李疆还在试图劝说二人。   “公子烹制饭食的手艺,我等有目共睹。”祝公道上前帮腔:“李大哥就不想尝尝?”   说着话,他还贼兮兮的眨巴了两下眼睛。   几个抬黑木板的兵士已经停下,正回头看着他们。   朝兵士们看了一眼,李疆背了背身,小声说道:“某可是犯了大错,你二人分吃一根……”   “行!行!”有得吃,祝公道和马义哪还会不答应。   打开小包袱,李疆又朝后看了一眼。   再次背背身,确定兵士们不易发觉他的动作,他才小心翼翼的打开包袱掏出一根白色的棍儿。   马义正要去接,李疆又收了回去一本正经地说道:“公子若是发觉,你二人须担待着。只有一根,省着些吃!” 第132章 早有安排   抢过白色小棍,马义折成两截,递了一小段给祝公道。   手上沾的都是粉末,二人丝毫不顾,迫不及待的各咬了一口。   “嘎嘣嘎嘣”的咀嚼着,俩人眉头都皱了起来。   “怎样?”见他们吃了,李疆好奇地问道:“滋味如何?”   “说不上来……”祝公道摇了摇头:“有些干……”   “没滋味儿……”马义舔了舔嘴唇,舌头上的白色糊糊还粘到唇上一些。   “李大哥,你尝尝……”苦着脸,马义把剩下的半截白色小棍递给李疆。   狐疑的看着他,李疆接了过去。   咬了一小口,他也皱起眉头。   袁旭烹煮的饭食他吃过不少,从没吃过这么难吃的。   毫无滋味不说,还干干的有些黏牙。   下咽的时候更有种说不上来的难受……   “莫非就是这个味儿?”把剩下的小半截撂进嘴里,祝公道咀嚼着说道:“可能是公子未亲自烹制,滋味儿才不好!”   “是!肯定是!”马义赞同的点了点头:“哪天公子烹制,再讨要些!”   “公子与将军请二位前去议事!”正琢磨着白色小棍怎么不好吃,一个兵士跑了上来。   “晓得了!”祝公道应了一声,二人飞快的走向主帅营房。   目送他们离去,李疆看了看手中剩下小半截还没吃完的棍儿,有心吃掉又实在难以下咽。   放回布袋吧,袁旭必会发觉有人咬过。   思来想去,他把小半截棍儿塞进怀里,带着几个抬木板的兵士进了营房。   袁旭亲自指点兵士将木板摆在墙角。   兵士摆妥木板,他从李疆手中接过包袱。   掏出一根白色小棍,袁旭在黑色的板子上写了起来。   见他用小棍写字,李疆和祝公道、马义彼此看了一眼,都惊的张大了嘴巴。   “不是吃的……”抹了下嘴唇,马义小声嘀咕道。   隐约听到他说话,袁旭扭头看了一眼。   目光才和袁旭对上,他连忙把脸撇到一旁。   祝公道和李疆也是同样的动作。   做贼一样偷吃,居然是用来写字的……   只是觉着他们表情奇怪,袁旭并没往心里去。   做贼心虚,嗓子眼里又一阵阵犯恶心,李疆哪肯在屋里多待。   袁旭也没要他前来议事,他连忙告了个退跑出营房。   跑到距主帅营房稍远,他将两只手指伸进喉咙,抠着干呕起来。   被两个没脑子的坑惨了!   心里愤愤的骂着,李疆极力想把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能退出营房,他还算是运气。   祝公道与马义,看着袁旭用粉笔在黑板上写字,听着“吱吱呀呀”的摩擦声,俩人表情是瞬息多变。   诧异!惊愕!后悔!懊恼!无奈!羞愧……   各种表情往复交错,唯独没有欣喜和庆幸!   明明是用来写字的东西,竟被他们当成美味啃了。   俩人只觉着嗓子眼毛烘烘的很不舒服,却又不能像李疆那样告退跑出去。   “呕!”马义定力要差些,喉咙一痒差点没吐出来。   “怎了?”扭头看向他,袁旭关切的问道。   忍不住要吐,马义右手连摆,左手捂着嘴,逃也似的跑出了营房。   马义如此,祝公道哪还忍得住。   “某去看看!”强忍呕吐的冲动,他冒出一句,临冲出营房也是用手捂住了嘴。   二人夺门而出,袁旭与张郃相互看了一眼。   都没看明白怎么回事,他们只能相视着撇了撇嘴。   跑到弯腰呕吐的马义身旁,祝公道也吐了个痛快。   嗓子里好受了些,祝公道抹了把嘴:“都是你!贪吃!也不问究竟是什么就往嘴里塞……”   瞪了他一眼,马义没好气地说道:“某还留了小半让李大哥吃,你可是整个囫囵吃了!”   “呕……”祝公道再次弯下腰去。   “吃生肉也没如此恶心!”吐爽快了,祝公道呼了口气:“日后可不敢信你!”   朝他翻了翻眼,马义没好气地说道:“吐爽快了就赶紧去营房,公子还在等着!”   祝公道又抹了把嘴,与马义一同走向主帅营房。   “某只吐了一次,你却吐两次!”一边走着,马义还在嘀咕。   “废话!”祝公道瞪他一眼:“某全吃了,你只吃一半……”   想到吃粉笔的情形,二人连肠子都悔青了。   公子教人做的也不尽能吃,譬如写字的小白棍儿……   回到营房,二人才进门袁旭就关切地问道:“莫非是夜间着了风寒!”   “多谢公子挂念!”齐齐行了一礼,祝公道说道:“只是听信马义,吃了些不该吃的……”   “你……”马义刚要辩解,祝公道又瞪了他一眼。   若是争论,偷吃粉笔之事必会说出。   少不得被袁旭一通训。   心里郁闷,马义却不好还嘴,只有回瞪祝公道一眼。   狐疑的打量着他们,袁旭说道:“不该吃的不要乱吃。”   “晓得了!”祝公道应了一声,牵了牵马义的衣角。   马义也赶忙应了。   觉着二人有些古怪,袁旭又想不明白究竟怎了,见他们没什么异状,于是也没追问。   指着黑板上画的图案,袁旭说道:“回程途中,某令马飞带人潜入各处城池,此事只有张将军与你二人知晓,断不可告知第五人!”   “公子放心!”袁旭交代起正事,祝公道和马义神色顿时凝重。   “张燕只是个莽夫,不足为虑。”袁旭接着说道:“某所顾虑者唯有贾诩。若破张燕,须将贾诩调开!”   “公子可有谋算?”深知贾诩是个祸患,张郃连忙追问。   “张燕虽是莽夫却非蠢人,且又有投效曹操之心。”袁旭说道:“贾诩精明稳重,只用一计难以成事。”   “公子若有差遣,我二人愿赴汤蹈火!”祝公道与马义一同抱拳。   “张燕大军距井陉不远。”袁旭指着地图上标注的平山一带:“某曾得斥候回报,得知他屯粮处在此!”   “公道!汝领五十精兵前往平山,在张燕粮仓附近放一把火。”   “可要焚毁粮草!”   “不用!若无粮草,张燕投诚,我等还须养他!” 第133章 以茶论兵   前往平山须渡过绵蔓水。   马义与祝公道各领五十精兵,出了军营策马飞驰。   祝公道喊道:“不知公子何意,马飞半道离开,我二人却是来回往返!”   “公子自有深意,照做便是!”马义回了一句。   百名袁军催着战马紧随二人身后。   马蹄飞扬,山间道路弥漫起滚滚烟尘。   军营中,袁旭与张郃相向而坐。   二人面前各摆着一套茶具。   所谓的茶具,不过是一个壶配上几只茶碗。   “公子饮茶与众不同。”提起茶壶倒了些茶水,张郃饮了一口说道:“味儿甚苦。”   袁旭默默的提起铜炉上煨着的热水加进茶壶。   东汉末年茶文化尚未兴盛,饮茶只是解渴,没人会像袁旭这样费尽周折喝一杯茶。   壶中茶叶很多,难怪张郃饮着会觉得苦。   “末将有一事不明!”放下茶碗张郃问道:“因何半道差马飞离去,却偏偏将祝公道、马义带回?前往平山须渡过绵蔓水,二人岂非多走路程?”   “马飞为人老成。”翻开一只茶碗,袁旭将茶水倒进碗中:“祝公道与马义毕竟年少,意气勃发勇武有余,持重却是不足!”   他并未饮下茶水,只是晃动了两下茶碗将之倒在地上。   “公子之意末将明白。”张郃点了点头:“劳累其身,意气磨灭不少,行事自将持重!”   “将军所言不差。”袁旭说道:“看似毫无关联实则相连甚紧!须他二人做的并非纵横敌营往来冲杀,而是行事稳重步步为营!”   “马飞分兵潜入各城,祝公道于张燕屯粮附近放火,末将都想的清楚。”张郃接着说道:“马义却因何要去敌军附近,刻意使之发觉?”   “将军,请饮茶!”端起茶碗,袁旭淡淡一笑。   看了一眼碗中的茶水,张郃皱了皱眉头。   太苦,滋味并不怎样,他实在不想多喝!   饮了一口茶,见张郃还没喝,袁旭说道:“将军可将第一道弃之,再斟一道品尝。”   面露狐疑,张郃还是把碗中茶水倒了。   同一个壶里泡出的茶,他想不明白究竟会有怎样的不同。   又斟一碗,他迟疑着品了一口。   只是一口,他顿时睁圆了眼睛,不敢相信地说道:“方才其味甚苦难以下咽,此碗却浑厚绵香两颐生津?某只晓得饮茶是以热水冲泡叶儿,殊不知竟有诸多门道。”   袁旭淡然一笑说道:“首道茶色泽浑厚闻之香甜,入口却苦涩难当,只可香香茶碗,是为洗茶。”   “再斟一碗,细细观之通亮剔透,其味绵厚齿颊余香,有人喜之。也有人不喜,以为苦涩难咽香气太盛。”袁旭说道:“每一道茶,味儿都是不同,将军可细细品之。”   “公子精通饮茶,末将拜服,只是与讨伐张燕……”袁旭说了一通饮茶之道,张郃听的满头雾水,再次问起与张燕之间的战事。   “讨伐张燕有如饮茶。”抬眼看向他,袁旭说道:“贾诩自许都而来,自是奉了曹操之命招揽张燕。令马飞在各城安插人手,有如第一道茶,只有其形却只是香香茶碗,为此后两道茶铺路而已。”   “祝公道放火,乃是引张燕前去勘察,贾诩定会跟随。”袁旭接着说道:“犹如第二道茶,将二人调离根基,真正的关键还在马义!”   袁旭借茶喻兵,张郃听的有些痴了。   “将军,请饮第三道!”斟满第三碗,袁旭再次端起。   将茶水一饮而尽,张郃也倒了一碗。   才喝了一口,他的眸子就亮了。   愕然看着袁旭,张郃说道:“方才那碗虽是绵香爽口,却带着些许苦味。此碗淡了些,然而无丝毫苦涩,只余香甜……”   “马义就是第三道。”袁旭说道:“前往敌军老巢,假意留下破绽,张燕对贾诩必定生疑。贾诩之计断不会取!一个谋士,若无所用,留在张燕处又待如何?”   “公子之意,贾诩会走?”张郃不太确定的追问道。   曹操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派贾诩来到太行。   身负重任,他又怎会轻易离开?   “当然不会!”袁旭微微一笑:“茶饮完了,还须收拾茶具!”   “张燕离开老巢,贾诩也是不在,我军借着山势掩护,以轻装步兵突袭。敌军乃乌合之众,虽有留守又怎敌我军?失了根基,其心必乱!贾诩再有通天之能,也是回天乏术!”   看着袁旭,张郃满脸愕然。   坐在他对面的,哪是才十五六岁的少年庶子!   简直就是一条老谋深算的狐狸!   计谋连环,每一道看似毫无关联,却又步步紧扣。   贾诩即使有所应对,袁旭却吃定了张燕不会采纳他的计策!   击破张燕,应该只是时日而已!   袁旭与张郃谈论破敌之策,张燕和贾诩也在讨论。   只不过二人相谈有些不太融洽。   “井陉坐落要冲,山水环抱正是固守之地。”张燕面带不忿:“贾公因何劝某只可劫掠,不可占据?”   “将军过往机会无数,因何未有占据?”   “彼时袁军势大,某不能敌……”   “袁军彼时势大,莫非此时势衰?”   贾诩一句话,把张燕问的顿时语塞。   自有黑山黄巾以来,袁军从未断过讨伐,彼此互有胜负,张燕却从未占领任何城池。   并非攻打不下,而是打下他也守不住!   沉默片刻张燕说道:“公孙续与某乃是故交,彼遭袁旭所杀,某莫非无动于衷?”   “与将军占据井陉可有关联?”贾诩毫不客气地说道:“以井陉为根基夺取太行八陉,看似兵锋凌厉实则自寻死路。将军可有想过,若分兵守城袁旭与张郃便有了可乘之机!”   “区区三千兵马,又耐我何?”张燕愤然起身:“贾公不必多说,某意已决!”   “将军寻死,某能奈何?”面色青紫,贾诩愤愤然拂袖而去!   “贾诩!你……”指着他的背影,张燕气的浑身哆嗦却又不敢出言斥责。   受了如此羞辱,若非曹操遣派,他已是下令将贾诩拖出去砍了! 第134章 夜袭屯粮地   距平山县城不足十里。   夜幕笼罩下的山坳点燃着数十堆篝火。   借着火光,能看见成车的粮草堆积如山。   祝公道带着五十名袁军蛰伏在林中已有数个时辰。   他们一直在观察敌军动向。   守卫粮草的敌军,人数绝不超过五百。   张燕如此大意,出乎祝公道预料。   若非袁旭特意吩咐不许焚烧粮草,仅凭五百敌军,根本无法抵御他们发起的突然袭击。   不说将粮草焚烧殆尽,至少也能让张燕大军面临缺粮的窘境。   经过许久观察,祝公道已摸出规律。   敌军换防,大概半个时辰一次。   每次只有十名兵士值守。   值守的兵士彼此以犄角之势相对,其中一处发生了变故,另外九处会立刻发觉并向营中示警。   找个合适的理由被敌军发现,然后放把火撤走,比悄无声息的焚烧粮草更难!   “你等射杀敌军戒哨。”选了十名袁军,祝公道小声问道:“何人箭法最为精湛?”   其中九个人齐刷刷看向一个黑瘦兵士。   黑瘦兵士也不推让,小声说道:“小人弓术略胜些许!”   “射伤最边角那人。”祝公道指向最边上的敌军:“只可重创,不可杀死。”   “明白!”   “其余诸人静待时机!”看向其他兵士,祝公道吩咐道:“待到敌军乱起,即刻放火!”   “诺!”众袁军压低嗓音齐齐应了。   猫着腰小心翼翼来到林子边缘,四十名袁军飞快的在箭镞上缠裹起油布,搭上箭矢张开强弓,瞄准营寨出口。   负责射杀戒哨的十名袁军,将弓弦拉满,每人瞄准一个哨位上的敌军。   手指上沾了些唾沫,祝公道抬起手臂。   风儿从沾着唾沫的手指掠过,凉凉的,能清晰分辨风力和吹来的方向。   临行前袁旭教他这种方法,为的是分辨风力和风向,借助风势确定最佳的进攻时机。   风力强劲,箭矢极可能因风的缘故跑偏。   射杀敌军太少,必将引起对方怀疑,戒哨全都射杀,又会没了示警的人。   只能留下一人,而且要射伤的巧妙!   默默等待了片刻,觉着风儿稍稍小了些,祝公道猛的将手臂下压。   随着他手臂落下,十支箭矢借着夜色飞向早被盯上的敌军。   其中九支羽箭不是贯穿敌军头颅,就是从颈子刺了进去,只有一支羽箭方位稍稍偏下一些,戳进了最边角的敌军肩胛。   九条身影闷不吭声的倒下,边角的哨兵则捂着肩膀一头撂倒,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惨叫声顿时惊动营中敌军,宁静的营地霎时沸腾。   已经睡下的敌军,甚至来不及披上铠甲就从帐中钻出,拖着兵刃到处乱跑,搜寻着他们以为闯进军营的敌人。   “放火!”营地大乱,祝公道随即下令。   射杀戒哨的十名兵士点起火折,每人负责四名同伴,将他们箭矢上包裹的油布点燃。   火光透出林子,很快就有张燕军发现他们。   “林子里有人!”伴着一阵乱哄哄的吵嚷,许多敌军抄起盾牌,冲向营寨出口。   最前面的一拨刚冲出,数十支燃烧的箭矢划出耀眼的光尾飞向他们。   冲出的张燕军将盾牌挡在身前,呐喊着杀向树林。   他们中的许多人没有穿戴铠甲。   敌军偷袭,已顾不了许多!   要么像猪猡一样被屠杀,要么像个战士一样去战斗!   局势未明,多数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燃烧的箭矢敲击盾牌,发出“噼噼啪啪”的脆响。   第一波火箭刚落,紧接着又来了第二波、第三波……   几个不走运的张燕军被火箭射中。   当场被射杀者,带着燃烧火苗的箭矢静静趴在地上。   没有被命中要害的,倒地后则是翻滚惨叫。   更多的张燕军则借着盾牌遮护,呐喊着冲向透出火光的树林。   夜幕下的军营内外充斥着喊杀声、哀嚎声,场面一片混乱,有些胆小的张燕军已是打算逃跑。   一个军官跑到寨门外,挥舞长剑高声吼着:“敌军人数不多,随某冲上前去!”   只顾向林子发起冲锋,张燕军却没发现,落地的火箭已将成片的深草点燃。   风卷着火苗,吞噬更多的草木。   星点火光,渐渐连结成片,大有燎原之势!   敌军越来越近,祝公道喊了声:“走!”   五十名袁军纷纷收起强弓,跟着他钻进林子深处。   来到此处之前,他们已经探查清楚路径。   林内虽然很黑,借着微弱的光线,袁军还是很容易找到返回的路径。   夜色与林中植被给了他们极好的掩护。   张燕军的喊叫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匿于黑暗的林间。   “可有折损?”止住众人,祝公道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报出名姓,数人!”负责配合他的军官小声吩咐诸人。   一个个名字传进祝公道的耳朵,当最后一人报出名字,军官随即说道:“五十人,一个不少!”   “走!”确定没有少人,祝公道安了心,率先走向出林的道路。   黑暗中传出草叶被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五十一条黑影,以并不迅捷的速度在林中穿行。   追进林子的张燕军跟丢了祝公道等人。   当他们想回军营时,才发现营地前的深草已被成片点燃。   熊熊烈焰在风的鼓舞下蹿腾而起,映红了半边夜空。   堆积在营地中的粮草,也在火光的映照下,泛着红亮的光晕。   火光中,一个个张燕军将士往来穿梭。   他们中的一些人,寻到木盆、瓦罐,从不远处的溪流中取了水,往火焰上泼洒。   杯水车薪,根本毫无用处!   更多的张燕军,则干脆脱下衣衫或就近寻到树枝奋力抽打火苗。   衣衫和树枝抽在烈焰上,抖起漫天火星,山坳中像是正燃放着绚烂的烟花……   “护住粮草!护住粮草!谁他娘的敢跑,老子一剑劈了他!”烈火迅速向营地推进,守营军官挥舞长剑高声喊着:“莫要让火进了军营!”   成群的张燕军挡在军营前,挥舞衣衫、树棍与烈焰搏斗。   他们都很清楚,粮草一旦被烧脑袋也将不保! 第135章 非同寻常的炊烟   囤在山坳中的粮草,是张燕近年掠夺所得。   选择距平山县城不远的山林,他是考虑到彼处地形复杂利于粮草藏匿。   然而还是险些被袁军烧了个精光。   得到消息,吃了一惊的张燕片刻也不停留,立刻带上一队卫士前往事发地。   与他已是闹出不快,为顾全大局贾诩并未离开,也跟着到了屯粮处。   到处是烧焦了的草木,军营里传出阵阵伤兵的哀嚎。   受箭伤的兵士不多,反倒是被火烧伤的不少!   几处营帐被烈火焚毁,帐篷骨架完全烧焦,地上只残余着一根根条状的木炭。   囤积粮草的地方更靠里一些。   营中将士奋力扑打,最终将火焰堵在了离粮车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粮草无恙,张燕松了口气。   贾诩却是眉头紧锁。   他总觉着哪里不对。   “如何发现敌军前来放火?”满心疑惑,他向跟在后面的军官问了一句。   救了整夜的火,军官眼睛布满血丝,脸上也东一片西一片抹着黑乎乎的炭灰。   “营中戒哨十人一值,每半个时辰一轮,敌军放火前,先是射杀了戒哨……”   “全死了?”   “有一个活着。”   “将军可要前去看看?”毕竟是在张燕军中,贾诩还是须征询他的意见。   “看看也好!”张燕点了下头。   军官引领二人走向一群伤兵。   大多数伤兵都带着被烫伤的痕迹。   躺在地上,他们极其痛苦的呻吟、哀嚎。   只有一个伤兵静静的躺着,他并未被烧伤,只有肩头缠裹着被血渍浸透的麻布。   军官指着伤兵说道:“就是他发出示警。”   张燕正要让军官唤醒伤兵,贾诩已是蹲了下去。   “醒醒!”他轻轻晃了两下伤兵。   肩头疼痛早已缓解,伤兵只是睡了过去,感觉有人晃他,他慢慢的睁开眼睛。   对贾诩并不熟悉,看了他一眼,伤兵的目光转向一旁。   当他发现张燕站在贾诩身后,连忙挣扎着想要起身。   “躺着吧。”张燕说道:“及时示警,汝也是立了一功,某自会赏赐。”   “多谢将军!”起身实在乏力,伤兵顺从的躺下。   “你是如何被箭矢射中?”看着伤兵躺下,贾诩问道。   “小人与平日一样正在警戒,毫无察觉便觉着肩头一疼。”伤兵说道:“我觉着不好,当即大声呼喊,只知兄弟们跑出营帐,后面的事便不晓得了!”   他确实只记得这些。   肩头的剧痛,使他倒地后昏迷过去。   昏迷前他唯一的印象,就是许多同伴拖着兵刃跑出营帐搜寻敌人。   醒来后,他看见的是被烧成一片焦土的地方,还有许多同伴的尸体以及更多的伤兵。   “歇着吧!”安抚了伤兵,贾诩起身对张燕说道:“将军借步说话。”   走出几步,张燕问道:“贾公莫非有所发现?”   “敌军真意或许并非焚烧粮草。”贾诩小声说道:“放火之处颇为古怪。倘若是某,差人放火必是从营内先起。此处却是营外起火,粮草更是丝毫未损。将军不觉着奇怪?”   “将士奋力扑火……”经贾诩点拨,张燕也觉着哪里不对,嘴上却不肯承认。   “十名戒哨,死了九个。”贾诩说道:“只余一人且是伤在肩胛。某若说潜入之敌特意不杀,将军以为如何?”   张燕锁紧眉头,想了片刻说道:“粮草就在眼前,一旦敌军放火焚粮,我军不战自败!某想不通……”   “某也想不通……”   只是觉着奇怪,贾诩却没想明白袁军这么做的目的。   张燕大军人数众多,却只是黄巾出身的乌合之众。   粮草被焚,军心涣散,十万大军无需袁军厮杀便会作鸟兽散!   袁旭究竟想做什么?   祝公道在张燕屯粮处放了把火,马义也到了敌军驻扎地附近。   他和五十名袁军早已换上深衣,装扮成行商模样。   眼看到了正午,马义望了望正当空的太阳,向兵士吩咐道:“八人一拨,生火造饭,将烟气弄的大些。”   五十名乔装成行商护卫的袁军纷纷下马,八人一拨,在路上垒起简易炉灶。   没过多会,七道炊烟袅袅升起,在半空盘旋舞动。   风儿吹过,青蓝的炊烟四散飘去,随之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着炊烟,马义觉着好像不够浓重。   他从马背上挂着的褡裢中取出几颗褐色的块状物。   “将此物丢进炉灶。”唤来几个兵士,他将块状物分发下去。   “狼粪?”负责协同的军官见了分发的东西,诧异地说道:“此物填进炉灶,烟气是否太重了些?”   “不要太重,能看得清便可。”马义嘱咐了兵士们一句。   兵士们应了,各自走到一处炉灶前。   小心翼翼的将狼粪剥开一点点的填进炉灶。   一边填着,兵士们还会一边抬头看看升腾盘绕的烟柱。   烽火台点燃烽火,用的就是狼粪,升腾起的浓烟也叫狼烟。   填进炉灶中的狼粪燃烧,烟气渐渐浓重。   起初盘旋的烟柱呈着青蓝色,填进狼粪之后泛起青绿更凝实了些。   炊烟很快引起一座山头上哨兵的注意。   两个警戒的张燕兵士,望见山中腾起七道炊烟,彼此看了一眼。   其中一人说道:“你去禀报,我在此处看着!”   另一人飞快的往军营去了。   望着七道升腾而起的青绿巨龙,留下监视的兵士紧攥兵刃,眼睛眨也不敢眨上一下。   经常从太行山中穿行的商贾,大多知道张燕屯兵于此,为免招惹麻烦,一般不肯从此处经过。   山下升腾起炊烟,已是许久没发生过的情况,由不得兵士不觉着古怪。   杂乱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一个百夫长带领百余名持盾拖槊的兵士跑到近前。   “怎样?还在不?”才到跟前,百夫长劈头问道。   “在!”监视的兵士应道:“七道炊烟,应只有五六十人!”   “下山!随某去看看。”一招手,百夫长率先跑下山坡。   百余名兵士紧随其后,手持盾牌长槊,向炊烟升起的方向冲去。 第136章 打的不尽兴   马义与五十名袁军分别围在七个炉灶旁。   他们烹煮的是随身干粮,用不着耗费太多时间。   水沸了,干粮也就热了。   掺了狼粪的烟气很重,袁军环坐一圈,下意识的离炉灶远了些。   升腾的浓烟熏不到他们,却将饭食弄的带着很重烟气。   “真难吃!”一个兵士咽下煮热的干粮,嘀咕着说道:“不如不热,吃冷的还爽口些……”   “哪这许多废话?”军官瞪了他一眼。   兵士没再吭声,低下头默默吃着碗中热饭。   马义倒没觉着饭有多难吃。   连粉笔他都吃了小半根,只要是食物,还有什么东西难以下咽?   端着饭碗,他的心思并不在吃饭上。   已经过去好一会还没人前来查问,他真怀疑袁旭交代的事是不是哪里出了纰漏。   正焦躁着,一群人从山上的林子冲了出来。   “将他们围住!”距离尚远,百夫长吼了一嗓子。   百余名张燕军立刻上前,将马义等人团团围住。   看了看张燕军,马义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陪着笑站了起来。   “各位,各位!这是怎了?”   “怎了?”百夫长走到近前,绕着他转了两圈,阴阳怪气地说道:“某看你等并非善类!”   “可不敢冤枉我等!”苦着脸,马义说道:“我等乃是行商,皆为良善之辈,听闻太行山中颇有草药。江东孙策与刘表厮杀日紧,军中将士伤者众多。身为商贾应有匡济天下之心,因此前来采购药材……”   “我呸你个匡济天下!”百夫长啐了口唾沫:“好个奸商!两军厮杀伤亡无算,尔等却贩卖草药谋取暴利!尚敢在此巧舌如簧,说什么匡济天下!”   “阁下说的是……说的是……”马义始终陪着笑。   “药材呢?”见并无装载药材的车辆,百夫长冷冷的问道。   “还没买呢……”马义陪着笑:“到了地界方可采办……”   “少跟老子打哈哈!”马义举止拘谨,百夫长信了几分他是商贾:“既是置办药材,所带金珠、铜钱必是不少,拿出些给某看看。”   “这……”面露为难,马义说道:“商贾行路,哪有财帛露白……”   “拿是不拿?”百夫长不无威胁的一瞪眼。   “阁下……这……着实不妥……”马义的表情十分凄苦。   “娘的,给脸不要!”马义如此不上道,百夫长一招手:“抢!”   百余名张燕军奉命上前,马义向袁军使了个眼色。   两个张燕军纵步冲上,扭住马义,却被他一手一个擒住臂膀反拧了过去。   “胆敢反抗!”百夫长吃了一惊,朝马义一指:“宰了他!”   两个兵士使足浑身力气想要挣脱,却好似被铁箍箍住,动也动弹不得。   突然将其中一人松开,马义抬脚朝他腰窝踹了过去。   被踹开的兵士踉跄着冲出数步,一头栽倒在地。   另一人见状,正要趁他发力转身,马义已将他松开,手臂顺势一兜勒住他的脖子。   只听“嘎吧”一声,被他搂住脖子的兵士止住了挣扎,软软瘫了下去。   马义居然下死手杀人,百夫长和在场的张燕军都吃了一惊。   眼睁睁看着兵士瘫倒在地,百夫长竟没反应过来下令将他诛杀!   五十名袁军却早做好了杀人的准备。   趁着张燕军还在发愣,他们抽出长剑纵步上前,一人勒住一个,将剑锋戳进对方的腰窝。   长剑拔出,一个个张燕军瘫软在地。   百夫长即使再蠢,也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围住的根本不是商贾!   “杀!”反应过来的百夫长一声暴喝,率先冲向马飞。   还可一战的张燕军,人数与袁军相当,虽倒下不少同伴却并未丧失斗志。   发了声喊,他们各自寻个袁军扑了上去。   袁军都是百战之士,张燕军虽是黄巾出身却也多年历经杀伐。   双方战在一处竟是陷入胶着,一时难分胜负。   兵士们杀的难解难分,百夫长却不是马义对手,连续上前数次,都被马义撂倒在地。   奇怪的是马义并不杀他,每次将他撂倒都会退后两步,给他起身的机会。   “此处非缠斗之地,走!”厮杀片刻,双方各有损伤,马义招呼了一声跑向战马。   翻身上马,他正要策马离去,百夫长又不知死活的冲了上来。   长剑猛的刺向他的腰窝,马义挥剑荡开,抬脚朝百夫长胸口踹了过去:“滚开!”   被踹了个结实,百夫长只觉着胸口一闷,连着后退数步一屁股摔倒在地。   两名兵士上前将他扶起,提着长剑,他还想前去厮杀,马义等人已策马扬鞭飞快的走了。   望着他们的背影,百夫长懊恼的将长剑往地上一插。   一个兵士从马义上马的地方捡了件东西递给百夫长:“此物乃贼人所遗。”   兵士递上来的是封书信。   黄巾出身的百夫长并不识字,接过书信,他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招呼兵士道:“将死了的埋掉,跟某回去!”   “敌方也死了两个……”一个兵士提醒道:“要不要……?”   “丢在此处,野狼自会拖走!”甩下一句,百夫长转身就走。   带人厮杀一场,马义策马奔出十多里才渐渐放缓速度。   “死了几个?”回头看了一眼,他向袁军问道。   “两个!”胸口衣甲染着血渍,军官回道:“伤了六七个!”   “找处所在先歇下,伤者包扎伤口,我等便可折返。”交代了一句,马义向军官问道:“你也受伤了?”   “杀敌沾染!”军官一笑。   放心的点了下头,马义没再多说。   诛杀了五十多名张燕军,他们折损俩人,受伤的也都伤势不重。   继续拼斗下去,必可尽歼敌方。   可袁旭要他们做的并非全胜,而是打上一场丢件东西就走!   马义始终觉着打的不尽兴。   祝公道和马义各自完成任务,袁旭此时却悠哉的坐在营房门口晒着太阳。   晚春的阳光很暖,晒在身上让人懒洋洋的。   袁旭正舒服的昏昏欲睡,念儿端着盆从屋里走了出来。 第137章 真相竟然在这里   “一天到晚没个闲,又要去哪?”袁旭叫住念儿。   念儿端着盆欠了欠身:“公子今日换下的衣衫尚未清洗……”   “每日换下都洗,岂不累死。某以后十天半月换一次。”   “天气渐暖,难保不出汗。”念儿低着头:“许久才换,味儿不是够够的?别个儿闻见,不说公子脸上不好看,奴婢也被人说是懒奴儿。”   “让他们打些水,在此处洗。”朝营房门口的兵士招了下手,袁旭对念儿说道:“你陪某说说话儿。”   兵士返身进屋,提出个木桶,往军营外的小溪跑去。   端着盆站在袁旭身后,念儿脸颊差点贴到胸口,很是局促不安。   “又不是跟某第一天,怎还是这样。”袁旭说道:“把盆放下,坐一边儿。”   “诺!”轻声应了,她把盆放在地上,诚惶诚恐的在一旁坐下。   “征伐不决,某不应带你来此。”看着念儿,袁旭说道:“当日应先回邺城,将你交托于母亲……”   “公子在哪,奴婢便在哪……”袁旭说不该带他来到太行,念儿顿时大急,下意识的脱口冒出一句。   话已说出,她顿时察觉打断袁旭僭越了主仆本分,连忙闭嘴,把头垂了下去。   袁旭根本没在意,微微一笑:“你如此拘谨,话还怎么说?”   念儿低着头,紧紧抿着嘴唇,没敢言语。   朝她的小手瞟了一眼,袁旭眉头不经意的微微一皱。   论样貌,念儿生的真不差。   小小的嘴儿什么时候都是红润润的,光线照在唇上,泛着薄薄的浅光。   温润如玉,娇艳欲滴。   无论小鼻子还是脸蛋儿,都精致且又饱满。   常年劳作,皮肤倒不是十分白皙,比大多闺秀的肤色稍显黄些,却像是雪白墙壁漆刷了一层象牙白,更显精致、自然。   只是那双手……   手背泛红,皮肤很是粗糙,指关节也略微粗大,半点美感也无。   阳春三月万木复苏,桃花朵朵开,温暖时节小手浸泡在冷水中清洗衣衫倒也罢了。   想到寒冬腊月她还须揉搓一件件的厚衣,袁旭就觉着不是滋味。   东汉末年的冬天,与他曾经生活的时代不同。   没有大工业生产,也没有环境污染,天空湛蓝的像是被水洗过。   到了冬天,漫天大雪纷飞,即使晴日也是干冷干冷。   要是有个洗衣机或者手套就好了……   洗衣机构造复杂不是一时片刻能造出来,手套……   袁旭眼睛一亮,他想到了一样东西。   鱼肚!   印象中他看过一个资料,西方某个皇室,曾用鱼肚做过阻碍传宗接代的工具。   那样的力道都能承受,鱼肚的韧性应该不差。   多弄些拼接起来,说不准也是能用。   正琢磨着怎么做手套,打水的兵士折了回来。   将盛满水的桶放在念儿身前,兵士向袁旭躬身躬身一礼。   他正要退下,袁旭问道:“军中多久杀一次鱼?”   “回公子,营外便有山溪流过,鱼是不缺。几乎每日都会杀鱼。”   “鱼肚如何处置?”   “多是扔掉。”   “向伙房讨要些鱼肚,拣大的,越大越好。另外给某找些草木灰。”袁旭吩咐道。   “诺!”虽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想起要鱼肚,兵士还是应了。   念儿此时也起身向袁旭行了一礼,倒了些水在放着脏衣服的盆里,用力的搓洗。   军营附近没有皂荚,她只能凭着娇小身板中的力气,尽力把衣衫搓的干净些。   小丫头跟了袁旭日子不久,只要在身边,每日都会尽心尽力的伺候。   衣服洗的当然比粗手粗脚的卫士干净,洗漱用水,甚至早起穿衣,晚上铺展被褥为他宽衣,都是一应做了。   有了念儿在,袁旭真怀疑,再过几年他甚至连穿衣都会忘记……   粮草险些被烧,贾诩提出放火之人很可能另有所图,张燕也是深以为然。   正想不明白对方究竟为何只是放了把火就走,根本不将粮草焚烧殆尽,一封书信送到他的手中。   展开书信,张燕起初并未背着贾诩,甚至还有看完让他也看一看的念头。   然而只是看了两行,他的手就微微哆嗦了起来。   书信来自许都,收信人竟是贾诩。   匆匆看完,张燕将书信往怀中一揣,送信的军官凑上前来,贴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点了点头,张燕屏退军官,向贾诩问道:“贾公,敢问曹公麾下可是豪杰辈出?”   不知他因何如此发问,贾诩却觉着一定与那封书信有关。   并未回答,他反问道:“将军何出此言?”   “无他!”咧嘴一笑,张燕说道:“只是有感曹公英雄,天下豪杰自当咸服罢了。”   深知他并非此意,贾诩也不好多问。   要知道事情的关键,他必须看到那封书信。   然而张燕根本没有给他看的意思,也只能容后徐图……   张燕带着笑意,心里却早是咬牙切齿,恨不能把贾诩生吞活剥。   书信内容清清楚楚,要贾诩力阻他夺取城池,寻找机会一举将兵权拿下!   仔细想想,张燕豁然开朗!   难怪这场火放的蹊跷,连一颗粮草也未焚毁。   既是决意夺他兵权,将来必定要养大军。   粮草若是烧了,还须另外调拨或再行筹措……   也难为贾诩,明明做出这种事来,偏偏还装着好心,提醒这场火烧的古怪……   差点上了他的当!   回想下来,袁军离开绵蔓水,一路后撤没有片刻停顿。   若他们有心放火烧粮,又岂会等到返回军营之后再动手?   袁旭不蠢,画蛇添足的事情他会干?能一举破敌他却不做?   真相竟然在这里……   张燕嘴角挂着古怪笑容,目光从贾诩脸上挪开。   胸中怒火熊熊,他却只能极力压制。   正与袁军作战,再得罪曹操……   待到解决此次危机,再与贾诩计较!   看出他神色古怪,贾诩也明白缘由必是起自那封书信。   可他又看不到书信内容,不知如何辩解,只能日后行事多加谨慎!   “敌军烧我粮草,此仇必报!”张燕向一旁喊道:“整备兵马,夺取平山!” 第138章 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张燕下令夺取平山,贾诩吃了一惊:“将军打算做甚?”   “袁军焚烧我军粮草,此仇焉能不报?贾公莫要多问,某自有分寸!”   他的原计划是夺取井陉,以之为根据地蚕食周边。   更改计划进攻平山,贾诩并不确定他下一步究竟会怎样。   只要不占领城池,袁绍虽想剿他,却不会轻易发起大军全面进攻。   张燕与袁绍小范围争斗将会旷日持久,曹操恰可趁这段时间积蓄力量。   一旦揭了袁绍逆鳞……   太行山上的十万兵马,与十万袁军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平山被进攻的消息传到袁旭耳中已是两天之后。   听着斥候的回报,他显得很是漫不经心。   把用草木灰吸干水分的鱼鳔拼接在一起,待到斥候说完,袁旭摆了摆手。   斥候退下,他拿起拼接的手套,满意的点了点头。   鱼鳔偏酸性,以低碱性的草木灰吸取水分,不仅可中和腥味,还能避免碱性过强造成损伤。   手套除了没什么腥味,还更有韧性。   当然,它不可能与后世的橡胶、塑料制品相提并论……   袁旭正满意的端详着成果,一个兵士站在门外说道:“启禀公子,将军有请!”   “知道了!”他很随意的应了。   张郃应是得到平山被进攻的消息,特意派人前来请他。   把手套放在矮桌上,细心的平平展开,他才走出营房。   他离去后不久,念儿走了进来。   把房间洒扫了一遍,擦桌子时,她发现桌上放了一对外形奇怪的东西。   拿起来凑在鼻尖上闻了闻。   鱼鳔用草木灰吸干了水分,袁旭还曾浸泡了几次力求把腥味减到最小。   虽然如此,毕竟是鱼的内脏,没有经过长期使用,腥味多少有点留存。   想给她一个惊喜,袁旭并没提前告知……   闻着味儿,念儿心里犯起嘀咕。   公子把像手掌似得鱼鳔放在桌上作甚?   想了片刻,她眼睛陡然一亮,像是明白了什么,拿起手套出了房间。   袁旭到了主将营帐,发现张郃已召集营中校尉,只等他前来议事。   与张郃见了礼,又招呼了诸人,袁旭落座。   “公子可知张燕率军攻打平山?”张郃问道。   “已是听闻。”袁旭说道:“平山守军不过百余,此时应已破城……”   一个校尉站了起来,拱手说道:“敌军攻城,平山虽是必破,其余城池却在我军之手。在下以为,应即刻发兵驰援,趁张燕再伐他城,于背后击之!”   袁旭露出一抹笑意向张郃问道:“将军有何打算?”   “敌军势大,我军仅有三千……”张郃并不赞同校尉的说法:“某觉着贸然击敌,必有风险!”   “风险大了!”袁旭说道:“张燕麾下号称十万,我军虽于绵蔓水击破公孙续,敌军可战兵力依旧在三万以上。常年厮杀,他们早不是当年的黄巾余孽,凭着三千兵马意图击破,近乎妄想。”   张郃与诸人纷纷点头,提出自背后袭击的校尉也沉默了。   另一个校尉出声问道:“我军不去驰援,莫非坐视诸城陷落?”   袁旭淡然说道:“太行八陉,某都打算送给张燕,只怕他不敢取。”   知道他早有部署,张郃在一旁只是点头并没说透。   其他人都是面露愕然,想不明白袁旭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太行八陉位置紧要,坐落于战略要冲。   失去八地,袁军将在太行战事中陷入不利。   以后再想夺回就没那么容易!   面面相觑,正有人想要发问,张郃说道:“你等且散了吧,公子自有计较!”   经历了绵蔓水一战,大水来临前又及时撤军,众人对袁旭已深信不疑。   得知他有计较,虽是疑惑却没人多问,纷纷告个退离开房间。   目送他们离去,张郃向袁旭问道:“公子,失去八陉,我军将陷于不利。袁公若是怪罪下来……”   “丢了再夺回来就是!”袁旭说道:“某正有一事须告知将军。”   “公子请讲!”   “我军虽是不动,却不可完全没有应对。”袁旭说道:“某打算派出十二名信使,分批前往邺城。”   “此事须呈禀袁公?”张郃愕然。   袁绍若是知道失去太行八陉,事情可就闹的大了。   不等他们夺回,问罪的使者肯定会来到军营。   “某只是要他们前往邺城玩上几日。”   “玩上几日?”   “就是进入邺城隐匿行迹,做出入城禀报的假象。”   “这是……”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袁旭小声说道:“城池丢失,不做出求援的姿态,张燕又如何不会起疑?”   “公子既有决断,只管行事。”张郃恍然大悟,点头说道:“知会末将一声便可!”   “既是如此,某这便安排。”袁旭拱了拱手:“某尚有事,先行告退!”   “公子请便!”   送袁旭出门,张郃对将来会发生的战事又多了几分把握!   推开房门,袁旭第一眼看的就是矮桌。   桌面擦的一尘不染,除了两个茶碗并没任何其他东西,哪还有手套的影子。   心知念儿收拾了房间,袁旭向外喊道:“把念儿姑娘唤来。”   没过多会,额头上沁着汗珠、小脸红扑扑的念儿来到房间。   “你很热?”见她额头有汗,脸颊又一片通红,袁旭问道。   抿着嘴唇,念儿点了下头。   “才是初春,就满头大汗,即便牛马也须歇歇。”   “奴婢晓得了!”   “桌上的手套呢?”袁旭指向矮桌。   “手套?”念儿茫然。   “就是鱼肚。”   垂下头,念儿怯怯地说道:“是奴婢拿了……”   得知是她拿了,袁旭说道:“你既拿去,应知晓如何使用。”   “奴婢知道。”应了一声,念儿显出些许焦急:“公子少待,奴婢去去就回。”   觉着她举止古怪,袁旭问道:“怎了?”   “稍候奴婢自会向公子解释。”告了个退,她急匆匆的跑出营房。   看着她跑出去,袁旭直犯嘀咕。   这丫头搞什么?   神神叨叨的,礼数也都忘了。   回头再好生问她! 第139章 前倨后恭   念儿回来时端着只冒出腾腾热气的陶罐。   袁旭曾用这只罐子煲过汤。   罐口雾气袅袅,气味很香,只是闻不出究竟盛着什么。   “公子趁热。”念儿将陶罐放在桌上:“奴婢熬了好一会儿,汤是煮白了。”   袁旭看了一眼,汤确实像牛奶一样白,卖相很不错。   汤面上有几片煮烂的青菜叶儿,却看不出主料是什么。   把箸递给袁旭,念儿立于一旁,小脸红红的等待他品尝。   “你方才在熬这个?”指着罐子里的汤,袁旭问道。   “嗯!”点了点头,念儿满怀期待的看着他。   不便拂了她的好意,袁旭端起陶罐饮了一口。   味道很鲜,有些鱼味,只是不太浓。   “不错。”夹了根菜叶他说道:“没见你熬过汤,从哪学的手艺?”   “公子烹煮饭食乃是一绝。”念儿红着小脸说道:“前些日子奴婢闲来无事,求着火头军学了……”   “怕是已经比火头军做的更好。”从罐子里挑出了一块白白的东西,袁旭顿时觉着眼熟。   此物已被煮软,却还是能分辨出形状。   尤其像是五根手指一样的部位,更让他心存疑惑。   “此为何物?”看向念儿,袁旭表情怪怪地问道:“从何处得来?”   “公子将鱼鳔放在桌上,奴婢想着定是要烹煮美食。”念儿把头垂的很低,鼻尖几乎贴到胸口,怯怯地说道:“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只是想替公子分忧,不让公子劳累……”   满头黑线……   手套好吧!   这是手套!   袁旭心底在咆哮,又怕说出来会伤了她,无奈笑了笑:“你还真是体贴。”   “奴婢不敢了。”觉着好似做错了事,念儿神情间带着惶恐。   “做的很好,很贴心,某很欣慰。”她那诚惶诚恐的模样,让袁旭实在舍不得说出实情:“某也想烹煮一道新菜,只是尚未想出做法。你这么一做,倒给了些提示。”   “真的?”他这么说了念儿才放心,怯怯地问道:“奴婢果真没惹公子烦恼?”   “烦恼什么啊。”袁旭说道:“你这丫头,就是心眼儿多。”   没给袁旭惹出困扰还得了夸奖,念儿低着头,腮边露出两只浅浅的梨涡。   夹起手套状的鱼鳔,袁旭脸上没有半点表露,心里却在滴血。   这可是费了好大劲才拼起的手套……   大男人拿起阵线,一针一线的缝补,容易么?   就这么给煮了……   为了不让念儿看出,他把煮熟的鱼鳔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着:“不错!不错!滋味鲜美,手艺很是不错!”   连续被夸奖,念儿心里美滋滋的,低着头,小脸儿早已笑开了花。   “念儿,咱俩商量件事呗。”咽下鱼鳔,袁旭说道:“你看吧,今天的鱼鳔你做了。也提醒某下次如何烹煮,很好。但是再看见此物,一定要留下来,某也烹煮给你尝尝,可好?”   “谨遵公子吩咐。”欠了欠身,念儿甜甜的应了。   袁旭还不知道两日前祝公道和马义曾偷吃过粉笔。   如果知道此事,他肯定会郁闷到吐血。   他又不是只会做饭,手下这些人见他做了什么都能想到食物?   也是够悲催的……   不说袁旭做的手套被念儿煮了,只说张燕轻松攻下平山,下令大军进驻城内。   平山县城不大,数万大军进驻顿显拥挤。   张燕麾下将士都是黄巾出身,入城之后难免会有抢掠。   昔日宁静的县城充斥着男女老幼的凄厉哭喊。   拖戈拽矛的兵士,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在城里横冲直撞。   好在张燕下令占据城池,不许兵士随意杀人。   虽是多有奸淫掳掠,却没几个百姓被无辜杀死。   平山县府,张燕洋洋得意的端坐前堂。   除他之外,屋内尚有不少军中将领,贾诩当然也是在场。   “将军,劫掠平山府库,我等理当退走。”拱拱手,贾诩说道:“若是在此驻扎,恐会招来袁绍大军。”   “招来又待如何?”冷冷一笑,张燕说道:“某在各城分别安插三千兵马。太行八陉彼此相顾,但有一处遇袭,其余各地均可驰援。不劳贾公费心。”   他话说的阴阳怪调,贾诩听着很是刺耳。   本想拂袖而去,无奈背负曹操之命,贾诩只得劝道:“将军兵马众多,太行山势险要,八陉之间彼此相顾,实是易守难攻之地……”   “既是如此,贾公还担忧什么?”张燕打断了他:“一应之事某自有决断,贾公只须看着便是!”   来到太行有些时日,张燕态度以往并非如此。   深知是那封书信的缘故,贾诩顾不得许多,对张燕说道:“将军早先收到一封书信,可否……”   “不过是故人之信而已。”张燕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贾公若无他事还请自便,我等尚须商议军务。”   张燕直言不讳的驱赶,贾诩又如何听不出来。   脸色铁青,他向张燕拱了拱手:“将军既有要事,某且告退!”   并没有半句挽留,在贾诩将要出门时,张燕向屋内众人说道:“而今只余下我等自家人,诸位说说,此后战事理当如何?”   清清楚楚听到他所说的每个字,贾诩脸色越发难看。   他才起身离去,张燕就说只余下自家人,显然是把他当成了外人。   曹操给他的命令是尽力扶持张燕,拖住袁军占据太行的步伐。   那封书信!   出门时,贾诩最先想到的就是那封张燕始终不肯让他一览的书信。   自从得了书信,张燕前恭后倨判若两人!   如何才能得知书信上内容,从而做出应对?   出门时,贾诩回头看了一眼。   张燕根本没看向他,自顾与屋内众人说着发兵下一座城池。   县府外的街道上,男女老幼凄厉的哭喊和张燕麾下将士乱哄哄的嚷嚷此起彼伏。   贾诩的心情与城内纷乱的场面一样,迟迟难以平静。   已不被张燕信任,他无论献出怎样的计策,都不可能被采纳。   他很想知道,袁旭是怎么做到让张燕态度陡转直下? 第140章 号角已经吹响   太行八陉逐个被张燕击破。   所向披靡的张燕大军士气如虹,将士之中也衍生出骄傲轻敌的情绪。   无奈接受占据城池的事实,贾诩还是数次提醒不可分兵驻守,应集中兵力以少量人马守城。   袁军一旦反击,进可攻城略地,退可全力防御。   因一封书信而先入为主的张燕哪还会听从建议,依旧我行我素,膨胀在胜利之中。   太行山北麓,数骑健马立于山坡,遥望张燕攻破不久的井陉。   “左贤王,张燕势大,我屠各……”一个匈奴人小声提醒驻马立于最前面的呼奴邪。   呼奴邪打断了他:“某欠公子天大人情,纵使举族上阵,也须将张燕拦阻于此。”   提醒他的匈奴人没再做声。   呼奴邪叛乱,若不是袁旭,左贤王部早被大单于击破。   只是以区区两千勇士拦阻十万大军……   他心里没底!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众人身后传来。   回头望去,他们看见一骑健马正飞驰而来。   到了近前,马背上的匈奴人一勒缰绳,向呼奴邪行礼说道:“大单于有令,左贤王领部众埋伏于井陉以南,大单于亲率各部列阵于张燕南进之途!”   “大单于也来了?”呼奴邪脱口问道。   匈奴骑士并未回答,只是重申了一遍:“请左贤王领命。”   “左贤王呼奴邪谨遵万王之王大单于之命!”呼奴邪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应了。   匈奴骑兵也不多说,掉转战马就走。   看着他的背影,一个匈奴人小声说道:“没想到大单于也来了。”   “应是袁公子认为我等人少,也向大单于求援。”呼奴邪说道。   他身后的匈奴人都没说话。   屠各匈奴内乱,若不是袁旭从中斡旋,不知会死多少族人。   大单于率各部前来,也是在还他人情。   匈奴人忘了一件事。   他们的内乱,说来说去,还是因袁旭挑唆呼奴邪火并左贤王而起……   张燕攻城略地意气风发,袁旭却在忙着让念儿戴上他才做的新手套。   手套和念儿上次烹煮的一模一样,做工甚至更精致了些。   狐疑的戴上手套,念儿看着袁旭:“公子,这……”   知道她是想起烹煮手套的事,袁旭笑着说道:“一物两用,也可煮来吃,也可戴上洗衣做饭。”   念儿又不傻,当然知道袁旭在哄她。   “奴婢犯了错,请公子责罚。”眼圈一红,念儿双腿一屈跪伏在地:“公子辛苦所做之物,竟被奴婢烹煮……”   说着话,她已是泣不成声,大颗大颗的眼泪“吧嗒吧嗒”直往地上落。   前几天还因袁旭夸她汤煮的好沾沾自喜,得知煮掉的竟是他特意做的手套,念儿悔的肠子都青了。   公子体恤,不忍直言相告使她难过,编造谎言说是原就打算用来熬汤。   她却当真以为如此。   真是天真的可以!   “小丫头哪这么多愁善感。”将她扶起,袁旭替她抹去挂在脸上的泪珠:“怎么还哭上了。”   “公子……”垂着头,念儿还在抽噎。   “好了,不许哭!”袁旭的语气很温柔:“用鱼鳔做的手套谁说不能吃了?某还要特意做道手套汤。只是你用来洗衣服的就算了!”   抽噎中的念儿被他逗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模样儿又多了几分娇俏。   “还是笑着好看。”袁旭微笑着说道:“把眼泪擦擦,哭哭啼啼,弄的小脸脏兮兮的,多不好。”   “嗯!”重重的点了下头,念儿向袁旭行了一礼,拿着手套退出了房间。   出门之后,她把手套捂在心口,眼泪流个不止,腮边却现出两只浅浅的梨涡。   自小就被卖到董家为奴,她本以为一生只能卑微的活着。   没想到竟会遇见袁旭,还成了他的婢女。   从没见过如此体贴的主公,连婢女的心情都会照顾。   明明是婢子做错了事,他却不忍说出口……   想到袁旭的体贴,念儿就觉着胸口涌动着一股暖流。   这辈子跟定公子,即使是死也绝不离开!   念儿跑出房间,袁旭正要回桌边喝口茶,门外传来个声音:“公子,我二人回来了。”   只听声音,袁旭就知道是祝公道和马义。   他回过头,果然见二人站在门口。   “坐下歇会吧。”微微一笑,袁旭根本不问二人情况怎样。   “公子不问进展如何?”马义狐疑的问道。   “你二人既回,便是事已稳妥,有甚好问?”   马义和祝公道相互看了一眼,咧嘴嘿嘿一笑。   “可惜了贾诩。”袁旭说道:“某之谋断,他每步都能看穿,却因张燕已不信任而无力施展。待张燕得了太行八陉,我军便可掘其根基,一举击破。”   “公子谋算在先,贾诩纵然有能,也非敌手。”马义不失时机的拍了句马屁。   “马屁精!”祝公道撇了撇嘴。   “你敢说不是?”马义反唇相讥,将了他一军。   祝公道正不知该如何回答,袁旭笑着说道:“好了,好了。你二人整日厮闹,何时有个正经?征战在即,某须与张将军商议出兵。”   “要打仗了?”马义坐直了问道。   “是要打仗了!”袁旭点了点头:“张燕闹腾的够久,也该让他消停了!”   “早些解决张燕,公子也可前往上蔡……”祝公道随口提了一句。   他提及的,恰是最容易拨动袁旭心绪的事情。   想起甄宓,袁旭的脸色有些难看。   已经拖的太久,袁熙一旦动手,她一个弱女子又如何相抗?   君为磐石妾为蒲,这句话不知她还记不记得……   看出他脸色不对,马义狠狠掐了下祝公道的大腿。   感觉到提了不该提的事情,祝公道疼的嘴里直抽抽,却没敢再和马义胡闹。   “上蔡不去,解决张燕我等返回邺城。”沉默片刻,袁旭说了一句。   祝公道和马义都是一脸愕然。   有心想问,他们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根源自邺城而起,去了上蔡也没什么用处。”袁旭说道:“你二人先回房歇息,某去与将军商议用兵!” 第141章 出征在即   张合营房,袁旭与他相向而坐。   “公子之意,我军已可出征?”张合有些兴奋。   做了许多筹备,却只能眼看张燕飞扬跋扈,常年征伐沙场的张合,何曾如此憋屈?   “半月之内击破张燕。”袁旭给了肯定的答复。   “太行地形复杂,只有半月……”   “张燕连续攻城略地,正是娇纵之时。马飞等人早已入城蛰伏,我军攻城何须攀援城墙或强击城门?半月已是绰绰有余!”   “公子安排,竟是如此?”   “张燕想等父亲发兵再做应对,他是等不到了。贾诩多智,一旦张燕察觉中了离间之计必生变故,此战宜速!”   “何时出兵?”   “今日晚间我军击其老巢,断其后路!某已联络屠各匈奴,他们会于半道截击驰援之敌!”   “某这便传令下去!”   张合憋了一肚子的火性无处发泄。   到了出兵的时刻,他哪还按捺的住?   连夺太行八陉,张燕正如袁旭所料,已是膨胀到了极点。   还抱有一丝希望,贾诩尝试着劝道:“将军已夺八陉,袁绍却迟迟未有发兵,颇有几分古怪。”   “古怪?”张燕冷笑了一下:“曹公征讨眭固,打到了袁绍家门前。他彼处尚且顾及不得,又怎会发兵太行?某已派出探马,确信张合遣出信使向邺城求援。”   袁军派出信使,贾诩也已得知。   “十二道!”张燕根本不给贾诩说话的机会:“张合发出十二道求援,贾公尚觉着蹊跷?”   “袁旭诡诈,将军须谨慎!”   忍了贾诩数日,见他还想指手画脚,张燕忍无可忍,从怀中掏出那封书信甩向他:“贾公看看此信,稍后你我再说!”   书信在半空翻舞了两圈,落在贾诩脚下。   自从书信送到,张燕的态度就完全变了!   一直想看,他却始终不给,此时甩了出来,贾诩知道他已无法按捺。   捡起书信,贾诩展开看了起来。   张燕脸色铁青,凝视着他一言不发。   看完书信,贾诩大惊:“将军,此信也可当真?”   “字字真切,如何当不得真?”张燕冷哼一声说道:“某诚心投效曹公,不想曹公却是如此待我!”   “曹公待将军绝无半点虚情!”贾诩说道:“当初张秀先降后反,险些害了曹公性命。长公子曹昂与校尉典韦,均丧命于张秀之手。他走投无路再度降曹,曹公可有半分为难?”   贾诩当初辅弼的就是张秀,从他口中说出这样的话,不可谓没有说服力,张燕也是略微迟疑了一下。   不过先入为主的想法,削弱了几分贾诩的解释。   书信中写的明明白白,而且部署缜密,连如何夺权兵权都一一详述。   没找到合适的话回应,张燕只是冷冷一哼。   “将军可是因信中部署缜密,而对某有所疑虑?”看出他在想什么,贾诩说道:“敢问将军,某谋略如何?”   “贾公多智,非某可比。”   “将军谬赞,只是既然如此,某又何须曹公于书信中详述行事之法?”   张燕一愣。   贾诩说的没错,以他的谋略,夺取兵权并不是太困难的事情,曹操只须在书信中交代行事便可,完全没必要详加赘述?   看出他已有动摇,贾诩说道:“某奉曹公之命,前来助将军一臂之力!若将军有所见疑,你我又如何行事?”   “张合屯扎隘口,只因兵少无力抗衡,意图凭借天险阻挡将军东进。”贾诩接着说道:“可将军一旦分兵……”   “贾公之言,正是某心中所想。”张燕打断了他:“张合兵少,怎敢贸然出击?待到袁绍发兵来援,再做计较不迟。”   虽有几分动摇,张燕却并未完全信任贾诩,仍是不肯依循他的计策行事。   形势已十分紧迫,再不做出应对,很可能发生难以逆转的恶果,贾诩还想再劝,张燕已走向门口。   “将军……”唤了一声,贾诩有心跟上。   张燕却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   经贾诩解释,张燕对书信的内容有了几分怀疑。   然而顾虑却并未完全打消。   对贾诩,他始终怀着警惕!   更何况他连夺太行八陉,整个人此时都已膨胀,又怎会听信贾诩将兵力收拢?   八陉已得,各城兵马少驻?   张燕觉得好笑!   城中驻扎三两百守军,不用袁绍发兵,张合就能再夺回去。   收缩兵力?   他才不会那么做!   驻扎在隘口的袁军此时已得到出征命令。   袁军将士磨砺兵刃、整束衣甲,只等张合一声令下。   袁旭的营房内,念儿正帮他穿戴衣甲。   她眼圈儿通红,比平日又多了几分娇俏。   “自从有你,某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低头整理着铠甲下摆,袁旭说道:“再过两年,怕是连鞋子都不会穿了。”   “公子尊贵,怎可做粗鄙之事。”念儿说道:“有奴婢在,何须劳心这些。”   “你是个女孩子。再过两年也是要嫁人……”   提起要她嫁人,念儿心尖儿一颤,连忙跑到袁旭面前,跪伏在地说道:“公子明鉴,奴婢愿一辈子伺候公子,决不嫁人!”   “傻啊你!”袁旭轻轻揉了下她的脑袋:“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某定给你寻个好人家。”   他说话时,念儿眼泪已是落了下来。   见地面被两滴水打出圆圆的湿痕,袁旭有些慌神,将她扶起问道:“如何又哭上了?”   “公子即将出征,奴婢不该触了霉头。”擦了把眼泪,念儿哽咽着说道:“奴婢不嫁人,这辈子就伺候公子。”   “好!好!好!”袁旭满口应着:“没说现在让你嫁人,不许再哭了!”   “奴婢以后也不嫁!”念儿说的十分坚决。   袁旭咧嘴一乐。   发觉他笑的古怪,念儿说道:“奴婢只在公子身边伺候着,即使公子把奴婢卖了、打死了,也绝不离开!”   袁旭翻了翻白眼。   他又不是杀人狂和人贩子,怎么就活生生的把个小姑娘杀了、卖了?   “大军整备已妥,将军请公子前去校场!”门外传来个兵士的声音。 第142章 不把话说狠些怕人不信   晚春的夜风掠过山路,吹在人身上暖融融的。   茫茫夜色中,郁郁葱葱的树木像一个个披着黑衫、露出獠牙的幽灵,向人们张牙舞爪的挥动着臂膀。   三千袁军,人衔枚马裹蹄,悄无声息的沿着山间道路行进。   袁旭与张郃并骑而行,二人一路上极少交谈。   连续两天,每逢天明将士们就蛰伏进山林,半点声息也不发出。   直到入夜,大军才会继续开拔。   “再走半个时辰,就到张燕老巢。”朝前一指,张郃小声说道:“公子只须静待回音,末将领军上山便可!”   “有劳将军!”袁旭本就没打算亲自上山厮杀。   有张郃在,哪用得着他去拼命?   虽然他也会几招三脚猫的功夫,对付五六个大汉还行,真的上阵厮杀,还是不够看!   出发之前,他下令留守袁军在营中准备足够三千人使用的炉灶,到了吃饭时辰把炉灶的火煽旺些。   除此之外,留守袁军操练须拖着粗大树枝弄出烟尘,以免敌军发现主力已经开拔。   张燕攻城略地,大军多被调走,留守根基的不过一两千人而已。   袭击一两千名毫无防备的敌军,袁旭并不认为是场艰难的战斗!   跟在他身后的祝公道、马义,提着兵刃,不时催促将士们走快一些。   憋了一肚子火没处发泄的袁军将士,个个挺直胸膛,不用他们催促步伐其实也迈的很大。   袁绍与张燕相互征伐多年,彼此都曾有些胜负,然而折算下来,袁军还是胜多败少。   在此之前,太行八陉始终掌握在袁军手中,从未丢失。   张燕最近连夺城池,袁军将士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胸中火气哪还憋的住?   出战的命令下达,袁军个个摩拳擦掌,只怕上阵晚了杀的敌人太少。   渴望战斗的气氛感染着袁旭。   他一直有个奇怪的想法。   豪雄相互征伐,许多将士当兵只为吃粮。   谁给饭吃就为谁打仗,胜负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从袁军将士的反应,袁旭感觉到事情好像并不是他想的那样,将士们对袁家有着很强的归属感。   对将士们来说,袁家的胜利,也是他们的胜利!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光景,袁旭远远看见前方一处山坡隐约透出火光。   “彼处正是张燕根基所在。”张郃指向透着火光的地方:“我军与张燕征伐多年,从未到达此处,今日却是来了。”   “不仅来了,还要夺了!”袁旭平淡地说道:“今晚一战,有劳将军。”   “某有一事,这两日一直想问公子。”张郃露出一抹迟疑,他要问的事不太好说出口。   “将军请讲。”   “击破张燕,公子返回邺城,你我可有机缘再次相见?”   当初袁旭来到太行,张郃对他十分抵触。   不少将士甚至摩拳擦掌,想要找机会教训这位袁家公子。   经历了许多事,潜移默化中,俩人已培养出深厚的感情,将士们对袁旭也是从疏远转为信任。   袁旭做的决定,张郃全都无条件支持,甚至有些事情无须提前告诉他。   前些日子袁军全线收缩,将士多有微词,也是张郃挺身压制。   击破张燕,袁旭就会离开,张郃当然不舍。   “宴席终究要散,莫逆终须会别。”袁旭说道:“将军情义,某铭记于心!天下虽大,故人总有重逢之时。”   “前些日子,某以为公子必是无心征伐……”   张郃才开口,袁旭就知道他一定在说关于甄宓的事情。   打断了他,袁旭说道:“将军不必再提,二兄之心某岂不知?你我曾经有约,以兄弟相称。虽一直未有如此,却如兄弟一般!袁家近来情势繁杂,小弟恳请将军明哲保身,切不可参与其中,以免遭歹人所害。”   之所以提醒张郃,只因袁旭知道,官渡之战时,张郃会被人暗地中伤,以至不得不投靠曹操。   身为袁家之子,他当然不希望那样的事情发生。   张郃却不可能知道这些,只当袁旭在给他警醒,只是点了点头并没言语。   虽是无言,他却有了计较。   袁旭关心他,把他当大哥看待,兄弟有事,他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只要袁熙敢借着甄宓打压袁旭,他必须做些什么。   至少要在袁绍面前说几句公道话!   快到上山的路口,前方出现几个袁军。   他们都是袁旭事先派出,解决敌军警哨的斥候。   几个袁军面前摆着十多具尸体,都是被他们干掉的敌军戒哨。   没了警戒,山上的敌军已成了瞎子、聋子,浑然未觉危险已经来临的他们,将要面对的只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见大军来到,几个袁军迎了上来。   “将军、公子,敌军哨探悉数解决,无一遗漏!”军官向二人行礼禀报。   “有劳了!”道了声辛苦,张郃朝大军招了下手。   骑兵纷纷下马,步兵则持矛挺槊靠向山路。   “你二人保护公子。”翻身下马,张郃对祝公道、马义说道:“若有半点疏漏,唯你等是问!”   二人嘴上应着,脸上却露出失望。   他们早就迫不及待想上阵杀敌,到了山下却只能看着别人厮杀,心中当然不爽。   “让他们去吧。”看出二人心思,袁旭说道:“留他们在此,心思也是随将军去了。”   祝公道与马义都没吭声,却感激的看向袁旭。   张郃有些迟疑地说道:“公子留在山下,他二人也不在,万一……”   “哪有万一!”袁旭打断了他:“某并非弱不禁风,何况还有李疆。”   张郃看向站在袁旭身后的李疆。   李疆拱手说道:“将军放心,小人即便粉身碎骨也必保得公子周全。”   “都什么毛病!”微微一笑,袁旭说道:“马飞走之前如此说,李疆也是学会了。好似不把话说的狠些,就不足以让人信服。”   李疆脸红了一红没再吭声。   张郃呵呵一笑:“也没什么要紧,将士上阵,无非马革裹尸,没那许多忌讳!”   朝山坡上看了一眼,他又说道:“时辰不早,该上山了。” 第143章 十万大军是这么来的   立于山下,袁旭望着坡上。   相距甚远,隐隐还是能听到哭喊哀嚎和阵阵喊杀。   “厮杀才起,公子还是在路边歇会吧。”自从张郃领军上山,袁旭一直站在路口望着坡顶,李疆小声提醒道。   “也好。”在路边一块石头上坐了,袁旭说道:“此战用不多久便可终结。”   “山上有一两千敌军,至少须到天明,厮杀方可终了。”李疆说道:“公子莫急,张将军亲自上山,必可建功。”   “你等也坐下歇歇,只我等在此,无须太多拘礼。”袁旭对李疆和另外几个袁军说道:“某不上山,牵累你等错过建功的机会。”   “公子言重了!”终于等到开战却不能上山厮杀,几个袁军虽是失落却不敢说什么,齐声应道。   山坡上。   张郃率领袁军冲进张燕老巢。   睡梦中的张燕军大多还流连于梦境就被戳死在被褥里。   马义提着大刀,从一间屋里蹿出。   在这间屋里,他足足砍杀了十多个敌军,身上已染满了鲜血。   才出房门,一个彪形壮汉迎面向他扑了上来。   壮汉头裹一方红巾,手提双戟,飞奔中脸上横肉乱颠。   冲向马义,壮汉也不发话,怒喝一声抡戟劈向他的头顶。   双戟兜头而来,马义连忙挺刀迎上。   刀戟相撞,俩人都觉着虎口一麻,各自向后退出两步。   马义的力道让壮汉暗暗吃惊,高声喝问道:“汝乃何人?某不杀无名之辈!”   “袁家五公子麾下,马义!”单手攥着刀柄,刀尖斜指地面,马义回道。   “黄口小儿,也敢张狂!”壮汉冷哼一声:“某便让你晓得穿山夜叉孙仰的手段!”   并不多说,二人各自发出一声暴喝,迎面冲杀上去。   马义与孙仰杀在一处,一时难解难分,都讨不到半点好去。   离他们不远,张郃被数名敌军团团围住。   紧握大刀,随着一声怒喝,他将刀杆围在腰上一抡。   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大刀划出一圈银亮的光弧,围在四周的敌军顿时被扫翻一片。   见马义还在与孙仰纠缠,突围而出的张郃吼道:“马义,让开!”   听到他的喊声,马义将刀向前一挺,朝后疾退数步。   一旁又来了人,孙仰正要转身来战,张郃已凌空跃起,朝他胸口猛踹一脚。   被结结实实踹中心窝,孙仰踉跄着朝后退出数步,一屁股摔在地上。   张郃根本不给他起身的机会,纵步冲上,抬脚朝他面门踹了过去。   正打算起身,脸上挨了一脚,孙仰只觉着眼前金星乱冒,鼻子一酸,巨大的力道冲的他仰脸就倒。   后脑磕上坚硬的地面,他眼前一黑,险些昏死过去。   若真昏过去,他也不会再有感觉,或许还是件好事。   抬脚将他踹翻,张郃双手握刀,狠狠朝他心口扎了下来。   锋利的刀尖戳穿铠甲,孙仰两腿踢腾了几下,一口气没能抱住,袅袅亡魂自此游荡于群山之间。   袁军冲上山坡,所遇抵抗并不强劲。   祝公道提着熟铜棍,冲到一间屋外,抡起棍子将房门砸开。   伴着一声巨响,房门四分五裂,里面顿时传出一阵女人和孩子的惊叫、哭喊。   黑黢黢的屋内,一个人影向他扑了上来。   人影上前,他清楚的看见一道银光闪过。   侧身避开刺向胸口的短剑,他一把掐住那人的颈子。   正打算将偷袭他的人撂翻,然后一棍结果了,可掐住颈子的手,感觉却有些古怪。   触手细腻,不像是男人的脖子。   一个绊子将那人撂翻在地,祝公道一脚踏上他的胸口。   脚下传来的感觉也是不同。   被他踩踏的胸口并不板实,而是有些软软腻腻。   几个袁军见他遭袭,连忙持着火把跑了过来。   火光映亮了被祝公道踏着的人。   借着火光,祝公道才看清,被他踏着的竟是个年轻女子。   女子被结结实实的踩着,杏眼圆睁,怒目瞪着祝公道,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   几个袁军持着火把,朝屋内照了照。   房间里挤挤挨挨的蹲着许多人。   他们浑身哆嗦,惊恐的望着冲进屋内的祝公道和袁军,已是吓的不轻。   除了女人和老人,就只有尚未成人的孩子,竟连一个成年男子也没见着。   “怎办?”一个兵士向祝公道问了句。   杀人,他们从不犹豫,只要命令下达,对女人和孩子也不会手软。   只是并没有屠杀命令下达,兵士们也不知该如何处置屋里这些人。   “兔子咬人也是疼的。”看着被他踏在脚下的女人,祝公道说道:“全都捆了,等候将军、公子发落!”   几名袁军应了一声,冲向屋内蹲着的人们。   房间里顿时传出女人和孩子的哭喊、惊叫。   “堂堂男儿,对妇孺如此,还算是个人?”被祝公道踩着的女子怒目圆睁,高声向他质问。   祝公道一把将她揪起,反剪着双手:“某若身手差些,已是受你所害!女人怎了?女人就不会拿起刀剑伤人?”   “有胆就将本姑娘杀了!”女子双臂被反剪,使出浑身力气挣扎了两下。   祝公道使的熟铜棍,一般人拿起来都吃力,他的力道岂是区区女子可抗衡。   挣脱不开,女子腰一拧,扭过头就朝他的肩膀咬去。   没想到她会来这手,祝公道的肩膀被她银牙狠狠磕了一下。   虽没咬实,却也生疼。   两个袁军见状,连忙上前。   其中一人揪住女子头发把她扯的脸向后仰,另一个袁军则狠狠朝她小腹擂了一拳。   “如此泼辣女贼,宰了罢!”擂他一拳的袁军提起槊就要往她肚子上捅。   祝公道一把将槊拽住说道:“只是磕了下,也不打紧。还是请将军和公子发落!”   他不追究,两个袁军也不好再说什么,将女子用麻绳捆了。   被捆缚时,女子恶狠狠的瞪着祝公道,看神情像是恨不能从他身上咬块肉下来。   祝公道回瞪她一眼,心里嘀咕着。   要不是某,你这娘儿早被一槊戳出个窟窿,居然还敢瞪眼! 第144章 杀了无用   张燕主力调往太行八陉,山上可战兵力不足两千。   袁军选择深夜发起进攻,事先又解决了沿途戒哨。   毫无防备的张燕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从张郃领军上山到战斗结束,仅仅用了不到一个时辰。   房屋里、空地上,到处都是张燕军的尸体。   寨子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百余名袁军抬着尸体丢进山中坑洼处,再铲来泥土将之填平,以免尸体腐烂引发瘟疫。   成群的老弱妇孺被袁军押着从房屋里走出。   女人紧紧搂着孩子,老人则相互搀扶。   被俘的张燕军将士犹如斗败的公鸡,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拖着沉重脚步,在袁军驱赶下和妇孺混在一处。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空地,在袁军的呵斥下,相互挤挨着蹲在地上。   一个个垂着脑袋,恐惧促使他们多看袁军一眼也是不敢。   命运被袁军紧紧捏在手中,只须张郃或者袁旭一声令下,数万人立刻就会化为葱翠山林的肥料。   “这就是张燕的十万大军?”看着聚集在空地上的老弱妇孺,马义嘀咕了一句。   张郃苦笑了一下。   守军确实只有不足两千,被俘虏的老弱妇孺却足有六七万之多……   十万大军?   若都如被俘的老弱妇孺,纵使百万又能如何?   战斗已经结束,张郃向身后兵士吩咐道:“请公子上山!”   袁旭得到战斗结束的消息,已是两炷香之后。   在李疆与几名袁军的护送下,他登上了山坡。   过了半山腰,袁旭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抬头往上看去,数名袁军正抬着尸体往山窝中丢。   见是袁旭来了,袁军放下尸体纷纷向他行礼。   点下头算做回应,他什么话也没说。   跟随他厮杀数次,袁军将士已养成战后掩埋敌军尸体的习惯。   费时费力,却并非向战死的敌人表达敬意,仅仅只为避免滋生瘟疫而已!   张燕的老巢坐落于山顶。   三面悬崖峭壁,上山只有一条通路。   地势险要,难怪张燕只留下两千人马驻守。   若要强攻,莫说三千袁军,就算是来了三万,没有三五个月也是难以攻破。   “公子!”才上山顶,一个校尉迎了上来:“将军等候多时。”   “劳烦引路!”   “诺!”   校尉走在一旁,毕恭毕敬的给袁旭领路。   自从上到半山腰,袁旭眼前就不停的出现抬尸体的袁军。   快到营地,他甚至看见一群袁军将尸体堆放在一处,像是发放粮草一样,交付给抬尸的兵士。   此战诛杀的敌军,少说也在四五百人以上。   进了军营,袁旭一眼就看见空地上黑压压望不到尽头的男男女女。   袁军并未展开屠杀,只是将他们聚集在一处。   起初还有人因担忧命运而忍不住哭泣,此时哭声已止,悲戚的情绪却在数万俘虏的头顶萦绕。   老人和妇孺都是张燕军将士的家眷。   他们虽不能上阵杀敌,却也做些开垦山林、耕种田地,为大军筹备粮草和被服的事情。   袁军与张燕军厮杀多年,双方有着难以化解的仇怨。   被俘之后,大多数人都没想过还能活下去。   人到临死之前,会期盼着有奇迹发生,只是奇迹发生的机会十分渺茫。   或许下一刻,袁军就会向他们举起屠刀……   “公子!”绕过看押俘虏的地方,袁旭正走着,张郃迎面过来。   “恭贺将军旗开得胜!”见张郃来了,袁旭拱了拱手:“某在路上见抬尸将士不少,此战应是斩了不少头颅。”   “三五百个吧。”张郃回应的很淡:“敌军大多睡梦中被杀,我军几乎未遇抵抗。”   “敌军可战之兵不过两千,此战俘获妇孺倒是不少。”张郃说道:“某正打算与公子商议,如何处置。”   “还能如何处置!”袁旭微微一笑:“放了!”   “放了?”张郃满脸愕然。   “若要歼灭,我军早先只须一把火焚烧了粮草便可!”袁旭说道:“如此大费周折,只为招揽张燕。”   “可是……”张郃迟疑着说道:“若无俘虏,张燕怎肯回援?”   “某本就没打算要他回援。屠各于半道拦阻,张燕须倾尽全力方可获胜。得了太行八陉,他又怎肯为老弱妇孺折返?屠各不过是某在他回援路上摆下的一块拦路石而已!”   “某要拉拢他们!”没等张郃发问,袁旭接着说道:“老弱妇孺杀之无用,放之,却可动摇敌军之心?”   “因何?”   “张燕军中将士,多是出身黄巾。当年参与叛乱,早没了田宅、土地,若将他们父母妻儿放走,再许之开垦太行荒地。将军以为,还会有多少人追随张燕?”   “如此一来,敌军必乱!”张郃这才恍然。   袁旭点了点头。   “小娘儿,好利的牙齿!”正与张郃说着话,祝公道愤懑不已的声音传进了袁旭的耳中。   循声看去,他见祝公道带领两名袁军,正押着一个女子不知要往哪去。   祝公道出声呵斥,女子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一幕被袁旭看了个正着。   “公道!”唤了一声,他向祝公道问道:“汝在作甚?”   听到袁旭的声音,祝公道赶忙看了过来。   见果然是他,小跑着到了近前。   拱手一礼,祝公道问道:“公子何时上的山?”   “方才上山。”回话的时候,袁旭目光落在他左手手背上。   手背红肿一片,赫然还有着一圈圆圆的牙印。   牙印很新鲜,显然被咬不久。   “怎了?厮杀中还被人咬了?”   “别提了!”提起手背上的牙印,祝公道就满心郁闷:“还不是那小娘儿,某押她离开住处,却被她咬了一口。”   与张郃相视一笑,袁旭说道:“如此泼辣女子,竟敢咬了公道,莫非是要押出去杀掉?”   “只是咬了一口,又不很疼。”抚摸着手背上的牙印,祝公道说道:“将她关进黑屋,自会消停下来。”   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袁旭突然问道:“公道,说实话,你可是看上了那女子?” 第145章 有恩赦还须有威慑   袁旭突然发问,祝公道脸红了红。   “将那女子带来。”没等他说话,袁旭已吩咐李疆。   李疆应了一声,走向被两名袁军押着的女子。   不过片刻,他带着女子来到袁旭面前。   女子大约十四五岁,一身布衩罗裙,脸上糊着灰土,看起来像个小花猫,却依稀可见面容姣好。   难怪祝公道会动心!   “你叫什么名字?”打量着她,袁旭问道。   女子哼了一声把脸扭到一旁。   “公子莫要问她。”见她无礼,祝公道说道:“此女牙齿厉害的紧,咬人拽都拽不开。像狗儿一般!”   “你才像狗!”瞪了他一眼,女子丝毫不惧。   “你……”祝公道眼睛一瞪,熟铜棍提了提,却根本没有要打下去的意思。   “公子问话,安敢如此?快说!”没看出祝公道对她已有好感,李疆把长剑抽出半截,厉声呵斥。   “张霜!”女子很不服气的报出名字。   视死无惧,浑身透着浩然英气,而且又姓张……   好像明白了什么,袁旭再度发问:“你与张燕是何关系?”   又是轻声一哼,张霜没有回答。   “说!”李疆再次威胁。   张霜显然铁了心不答,脸扭到一旁,任凭他把长剑整个抽出,也是丝毫不理。   “有血性,定非寻常女子。”袁旭看向祝公道:“公道,好眼力!”   祝公道脸瞬间又红了。   “某打算撮合一下……”   “不要!”袁旭话才出口,张霜就厉声喝道:“要杀便杀,何故羞辱区区女流?”   “公道也是一条好汉,他看上的女子,又怎会是区区女流?”袁旭微微一笑。   “本姑娘没看上他!”瞪了祝公道一眼,张霜说道:“贼人,你便死了这条心!”   “你这女子……”祝公道又岂是没有血性,张霜当着袁旭让他折了脸面,他当然不答应。   正要反唇相讥,说出“谁又肯娶你”,袁旭止住了他。   “姑娘既是不肯,那便罢了!”袁旭看向祝公道:“送姑娘前去安歇,好生照应,断不可有半点无礼!”   “诺!”   祝公道虽是应了,心里却嘀咕着。   对她无礼?   她要是能多点礼数,那才好了……   “公子何意?”祝公道押着张霜离去,张郃不解地问道:“区区女子,若要赏给公道……”   “将军可想知道她是何人?”袁旭反问了一句。   “此女何人,十分重要?”张郃不解。   “十分重要!”袁旭先是答了,随后对李疆说道:“寻个有头脸的人来,一问便知!”   李疆没用多会就带回个老妇。   老妇大约五十多岁,出于恐惧,她走路时双腿都在不住的哆嗦。   到了袁旭面前,佝偻着腰,老妇看也不敢多看他一眼。   “此处可有名为张霜之人?”   “她是将军……不,是张燕侄女……”回应时,老妇比先前哆嗦的更加厉害。   得知张霜是张燕侄女,张郃一脸愕然。   张燕统领十万大军,早年又曾受了汉室恩封,已不再是当初的黄巾贼。   他是何等尊贵!   身为他的侄女,张霜竟身穿布衩罗裙……   任凭张郃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因由何在。   吩咐兵士将老妇带走,袁旭向张郃问道:“将军可是不解此女因何身穿布衩罗裙?”   “正是!”   “我军突袭此地,诸人正在梦中!但凡安睡,必先宽衣。外面已是乱起,起身之时又如何顾及抓起的是布衩还是绫罗?”   经他一点拨,张郃这才恍然大悟。   “公子莫非真要撮合?”想起袁旭向张霜提亲,张郃说道:“我等正讨伐张燕……”   “所谓敌友,无非一个利字!”打断张郃,袁旭说道:“讨伐张燕,只因对袁家有利,至于张燕与袁家为敌,也是对他有利。一旦利转为弊,仇怨顿解,必可化敌为友!”   “公子看的通透!”   “公道随某来到太行,将前程、性命交托于某。他看上个女子,某又如何不帮他了却心愿?”   “此事公子决断便可!”看向空地上一眼望不到头的俘虏,张郃问道:“我等何时放人?”   “即刻!”   “即刻?”   许多事尚未安排,袁旭就急于放人,让张郃很是不解。   “即刻!”肯定了他的答案,袁旭说道:“此时将他们放走,某有两层意图。”   张郃并未插嘴,袁旭既然说了,必将把话说完。   “其一,将军剿敌太过彻底,某须一个由头,放人前去知会张燕!”   “其二,宽赦众人,某是要让张燕知晓,投靠袁家,他并非死路一条!”   “若将可战之敌也一并放走……”张郃还是有些顾虑。   “放走可以再抓!”微微一笑,袁旭说道:“我军不及敌军人多,杀了他们,某之意图便是再难达成。倘若分兵看守,我等尚有八城须去击破!”   “罢了,此后与我军是战是和,由得他们!”   “当然不可由着他们。临放之前,得吓上一吓。有恩赦还须有威慑,方可达到我等目的。”   “公子打算如何威慑?”   “将军请随某来!”   袁旭并未解释,只是招呼了张郃一声。   在一群袁军的簇拥下,二人走向人群。   到了距人群只有十多步,袁旭等人停了下来。   被袁军看押着的人们,见他和张郃来到,顿时紧张起来。   在他们的想法中,屠杀的命令,应是伴着他二人的来到随之下达。   “某有一句话想问你等。”袁旭抬高嗓门,向人们喊道:“你等想活还是想死?”   以为必死,没想到却听见这样一句话,低着头的人群纷纷看向袁旭。   他们的眼神中并没有侥幸,更多的却是迷茫。   难道袁军不会屠杀他们?   许多人心中有着这样的疑问!   “若是想活,便回应一声!”扫视了一圈人群,袁旭喊道:“若是想死,只管沉默不言,某即刻下令诛杀你等!”   “当然想活。”人群之中终于传来回应。   有人牵头,其他人也纷纷应和。   得到回应,袁旭嘴角浮起一抹浅笑。   只要人群给了回应,他们必定只余下对存活的渴盼,再提出条件,就会顺畅许多。 第146章 还让不让人活了   袁旭与张合击破张燕大营。   数百里之遥的豫州。   寻找董晴多日未果,袁熙对找到并带她回去已不抱期望。   正打算返回邺城,一个消息传到他耳中。   有人在豫州与兖州交界,发现了董家行踪。   豫州是曹家地界。   曹操与袁绍从未正面起过冲突,二人却是潜在的竞争对手!   击破公孙瓒,袁绍平定北方,势力如日中天。   曹操这几年南征北战,自从收伏青州黄巾,他的力量也是不容小觑!   表面上双方未起冲突。   袁绍和曹操却都明白,他们之间必有一战。   曹操讨伐张扬、眭固,无疑是在向袁绍亮出肌肉。   身为袁家嫡子,袁熙当然清楚形势。   进入豫州之前,他下令随行兵士换上深衣,扮作行路客商,一路打探董家下落。   董和攀附富贵,若他得知袁熙寻找董晴,必定毫不犹豫将孙女献出。   袁熙不知道董和已经过世,如今的董家,是向来不愿与贵胄深交的董正打理。   夜色中的小村一片宁静。   偶尔会有一两声犬吠打破安宁。   董正的房间里,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站在他面前。   女孩大约十一二岁,虽是尚未成人,却已出落的亭亭玉立。   男孩不过六七岁,由于常年营养不良,他比同龄孩子略显矮小些。   董正面带慈爱笑容问道:“这几日过的如何?”   女孩欠身一礼:“我姐弟二人贫苦无依,蒙父亲收留,怎敢有半点怨言?”   “怎了?何人在你姐弟面前说了什么?”   “没!”女孩抿了抿嘴:“贫苦惯了,陡然富贵,有些……”   “某当何事!”董正说道:“认你姐弟做义子女,乃是看中你家水沟前的田地。为父是个商贾,一应之事以利为先,莫要太放在心上。”   “父亲若要田地,给些铜钱买了便可,无须收留我姐弟二人。”女孩低下头应道:“还是父亲体恤我二人贫苦,只是给些铜钱,终难存活于世!”   “难为你,竟可体谅为父苦心!”微微一笑,董正不免唏嘘。   认了姐弟二人,他才发现,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话一点不假。   袁家富贵,子嗣个个精明如鬼,只因在袁家,对他们的培养极其看重。   董家以往虽是钱财无数,终究只是商贾出身,根本不懂得如何培养后代。   董正的那双儿女,就是一个游手好闲,一个无所事事。   指望他们重振家业?   想也是别想!   反倒还没有认来的义子女懂得体谅他的苦心。   “主公!”正与姐弟二人说着话,门外传来仆从焦急的声音:“三小姐又闹了!”   董正眉头皱了皱。   当初为讨好袁熙,董和把董晴送了出去。   可恼这丫头不仅没有半点反对的意思,反倒巴不得攀附富贵。   不知天高地厚的参合进袁旭与袁熙争斗,企图对身为庶子的袁旭不利,最终落了如此下场!   对董晴,董正是半点同情没有。   可她毕竟是董家女儿。   事已发生,再说什么也是无用,只能加派人手多加照应。   近来她却是越闹越频繁。   董正站起身,对姐弟二人说道:“父亲去看看三姐,蝶儿看顾着讯儿。”   “父亲放心!”应了一声,姐弟二人把他送到门口。   在仆从的陪同下,走没多远,董正就听见董晴狂笑着的喊叫声。   “我是袁家的媳妇,你们敢动我?”董晴喊出的每个字,董和都听的清清楚楚:“信不信我让夫君发兵将你们全都杀了?”   “全都杀了!”   董晴咆哮着,董正却脸色铁青。   他最不愿让人提起的就是袁家。   豫州是曹家地界,虽说与袁家并无冲突,明眼人却不难看出,他们正处于对峙之中。   双方开战,只是早晚的事。   外人听了董晴的胡喊,说不准哪天就会给董家带来灭顶之灾!   “把她嘴堵了!”董正怒声向仆从吩咐道。   “几位夫人都在……”仆从低头应了一声,并没敢前去。   夫人都在,董晴的母亲也在。   谁家母亲不护儿?   当着董晴母亲的面,去堵她的嘴……   仆从真不敢!   瞪了他一眼,董正冷哼一声,也不强求,快步走向董晴的房间。   到了门口,没等仆从为他开门,他一把将门搡开。   疯了的董晴,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惧怕董正。   虽然脑子不清楚,她却还能记得,有几次胡闹都是董正让人给她捆了。   “家主……”董正夫人正要说话,被他止住。   环顾屋内,除了几个妇人,董正的两个兄弟也在。   “都在啊!”阴沉着脸,董正说道:“你等由着她胡闹!此处乃曹公地界,若传出我等与袁家有所牵连,早晚举族人头落地!”   满脸怒容的看着众人,董正向伺候董晴的仆妇吩咐道:“若三小姐再敢胡闹,就将她捆了,把嘴堵上!”   低着头,仆妇没一个敢应声。   刚才还大喊大叫的董晴也安静了下来,躲在她母亲身后,惊恐的看着董正。   听说要把她捆起来,董晴惧怕的拽着母亲衣角,浑身都在哆嗦。   董正怒容满面,没人敢给她求情。   就连董正夫人也是低着头,吭也不敢吭上一声。   “都哑了?”仆妇们没敢应声,董正眼睛一瞪。   数名仆妇全都跪了下去,一个个低着头,看也不敢看他一眼。   “主公!”屋外进来一个仆从,贴在董正耳边说了句什么。   “当真?”董正脸色瞬间青了。   仆从肯定的点了点头。   示意他退下,董正狠狠瞪了董晴一眼。   “怎了?”见他脸色不好,夫人怯怯的问道。   “她的好夫君来了!”冷哼了一声,董正转身离开房间。   他才离开,董晴就牵着母亲的手,撒娇似的疯闹:“显奕来了,显奕夫君来了!我要去见他!”   心疼的搂着女儿,董晴母亲也是满心凄苦。   袁熙去哪不好,偏偏要去上蔡,还偏偏看上了她家女儿。   好端端的孩子,弄成如今这般模样……   还没从痛苦中缓过来,袁熙又追到了这里。   还让不让人活了? 第147章 判若两人   小村的夜晚格外宁静,董正却辗转难眠。   他没见过袁熙,从家中诸人描述中却能看出,袁熙绝不是个专情的男人。   专程追到豫州,也不可能只是为了董晴。   他一定有着更深层的目的。   夜幕深沉,董正猛的坐了起来。   感觉到他起身,熟睡中的夫人睁开眼睛问道:“夫君,怎了?”   “不能让袁熙把晴儿带走。”   “怎了?”   夫人很不是解。   董晴已经疯了,肚子里还怀着袁熙的孩子,让袁熙把人带走,反倒干净利落。   “袁熙并非专情之人。”董正说道:“若非怀有目的,他绝不会前来找寻晴儿。某虽不喜她,可她毕竟是董家女儿,也不能由着外人如此糟践……”   “夫君打算如何?”   “来人!”董正想了一下,向外面唤了一声。   外间屋伺候的侍女听到喊声,赶忙走了进来。   “告诉二弟,让他连夜带晴儿离开。”董正向侍女吩咐道:“袁熙在豫州之时,切不可返回!”   “诺!”侍女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坐在铺盖上,董正脸色一片凝重。   他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这件事不会那么轻易就过去!   得到董正的提醒,董晴父母也觉得不能让她再与袁熙相见。   袁家虽是权势熏天,董晴毕竟已经疯了。   没疯的时候进入袁家,也只不过是个侍妾身份。   以她目前的情况再去袁家,恐怕……   丝毫不敢有半点耽搁,夫妻二人带着几个仆从,将已经睡下的董晴从被窝里拽了起来。   带着董晴,他们趁着夜幕匆匆离开小村。   “你们做什么?”被仆从们簇拥着,董晴很不情愿,一边走一边大声嚷嚷:“我是袁家的媳妇,你们敢如此对我?”   “晴儿,闭嘴!”做父亲的毕竟要理智些,虽然心疼女儿,却不会任由她胡闹,压低声音喝止。   董晴母亲则一脸心疼,挽着她的胳膊小声安抚。   根本不理会父母的喝止和安抚,董晴还在胡说八道的乱嚷嚷。   “将她嘴堵上!”见无法制止,董晴父亲向仆从吩咐道。   几个仆从正要动手,不远处出现两条人影。   “要堵谁的嘴啊?”其中一人阴阳怪气的问道。   夜色中突然出现了两个人,众人吃了一惊。   董晴父亲挺身挡在妻女身前,向那俩人问道:“你等何人?”   “诸位莫怪!”其中一人彬彬有礼的向董晴父亲行了一礼:“我二人只是听见这位姑娘喊叫,说她是袁家媳妇,不知何故,因此上前查问。”   行礼之后,二人又向前靠近了些。   距离拉近,众人这才看清,他们虽穿着麻布深衣,体格却比寻常人健壮些。   尤其腰间挎着的长剑,更让人觉着他们是来者不善。   “这位不正是董姑娘?”到了近处,俩人看清董晴,其中一人低声惊呼道:“公子好找,姑娘竟是在此!”   得知俩人是袁熙的手下,董晴使足力气挣脱仆从,向他们跑去。   她的举动很反常,连她父母见了,都是吃了一惊。   “诸位请回吧!”向董晴父母行了一礼,俩人说道:“公子还在等着董姑娘。”   “晴儿!”二人要带董晴离开,她母亲唰的一下眼泪就下来了。   做母亲的哪会不担心孩子,她正打算冲上前去把董晴拽回来,董晴的父亲一把扯住了她。   看着父母,董晴并没有任何表示,向两个汉子淡淡说道:“公子不是正在等我?还请二位引路。”   她的语气很淡,淡的连她父母都不敢相信,眼前是已经疯了的女儿。   完全没有疯了的迹象,她比许多正常人还要正常!   难道她是装的?   为什么?   董晴父母不懂,也想不明白。   在两个汉子的引领下,董晴向袁熙所在的方向走去。   她甚至连头也没回一下。   装了这么久的疯,怕的就是被袁熙抛弃之后,董家会逼着她嫁人!   如今,不用再装疯卖傻!   她只觉着浑身轻松……   至于父母?   管不了那许多!只当他们没养过这个女儿吧!   两个汉子原本只是在村口观察,以免董晴趁夜被人送走,还真是堵了个正着。   进入豫州,得知董家住在小村,袁熙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他倒无所谓董晴如何,更不在乎她肚子里究竟有没有孩子。   真正被他看重的,是能否将董晴带回邺城,破了袁旭之前布的局,找个时机提起迎娶甄宓。   已经睡下,他却睡的不很踏实。   自从在上蔡抛弃董晴,董家就在他的视野中彻底消失。   如果不是袁旭使了一招缓兵之计,他这辈子或许都不会和董家再有任何交集!   “公子,董小姐来了!”正考虑天明之后如何进入小村向董家讨要董晴,屋外传来个卫士的声音。   听说董晴来了,他哪里还会有半点耽搁,一骨碌爬了起来:“让她进来!”   房门打开,一个卫士掌着油灯走了进来。   跟在卫士身后的,赫然是在上蔡被他抛弃的董晴。   将油灯放在屋内的窗台上,卫士退出房间。   董晴则向袁熙行了一礼,淡淡笑着说道:“公子安好?许多日子未见,想煞奴家了!”   油灯光辉映在她的脸上,虽是美艳,却给人一种莫名的阴森感。   或许是心虚,特意前来找她,真的见了,袁熙还是吃了一惊。   他毕竟是见过世面的袁家公子,慌乱只是一瞬,立刻又从容下来:“坐吧。”   “公子是想奴家了,还是要奴家为公子做些什么?”董晴在一旁坐了,甜甜一笑问道。   “只是想你了。”袁熙说道:“总觉着当日将你丢在上蔡有些亏欠,因此特意前来寻找。”   低头抚摸着平坦的腹部,董晴说道:“若公子晚来几月,奴家便是要挺起肚儿相见了。”   没想到董晴真的怀了身孕,袁熙一愣:“你果真怀了身孕?”   “莫非公子听闻奴家有了身子?”   被她一问,袁熙这才反应过来说错了话:“怎会,只是听你如此说,有些吃惊罢了!”   董晴并未追问,只是淡然一笑。 第148章 终于等来了命令   昏蒙的油灯光辉铺洒在屋内。   香肩半露,董晴趴在袁熙身上。   “公子用尽力气折腾奴家,也不怕伤着了孩子。”   “许久不见,如何忍得?”   “只为公子,奴家可是装了许久的疯。”   “装疯?”袁熙糊涂了,他不明白董晴好端端的为何要装疯。   “公子抛弃奴家,父兄怎肯将奴家留在家中?”抚摸着袁熙的鬓角,董晴眸中流露出万种柔情:“当日确是奴家不对,为公子装疯,权当赎罪。”   “也是苦了你!”袁熙搂着她的手又往下挪了些,按在一片柔软上。   “奴家若不装疯,公子这身力气,今晚又有何人承受?”   “那……”袁熙翻身将她压在下面:“再来一次!”   袁熙找到了董晴,远在太行的袁旭却还浑然不知。   张燕派出兵马,绕过屠各直捣隘口。   冲进隘口的张燕军发现,他们夺下的只是一座空营,根本没有半个人留下。   营地中,数百个炉灶整齐摆列,袁军撤离时连半颗粮食也没留下,甚至带不走的釜甑也全都砸碎。   看着满目狼藉空旷无人的营地,张燕军懵了。   他们带的干粮顶多只能撑起三天。   放眼群山,虽是不乏可食之物,终究不是粮食。   吃完干粮,三天后他们又该如何?   “速禀将军,请运粮草。”率军冲进隘口的校尉向一名斥候吩咐道。   斥候应声上马,一路往北而去。   派出人马进攻隘口,张燕亲率大军前往被袁军夺下的营地。   离开井陉不过二三十里,一支人马挡住了他的去路。   拦路的并非袁军,而是屠各匈奴左贤王部。   率领匈奴勇士的,正是左贤王呼奴邪。   见匈奴人拦路,张燕勒住马,高声问道:“某与屠各素无冤仇,你等因何拦路?”   “请将军原路返回!”呼奴邪回道:“某已将此处划归部族所有。”   冷笑两声,张燕说道:“你等划定此地,某答应了么?”   他话音才落,呼奴邪身后的屠各勇士纷纷搭弓上箭,瞄准了张燕军将士。   人数远远超过屠各勇士,张燕军将士又怎甘落后,弓箭手纷纷将箭矢搭在了弦上。   骑兵和重步兵则举起盾牌,兵刃锋芒指向前方,只等张燕一声令下。   与呼奴邪对峙的张燕,并不知道此时袁军已赶到井陉城外。   城头上的张燕军早已准备了滚木、巨石和热油等物,只等袁军攻城,便向城下倾泻。   与袁旭并骑而立,张郃抬起大刀朝城头上一指:“城上守军不少。”   “后半夜就没了!”袁旭的回应很淡。   他早做好了部署,守城敌军防范虽然严密,对袁军来说却是形同虚设。   袁旭望了望天空。   斜阳完全落入地平线以下,天边只余下一抹红褐色的残霞,给大地带来一丝黯淡的光华。   残霞越来越暗,夜晚终将降临……   井陉成内,被张燕军骚扰多日的百姓,得知袁军来到,纷纷紧闭门户不敢离家。   张燕军占据井陉的日子,对许多百姓来说犹如一场梦魇。   无数妇人惨遭奸淫,无数家庭遭受抢掠。   虽说在城内张燕军并未太多杀人,因企图阻止他们的暴行,也有一些百姓被无辜屠戮。   城中很静,除了搬运守城器械的张燕军,几乎没有其他人在街道上行走。   当然,有一群人除外。   临近袁军逼近的城门,一条小巷中蛰伏着数十名手持长剑的汉子。   领头的,正是奉命来此的马飞。   入夜的巷子很暗,除了听到呼吸声,能确定身旁有着别人,众人凭视力根本无法确定同伴的存在!   街道上,成群的张燕军跑过。   马飞带领的数十人,连动也不曾动弹一下。   除了他们,城内还蛰伏着一群人。   那些人是敌军攻城时,只做了简单抵抗就放弃城池的守军!   派遣马飞向各城分拨人手,袁旭还给他下达了一条命令。   告知各城守军,敌军攻城之时,只是稍作抵抗便将城池献出。   待到大军赶至,再配合马飞所部,自内一举夺下城门!   太行八陉,每个城池都是如此部署。   由于主动献城,张燕并未为难守军,只是将他们的兵械缴了,甚至没派出多少人手看管。   如此一来,倒是方便了他们的行动。   兵械被收缴,对守军来说并不是难以解决的问题。   张燕军来到之前,已经得到命令的他们,事先在隐秘处埋下了兵器。   大军来到,他们只须将武器扒出便可。   蛰伏在小巷中的马飞默默等待着城外传来信号。   夜色越来越深,街道上跑来跑去的张燕军点起火把。   城墙上,也亮起了成片的火光。   一支支火把,像是会晃动的星星,在城墙上、街道中跳跃不停。   围城的袁军还是没有发出信号,马飞也已有些按捺不住。   “怎的还不下令?”他身后一个袁军蹲的腿都有些麻,小声嘀咕道。   马飞压低声音说道:“急甚?公子自有安排。莫要说话,以免敌军发现!”   说话的袁军没敢再吭声。   街道上,跑过的张燕军时而会嚷嚷几声,他们在喊些什么,马飞等人听的是清清楚楚。   “快!快!把石头都抬上城头!”一个军官跑到离巷口不远,向抬着石头的兵士喊道:“敌军攻城,我军还要用石头将他们砸出脑浆子来!”   巷子里的袁军紧攥长剑,死死盯着军官,恨不能立刻上前将他撂翻,狠狠的捅上百十剑。   每个人心里都有那种想法,却没人那么做!   他们很清楚,一旦冲动,必定会引起敌军注意。   城内守军足有三千,凭他们这点人,根本不可能有半点反抗的余地,别说打开城门,保住性命都是一种奢望!   一声尖锐的哨音划破夜空,传进蛰伏在城内的马飞等人耳中。   马飞嘴角浮起了笑容。   等待了许久,动手的命令终于下达!   “走!”压低声音,招呼了身后的袁军,趁着街道上敌军不注意,马飞最先蹿出了小巷。   数十名袁军提着长剑,紧随其后鱼贯而出。 第149章 里应外合   马飞等人一路贴着墙根,向城门逼近。   只要有人靠近,他们会立刻闪身躲进角落。   城门口,成群的张燕军正用粗大的圆木顶住门板。   默默注视着张燕军的一举一动,马飞并没有下令立刻冲上去。   时机还不到,张燕的布防尚未完成,许多人还在来来回回的跑着,此时发起进攻,很容易陷入死战……   井陉城外。   望着点起火把的城墙,张郃说道:“我军在城内暗设埋伏,张燕若是不走,也是寻不到机会进攻。公子步步谋算,竟算准了他会领军离开,智虑过人,末将心服!”   “不是某智虑过人,而是张燕太傻!”袁旭微微一笑:“他身边有着贾诩,却不懂得运用。暗中偷袭隘口,必是贾诩之计。只是某料定,接下来的计策,张燕必不采纳!”   “因何?”张郃愕然。   “虽知险恶,却无信任。”袁旭说道:“攻破井陉,贾诩应是知道,太行他已没有翻盘的机会!”   张郃没再言语。   从一开始,袁旭就没在算计张燕,他一直把重点放在贾诩身上。   先促使张燕无法信任贾诩,再一步步的推进计划。   以至于张燕坐拥数万大军,还有贾诩辅弼,却形成被袁军逐个击破的势头!   天色不早,信号也发出有了一会。   马飞等人在城内应已有所动作,张郃要做的,只是等待城门打开。   井陉城内。   城门附近的张燕军越来越少。   搬运石块、滚木的敌军大多上了城墙。   于城门后列阵的敌军,大约只有三五百人。   敌军在人数上远远超出马飞带领的队伍。   马飞身后的一名袁军,紧攥长剑已按捺不住杀出去的冲动。   按下了他持剑的手,马飞摇了摇头。   离他们稍远的地方,突然火光四起,阵阵喊杀传了过来。   城头上。   敌军将领听到城内传来喊杀声,吃了一惊。   见离城门不远有火光蹿起,他高声喊道:“速拨人马,前去剿敌!”   袁军已兵临城下,城头上调拨不出人手,城门附近列阵的张燕军,立刻分拨出两百余人,冲向燃起火光的街道。   献城的守军已有动作。   他们引开了部分敌军,城门附近压力顿时减弱不少。   时机已到,目送前往起火处驰援的敌军跑远,马飞压低声音说道:“强弓上弦。”   数十名袁军纷纷将长剑插回剑鞘,取下背上的强弓。   抽出箭矢搭上弓弦,一双双眼睛全都看向马飞,等待他下达命令。   “杀!”袁军做好准备,马飞当即下令。   如同夜幕中的鬼魅,数十名袁军纵身冲出。   没有呐喊,也没有为壮胆气而发出的喊杀。   他们只是默默的飞速冲出。   冲出的同时,数十名袁军张开强弓,朝着背向他们的张燕军射出一蓬蓬箭矢。   第一支才射出,紧接着他们又从箭壶中抽出第二支。   离城门不过二三十步,冲锋中的袁军竟连着射出四五蓬羽箭。   没想到背后有人杀出,张燕军顿时被射翻一片。   许多人见同伴倒下,当即明白身后有敌人冲来。   当他们转身时,飞来的羽箭又贯穿了他们的胸膛或者面门。   成片张燕军倒下,慌乱中他们虽已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还没做出有效的应对。   马飞率领的袁军已经冲到了近前。   “打开城门!”一剑劈翻还在发愣的张燕军校尉,马飞吼了一声。   大多袁军劈砍着他们身前的敌军,有十多个人飞跑到城门后,将抵住门板的圆木搬开。   “城门遭袭,速速驰援!”城头上,张燕军发出了慌乱的喊声。   无数人涌下城墙,朝城门冲来。   他们的动作却慢了半拍。   城门已经缓缓打开。   “进城!”远远望见城门闪出缝隙,张郃纵马冲出。   潮水般的袁军,紧跟在他身后,飞快的冲向城门。   骑兵催促战马飞速疾驰,如同潮水般卷向城门。   步兵也发出阵阵怒吼,向城门冲杀!   马飞等人占领了城门,很快陷入缠斗,被敌军团团包围。   一个个袁军倒了下去,马飞腰肋也被戳了一槊。   鲜血汩汩流淌,他却好似浑然没感觉到疼痛,挥舞长剑,朝着扑向他的敌军劈砍!   “守住城门!”城外袁军发起进攻,守城将军立时发出吼声。   “城头守军听着!”张郃率领袁军冲进城门,城头上的敌军正要倾泻滚油,一个袁军校尉手持做成圆锥状,中间挖空了的木筒,向城上敌军喊道:“我军已击破张燕老巢,你等妻儿父母秋毫无犯,正等着你等回家团聚。莫再为张燕卖命,放下兵刃,回家团圆去吧!”   木筒是袁旭出征之前特意让木匠赶制。   它的内壁被打磨到十分光滑,喊声从中通过,穿透阵阵喊杀,城头上的敌军虽是听的并不真切,却也能隐约听明白在说什么。   父母妻儿落入袁军之手。   城外袁军的喊话,无非是告知他们,放下兵器父母妻儿可活。   负隅顽抗,不仅城池将破,他们的家人也会被杀个精光。   “母亲!”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年轻兵士,最先稳不住,发出一声喊就要朝城下跑。   一剑将年轻兵士砍翻在地,守城敌将高声喊道:“莫要被敌军蛊惑人心,再有乱我军心者,杀!”   看着被斩翻在地的年轻兵士,许多张燕军都露出了迟疑和困惑。   他们的父母妻儿在袁军手中,而他们却还在为张燕卖命!   拼死厮杀,究竟为了什么?   “守城!守城!”越来越多的袁军冲进城内,守城将领长剑挥舞,脸颊肌肉剧烈抽搐,发出一声声怒吼。   城门附近的张燕军哪里承受的住袁军冲击,已是溃不成军,许多人四散逃向城内。   “杀上城墙!”翻身下马,张郃提着大刀,率先冲上阶梯。   成群的袁军紧跟在他身后,涌上通往城墙的台阶。   张燕军见有人冲了上来,一些人连忙迎面杀上。   冲锋中,张郃大刀猛力前挺,戳进一个敌军小腹,手臂用力,随着一声暴喝,将尸体挑起甩飞出去。 第150章 该杀的和该放的   城门破了,军心乱了……   守城的张燕军很快溃败。   城头上,一面面张燕军旗帜被拔下丢在地上,换起了袁军的战旗。   晚风中,袁军战旗猎猎翻飞。   “呼啦啦”的旗帜翻卷声,像是在诉说有关这场厮杀的惨烈。   在一群袁军簇拥下,袁旭策马进入城门。   被俘张燕军垂头丧气挤挤挨挨的蹲着。   俘虏分为两拨,人数众多的一拨,只是被袁军看押并未捆缚。   离他们二三十步开外,百十名浑身染血的敌军,则被绳索绑缚住上身,跪在地上,每人身后还有一名按住他们肩头的袁军。   “公子!”袁旭进城,张郃迎了上来。   他战袍染血,脸上也抹着几道血污。   “将军安好?”   “安好!”张郃应道:“诛杀敌军两百有余,其余均被俘获,一个也未走脱!”   “有劳将军!”得知张郃无恙,袁旭看向百十名被捆缚着的敌军:“那些人怎了?”   “正要询问公子如何处置。”张郃说道:“敌军多是稍作抵抗便向我军投降,只他们死战不退,倒也是汉子。”   “需要的不是汉子。”袁旭淡淡说道:“击破张燕,我军须恩宽并济。愿意投降者,赦免无罪。”   “他们呢?”   “杀无赦!”   袁旭极少赶尽杀绝,攻破张燕老巢,甚至释放了数万老弱。   他偏偏不肯放过这些死战不退的敌军……   张郃不懂!   “主动投降者恩赦,让张燕军知道,我军并不滥杀。”袁旭说道:“死战不降者杀,也是让他们知道,敢于顽抗者唯死而已!”   张郃恍然大悟,袁旭并非不杀,只是他不喜滥杀!   该杀的,他从不犹豫!   惋惜的看了一眼被捆缚着的敌军,张郃比划个砍杀的手势。   死战不退的敌军少说也有百十人。   见了张郃手势,一个跪着的张燕军扯起嗓门喊道:“要杀老子就放胆过来!若眨眨眼睛,老子便是你等养的!”   与他跪在一处的张燕军,也都纷纷挺起胸膛,叫骂不绝。   主动投降的张燕军,一个个蜷缩着身子,不敢去看放声叫骂的同伴。   同是身披战甲的将士,他们选择了投降,而即将被杀的同伴,则选择了死!   站在百十名张燕军身后的袁军,举起长剑,狠狠劈砍下去。   一颗颗头颅从喷溅鲜血的颈子上掉落,叫骂声戛然而止。   斩杀了不肯投降的俘虏,袁旭走向哆哆嗦嗦挤成一团的敌军。   “你等可以走了!”环顾敌军,他冷冰冰地说道:“记住某说的话,负隅顽抗者死!放下兵刃者生!”   亲眼看着同伴被砍下脑袋,俘虏都以为将是同样的命运等待着他们,没想到袁旭竟会放他们走。   死里逃生的俘虏,抬起头愕然看着他。   不杀倒也罢了,换作别人,至少也会关押或者招揽。   袁旭却什么都没做,只是简简单单的把他们放走!   奇怪!   太奇怪!   完全想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理由!   “你等家眷均在太行垦荒,记得不许再回张燕军中。”俘虏还都没缓过神,袁旭接着说道:“否则,杀无赦!”   最后三个字,他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亲眼看着百余名同伴被杀,没有一个俘虏认为他只是说说而已。   “多谢将军不杀之恩!”几个胆小的,已是跪伏着向袁旭与张郃叩头。   有人牵头,更多的俘虏纷纷跪下,口中不住喊着“谢将军不杀之恩”。   摆了下手,袁旭喊道:“放他们走!”   袁军将士虽是百般不情愿,命令下达,只能放俘虏离开。   两三千残兵败将,相互搀扶着走向城门。   看着离去的他们,张郃向袁旭问道:“公子,放走他们,莫非不会重回张燕军中。”   “当然有人会回去!”袁旭说道:“若没人回去,某还不放了。”   “这……”   “我等此举,若无人以口相传,别处敌军又如何知晓?”   “可是我军破城之法……”张郃有些担心夺取城池的法子会被泄露。   “各城不同,将军放心便是!”   袁旭的回答,打消了张郃顾虑。   他只是不太明白,同样各城都派进人马,又怎样做到破城之法不同?   井陉被攻破的消息并未很快传到张燕耳中。   与呼奴邪对峙,张燕正打算挥兵冲杀,却发现在呼奴邪背后出现了更多屠各匈奴。   匈奴人骑着战马,在大单于的引领下朝着呼奴邪的阵列推近。   到了阵后,大单于的人马停了下来,他在几名屠各大王的陪同下走到最前。   “张将军,许久不见!”向张燕行了一礼,大单于说道:“我屠各左贤王部已将此处划为圈地,请将军原路返回,我等并不欲与将军为敌。”   “不欲为敌?”冷哼一声,张燕说道:“拦阻我军去路,还说不欲为敌?”   大单于只是面带浅笑看着张燕并未答话。   肥胖的身躯压在马背上,战马都显得有些吃力。   他硕大的体型给人施以无形的压迫感,虽是满身肥肉却让人不敢小觑。   张燕冷声问道:“你等可让开?”   “本单于话已说了,将军莫非连这点脸面也是不给?”大单于反问了一句。   “如此,休怪某无情!”抬手一招,张燕喊道:“三军听令!”   他身后的弓箭手纷纷将弓弦张满,箭矢斜指向天,瞄向屠各匈奴。   大单于也是朝身后招了下手。   匈奴骑士纷纷上前,也是搭弓上弦瞄准了张燕军。   双方近距离对峙,战斗一触即发。   袁旭来到太行之前,双方从未发生冲突,只因呼奴邪擒了公孙续,屠各匈奴才与张燕产生了怨隙。   “将军!”正打算挥兵上前,一个骑兵从侧面冲了过来,到张燕近前说道:“袁军突袭井陉,城池已是丢了!”   离开井陉并没多久,甚至连袁军突袭的消息都没得到,城池就丢了。   张燕不敢相信的向报讯兵士追问道:“你再说一遍?”   “袁军突袭井陉,城池已是丢了!”   “返回井陉!”顾不得与屠各匈奴对峙,张燕掉转战马,率军向井陉赶去。 第151章 最后一线生机   返回井陉的途中,贾诩回头看了一眼。   屠各大军始终不远不近的尾随。   张燕向井陉发起进攻,屠各绝不会袖手旁观。   腹背受敌,他此战完全没有胜算!   走在大军最前,张燕脸色阴沉。   轻而易举夺取八陉,袁军抢回去却更加迅捷。   他甚至还没得到消息,井陉就已经丢了……   到了井陉城外,张燕止住大军。   屠各大军也在距他不远停了下来。   “问问屠各人,他们想做什么?莫不是真欲与我军开战?”脸色铁青,张燕向身旁校尉吩咐道。   校尉应了,策马往屠各大军奔去。   “将军有话询问大单于!”到了屠各阵前,校尉喊道:“因何尾随我军?莫非真欲开战?”   “张将军多虑了!”大单于笑着说道:“听闻井陉丢失,张将军匆匆返回,本单于只是觉着会有场热闹,特来看看而已!”   得了回应,校尉掉转战马,回复张燕去了。   从校尉口中得到大单于回应,张燕冷哼了一声。   屠各人只是来看热闹?   除非他傻了才会相信。   袁军与屠各结成同盟,他一旦攻城,严阵以待的屠各大军,必定自背后向他发起总攻!   井陉城头,袁军战旗随风飘摇。   一支支火把彼此相连,将城头映的一片通亮。   驻马城外,隐约能看见城上站着的袁军将士。   城门紧闭,城垛摆上巨石,袁军早已严阵以待!   “将军,张郃、袁旭必不在城内。”凑到张燕身旁,贾诩说道:“夺取一城,袁军定会一鼓作气,再下城池!”   看了贾诩一眼,张燕问道:“此时攻城,岂非更易得手?”   “屠各如何处置?”贾诩摇了摇头。   朝屠各大军看了一眼,张燕并未说话。   “发出探马,查探袁军动向。”贾诩说道:“倘若袁军大意,沿途有踪迹可寻,将军或有生机!”   “派出斥候,探查袁军动向!”张燕再没迟疑,向一旁吩咐道。   与此同时,袁旭与张郃率军正赶往下一座城池。   “张燕前往井陉,城内只留百余兵马驻守……”张郃还是担心守城兵马不足。   “将军不用担心!”袁旭说道:“有屠各尾随,城内即使无一兵一卒,张燕也是不敢强攻。”   “可是贾诩……”   “事已至此,贾诩已回天乏术!”   “倘若张燕尾随我军而来?”   “太行八陉,尚有七处未夺,他怎知我军前往何处?”   离开井陉,他们并未选择宽阔大路,而是诸多小路中的一条。   小路又有许多岔口,每经过岔道,袁旭都会派出兵士清理大军行进的痕迹,张燕即使派出斥候,也不可能很快辨明他们选择的是哪一条通路。   跟在袁旭身后,马飞腰上缠裹着厚厚的麻布。   殷殷血渍浸透麻布,他却没表露半点疼痛。   “伤势如何?”回头看向他,袁旭关切的问道。   马飞咧嘴一笑:“被敌军在腰上开了个眼儿,算不得甚。”   “夺取下座城池,再换些草药。”   “多谢公子提醒!”   队伍加快速度,向下一座城池行进。   此后攻城,城内袁军与他们呼应方式各不相同。   有的城池,袁军并不占据城门,而是借着地势将水渠排干,打开水门引领袁军入城。   有的城池,则是袁军早已混进张燕军之中,趁着敌军不备突然发难。   接下来的十多天,袁军连续拔城,张燕军疲于奔命。   积关陉外,疲惫不堪的张燕军扎下营寨。   他们终于追上了夺取多处城池的袁军。   距张燕军不远,始终阴魂不散的屠各大军也已安营扎寨,与他们遥遥相望。   贾诩坐在帐中,向随行卫士吩咐道:“收拾行装,我等该离去了!”   “贾公,而今已是追上袁军……”卫士小声提醒。   “那又怎样?”无奈一笑,贾诩说道:“袁军连续拔城,积关陉乃是最后一处,即便围住袁军,屠各也是虎视眈眈,已无回天之术。”   “就这么……”   “某有负曹公。”叹息一声,贾诩说道:“备马。”   半个多时辰之后,张燕才睡下没多会,帐外传来卫士的声音:“启禀将军,贾公方才离开军营。”   张燕猛的坐起:“因何离去?前往何处?”   “不知!”   沉默片刻,张燕匆匆起身穿衣。   出了帅帐,他带着两名卫士飞快的走向贾诩营帐。   帐内空空,连铺盖都已带走,贾诩显然不可能再回来了。   站在帐内,张燕满脸愕然,过了许久,他才失魂落魄的走了出来。   贾诩离开,向他透露了一个讯息。   对曹操来说,他已没有多少利用价值!   留在这里,贾诩也不可能再有任何建树……   投效曹操的后路已是断了,连破八陉,他也彻底得罪了袁家……   天下之大,怕再没他的容身之处!   “将军!”张燕正站在帐外发愣,一个卫士跑了过来:“袁家五公子求见!”   张燕一怔:“他来做甚?”   “说是与将军有事相商。”   “请他入帅帐说话!”   袁旭不早不晚,恰恰在贾诩离开之后前来,张燕已是猜到,大军一举一动都在袁军的掌控之中。   惹上这样的敌人,实在太可怕了!   回到帅帐,张燕尚未坐下,帐外就传来卫士的声音:“将军,袁家五公子到!”   “请公子入内说话!”   帐帘掀开,一个身穿铜甲的少年跨步入内。   进入帐内的,正是袁旭。   他拱手一礼,对张燕说道:“袁家五子旭,见过将军!”   “公子只身前来,胆气着实不小。”   “并非只身,随行卫士便在帐外。”   “某营中却有数万人马……”   “不过数千而已。”   张燕被袁旭说的一愣。   “八陉守军每城三千,将军营寨数万妇孺。”带着与他年纪完全不符的从容,袁旭说道:“如此算来,十万大军尚余几许?”   “即便如此,取了公子性命却并非难事?”   “某至此处,性命已是交于将军之手!”袁旭说道:“只是某若身死,将军最后一线生机,怕也没了!” 第152章 歃血为盟   张燕已被逼上绝境,袁旭此时前来,他还真不敢轻易下手。   虽然出于本心,他恨不能将袁旭五马分尸。   投效曹操的门路已经断了,杀了袁旭,根本不用袁绍发兵,城内袁军和虎视眈眈的屠各大军,就能将他剿灭在此。   “公子何意?”凝视袁旭,张燕问出了口。   “给将军指条生路而已。”袁旭说道:“不仅如此,还可使将军壮大军力,稳固太行根基。虽不可成就宏图霸业,却可光耀门楣,成就正统!”   “你我乃是宿敌,因何助我?”   “没有永久的敌人,也没有永久的盟友。”   “……”   “曹操拉拢将军,无非牵制袁家。”袁旭说道:“贾诩舍将军而去,只因将军失了根基,又丢了八陉,已无可用价值。”   袁旭点明要害,张燕顿时面色如灰。   他无奈叹息,并未答腔。   眼下形势,看似两军对峙,实则他已丧失了所有主动,不过是砧板上的一块肉,只等着袁军前来宰割。   袁旭要送给他一条活路,他当然不会不要。   只是……   颜面何在?   看出张燕在迟疑,袁旭说道:“若将军肯降,某自会禀明家父,乃是将军深明大义,肯归附我袁家。”   “某与袁公作对多年……”张燕虽已动摇,却还是心存疑虑。   “将军可是想说,当日袁家击破公孙,尽屠公孙将士?”   张燕点了点头。   袁军击破易京,投降的公孙军,尽遭屠戮。   投靠袁家,以袁绍的气量和为人,他不得不担忧将来的命运。   易京城破,袁旭反对袁绍大开杀戒,却无力阻止,也正是出于这种顾虑。   但凡击破敌军,必定斩尽杀绝!   如此做派,又怎能收拢人心?   事情早已发生,说什么也都晚了。   “不瞒将军,某当初也是反对家父如此。”   袁旭此言出口,张燕一愣。   “公子既是反对,因何不阻止袁公?”   “人微言轻,即便阻止,又能如何?”   “袁公杀伐果决,公子也难阻止,某又怎敢让将士放下兵刃?”   “何须放下?”   袁旭突然改变了立场,站在张燕的角度考虑问题,让张燕很是不解。   “若不放下兵刃,又怎算得投降?”   “只是投诚而已!”   愕然看着袁旭,张燕没弄明白他究竟想说什么。   投诚和投降,听着好似一个主动一个被动,追根究底,差距却并不是很大。   三军将士若不放下兵刃,袁绍又怎肯相信他是真的愿意归服?   “将军聚集旧部,以太行为根基,北拒夷狄,东挟曹操。”袁旭说道:“若是如此,家父怎会为难将军。”   “莫非末将……”张燕迟疑着:“不去邺城递交降表?”   “万万不可!”出乎张燕意料的是,袁旭一口否定了他去邺城:“将军亲往,若父亲将尔扣留,又当如何?只须派出使者,随某一道返回邺城,向父亲递交降表便可。”   身为袁家公子,袁旭若让他亲往邺城,张燕倒不会有半点意外。   然而他一口否决,还提出只须派出使者,就让张燕揣测不清他的意图。   “公子究竟……?”   “将军乃是世之豪杰,向袁家投诚,某又怎肯陷将军于危局?”   袁旭这番话,让张燕心中隐隐有些感动。   曾为敌人,竟大度如此,为他考虑生死!   袁旭的个性,与袁绍截然不同。   他更加大度,更能容人,张燕瞬间有了种向他投诚,远远好过投效袁家的念头。   起身向袁旭行了一礼,张燕说道:“公子大义,某感怀莫名!只是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公子允准。”   “将军请讲!”   “某乃败于公子之手,又蒙公子指明活路,只投公子,不投袁家,敢问可好?”   张燕的提议,让袁旭一愣。   只投他,却不投袁家……   这是什么道理?   若他果真招揽了张燕,麾下就多出一支力量。只须善加运用这支力量,在乱世之中也是多了生存根本。   然而……   袁旭还是顾虑重重。   万一袁绍知道此事,他回到邺城,很可能遭受猜忌。   毕竟他只是个庶子,私受敌军投诚,坐拥大军,难免不会落了人口实。   “投效某,与投效袁家并无差异。”最终,袁旭决定不接受张燕的提议:“将军向袁家投诚,乃是实至名归。某只是袁家庶子……”   “公子是庶子,某却出身逆贼!”张燕打断了袁旭,口吻异常坚决:“若公子不允,某死战不降!”   没想到他会来这手,袁旭反倒是被将了一军。   “将军看如此可好?”想了一下,袁旭说道:“投诚袁家实至名归,至于你我,只为莫逆!自今往后,共同进退!”   他给了这样的承诺,张燕沉默片刻,心中虽是觉着不甘,却还是点了点头。   “来人!”向帐外喊了一声,待到一名兵士入内,张燕说道:“取酒来,某与五公子歃血为盟!”   深知张燕是在将他一军,要他将来无法反悔,袁旭并未点破,只是嘴角浮起一抹浅笑。   没过多会,一名兵士捧着摆放两碗浊酒的托盘进入帐内。   半跪在张燕面前,兵士将托盘高高举起。   张燕抽出长剑,左手食指按在剑锋上,轻轻一划。   鲜血流出,他将血水滴在两只碗中,又把剑递给了袁旭。   袁旭想也没想,接过长剑像他一样割破食指,把血滴到碗中。   俩人分别端起一碗血酒,张燕说道:“饮了此酒,自今日起你我再不相弃!但凡公子所须,燕即便粉身碎骨,也断不会皱下眉头!”   “将军豪义,某铭记于心!”袁旭说道:“乱世风云起,情义挂心头。今日你我歃血为盟,永不相弃!”   “干!”   “干!”   俩人重重碰了下酒碗,一仰脖子,饮的滴酒不剩。   等在帐外的祝公道,警觉的观察着四周。   来到张燕营中,他觉着袁旭简直是疯了。   不乘胜追击,却要冒险进入敌营。   听见帐内招呼要酒,祝公道也是心生愕然。   难道公子果真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就说服了张燕投诚? 第153章 不喜欢也得嫁   说服张燕投诚,袁旭捎带还做了件事。   为祝公道撮合亲事。   绝处逢生的张燕自不会拒绝,当即欣然同意。   袁旭返回积关陉,当天晚上,张霜就在两名袁军的护送下来到张燕军营。   营房内。   张霜一脸不乐意,嘟着小嘴:“祝公道生的太黑……”   “哪有多黑,叔父白日里才见过。”张燕说道:“脸白的男人心眼儿多,还不是担心你嫁了受苦?”   “叔父不黑,也未见有多少心眼……”   “……!”   张霜不情不愿,祝公道却是欢喜的很,整晚都没睡着,满脑子是她倩丽的身影。   昏蒙的夜空没有半颗星星。   月儿被厚重的云朵遮住了身影。   站在庭院中,袁旭仰望着天空。   “要下雨了!”他身后传来张郃的声音。   袁旭返身招呼道:“将军怎有闲暇来此?”   “公子因何尚未歇息?”   “睡不着。”袁旭说道:“总觉着心中发慌。”   “张燕已降,用不两日公子便可返回邺城。甄家小姐之事必可完满。”   “某总觉着心神不宁,说不上来的焦躁。”   极少见他如此,张郃也不知该如何劝慰。   “公子莫要焦躁,或许并不似公子所想。”   “但愿吧……”望向苍茫夜空,袁旭说道:“是要下雨了……”   晚春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晨曦透过皑皑薄雾,给群山镀上淡淡金辉。   下了半夜的雨已经停了,地面湿漉漉的,在阳光下,汇成小畦的雨水反射着莹亮的光辉。   出了房门,袁旭抻个懒腰,懒洋洋的打个哈欠。   “公子!”正要吩咐李疆准备早饭,他耳边传来祝公道的声音。   扭头看去,祝公道、马义正并肩走来。   见了祝公道,袁旭吃了一惊。   只是过了一晚,祝公道整个人都憔悴了。   顶着一双黑眼圈,他看起来好像很疲惫。   “被人打了?”明知他整夜没睡,袁旭故意问道。   “哪能!”祝公道尴尬的一咧嘴:“昨夜落雨,担心住处漏水,查看了几次,没能睡好。”   “好端端的房子,怎会漏水?”马义丝毫不给他留面子:“公子莫信他胡说。昨夜不知抽了甚风,整夜缠着某说话,烦都烦死。”   瞪了马义一眼,祝公道却没吭声。   袁旭一准能看出他在寻思什么,说的再多都只是掩饰。   “瞪某作甚?”马义回瞪了他一眼:“整晚拖着某,没完没了的问见过的小娘儿哪个最好看。”   马义没心没肺,祝公道被闹了个大红脸。   “李疆!”袁旭喊了一声。   李疆应声上前。   “先备些早饭,随后安排人给张燕将军送去聘礼。”   “诺!”   “原来如此!”马义并不傻,他是听明白了,当即打趣起祝公道:“将娶新妇,难怪彻夜难眠。”   “没人当你是哑子!”祝公道再也难忍,回了一嘴。   半个多时辰后,一队袁军进入张燕军营。   他们人数不多,只有三四十号。   抬着大大小小的箱笼,进入军营,袁军将箱笼整齐摆放在空地上。   得知有袁军来到,张燕匆忙迎出。   见营地内摆放了数十个箱笼,他愕然向领头军官问道:“这是……”   军官行了一礼:“公子要我等送来彩礼,请将军清点!”   “彩礼?”张燕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对军官说道:“无须清点,请回禀公子,择定佳期,祝公道便可迎娶霜儿。”   “公子之意,择日不如撞日。”军官说道:“两日后便是佳期!”   “如此仓促?”张燕吃了一惊。   军官微微一笑,并未应声。   袁熙意图对甄宓下手,此事无时无刻不牵动着袁旭,在袁军之中早已不是秘密。   驻守太行的袁军将士早都憋着一股劲。   袁旭若决定强抢,就算离开太行杀往上蔡,他们也一定追随!   袁熙虽是嫡子,常年征伐沙场的将士却根本不把他放在眼中!   百战之士崇敬的,只是引领他们屡屡得胜的人物!   嫡子、庶子?   在驻守太行的袁军将士眼中,不过只是个屁!   率领他们屡胜强敌的,才是值得尊敬的公子!   袁家争斗,张燕并不知情。   他迟疑着说道:“如此仓促,末将怕是……”   “将军若是允诺,也是帮了公子大忙。”军官打断了他。   从军官的表情,张燕看出其中必有端倪,向他问道:“可是公子有难言之处?”   “小人卑贱,不敢乱说!”军官说道:“将军若是想知,直问公子便可。”   深知不可能问出什么,张燕也没追问,对军官说道:“请回复公子,两日之后,某亲自将霜儿送过门去。”   告了声退,军官领着数十名袁军离去。   看着他们背影,张燕总觉得袁旭急于给祝公道和张霜完婚,有着更深的原因。   袁军送来彩礼,张霜站在帐外冷眼看着,满脸的不乐意。   送礼的袁军离去,张燕回头恰好看见她。   浮起笑容,张燕走了过去。   张霜小鼻头抽了下,转身进入帐内。   见她进帐,张燕愣了一下。   她张霜才回帐,张燕就掀开帐帘跟了进来。   “怎了?不乐意?”一进帐,张燕问道。   张霜没好气地说道:“我不喜欢祝公道!见他就讨厌!”   “不是冤家不聚头,公子看人还是通透。”   “叔父!”张霜小脚一跺,嗔怒着说道:“究竟是帮着别个说话,还是帮着自家侄女?”   “我等性命都是公子给的,如何帮你?”张燕说道:“俘虏我军将士,非但不杀反倒释放,虽说彼时军中传言四起,降者活战者死,惹得军心涣散,却给我等留了根基。尤其是公子不计前嫌,还教了叔父重掌大军之法……”   “那便将自家侄女送了?”   “若是公子保媒,亲闺女都送了!”张燕一瞪眼:“少在此聒噪,后日出阁,好生准备着!”   小嘴一撅,张霜赌气的转过身,嘴里咕哝着:“反正我不喜欢他……”   “婚姻大事,父母之言。叔父养你成人,便如亲父一般!”张燕说道:“还由得到你?不喜欢也得嫁!” 第154章 哪个母亲不疼儿   袁旭解决太行之事,准备返回邺城。   寻到董晴的袁熙,此时却已进入城内。   董晴掀开车帘向外张望。   马车经过之处,百姓纷纷向袁熙行礼,可见他在邺城也有极高的地位。   放下车帘,她嘴角牵起一抹浅浅的笑容。   一心攀附权贵,如今果真跟着袁熙来到邺城。   看见百姓向袁熙行礼,她只觉着前些日子装疯卖傻得到了回报!   她当然不相信袁熙只因想念,便四处寻她。   董晴觉着她一定还有用!   至少有些事必须她去做才行!   否则以袁熙的脾性,应是早把她抛之脑后。   要在袁家站稳脚跟,不仅须仰赖腹中胎儿,更重要的是,她必须时刻让袁熙认识到她并不是累赘,反倒是很有用的助力!   车轮碾压着青石路面,发出“咯噔咯噔”的轻响。   每响一声,董晴都会感到轻微的颠簸。   走了大约一炷香,袁熙让队伍停了下来。   董晴正要打开车门,一个袁军从外面将门推住。   轻轻搡了两下没能把门打开,董晴掀开车帘想要问问发生了什么。   帘子才掀开,她就看见袁熙站在车外。   “莫要出声。”   袁熙的吩咐,让她顿时迷茫……   身为袁家嫡子,接她来到邺城竟也要偷偷摸摸?   董晴还在疑惑,马车又动了。   随着剧烈的一颠,她感觉到马车好像进了个宅院。   此处不可能是袁家!   袁家门楣光耀,正门必定修着台阶,至于为车马通行而开的后门,又不可能会有门槛……   “请董小姐下车。”车外传来个婆子的声音。   推开车门,董晴看见车下站着个婆子和两名侍女。   由婆子搀扶下了车,她向四处看了看。   袁熙没有跟进宅院,除了婆子和两名侍女,只有正牵着马打算离开的袁军。   “敢问公子何在?”没有看见袁熙,董晴连忙问道。   “公子回府复命,小姐且在此处安住几日。”兵士没有回应,婆子开口说道:“一应所需,告知老婆子便可!”   安顿她的宅院不大,看得出只是邺城之内一户寻常人家。   袁熙没进院子,更让董晴心生不宁。   她向婆子问道:“公子既接我来到邺城,因何却将我丢在此处?”   “老婆子只是下人,哪里知道许多。”根本没给她任何答案,婆子说道:“小姐安住便是!”   董晴不好再问,由婆子和两名侍女陪着进了房间。   为免袁旭得到消息做出回应,袁熙一路上都是小心翼翼,半点消息也未泄露。   到了邺城,他甚至没立刻带董晴返回袁家,而是将她安顿在事先准备的一处民宅。   袁家形势复杂。   有他和袁尚的人,当然也有袁谭的人。   袁旭已表明追随袁谭。   他虽不在邺城,袁谭得到消息,却不可能不插手!   与其惹出太多事端,倒不如谨慎些……   回到袁家,袁熙半点没做耽搁,径直前去求见袁绍。   袁家二公子,在自家想要隐藏行迹,完全没有可能!   前往袁绍住处的路上,不少人见到了袁熙。   两个侍女远远看见他,彼此点了下头,其中一人匆匆离去,另一人则继续观望。   离去的侍女脚步飞快,一头钻进袁旭母亲张夫人的住处。   张夫人住处,坐落于袁家的东南的角落。   数间房屋紧密相连,占地只比街市上普通人家稍稍大些。   侍女进了小院,返身将门关上,几乎小跑着到了张夫人屋外。   “夫人,显奕公子回来了。”到了门口,侍女小声说道。   张夫人正在绣着一只鞋面儿,得知袁熙返回,她当即吩咐道:“去请辛公。”   三十未到,张夫人正是风韵卓约的年岁。   她的声音很轻。   轻柔中,流露着几分成熟妇人特有的沉稳。   而此时的沉稳,却掩饰不住她内心的担忧。   “诺!”侍女应声退下。   张夫人则放下鞋面儿,眉头微微蹙起。   前些日子,辛毗已将袁旭与袁熙之间发生的冲突告诉她。   得知一切,张夫人当时便乱了方寸。   哪个母亲不疼儿?   袁旭虽是庶子,却也是出自于她。   整个袁家都可能看不起他,在张夫人面前,他却是最亲的儿子!   嫡生的袁熙,哪里是区区庶子可招惹的?   袁旭惹上了袁熙,这些日子张夫人却连个囫囵觉也没睡得安稳。   一闭上眼睛,她就仿佛看见儿子被袁熙折磨到不成人样。   幸亏辛毗代长公子给过许诺。   无论如何,也会力保袁旭!   有了袁谭的许诺,张夫人才觉着放心了些。   虽是放心不少,对此事她却半点不敢懈怠,尤其袁熙离开邺城之后,更是吩咐侍女,时刻留意他何时回归。   袁熙返回邺城的消息,辛毗已是得知。   正寻思如何打探更多的消息,张夫人派来的侍女找到了他。   深知她爱子心切,辛毗也没耽搁,在侍女的陪同下来到袁家。   到了张夫人住处,辛毗站在门外抱拳一礼:“蒙夫人相邀,不知何事?”   “辛公请入内说话!”房间里传出了张夫人的声音。   侍女轻轻推开房门,侧身立于一旁。   辛毗则迈过门槛进入屋内。   见他入内,张夫人连忙站起,小声问道:“辛公可知显奕公子回来了?”   “方才得到消息。夫人莫非只为此事?”   “不知显奕公子可带回董晴。”张夫人面露担忧,向辛毗问了一句。   “某也不知!”辛毗说道:“显奕公子返回邺城,曾于一户民宅前逗留!”   “如此说,是找到了?”   “十有八九!”   张夫人越发急了:“若是找到,他必向袁公提及迎娶甄宓。我那孩儿……”   “夫人莫忧。”辛毗说道:“长公子临行之时曾说,倘若有事,要某即刻知会。显歆公子尚未返回,长公子应是先至!”   “只是劳动了长公子!”   有袁谭庇护,张夫人放心不少。   请辛毗前来,她为的不过是确定袁谭会帮助袁旭。   袁旭娶不娶甄宓,她并不关心。   她担心的只是与袁熙作对,她的儿子会吃大亏!   嫡庶不同路,毕竟在身份上袁旭与袁熙无可比拟! 第155章 张夫人搅局   张夫人担心袁旭是情理之中。   毕竟袁旭是她身上掉下的肉。   辛毗说道:“夫人莫要焦躁,显歆公子与二公子争夺者无非甄宓。”   “甄宓嫁给谁与我何干,显歆无事,做母亲的才可安心。”   “显歆公子对甄宓一往情深,若二公子果真得了,怕是真会惹出大事。”   “为一区区女子,竟可如此!”张夫人叹道:“儿大不由娘,显歆小时乖巧,前些日子遇见事儿,还会躲在母亲身后。不知这两月怎了,竟胆大至此!”   “沙场历练,还不是夫人要磨练公子所致。”辛毗说道:“听闻公子身在太行,每每奇兵制胜,用不多日当可入袁公之眼。”   “我也不盼着他成就大事。”张夫人说道:“只盼他好好的,能为袁公分些忧愁。莫要像许多世家庶子那般,整日游手好闲混吃等死。”   “夫人放心,显歆公子必成大器。”   与辛毗闲叙了几句,张夫人把话头转到正题上:“显歆得罪二公子,嫡庶有别,他必是要吃些大亏。我等该做些什么才是?”   “二公子寻到董晴返回邺城,必是前去面见袁公。”辛毗说道:“夫人前两日不是做了只发冠?”   “发冠是……”   “某知是为显歆公子而做,只是事关紧要,区区发冠吝惜不得。”   “辛公说的是。”张夫人说道:“发冠虽为显歆而做,献于袁公也是情理之中。即便赠于显歆,我也是要催他给袁公送去。”   “夫人当以敬献发冠为名求见袁公,献冠之后,再邀袁公过此叙话。可拖延多久,便拖延多久!”   “不说其他?”   “不说其他,只是谢袁公给了显歆公子出征之机。”   “多谢辛公,我懂了!”张夫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再没半点耽搁,她吩咐侍女备办酒食,带着她新做的发冠,往袁绍住处去了。   袁熙找到董晴,迫不及待想和袁绍提起迎娶甄宓。   太行战事已近尾声,袁旭心绪再乱也不可能战死沙场。   依然决定抢夺甄宓,袁熙无非想凭借此事打压袁旭。   另外……   甄宓国色天香,袁熙又怎能不想?   袁绍住处。   袁熙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头站着。   与逼他寻找董晴时不同,袁绍慈爱的笑着问道:“董晴可有身孕?”   “回父亲话,已是有了!”   “寻个好日子,接过门吧。”袁绍说道:“怀着袁家后嗣,总不能让她娘儿俩住在外面。”   “谨遵父命!”   “你且下去吧。”袁绍摆了摆手。   袁熙并未退下,而是说道:“孩儿还有一事,恳请父亲……”   “袁公,张夫人求见。”袁熙正要提起甄宓,门外传来一个卫士的声音。   “也是许久没见她。”袁绍对袁熙说道:“若非紧要之事,过几日再说。”   “诺!”   张夫人不早不晚,偏偏在此时求见,坏了袁熙的好事。   恨的牙根痒痒,他却不敢再提,行礼退了出去。   快到门口,张夫人恰好迎面进来。   张夫人向他欠身行了一礼,袁熙也拱了拱手。   虽只是妾室,她毕竟是袁绍的女人,袁熙也不敢当面造次。   进了屋,张夫人向袁绍行礼说道:“妾身前些日子见袁公发冠旧了,寻思着做个新的,今日已是做得,特意给袁公送来。”   微微笑着,袁绍说道:“亏你有心了!”   张夫人浅浅一笑,向门外说道:“送进来吧。”   一名侍女捧着托盘走了进来。   盘子上,端端正正摆着一只水蓝色的发冠。   发冠以锦绣丝线编织而成,摆在托盘上,折射着莹莹蓝光。   张夫人出身卑微,尚未出阁时,就爱摆弄纤巧玩意。   嫁入袁家,她也时常会做些发冠、绣鞋献给袁绍。   她来献冠是情理之中,袁绍并未起疑。   拿起发冠仔细端详,袁绍满意的点了点头:“还是你心灵手巧,放眼邺城工匠,也是做不出如此喜人之物。”   “袁公欢喜便好!”张夫人说道:“多日未见袁公,妾身很是想念。旭儿从军之事袁公多有操劳。向来有心答谢,却一直未有寻到时机。”   “自家孩子,有甚可谢。”袁绍说道:“显歆乃你所生,莫非不是某的儿子?”   “袁公训诫的是。”张夫人眉眼带笑说道:“倒是妾身说错了话。前几日家父令人送来两坛三十年陈酒,妾身寻思着,待显歆回返让他前来敬献。可这两日不知怎了,想念袁公的紧。斗胆请问袁公可否移驾,尝尝家父所献之酒?”   “酒是陈的香,人是旧的好啊!”袁绍站起:“家中人口甚众,且兼河北事多,时常烦的某头脑发胀!去你那里饮上几盏,也让某松快松快。”   “家国大事妾身是不懂的。”张夫人说道:“所能做的,只是陪袁公说说话儿,排解心中烦闷。”   “还是你懂事啊!”走到张夫人身前,袁绍招呼道:“走吧!尝尝你家父亲送来的酒!”   退出袁绍住处,袁熙并未离开太远。   他还寻思着,待到张夫人离去,再恳求袁绍允了向甄家提亲。   袁旭眼见不日返回邺城,一旦他回来,事情就不是那么好办了!   必须在那之前,把向甄家提亲的事给落实下来!   出乎袁熙意料,张夫人虽是离开,袁绍却也与她一道。   晚间他应是会在张夫人住处下榻。   目送袁绍背影,袁熙紧攥拳头,恨不能冲上去把张夫人给掐死!   这个女人,也太可恶!   竟敢坏了好事!   “二公子!”正望着袁绍背影,袁熙侧旁传来个声音。   扭头看去,朝他走来的是个身穿灰色袍服的中年。   中年脸颊尖削、目光阴骘,尤其是飘在下巴上的胡须,不仅没给他增添半点飘逸,反倒更添几分诡诈。   袁熙认得此人,他正是与袁尚过往甚密的逢纪。   逢纪在袁家地位与审配相当,二人时常还会因见解不同产生争执。   “逢公!”袁熙不敢怠慢,拱手招呼了一声。   逢纪回了一礼:“听闻公子找回了董家小姐?” 第156章 不肯帮衬一把   “找是找到……”袁熙苦笑着说道:“有话难说,又有甚用?”   “公子尚未提及向甄家提亲?”   “正要提及,张夫人来了……”   “公子以为,张夫人不来,袁公便让你说?”   “逢公何意?”袁熙愕然。   “太行战事紧,显歆公子领军在外,袁公岂会乱他之心?公子还是静待时机,至少显歆公子已在路上,再做计较!”   “告辞!”告了声退,逢纪转身离去。   袁熙满脸迷茫。   逢纪所言再明白不过,袁绍摆明是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他惹的风流债又岂是董晴一桩?   以往袁绍不问,此次却是反应如此激烈……   区区商贾之女,何时入了袁绍之眼?细细一想,袁熙惊了身冷汗。   若非逢纪点拨,他已闯下大祸。   袁旭此时也已离开太行。   张郃、张燕送出数十里,才依依不舍的辞别。   自上蔡追随袁旭的两三百人已换上袁军衣甲。   人数不多,铠甲齐整、戈矛森森,也煞是威武!   队伍中还夹着两辆马车。   其中一辆是念儿乘坐,另一辆则乘着祝夫人。   袁旭本打算为张霜也备一辆马车,她却死活不肯,坚持骑马。   深知她性情刚烈,袁旭并未强逼。   张霜一路都与祝夫人的马车并行。   娘儿俩一个车内,一个车外,有说有笑,倒不觉着路途寂寞。   天色渐渐暗下来,袁旭向马飞吩咐道:“传令下去,就地扎营。”   马飞应了,向队伍转达了命令。   祝公道下了马,走向祝夫人的马车。   “母亲慢些!”打开车门,他扶下祝夫人。   作为儿媳,张霜当然也上前帮忙。   祝公道朝她咧嘴一乐,张霜却翻了个白眼。   祝夫人见状,只是微微笑着并未说话。   自从见了张霜,她打心眼里喜欢。   张霜不给祝公道好脸色,与祝夫人相处却很是融洽。   历经风霜,祝夫人当然看得出,她并非真的讨厌祝公道!   一家三口的举止,被不远处的马飞尽收眼底。   他小声对袁旭说道:“公子向张燕求亲,张霜好似很不乐意。”   “不乐意?”袁旭说道:“当日某见了她,便知与公道是天造一对。二人相识,乃在我军攻破营寨之时。偷袭公道,却被撂了个马趴,哪个姑娘会心无芥蒂?过不几日,夫妻二人必是举案齐眉,你信是不信?”   马飞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   没见马义,袁旭问道:“马义去哪了?”   “才扎营就不晓得跑何处去了。”马飞朝四处望了望,抬手一指说道:“在那!”   顺他指的方向,袁旭看见马义正站在念儿身旁,不知在说些什么。   看到这一幕,他微微一笑。   念儿出身卑贱,从董家讨要她,袁旭只是出于同情。   在念儿为他挡了一剑之后,这种情感就变了。   从那天起,他把念儿当成了妹子!   甘心为他连性命都不要的妹子,他又怎能让她受半点委屈?   马义说话、做事时常没个边际,为人却是不差。   他若真对念儿有心……   把俩人撮合到一处,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念儿怀中抱着一团软软的铺盖从马车上下来。   马义连忙上前去接:“姑娘身子单薄,铺盖沉重还是我来。”   “铺盖沉重……?”看着马义,念儿抿嘴一笑:“阁下有心,婢子多谢了。”   一卷铺盖,不过数斤。   做惯婢子,比这更沉重的念儿也是抱过。   到了马义口中,却好似有千钧分量。   也太夸张了些。   “姑娘是公子侍婢,某是公子随从,都是自家人,无须介怀?”   从念儿怀中抢过铺盖,马义一本正经地说道:“烦劳姑娘引路。”   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念儿觉着有些奇怪。   她是袁旭侍婢不假,马义何时成了随从?   怀抱铺盖,跟着念儿到了袁旭帐外。   马义正打算随她一同进去,念儿却接过铺盖说道:“多谢阁下,铺展被褥无须阁下相帮。”   被呛的进去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马义尴尬的咧嘴一笑,把;铺盖递给了念儿。   正失落的看着念儿进入帐内,一只手轻轻拍在他的肩上。   回头看去,他看见的正是袁旭。   吃了一惊,马义才要招呼,袁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招了下手,袁旭扭头就走。   马义心怀忐忑跟了上去。   看不出袁旭是喜是怒,他多少有些担心。   毕竟他在搭讪的是袁旭的婢子。   谁知道袁旭对念儿是怎样的心思?   万一他想收做妾室……   想到这,马义心中有些发慌。   若真如此,那还得了?   “喜欢念儿?”停下脚步,袁旭问道。   “公子……”马义低下头,想要解释。   “真心待她便可!”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臂,袁旭说道:“念儿是某妹子,你是某兄弟。倒也是天造地设一双,这丫头看似柔弱,却一根筋的很,有些事某也说服不得。不能帮你,自己多担待着些。”   丢下这些话,袁旭转身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马义有些凌乱。   公子并无收了念儿之心……他还有机会……   正在发呆,又有一只手拍在他肩膀上。   袁旭才离开,不可能是他。   马义把那只手拂了下去,头也不回,没好气地说道:“别闹,烦着!”   “烦什么?”脑后传来马飞的声音。   听见叔父说话,马义转身腆着脸说道:“叔父,是您老啊……”   “老什么老?”马飞一瞪眼:“某才比你年长五岁!”   “人少辈增,那也是叔父。”马义的笑容越发谄媚:“您老找侄儿甚事?”   “果真欢喜念儿姑娘方可。”马飞瞪了他一眼:“姑娘为公子挡过剑,公子将她当妹子一般看待。若是对不住她,某也不会饶你!”   “欢喜倒是欢喜,只是无从下手。”撇了撇嘴,马义有些失落地说道:“公子虽是发话,却不肯帮衬一把。”   “公子心中只有甄家小姐。”马飞说道:“袁熙对甄家小姐怀有企图,我等看着公子好似整日无忧,却不知如何烦闷。若敢聒噪,某便捶死了你!” 第157章 先行一步   缺个豁儿的圆月挂在半空。   营地中点着数团篝火。   每团篝火旁都坐着两名兵士。   兵士之间极少聊天,即使有人忍受不住夜晚的冷清,彼此交谈也会把声音压的很低。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夜晚的沉寂。   守夜兵士纷纷站起,提着兵刃望向蹄声传来的地方。   夜幕中,一个白影飞驰而来。   远远看见营地,白影兜转马头,朝着另一个方向奔去。   没过多会,又有数十骑快马紧随而至。   “往那边去了!”守夜兵士隐约听到有人喊叫。   数十骑快马掉转方向飞驰而去,显然是在追赶先前离去之人。   “怎么回事?”已经睡下的袁旭,听到动静出了帐篷。   营中众人也纷纷从帐内走出。   将士们拖戈持矛,做起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回禀公子。”一个守夜兵士抱拳说道:“有一白袍之人策马而过,数十人追他去了。”   “可见面容?”   “并未见着。”   朝兵士指着的方向眺望,袁旭并未看见任何人。   贴着营地过去的诸人都骑着骏马,应是走的远了。   “都回去歇着吧。”并不觉得那些人会针对他们,袁旭吩咐了一句。   众人纷纷应了,各自返回帐篷。   回帐之前,马飞向守夜兵士吩咐道:“都警醒着些。”   目睹数十骑快马贴着营地过去,守夜兵士丝毫也不敢懈怠。   夜晚过去,却并未发生任何异常。   晨曦穿透夜幕,阳光普照大地。   将士们纷纷收起帐篷,堆放在随行的车上。   仰望初升的朝阳,袁旭眉头紧锁。   除了他和祝公道几人,队伍中只有十多个将士骑乘战马,其余均是步兵。   再加上还带有两辆马车,行进速度极其缓慢。   待他返回邺城,袁熙恐怕早已得偿所愿。   “公子!”马飞来到袁旭身旁:“该上路了!”   “太慢了!”袁旭突然冒出一句。   “什么太慢了?”马飞愕然。   “众人多是步行,此处距邺城甚远,不知须走多少时日方可抵达。”   “公子打算如何?”   “某先行一步,你等随后跟上。”   “不可!”马飞连忙说道:“前路漫漫,二公子既是有心对付,必有后手。公子只身返回……断然不可!”   “某出发之后,汝派出信使前往邺城,呈报父亲。”袁旭说道:“父亲得知某已返回,二兄必不敢造次!”   “信使未至,公子或许已是回到邺城。”   “无须多说,诸人由你引领……”   “可让马义、公道随行。”   看了各自忙活的祝公道和马义一眼,袁旭说道:“人多反倒耽搁行程,某只带李疆一人便可!”   “公子……”   马飞还想再说,袁旭阻止了他:“招呼众人上路,某先行一步!”   不太放心他只带李疆先走,马飞还想再劝,袁旭已经招呼了李疆。   与李疆各自上马,袁旭策马离开准备开拔的营地。   “公子这是去哪?”见他带着李疆离去,马义、祝公道来到马飞身旁。   “先行返回邺城。”马飞答道。   “怎可如此?”二人吃了一惊,祝公道说道:“即便先行返回,也该多带人手。”   马飞紧锁眉头,并未理会二人,向营中众人喊道:“公子已返回邺城,你等莫再磨蹭!”   得知袁旭先走,营中众人纷纷加快收拾行装。   祝公道向有战马的十多人喊道:“莫要愣着,速去追赶公子!”   十多人应了一声,纷纷上马,扬鞭冲出营地。   “公子有令……”祝公道让人追出,马飞连忙阻止。   “有个屁令!”祝公道瞪了他一眼:“若公子有个闪失,某绝不与你干休!”   甩下一句,他转身走向祝夫人的马车。   “母亲!”到了车旁,他抱拳说道:“公子先行返回邺城,孩儿担心万一有个闪失……”   “不用说了!”马车里传出祝夫人的声音:“公子于我母子有恩,若娘为男子,也是追去。”   “多谢母亲!”道了声谢,祝公道向张霜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张霜神情很是复杂。   她对祝公道并无恶感。   成亲之后,相处不过数日,她甚至觉得祝公道正是她想嫁的血性男儿。   只是当日被他踩在脚下,怎么想心中都不爽快。   祝公道已走出几步,张霜喊道:“夫君!”   回头看着她,祝公道一脸迷茫。   自打成亲,张霜还是头一回如此唤他。   “保重……”张霜红着脸,说出两个字。   咧嘴一笑,祝公道再度向她拱拱手,转身离去。   见祝公道出了营地,马义也要跟上,马飞一把将他拽住。   “你要作甚?”   “某也跟去……”   马飞瞪了他一眼:“公子有言,要我等领诸人前往邺城,若是你我都跟了去,莫非将诸人散了?”   “可是……”   “莫说什么可是!”马飞打断了他:“祝夫人与念儿姑娘都在此处,我俩若也离去,何人保护她们?”   马义被说的一愣:“可是……”   “不要可是!”马飞加重语气说道:“与某一道,带领众人快速行进!”   马飞何尝不想追上袁旭,护送他前往邺城?   他若离去,以马义大大咧咧的性子,带领两三百人的队伍,半道说不准会惹出什么祸事。   既然袁旭让他带领众人,他就只能依令行事。   策马飞驰,袁旭一口气狂奔出二三十里,跟在他身后的李疆喊道:“公子,好似有人追来!”   回头望去,他果然看见十多骑快马尾随而来。   距离甚远,袁旭还是一眼看出冲在最前面的正是祝公道。   “等等他们!”向李疆喊了一声,袁旭放缓速度。   祝公道等人策马疾奔,没多会就赶了上来。   追上袁旭,祝公道喊道:“我等随公子一同前往!”   向他身后诸人看了一眼,没见马飞、马义,袁旭放了心。   并未责怪祝公道,他点了下头,催着战马再次加快行进。   十多骑快马紧随其后,一路风驰电掣,朝着邺城方向奔去。   又走了十多里,李疆指着前方路边喊道:“公子快看!” 第158章 只是施以援手   路边草丛躺着数十人。   越是靠近,血腥气越是浓烈。   距躺着许多人不远,两匹鞍鞯齐全的骏马正低头吃着青草。   袁旭翻身下马,向众人吩咐道:“看看可有活的!”   “公子,赶路要紧。”李疆提醒了一句。   “不差片刻!”袁旭甩下一句,率先翻开一具尸体。   众人纷纷下马,跟着他一起翻查尸体。   倒地的数十人都是身中枪伤,一个活的也是没有。   正打算放弃,袁旭听见一个兵士喊道:“这里有活的。”   跑到兵士身旁,他看见草丛中躺着个白袍被鲜血浸透的少年。   少年大约十六七岁,多处受伤疼的龇牙咧嘴,还死死瞪着袁旭等人。   失血过多,浑身使不出半点力气,见有人靠近,他还不忘去抓掉落一旁的长枪。   祝公道上前一步,将长枪踢到一旁,两名兵士则将少年按住。   “他根本无力起身。”袁旭说道:“带着上路。”   “要杀……便杀……”疼的直龇牙,少年断续说道:“何故惺惺……作态?”   并没理会他,袁旭一招手:“带走!”   两名按着少年的兵士将他抬起。   被抬起的少年想要挣扎,却使不出半点力气。   “放某下去……”扭了两扭,他艰难地喊道:“若不杀某……”   “不杀你,你也不会与我等为敌。”袁旭打断了他:“我等与你并无冤仇,只是施以援手。”   此话一出,少年也察觉到他们与追杀他的人并非一伙。   没再发喊,被兵士撂上马背,少年看了袁旭一眼。   “撑着些。”上了马,袁旭说道:“莫要半途死了,否则某日后向何人讨要回报?”   少年哼了一声,并未搭腔。   追杀他的人不是只有一拨。   经过昨夜一场血战,他已耗尽力气。   若再有人追上,他是必死无疑。   被人搭救,正寻思着将来找个机会报答,没想到袁旭却先提出讨要好处。   如此反倒不用担他人情!   “公子,他怕是撑不住颠簸!”走没多会,载着少年的兵士喊了起来。   袁旭回头看了一眼,见少年脸色煞白眼睛也已闭上。   “就近寻处城池,找伤医先为他医治。”袁旭喊了一声。   “公子,返回邺城要紧!”李疆再次提醒!   “人命关天,若是耽搁了时辰,今晚我等连夜赶路!”   紧闭双眼的少年并未昏迷,他只是失血过多意识有些不清。   袁旭所言,他一字一句听了个真切。   这个人情,怕是担定了!   少年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悠悠醒转。   伤口已上了伤药,血衣也已换下,缠裹一道道麻布的身上,套着一件崭新的白袍。   他并没有躺在铺盖上,依旧是趴在马背承受着颠簸。   “为给他医治,竟耽搁多半个时辰!”才醒转的少年清清楚楚听到一个声音:“误了公子大事,此人可是担待不起!”   “多半个时辰而已,比随着大队赶路已是快了许多!”   从袁旭和祝公道的对话,少年听出他们已带他入城包扎了伤口。   “放某下来。”他挣扎着扭了两下,向与他同马的兵士说道:“某自会骑马。”   “公子,他醒了!”听见少年说话,兵士喊道:“吵嚷着要骑马。”   “就他那德行,还要骑马?”袁旭尚未吭声,祝公道已是说道:“让他好生趴着!”   被人小觑,少年一阵气苦。   浑身乏力,他又挣扎不得,只好趴在马背上,任由兵士载着他一路飞驰。   从袁旭等人急着赶路,他看出众人必是有着极其紧要之事。   身负要事,却还施以援手,少年心中生起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他们必定不是像他先前想的那样,只为图厚报才出手相救!   这个人情担的大了!   在马背上趴着,战马飞驰,颠簸的他很不爽快。   “可否让某起身?”少年再度喊道:“某不骑马,却也是坐着更松快些。”   走在最前面的袁旭听到他的喊声,回头看了一眼,放缓速度说道:“让他坐起。”   跟在后面的众人纷纷停下,载着少年的兵士并未下马,只是扶着他坐了起来。   伤口虽是包扎,一路颠簸,愈合的却很是不好。   缠裹在身上的麻布,有些地方已被鲜血浸透。   坐起身的少年长长吁了口气,向袁旭说道:“感蒙公子搭救……”   见他起身,袁旭并未搭话,一抖缰绳策马冲出。   十多骑快马紧随其后,如同十多道闪电,沿着道路飞驰而去。   马蹄声声,在他们身后,滚滚烟尘翻卷而起。   一路飞驰,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袁旭才勒住马:“今晚就在此处露宿。”   纷纷下马,十多名袁军将战马拴在就近的树上。   “公子!”袁旭正打算让人点起篝火,做些饭食果腹,被救的少年唤了他一声。   少年已在同骑的袁军帮助下,坐在路旁。   见袁旭看向他,他挣扎着想要站起。   “无须起身。”袁旭说道:“颠簸一路,伤口定是不好。某让人多带了些伤药,吃罢饭给你换上。”   “公子之恩,容后图报。”少年向袁旭拱了拱手。   “天下之大,你我可否再会都是两说。容后图报之言,待日后相见再说!”袁旭先是回了一句,随后向同行诸人喊道:“速速生火,做些饭食吃了好睡觉!”   十多个袁军立刻忙了起来。   找干柴的,点火的,以及在附近搜寻可有野味的。   没过多会篝火点起,由祝公道引领搜寻野物的袁军却是空手而返。   “今晚的兔子鬼精。”空手而归的祝公道满腹郁闷:“一只也没抓着!”   “野物易寻,便不会有饿死之人。”已在一堆篝火前坐下的袁旭说道:“我等随身带着干肉,烤来随意吃了,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你等自家去烤,莫要劳烦公子!”向众人嚷嚷一声,祝公道在袁旭身旁蹲了下来。   “你怎的不烤?”见他没有动手烤肉的意思,袁旭问道。   “公子烤得,随意分些残肉于某便可!” 第159章 虽是兄弟却有不同   晚春的夜晚虽不很冷,后半夜还是有些凉意。   少年蜷缩着,正睡的朦朦胧胧,感觉到有人在他身上放了什么。   吃了些烤肉,又歇了乏,他的力气已恢复不少。   猛然睁开眼睛,他正要喝问,看清对方面容,到了嘴边的喊声又给咽了回去。   蹲在他身旁的正是袁旭。   他身上多的,则是一条薄薄的褥子。   “我等急于赶路,不便携带太厚的褥子。”袁旭说道:“你受了伤,莫要让寒气侵了。”   袁旭起身正要离开,少年唤道:“公子……”   回头看着他,袁旭没有吭声。   “敢问公子高姓大名?”想要起身,力气却还不足,少年只得拱拱手说道:“容后图报。”   “某姓袁名旭字显歆,阁下记与不记都是无妨!”袁旭回道:“好生歇着吧,明日一早还须赶路。过两日你身子好些,便可离去。”   “常山赵艺!”抱着拳,少年说道:“公子可唤某安虎。”   少年报出名姓,袁旭脱口问道:“安虎可认得赵云赵子龙?”   “公子认得家兄?”赵艺愕然。   袁旭更加愕然!   他从没听说赵云还有兄弟,而且无巧不巧的,竟被他给撞上。   “不!”微微一笑,袁旭说道:“子龙威名远播,某曾有耳闻罢了。”   “常山距此甚远,安虎因何遭人追杀?”袁旭随后问了一句。   赵艺苦笑了一下:“听闻袁家五公子征讨张燕,屡战屡胜,某有心投效,不想太行战事已罢,未有寻到五公子,半道却招惹了祸事。”   “安虎是要前往太行寻某?”袁旭更加吃惊。   愕然看着袁旭,赵艺问道:“公子就是……?”   “袁家五子,旭!”袁旭点了点头。   “哎呀!”得知站在面前的就是袁旭,赵艺挣扎着想要起身。   上前将他扶住,袁旭说道:“无须起身,你我如此说话便好。”   被袁旭搀扶着坐起,赵艺说道:“兄长素来不喜袁家,听闻公子讨伐张燕,所俘敌众悉数放归,仁义感天动地,因此才允某前往投效。若某追随公子有所成就,兄长自会来投……”   半道救了个人,没想到竟是撞见赵云兄弟,而且还得了赵云将会来投的消息,袁旭心中一喜。   赵云是何等人物?   白袍将军,传言中他终身出战,连处伤口也是没有留下。   能得赵云辅弼,以后征战,又何愁无勇将可用?   “某见安虎伤重,只是觉着性命关天,因此搭救。”袁旭说道:“不想竟是遇见自家人!”   与袁旭牵着手,赵艺说道:“既是遇见公子,某便不走了!”   “好!好!”心中欢喜,袁旭不住的应着,随后说道:“只是某乃庶子,麾下无兵,恐屈了贤兄弟……”   “公子说的哪里话!”赵艺说道:“某与兄长乃是感公子仁义,方才决定来投。若是袁家嫡子……”   嘴角浮起一抹浅笑,赵艺说道:“他们怕是不配!”   话一出口,赵艺又觉着好似说的过了,连忙解释道:“某并无贬低袁家之意……”   “无妨!无妨!”袁旭说道:“好生安歇,某在邺城尚有要事,明日一早仍须赶路,苦了安虎。”   “对了!”赵艺尚未答话,袁旭接着问道:“追杀安虎之人,乃是何人所遣?”   苦笑着摇摇头,赵艺说道:“提起此事,某是明白兄长当年因何不肯投效袁家……”   “莫非是……?”袁旭愕然。   “追杀某的,正是袁家死士。”赵艺说道:“不知公子与袁家四公子相处如何?”   袁家四公子?   袁旭眉头锁了起来。   河北袁家除了袁谭、袁熙、袁尚之外,还有四个庶子。   他在家行五,上面还有个四哥。   四哥袁康字显庸,乃是袁绍妾室庞夫人所生。   与袁旭不同,他自小胆大妄为,喜好于市井厮混,结交所谓豪侠的人物。   往来多是亡命之徒,时日长久,袁康也成了邺城一霸。   欺男霸女之事他没有少做。   自知庶生,在袁家没有地位可言,袁尚又颇得袁绍喜爱,他早早依附袁尚。   有了袁尚撑腰,他更是有恃无恐。   穿越前的袁旭性情柔顺,每每见到袁康,总是躲着走。   虽是兄弟,他二人交往却是不多。   从脑海中的记忆,袁旭能搜寻出的也只有这些。   摇了摇头,袁旭说道:“某与四兄素无往来,只是不知安虎因何开罪了他?”   得知袁旭和袁康并无太多往来,赵艺说道:“某前往太行,半道经过一处村落,恰遇袁康强逼民女侍寝,看不过眼上前理论,无奈他们人多……”   赵艺说起他和袁康争斗,袁旭想着的却是另一回事。   他在太行领军征讨张燕,袁熙忙着寻找董晴,袁尚则是毫无动静。   向来厮混于邺城市井的袁康,跑到太行附近做什么来了?   越想越觉着不简单,袁旭说道:“安虎好生歇着,此后只管随某上路。若遇四兄,某自有计较!”   赵艺点了点头。   自从得罪了袁康,他本已打消投效袁旭的想法。   袁家公子,虽非一母,却是一父所生。   以袁康的为人推测,袁旭品行应是也好不到哪里。   没想到,竟鬼使神差的被袁旭救了。   一番谈话也让赵艺觉着,袁旭和袁康虽是兄弟,人品却完全不同!   投靠此人,断无差错。   袁旭起身走没几步,候在一旁的李疆凑了上来。   “公子,若他果真得罪了四公子……”   “那又怎样?”袁旭眉头一锁,小声说道:“二兄某且不惧,何况四兄?此人某必保之!”   他声音不大,赵艺却听的清清楚楚。   “四公子结交之人……”   “多是豪侠?”袁旭冷笑了一下:“所谓侠者,斩除奸邪,忧国忧民!强掳民女,横行乡里,也可谓之侠?”   “公子说的是!”李疆低头应了,随后说道:“还是须谨慎些方可!”   “某自有计较!”   看着袁旭离去的背影,赵艺默默念着他所说的那句话。   所谓侠者,斩除奸邪,忧国忧民…… 第160章 坏了大事你担待不起   地平线尽头浮起一抹鱼肚色,袁旭招呼众人上了路。   临行前换了伤药,赵艺的气色好了许多。   出发时一人一马,找到赵艺那会,虽有两匹骏马在旁,袁旭等人却不便牵走。   赵艺还是与一名兵士同骑。   众人策马疾驰,犹如路上卷过一股劲风,马蹄搅的尘沙飞扬。   袁旭心急火燎的赶路,赵艺向同骑兵士问道:“公子因何如此心焦?”   “前些日子公子得罪了二公子,若不早些返回邺城,夫人便遭他人抢去!”   “夫人?”   “尚未过门!”   “欲抢夫人者,可是袁熙?”   “正是!”   “娘的!”赵艺脱口骂道:“袁家上下都是这德行……”   才骂出口,赵艺顿觉不妥。   若说袁家都是这德行,岂不是连袁旭一并骂了?   他赶忙补上一句:“公子除外……”   同骑兵士被他弄的哭笑不得。   救赵艺之时,他还曾出言威胁,才过一夜,态度竟有如此转变。   “止!”正策马飞奔,袁旭看见迎面过来数十骑快马,一勒缰绳止住众人。   十多人纷纷勒马,数匹战马前蹄上扬,伴着悠长嘶鸣止住前冲之势。   迎面过来的人越来越近,领头的正是袁康。   袁康与袁旭同年出生,只比他大了月份。   身穿白色锦袍,骑着高头大马,袁康也是翩然倜傥!   “公子,小贼……”到了袁旭近前,袁康等人纷纷止马,他身后有个汉子朝赵艺一指。   “周霸!”语气阴冷,袁康喝止了汉子。   随即他脸上浮起笑容,对袁旭说道:“不想竟在此处遇见显歆!”   “四兄!”袁旭拱了拱手。   “显歆是要回邺城了?”   “正是!”   “怎的也不说一声。”袁康略带责怪地说道:“若非为兄闲到发闷,出外散散心儿,还不知此事。”   “太行之事已了,张燕归降袁家,也该回了。”袁旭说道:“信使已发出,应是尚未抵达邺城,因此兄长不知。”   “张燕坐拥十万大军,显歆竟将之击破?”袁康一怔,随即露出欣喜:“这桩功劳可是立的大了!”   “身为袁家儿郎,理应为父分忧,何谈功劳。”   “路遇显歆,实乃幸甚。”袁康说道:“为兄理应陪同返回,只是……”   微微笑着,袁旭并未插话。   “这大好山川,为兄尚未游历……”   “四兄无须记挂。”袁旭微微一笑:“弟回邺城,尚须向父亲复命,也是无暇陪伴兄长。”   “还是显歆懂事!”仰脸哈哈一笑,袁康说道:“如此,你我兄弟暂且分道,待某返回邺城,再于显歆庆功!”   抱拳一礼,袁旭说道:“弟恭送兄长!”   袁康向身后招了下手,带着数十人从袁旭等人身旁走过。   兄弟二人说话虽是亲近,他们的手下却个个按着剑柄,保持着随时厮杀的警觉。   “四兄!”袁康才从身旁走过,袁旭唤了一声。   袁康回头问道:“显歆何事?”   “北观人文,南览山川。”袁旭说道:“中原乃我大汉根基所在,绣阁琼楼颇为不少,古塔亭台也是良多。若论山川,还是江淮、汉中等地秀美些。”   “待我袁家击破曹操一路南下,为兄再依显歆之言,前往彼处游览。”   “兄长保重!”   “显歆保重!”   兄弟二人相见,赵艺本以为会生起事端,没想到竟是如此轻描淡写的划过。   看着袁旭,他一脸不解。   同样不解的,还有袁康手下那群汉子。   跟随他来到此处的,都是市井中恶名昭彰的亡命之徒。   赵艺得罪了袁康,他们一路追杀,死了不少人,却眼见袁旭把人救了。   明明赵艺就在袁旭队伍中,袁康却只字不提,平白擦肩而过。   “公子,那小贼……”还是很不甘心,周霸再次提起。   “显歆与他一道,我等又能如何?”瞪了周霸一眼,袁康说道:“莫要忘记三兄交代之事,坏了大事,你可担待的起?”   被他训了一句,周霸不敢再提。   袁康从身旁走过,袁旭也带着众人一路往前。   “袁康一路追某,理应向公子讨要,方才因何只字不提?”赵艺忍不住向袁旭问道。   “你蠢啊!”祝公道瞪了他一眼:“公子在此,他能奈何?”   “公道谨言。”袁旭说道:“四兄所带之人均为亡命之徒,他又怎会惧某?”   “那他因何……?”连李疆都觉着刚才的事情有古怪,脱口问了出来。   “必有缘故!”袁旭说道。   “可会针对公子?”祝公道最担心的还是有人企图对袁旭不利。   袁旭摇了摇头,也是不太确定地说道:“难说!至少目前为止,没看出针对某的迹象!”   “不管他!走!”一抖缰绳,袁旭催马冲出。   众人紧随其后,策马往邺城方向奔去。   “安虎,再走两日,你且返回常山!”一边策马疾驰,袁旭一边喊道:“回到邺城,若四兄发难,某明面上也是不便保你!”   “晓得了!”赵艺应了一声。   袁旭带着祝公道等人一路赶往邺城。   此时的邺城,表面上虽是一片平静,暗里却在酝酿着一场针对他的风浪。   袁家后院,一间敞亮宽阔的内室。   端坐上首的,是个服饰华贵,浑身珠光宝气的妇人。   妇人不过三十四五岁,正值风韵年华。   端庄秀丽容颜俏美,她的眉宇间却流露着一抹阴骘。   她正是袁绍的正妻刘夫人!   袁熙、袁尚二人垂手立于屋内。   “你二人平素目空一切,放眼河北,除了袁公,又有何人入得你等之眼?”刘夫人语气很是不好:“行事之前未有告知,而今斗不过一个庶子,才想起我这做母亲的?”   袁熙非她所生,生怕哪句话把她激怒,低着头没敢吭声。   袁尚则上前两步,陪着谄笑说道:“二兄所为还不是为了孩儿?未有告知母亲,也是孩儿担心惹得慈母心烦。”   “若真如此,你二人还是孝顺孩子。”刘夫人嘴角浮起笑意:“伶牙俐齿,倒数落了母亲的不是。说吧,要母亲做甚?” 第161章 女人的心思你不懂   袁旭丢下队伍急匆匆的赶往邺城。邺城街市的一户民宅。董晴跪在草席上,袁熙则坐在她的身前。   轻轻为袁熙按着肩头,董晴轻声说道:“公子这两日总是眉头紧锁,想来是遇见了烦心事。”   袁熙并没说话。   把董晴找回来,他无非是为了对付袁旭。   太行战事进展如何还没个回音,也不知袁旭有没有返回,他始终不便恳请袁绍向甄家求亲。   刘夫人已答应他和袁尚的请求,如果顺利,袁旭必将乱了阵脚。   轻轻按着袁熙肩头,他不肯说话,董晴也没再言语。“父亲要某将你接回府中。”过了片刻,袁熙说道:“你腹中怀有孩儿,不可总在市井居住。”   “不急!”出乎袁熙预料,董晴说道:“若是回了府中,奴家想为公子分忧也是不能。”   回头看了她一眼,袁熙诧异地问道:“分忧?”   “公子可听过一句话?”   “说!”   “情可乱物。”   冷笑了一下,袁熙并未答腔。   还以为董晴会说出什么有见解的话来,竟是这等风月之言。   成大事者,岂能为情所困?   区区女子,不过褥子间的玩物,传衍子嗣的工具罢了。   还什么情可乱物,简直荒唐!   “奴家曾为公子疯过!”见袁熙不搭理,董晴小嘴一撅:“公子怎可如此冷淡?”   “你是装疯!”   “装疯莫非不是疯?”   止住按捏,董晴跪坐在他侧旁:“男儿丈夫或可视情为无物,女子若是为情而疯,将是极其可怕。”   “说来说去,半句正经话也无。”袁熙有些恼了,对董晴说道:“究竟想说什么,只管直言。”   撇了下小嘴,董晴露出一抹不乐意。   她又不敢违拗袁熙,只得说道:“奴家在市井中住的这几日,听闻邺城来了位舞者。”   “区区舞姬,有甚要紧。”袁熙更加不屑。   “公子可知这位舞者何人?”   “何人?”   “婉柔!”   袁熙眼睛一亮。   婉柔的名头他早就听过,歌喉如莺,舞姿如火。   传言,观其歌舞,犹如置身仙境,令人多年难忘。   早欲一亲芳泽,却屡屡难以谋面。   当日在上蔡本可相见,却因袁旭而搅了好事!   她也来了邺城……   看出他神情古怪,董晴酸溜溜地说道:“得知婉柔身在邺城,公子竟是如此情状……”   “君子爱美,古来有之。”袁熙说道:“久闻婉柔姑娘歌舞双绝,某心神往,又能怎的?”   “公子怕不是爱美!”掩嘴一笑,董晴说道:“应是胯下难耐,意欲骑之!”   “放……肆!”拖长腔调,袁熙却没半点恼怒。   董晴连忙陪着笑说道:“公子若喜只管讨来。奴家不过心中酸楚,发发牢骚罢了。”   “只是欲要对付五公子,婉柔姑娘暂且动她不得。”正神往见到婉柔,董晴一句话,顿时让袁熙心中不快。   “因何?”   “置五公子于死地,婉柔是绝佳利刃。”   “此话怎解?”提起袁旭,袁熙心底那抹旖旎瞬间消散。   “公子或许不知,婉柔在上蔡曾与五公子把酒言欢。”   “某怎会不知。”袁熙说道:“当日还是某要高干前往,如今想来,错失与婉柔相见,着实可惜!”   “而今更是不可相见。”董晴说道:“奴家曾打探过,婉柔对五公子情有独钟,留在邺城不过是等他回来……”   “某这五弟,倒是个情种!”袁熙冷哼一声,向董晴问道:“你有何打算?”   “公子莫非不知五公子性情。”董晴说道:“他对甄宓一往情深,又岂会流连于婉柔?”   “奴家是女人,婉柔也是女人。”董晴接着说道:“五公子只顾惜甄宓,却对她不理不睬,以公子看来,她会如何?”   “莫非要寻个人,将婉柔办了?”袁熙不太确定。   “公子果真不懂女儿家心思。”董晴小嘴一撅说道:“动辄将人办了,五公子对婉柔并无情意,即使杀了她也是无用。”   “那该如何?”   “寻些时机,让婉柔与五公子相见。”董晴眸中闪过一抹异样:“五公子越是疏远,她越是心乱如麻。女人若是心思乱了,还有甚事做不出来?”   盯着董晴看了好一会,袁熙哂然一笑:“某在上蔡便看出汝非寻常女子,不想竟是如此阴毒……”   “公子说的哪里话。”小嘴一撅,董晴不依着说道:“奴家见公子忧愁,有心排解,怎的便成了阴毒之人?”   “是某话说的差了。”袁熙问道“此事由你去做,有几分成算?”   “奴家尽力便是。”董晴先是应了,随后妩媚万分的眨了眨眼问道:“若是事成,公子如何赏赐奴家?”   “再赏你个孩儿,如何?”袁熙坏笑着。   董晴轻轻哼了声:“就晓得欺负奴家……”   “那便再欺负一番。”袁熙一把搂住董晴,将她抱起走向屋中铺盖。   与此同时,袁家宅院。   张夫人前两日请袁绍到住处下榻一晚,搅了袁熙美事,本以为他会有动作,没想到竟是一派平静。   心中有事,她总觉着坐立不安,为袁旭做的锦缎鞋儿也是无心绣完。   正打算再请辛毗入府商议对策,一个侍女来到门外。   “大夫人差人前来,说是请夫人前去一叙。”   张夫人在袁家向来恭谨,刘夫人从未找过她的晦气,与她更是少有往来。   突然差人来请,她立刻想到了袁旭。   “请来人入内说话。”   “诺!”侍女应声退下。   不过片刻,奉刘夫人之命前来的侍婢进入屋内。   向张夫人欠身一礼,侍婢低头说道:“大夫人差奴婢恭请夫人前往一叙。”   “不知大夫人因何请我?”   “大夫人说了,夫人心灵手巧,做的冠带儿袁公甚是欢喜,惹得大夫人也是嫉妒的紧,欲向夫人请教一二。”   刘夫人是袁绍正妻,袁家后宅都由她打理。   她派人来请,张夫人当然不可能不去。   心知理由不可能如此简单,张夫人还是说道:“烦请回复大夫人,补个妆容我便过去。” 第162章 计是好计用人不淑   刘夫人突然来请,张夫人当然知道是为什么。   请辛毗进府商议已来不及,她只得补了妆容应召前往。   到了刘夫人住处,侍婢先入内通禀。   不过片刻里面传出回音,请张夫人入室说话。   宽敞的屋内,刘夫人端坐上首。   张夫人欠身一礼说道:“张氏见过大夫人。”   “你我乃是姐妹,又无外人,无须如此拘谨!”刘夫人和善一笑:“昨日见袁公戴了新发冠,做工很是精巧,我寻思着也做一个献于袁公,只是无从下手。得知发冠是妹妹所做,按捺不住,特意请妹妹赐教。”   “大夫人尊贵,岂可做此等之物。”张夫人说道:“若果真要做,奴家起个坯子,大夫人只管绣上便是。”   “我这粗手笨脚的,只得个坯子如何做得?”刘夫人笑着说道:“还是妹妹手把手教,学的会通透些。”   张夫人低着头没有应声。   刘夫人向来对针织女红不感兴趣,突然唤她前来,提起要她教做发冠,怎么想都觉着不会那么简单。   连日赶路,袁旭距邺城越来越近。   赵艺伤势好了多半,两日前已返回常山。   若无意外,用不多久赵云或会同他前来。   这一日到了晚间,他与众人在一处山岗下驻马。   仰望山岗,李疆脸色很是不好。   “怎了?”发觉他有些异常,袁旭问道。   “公子,我等人少,还是再往前走些为妥。”李疆说道:“此处名唤小杨山,传闻山上啸聚百十贼人,为首者名唤卢蛟,曾为黄巾将,人称盘山龙,武艺着实了得!”   “黄巾将?”朝东望了望,袁旭说道:“天色已晚,众人也疲累的紧。晚间警醒着些,莫要招惹他们便是。”   “值当什么?”一旁的祝公道插了嘴:“若那卢蛟敢招惹我等,某一棍便将他脑花子敲了出来!”   李疆没再吭声,袁旭则向众人吩咐道:“晚间都警醒着些。”   众人应了,点起两团篝火,准备做饭吃了睡觉。   山下亮起篝火,山坡上,几条壮汉远远望着火光。   领先的汉子膀阔腰圆,立于山顶,好似一块耸立的山石。   他正是李疆提到的盘山龙卢蛟。   白波军未败之时,他也是个手下有百十号人的小头目。   杨奉、韩暹等人投效朝廷,白波军消亡。   卢蛟并未追随将军南征北战,反倒是带着手下诸人,到了小杨山落草。   保留着黄巾贼秉性,落草小杨山之后,他们不仅下山劫掠过往客商、行人,甚至还数十里奔袭,抢劫就近村落。   小杨山附近,被他们搅的是民怨深重。   袁军征讨张燕、公孙瓒,曹操又在黄河以南虎视眈眈,哪有闲暇去管此处。   时日久了,卢蛟反倒更加有恃无恐。   望着山下,一个汉子说道:“许久无人从山下经过,不知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此点火宿营。”   “无人经过,你等都须饿死!”卢蛟说道:“向来抢几个娘儿给兄弟们快活,也要走许多路程。山下来了人又怎可放过。”   “何时动手?”汉子们已是跃跃欲试。   “稍晚些。”卢蛟说道:“待他们睡下再动手不迟。”   山坡下,十多个兵士吃了晚饭已是躺下。   只有两个兵士各自守着个火堆,警觉的观望四周。   祝公道怀抱熟铜棍,仰脸望着小杨山。   “怎还不睡?”袁旭的声音从他身后来。   “公子!”起身拱拱手,祝公道说道:“我等虽是不惧贼人,却还是警醒些妥当……”   “上半夜他们不会来。”拍了下他的肩膀,袁旭说道:“果真要来,也是下半夜。”   “因何?”   “我等都还未睡,贼人也是顾忌。公道试想,明知此处有贼,却敢于在山下露宿。若某为贼,必将待到露宿之人熟睡,再悄然潜至。”   “还是公子看的通透。”   “先睡吧,下半夜再说!”   “诺!”   让祝公道睡下,袁旭却半点睡意也无。   离邺城越近,他越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正在逼来……   这股压力很强,他也不确定能否抗衡。   然而他没有选择!   回到邺城,他的选择将决定最在意的两个女人命运!   君为磐石妾为蒲的甄宓……   灵魂虽无血缘,身体却是因她而有,对他百般疼爱的张夫人……   压迫感越来越强,袁旭却嘴角浮起一抹浅笑,躺了下去。   不知不觉中,他睡着了。   “有人偷马!”一阵吵嚷把袁旭惊醒。   他一个纵身蹿了起来,向传来喊声的地方跑去。   “怎了?”   “我二人守夜,半点不敢懈怠,不想还是让贼人钻了空儿。”   两个兵士诚惶诚恐的抱拳躬身,其中一人说道:“贼人偷了两匹马。”   “可有追赶?”   “祝公已是追去!”   得知祝公道追去,袁旭连忙招呼众人:“留下几人守住马匹,其余人随某上山!”   选择上山,并非为了追回战马,而是担心祝公道有个闪失。   若他早些醒来,必会阻止祝公道追赶。   不过两匹马而已!   丢了马匹,顶多失马的兵士与他人合乘。   祝公道有个三长两短,他才真会追悔莫及!   带着李疆以及另外几名兵士正要上山,夜色中突然蹿出数十条汉子。   汉子们手持长剑,将袁旭等人团团围住。   当先一人冷笑着说道:“首领谋略过人,晓得你等丢失马匹必将追赶……”   “虽有浅谋却用人不淑,我等尚未离去,你等则已冲出,与直接偷袭有何分别?”袁旭打断了他。   领头汉子被呛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羞恼之下,他摆手喝道:“杀!一个不留!”   “慢着!”数十条汉子正要上前,袁旭喊道:“索要财帛,我等交出便是,因何赶尽杀绝?”   “财帛既夺,留人何用?”   数十个贼人齐齐发声喊,扑向袁旭等人。   “迎战!”袁旭不再多问,一把抽出长剑。   李疆与十数名兵士发了声喊,迎头冲杀上去。   “保护公子!”冲向几个贼人,李疆还不忘向兵士们吼了一嗓子。 第163章 祝公道横扫小杨山   小杨山下,横七竖八的躺着数十人。   袁旭揪着一个汉子发髻,将长剑架在他颈子上。   手臂一抽,剑刃划过咽喉。   温热的鲜血飚出,随着袁旭松手,汉子倒了下去。   战斗已经结束。   山贼躺了一地,有几个未被伤及要害,还在痛苦的翻滚扭动。   “没死的怎办?”李疆问道。   袁旭做了个杀的手势。   他曾给过这些人机会。   若他们只要财帛不取人命,他们就不会死!   然而他们要做的,却是图财害命!   袁旭当然不会留半个活口!   李疆与兵士们提着兵刃,根本不顾没死的贼人苦苦哀求,无论死活,在倒地的数十人身上,每人补了几下。   片刻之后,李疆来到袁旭身旁:“公子,一个活的也没留。”   “我等伤了几人?”袁旭问道。   “五人轻伤,并不耽搁行程。”李疆说道:“死了两个。”   “轻伤者留下,安葬死难伙伴,此处距城池不远,野狼不会太多,捎带把贼人也埋了。”   李疆朝兵士们摆了摆手。   五个轻伤兵士忍着疼痛,就地挖起土坑掩埋尸体。   其余兵士则聚拢到袁旭身旁。   “我等上山!”   招呼李疆等人一声,袁旭率先踏上山路。   祝公道已是追上了山顶。   小杨山并不陡峭,只是草木丛生山路难行。   眼看快到山顶,迎面冲来两个贼人。   那俩人也不发话,瞪着眼睛向祝公道扑了上来。   二人才到近前,祝公道抡起铜棍左右扫出。   只听两声闷哼,扑向他的两个贼人被扫了出去!   落进丛生的草木,俩人再没了声息。   还没登上山顶,祝公道就看见山上有着一座以木墙圈起的山寨。   木墙厚重,非蛮力轻易可破。   尤其自下而上仰攻,更是难上加难。   山上贼人不少,地方县兵不足,难怪许久以来无人剿贼!   嘴角牵起一抹嘲讽,祝公道跨步冲向寨子。   大约一盏茶后,已是睡下的卢蛟听见门外传来个惊慌失措的声音:“不好了,有人闯进山寨!”   猛然惊醒,卢蛟喝问道:“山寨稳固,如何闯进?”   “来人好生了得,挥舞铜棍,破门而入!”   破门而入……   卢蛟更是吃惊。   山寨大门是他亲自督建,采用木料都是上好松木。   木质坚硬,且山寨坐落是俯视山下,破门而入并非易事。   “来了多少人?”卢蛟想当然的认为,闯进寨子的人数不少。   毕竟破门而入并非以三五人之力能够做到!   “只有一人!”   门外的回答让他瞬间凌乱……   一个人……   破门而入……   “某去看看!”纵身而起,卢蛟抓起架在屋内的大刀,跨步冲出门去。   带着报讯之人一路飞奔。   快到山寨门口,他愣住了。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数十具尸体,离寨门不远,一个少年单手持着熟铜棍,正怒目瞪着他。   寨中之人有一半被派下了山,另一半则躺在少年脚下。   除了身后跟着的汉子,卢蛟的手下竟是一个也没活着。   眼前一幕,吓的卢蛟身后汉子两腿剧烈哆嗦,险些瘫软在地。   “尔乃何人?因何撞破某的山寨?”抬刀指向祝公道,卢蛟高声喝问。   “袁家五公子麾下,祝公道!”   祝公道报出名姓,卢蛟陡然一慌。   以为山下来了肥羊,没想到竟是袁家的人!   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物,若可活过今夜,小杨山他是蹲不住了!   在那之前,还须解决眼前之人!   把心一横,卢蛟提着大刀,纵步冲向祝公道。   快到近前,他双手紧握刀柄,猛力一扫。   祝公道铜棍一竖,荡开扫向腰间的大刀,抬脚朝他胸口猛踹过去。   胸口挨了一脚,卢蛟连退数步才勉强站稳。   只一交手,他就明白祝公道非他所能匹敌。   看了一眼还在哆嗦的汉子,卢蛟一闪身蹿到他的身后,用力将他往前一推。   没想到他会如此,汉子惊恐的怪叫一声,踉跄着撞向祝公道。   卢蛟提刀紧随其后。   眼见汉子撞了上来,祝公道抡起铜棍,朝他太阳穴上狠狠抽了上去。   可怜那汉子,根本不敢上前,只因被推了一把,就落了个脑袋如同捶碎西瓜的下场。   一棍抽出,祝公道尚未收招,卢蛟已是紧跟上前。   大刀挺直,朝着祝公道心口狠扎过来。   祝公道左脚后撤,一拧腰避开了刺向胸口的刀锋,紧接着扫出铜棍,砸向卢蛟后心。   后心挨了一棍,卢蛟一头趴倒在地上。   纵步上前,祝公道踏住他的脊背,提棍顶住他的后脑。   “英雄饶命!”后脑被坚硬的铜棍顶着,卢蛟口中不住的求着饶:“小人被猪油蒙了心,不知袁家公子在山下露营,有所冒犯……”   “你惹的祸事大了!”祝公道怒喝。   说话间,他感觉到有人走了过来,连忙扭头看去。   出现在他眼前是袁旭和李疆等人。   祝公道与卢蛟厮杀,袁旭已是来到。   看出卢蛟并非敌手,他才没让李疆等人上前帮手。   “公子!”见袁旭来到,祝公道连忙招呼。   袁旭点了点头。   得知袁家公子上山,卢蛟怎肯放过活命的机会,赶忙喊道:“公子饶命,小人再也不敢!”   “无情无义,以手下做肉盾,某不想听见此人聒噪!”背朝卢蛟,袁旭丢下一句。   明白他的意思,祝公道抡棍朝卢蛟后脑砸了下去。   “贼人山寨,财帛自是不少。”祝公道杀了卢蛟,袁旭说道:“我等倒是捡了桩好处!”   以为袁旭会训他几句,没想到竟是只字未提,祝公道心底暗暗庆幸。   庆幸才起,袁旭面朝向他:“公道,谁允你独自追上山来?若遭贼人毒手,某如何向祝夫人交代?”   还是没有躲过……   独自破敌时的傲然,被袁旭一句话扫的干干净净,祝公道拱手说道:“公子训诫的是,某再不敢了!”   祝公道无事,袁旭也不多说,向众人吩咐道:“可带之物带走,回到邺城有用!”   “不可带走之物,如何处置?”李疆问道。   “告知地方,差人来取。” 第164章 许一门亲事   离开小杨山,袁旭等人的马背上驮着大大小小的包袱。   包袱内装的都是金珠玉器,还有许多铜钱。   “小小山寨,竟是如此富庶。”祝公道嘀咕着:“卢蛟武艺寻常,敛财之道却是让人钦佩!”   “只有穷死的百姓,哪有穷死的强人?”袁旭说道:“汝与马氏叔侄为寇时,可曾穷困?”   嘿嘿一笑,祝公道没再言语。   当初他为盗寇,虽说不似卢蛟敛了许多钱财,倒也是有着一些财帛。   “本以为公子会招揽小杨山盗寇,不想却杀了个干净。”李疆说道:“当日俘获张燕麾下,公子也未曾如此。”   “此一时彼一时。”袁旭说道:“张燕麾下与我等乃是敌对。两军厮杀各为其主,若不赶尽杀绝,敌军将士心存侥幸,不至抱有必死之念!”   “小杨山贼人,某起初并未打算赶尽杀绝,只因他们寻死。”袁旭语气转冷:“某曾相问,若交出财帛可否不取性命,他们却不欲留人活路。贪取财货者可恕,谋财害命者难饶!某又岂能容他们活下去?”   “正是!”祝公道点着头说道:“尤其卢蛟,与某厮杀,竟将他手下之人推上前来。”   “某非屠夫,却也绝非盲善之人!”袁旭说道:“杀与不杀,自有计较!”   李疆和祝公道都没再说。   追随袁旭有些时日,他们依旧摸不清他何时决定大开杀戒!   善时,可从路边捡到奄奄一息的赵艺加以照料。   恶时,小杨山贼众一个不留,尽数诛杀!   袁旭距邺城越来越近,不过一两日便可抵达。   张夫人却连着两三天被刘夫人请去,向她请教刺绣之法。   商贾之家出身,张夫人未出阁时曾学过刺绣,时常还会有一两件绣品被父亲或兄长拿出去货买。   嫁给袁绍之后她便极少再做,只是偶尔为袁绍和袁旭做些。   当然,每到祭天拜祖的日子,她也会提前备办,馈赠府中诸人。   刘夫人每年也会收到她的馈赠。   她从未把针织女红当成正经事,张夫人的馈赠也从不放在心上。   连着数日以此为借口请张夫人前往,由不得人不怀疑。   首次前往,张夫人是捏了把冷汗。   然而刘夫人并未为难,反倒和声细语,极力与她套着熟络。   如此两次,张夫人的警觉也就少了些。   刘夫人住处。   前来传授发冠制法的张夫人,在一只坯子上引了丝线。   她正打算告知刘夫人下一步该如何去做,一个侍婢捧着托盘走了进来。   “二位夫人,请用茶。”   侍婢跪了下去,将托盘高举过顶。   “妹妹稍后传授,先饮茶。”拿过张夫人手中的发冠坯子,刘夫人招呼了一声。   向她谢了,待她先取了一盏,张夫人才端起另一盏。   “听闻显歆快回来了。”饮了口茶,刘夫人好似不经意的提了一句。   “是啊!”张夫人说道:“这孩子在外也有许多时日,近来听说招惹了不少是非,待他回府,须好生盘问。”   “孩子嘛。”刘夫人好似完全不知袁旭得罪了袁熙,淡淡笑着说道:“偶尔胡闹也是有的,妹妹无须管的紧了。庞妹妹家中的显庸,整日在市井胡闹,谁又能奈他何?”   “显歆自幼胆小,从军两月,听闻胆儿肥了不少。”张夫人说道:“若不严加管束,还不知会捅出多大的漏子。”   刘夫人心中暗暗好笑。   你家显歆还叫胆小?   连显奕都敢当面得罪,根本没把他二兄、三兄放在眼里。   放眼袁家,庶生之子,也只有他的胆子最肥!   不用假以时日,眼下捅出的漏子就够你们母子收拾的!   心里如此想,她却没有半点表露,笑着对张夫人说道:“我倒是挺欢喜显歆那孩子,小模样儿生的俊俏,又透着伶俐劲儿,让人不知该如何去疼才好。”   “夫人如此夸他,若那孩子听了,小尾巴尖儿怕是要卷到房梁上去了。”   “又不是猴儿,怎的还有尾巴?”刘夫人掩嘴一笑。   “妹妹!”她随后问道:“显歆今年多大了?”   “再过两月满十六了。”   “还未许亲吧?”   “袁公与夫人尚未允准,怎敢许亲。”   “既是尚未许亲,我这里倒是有桩上好的亲事。妹妹给显歆做个主?”   刘夫人此言出口,张夫人顿时明白,连日请她来此,根本不是为学针织女红,真正的目的,是为袁旭说一门亲事。   袁旭只是庶子,不用说也知道,这门亲事断不是太好。   更何况辛毗说过,袁旭对甄宓情有独钟,若是给他许了这门亲事,还不知将来会闹出怎样的祸事。   张夫人低着头没有吭声。   见她不说话,刘夫人拉下了脸:“莫非妹妹看不上我给显歆选的媳妇儿?”   “夫人选的,自是极好。”张夫人赶忙陪着笑说道:“只是显歆那孩子尚且年幼……”   “都已十六,怎还年幼?”打断了她,刘夫人说道:“显庸也是十六,邺城女子,他睡过多少?也就妹妹管束显歆如此之紧。堂堂男儿家,莫非不觉着褥子清冷?”   “妹妹不用再说。”没等张夫人回话,刘夫人就说道:“此事我来做主,明日便请袁公允准。”   “夫人觉着好,那便依着夫人。”张夫人只得说道:“只是不知夫人为显歆选的,是哪家女子?”   “徐州刘玄德乃是当今皇叔,曾闻他有一女,年方十二,出落的亭亭玉立,很是喜人。”刘夫人说道:“若妹妹也觉着妥当,我明日便请袁公向玄德公提亲。”   刘备的名头,张夫人也是听过。   所谓皇叔,不过自封而已。   然而刘备坐拥徐州,无论官职还是家业,都比上蔡的甄逸强了许多。   若是换作别家,她或许还会试图反对,可刘备据说很是和善,也很得人心。   袁旭娶了他的女儿,不失为一桩美事。   只不知他可否放下甄宓……   张夫人还在迟疑,刘夫人问道:“怎了?妹妹莫非不肯?”   “玄德公乃世之英雄,若可成就此事,哪有不允之理?” 第165章 念在姑娘一往情深   紧赶慢赶,袁旭终于回了邺城。   高耸的城墙就在眼前,当初离开邺城之时,他对这座城池并没有太深的印象,也没有半点的眷恋。   若说牵挂,只有张夫人一人而已。   此时的他,看见邺城的城门,心潮却是一阵澎湃。   并非因他怀念此处,只是若不回城,许多事情他将无法去做!   袁旭返回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袁绍耳中。   “显歆这孩子,回来也不事先知会一声。”刘夫人房中,才从卫士口中得知袁旭返回,袁绍话语带着些许埋怨。   “袁公。”坐在一旁,刘夫人亲手为他斟了盏茶:“显歆一向懂事,想来他是想念袁公,一路紧赶,比发出的信使还早到了些。”   狐疑的看着她,袁绍说道:“显歆乃是庶生,汝何时将他放在眼中。”   “袁公此话说的。”刘夫人语气带着些许不满:“显歆是袁公之子,如同妾身之子一般。向往与他接触的少,还不是因显奕、显甫难以管教。袁公如此说,倒像是埋怨妾身难以相与。”   “知你贤惠。”袁绍也觉着话说的差了:“显歆立了大功,某应赏他,以你之见,赏些什么才好?”   “妾身若没记错,显歆应有十六了吧?”   “应是十六!”袁绍点了点头,随后又说道:“年岁与赏赐有何关联?”   “赏赐一门亲事如何?”   “亲事?”袁绍捋着胡须说道:“此法甚秒,他也该成个家了。听闻他在上蔡之时……”   “袁公!”打断袁绍,刘夫人说道:“显歆立此大功,理应赏赐一门体面的亲事,怎的提起上蔡来了?”   “体面的亲事?”   “徐州刘备向以皇叔自居,虽不知他可真与汉室有亲。以往公孙瓒、陶谦多有推崇,到如今不是也是了。”   “你是说……”   “妾身已是打探清楚,刘备有一女儿,年方十二。”刘夫人说道:“此女生的娟秀不说,礼仪人品均可称道。袁公若是提亲,刘备断无拒绝之理。”   “此女何人所生?”   “乃是刘备亡妻所生,交于甘梅管束。”   “甘夫人管束!”袁绍捋着胡须点了点头,却没说允还是不允。   “袁公?”袁绍没有立刻表态,刘夫人说道:“妾身与显歆生母已是谈过此事,她也觉着……”   “待显歆回来再说!”打断刘夫人,袁绍说道:“某也觉着这桩亲事不差,只是还须听听显歆做何打算。”   “自来婚事都是父母之言……”   “你好像很急着将显歆这桩婚事定了?”   刘夫人本打算怂恿袁绍尽快促成此事,袁绍一句话,让她顿时不敢吭声。   “某已说过,此事待到显歆返回,再做计较!”   “诺!”虽是正妻,刘夫人却也不敢违拗,只得应了。   揣着心事,袁旭进城之后紧赶慢赶,一路往袁家去了。   收伏张燕的消息尚未传回邺城,袁旭的名声也没有在城内传开。   走在街上,并没几个人留意他这位袁家庶子。   路边的一座阁楼的窗口,一道靓丽的倩影痴痴站着。   自从袁旭出现在街口,婉柔的目光就没从他身上挪开。   不知他前往太行战事如何,见他完好返回,婉柔也可猜出应是顺利。   袁旭从她窗下经过,她的目光尾随而去,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还是不肯挪开。   当初分别之时,婉柔曾说过,她在邺城不会久留。   说那些话,无非是希望袁旭挽留。   然而袁旭没有……   到了邺城,她应了几户显贵相邀,却迟迟不肯前往袁家。   没有袁旭的袁家,她决心绝不踏入!   “姑娘!”门外传来恭叔的声音。   凝望袁旭背影消失的方向,婉柔并未听见。   “姑娘!”恭叔提高了嗓音。   听到呼唤,婉柔娇躯微微一震,转向恭叔问道:“何事?”   “有客来访。”   “客?”   “上蔡城内董家三小姐。”   “她来作甚?”得知是董晴,婉柔小眉头一皱:“打发她走罢,就说我正忙着筹备新曲……”   “婉柔姑娘拒人千里,可是会失了礼数。”才吩咐恭叔打发董晴离开,门外就传来个俏生生的声音。   婉柔并没见过董晴,听到女子声音,却能立刻确认来的就是她。   董晴在上蔡意欲对袁旭不利,此事婉柔已有所耳闻,因此并不打算见她。   没想到,她竟然来到了门外。   拒绝见客已是不能,婉柔向恭叔使了个眼色。   恭叔撤步一旁,对董晴说道:“董小姐请。”   “应称董夫人。”妩媚一笑,董晴丢下一句,进入屋内。   向董晴欠身一礼,婉柔说道:“方才之言确是不假,我正打算筹备新曲。有失礼数,董夫人莫怪。”   回了一礼,董晴说道:“姑娘说的哪里话,此次前来乃是有事相求,还望姑娘切莫推辞。”   “何事?”婉柔已做定打算,但凡对袁旭不利的,她都一口回绝。   “显歆公子返回邺城,必是大破张燕。”董晴说道:“袁公理当赏赐。席间歌舞,若是少了姑娘……”   “袁家乃河北显耀,府中舞姬甚多,何须我一行天下之舞者前往?”微微一笑,婉柔说道:“夫人姓董,又怎的和袁家牵扯上关联?”   她当然知道董晴被袁熙收为外室,“夫人”都已称了,如此相问,不过是要董晴知难而退。   董晴并不以此为忤,反倒笑着说道:“我已是嫁于显奕,而今也是袁家的人。只是显奕在府中尚有要事,一时半会无暇接我回府罢了。”   “夫人既未回府,又如何代袁家相邀?”   “显奕自有法子。”   “若我不去呢?”婉柔这句话问的很是犀利。   袁熙与袁旭不睦,她早已知情。   换作别人来请,为了见到袁旭,她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然而董晴前来……   她不得不多个心眼。   “姑娘莫非不欲见到显歆公子?”董晴微微笑着问道。   “见与不见又有何妨?”婉柔说道:“夫人相邀本应前往,无奈实无闲暇。”   “姑娘无须急着回答,且待明日再做答复。” 第166章 赐桩婚事   回到袁家,袁旭才进门迎面就过来一个人。   迎上来的是袁绍随身护卫。   到了近前,护卫拱手一礼:“五公子,袁公有请!”   “父亲召唤,怎敢当一个请字!”回了礼,袁旭说道:“烦请阁下引路。”   护卫整日伺候袁绍,袁旭当然不会得罪他。   袁绍身边的狗他都不能轻易招惹,更不用说是卫士。   撤步一旁,护卫说道:“五公子,请!”   “李疆。”临行之前,袁旭吩咐道:“你对邺城熟悉,安排诸人歇下。”   “诺!”李疆应了。   卫士陪同袁旭,沿府中主道一直向前,在议事厅外停下。   “公子少待,某先行通禀。”卫士拱手交代道。   “有劳!”袁旭回礼道谢。   他突然返回邺城,虽未得到战报,袁绍却看得出,太行战事必是以袁家大获全胜告终。   得知袁旭回府,他即刻召集众人在议事厅等候。   为的不过是向幕僚、将军炫耀袁家功绩。   来到议事厅,袁旭已是明白袁绍心意。   袁绍好大喜功,脸面给他做的足了,甄宓之事或有转机……   不过片刻,通禀的卫士走了出来:“袁公唤五公子入内说话。”   袁旭跨步进入屋内。   议事厅极其宽敞,厅内分两排立着八根朱红柱子。   由于窗口不多,只有一道正门采光充足,此处略显有些阴森。   袁绍端坐上首,见了袁旭,嘴角浮起慈爱的笑容。   以往他根本没留意过袁旭,即使见了,也是爱搭不理。   袁家征讨多年未果的张燕,竟被袁旭数日之内击破。   这个脸面,给他赚的足了!   厅内两侧,坐满了袁家的幕僚和将军。   每个人的目光都凝聚在袁旭身上。   “显歆回返,怎不事先知会一声?”袁绍先开了口。   “孩儿出征在外,多日未见父亲,十分挂念。”袁旭行礼说道:“太行战事一了,发出信使之后便快马加鞭星夜赶回,想是比信使走的快了些。”   这番话说的袁绍很是受用,他微笑着问道:“太行战事如何?”   “幸不辱命!”袁旭说道:“公孙续于绵蔓水列阵,孩儿领军将之击破。尔后利用屠各内讧,将其斩杀,人头日前已送回邺城,父亲想来应是见到。”   “此事某已知晓,问那张燕如何?”   “张燕也已击破。”袁旭说道:“本可将之赶尽杀绝,念及父亲仁德泽被、武功盖世,将来征讨天下必有用人之时。因此未敢屠戮,而是将之收伏。”   “收伏?”袁绍一愣:“十万大军,竟被你收伏了?”   “此乃张燕降表!”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袁旭双手捧着面向袁绍。   一个卫士接过书信,呈递到袁绍面前。   展开书信匆匆浏览,袁绍表情越来越古怪。   错愕中透着欣喜,袁绍将书信高高举起,向众人喊道:“某与张燕厮杀多年,彼从未服输。显歆太行一战,竟是一举屈之,幸甚至哉!”   “袁公威武!”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郭图已是起身,向袁绍行了个大礼说道:“五公子德才兼备,一战而定张燕,实乃袁家兴盛之兆!恳请袁公,厚赏五公子!”   郭图向来擅长逢迎,袁绍脸色稍有变化,他都能把握通透。   开口为袁旭请功,他好似浑然忘记在易京之时曾与袁旭产生过争执。   袁旭对他并无反感。   虽是善于溜须,此人对袁家忠心耿耿,并非毫无长处可取。   “袁公威武,五公子德才兼备,幸甚至哉!”   郭图率先溜须,厅内众人当然不会选择此时扫了袁绍的兴。   “为父应赏你些什么?”众人止住山呼,袁绍向袁旭问道。   “孩儿乃是袁家儿郎,为父分忧只是情理之中,怎敢讨要赏赐。”   “你这孩子,自小就是心眼儿实。”袁绍笑着说道:“立了如此大功,竟是不要赏赐。你等说说,可有这样的道理?”   众人陪着袁绍哄然一笑,倒让袁旭觉着浑身都不自在。   这场局,他是给袁绍做到了位。   此时提出任何要求,袁绍应该都不会不允。   袁旭正要提起甄宓之事,袁绍已是先说了话。   “显歆年已十六,也是到了婚配年岁,某打算赏赐一桩婚事,如何?”   没想到袁绍突然提起赏赐婚事,袁旭一愣当即说道:“多谢父亲成全!”   “儿子大了,会想女人喽!”袁绍笑着说了一句,众人跟着又是一阵哄笑。   “你且去吧,此事为父替你张罗!”摆了下手,袁绍说道:“待战报返回,其余赏赐也会追加!”   “多谢父亲!”只当袁绍说的婚事是甄宓,袁旭心中一喜,连忙道谢退下。   待他离开,袁绍向众人说道:“说起显歆婚事,某倒想起一个人来。”   众人看着他都没插嘴。   袁家公子的婚事,虽说是庶子,那也是袁绍家事。   说的太多并无好处。   “刘备在徐州有些日子了!”袁绍说道:“他向来有意与某交好,某若向他提亲……”   “正是绝佳良配。”袁绍说了一半收住话头,逢纪起身说道:“刘备虽是势衰,坐镇徐州正可节制曹操。待袁公发兵讨曹之时,也是个助力!”   “助力?”逢纪话音刚落,审配冷笑一声站了起来,向袁绍一礼说道:“刘备兵微将寡,麾下止有关羽、张飞二人,先是投了公孙瓒,后又投向陶谦,夺了徐州,再遭吕布抢去,尔后又投曹操。遣之出征,却与操反目,再夺徐州,屯兵小沛。如此之人,袁公怎可将他当做助力?”   “正南之意,莫非婚事不妥?”袁绍脸色不太好看。   “恰非如此!”审配说道:“此乃绝佳姻缘。”   “何解?”   “刘备虽是屡次易主,此人却每每逢凶化吉!”审配说道:“坐镇徐州可谓屏障。为免其联同曹操进军河北,五公子迎娶其女正可节制。”   虽然意见相左,审配、逢纪都认为婚事可行,袁绍不再迟疑:“即刻差人前往徐州,为显歆向刘备提亲。”   “恭贺袁公击破张燕,恭贺五公子新婚之喜!”众人起身,齐声道贺。 第167章 亲生母亲   后宅,袁绍书房。   袁熙垂手而立,袁绍则站在窗口望着外面。   “某令人前往徐州为显歆提亲,你满意了?”   低着头,袁熙没敢吭声。   “不遗余力寻找董晴,只为向某提起甄宓。”袁绍说道:“坐镇幽州,却整日逗留邺城!”   “孩儿知错!”   “你不知错!”返身怒目瞪向袁熙,袁绍说道:“争夺甄宓,无非置显歆于死地!须知你等可是同父兄弟!”   袁绍动了真怒,袁熙不敢再有半句强辩。   “争权夺利、玩弄权谋各种不堪!当真以为老夫不知?”   “父亲息怒!”两腿一屈,袁熙跪伏下去,痛哭流涕地说道:“孩儿真的知错!”   “为显歆保这桩婚事,也是给你留些脸面!”袁绍说道:“娶了甄宓,即刻滚回幽州,不许多逗留一日!”   “谢父亲!”   袁绍的每句话袁熙都懂。   身为嫡子,而且又是兄长,和庶生的兄弟抢女人。   传扬出去,没了脸面的只会是他。   除此之外,整个袁家也会蒙羞。   遣人前往徐州提亲,袁绍顾虑的正是袁家脸面!   “滚!”袍袖一甩,袁绍低吼一声。   “孩儿告退!”额头满是冷汗,袁熙连忙起身退出。   望着窗外,袁绍脸色一片铁青。   袁尚和袁谭之间的争斗,他又怎会不知?   眼看子嗣明争暗斗,后宅又不清净,果真没个好的法子处置?   河北枭雄袁绍,竟也有困惑之时!   见了袁绍,袁旭正要返回张夫人住处,一个侍婢迎了上来。   “五公子!”欠身一礼,侍女说道:“张夫人正在大夫人处叙话,得知公子回返,差奴婢前来相请。”   得知张夫人在刘夫人住处,袁旭心底不免担忧。   他与袁熙之间的争斗,牵涉到了袁尚。   刘夫人唤他们母子前去,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嫡母相请,他又不能不去,只得对侍婢说道:“有劳姑娘,烦请引路。”   到了刘夫人住处,袁旭等在门外,侍婢入内通禀。   待到里面传来召唤,他才进屋。   进了门,袁旭并未闯进内室,而是站在门口说道:“袁旭拜见嫡母!”   内室传来刘夫人的声音:“显歆既是来了怎不入内?你母亲也在此处,正候着你!”   袁旭还是没有入内。   内室与外室之间挂着珠帘,根本看不清里面情景。   万一刘夫人设局害他,等在外间也好说话。   “嫡母唤你,怎不入内?”张夫人的声音随之传出。   听见张夫人说话,袁旭才放了心。   掀开珠帘进入内室,他向刘夫人和张夫人分别行了个拜礼。   “入门而不擅入,还是显歆乖巧。”面带微笑,刘夫人说道:“从军两月,这孩子越发结实了。”   “还是夫人眼力好。”张夫人说道:“经夫人一说,我才看出显歆黑了、瘦了,也是结实了。”   “既是从军,怎不披甲返家?”刘夫人向袁旭问道。   “先是拜见父亲,呈禀太行战事,身披甲胄实为不敬。”袁旭答道:“嫡母召唤,更是不敢披甲来见!”   “妹妹,我方才怎么说来着?”看向张夫人,刘夫人说道:“显歆只会越发懂事,何劳妹妹忧心。”   “夫人说的是。”张夫人应了。   “显歆功成归来,不知袁公给了什么赏赐?”刘夫人问道。   “父亲许了桩亲事。”   “可是徐州刘备之女?”   刘备之女?   袁旭一愣。   他还以为袁绍说的是甄宓,经刘夫人如此一说,好似并非如此。   错愕一闪而过,却被刘夫人看了个正着。   刘夫人说道:“你母子二人多日不见,想是有许多话儿要说,今晚便不留显歆在此用饭了。”   看出袁旭神色不对,刘夫人又放了话,张夫人也不耽搁,连忙起身告退。   张夫人领着袁旭走后,袁尚从拐角转出。   “母亲果真心机深远,只几句话,显歆脸色便是变了。”   “说什么呢?”刘夫人眼睛一瞪。   “孩儿说错了话!”袁尚连忙改口:“母亲聪慧过人、冰雪聪明、智虑通天……”   “好了,少拍马屁!”刘夫人浅浅一笑:“你与显奕领兵多年,怎的就不如显歆……”   “孩儿哪不如他。”   “显歆沉稳,若是换你二人,方才早已大呼小叫落人口实。”   “多许一桩亲事,孩儿才不会不允。”袁尚说道:“只是便宜了张氏……”   “我等要整治的是显歆,又非他母亲。”刘夫人说道:“借故将张氏看押,袁公知晓也须即刻放出。不可伤筋动骨,动她作甚?放出口风,显歆已是乱了,不信他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母亲说的是!”   离开刘夫人住处,张夫人与袁旭一路无言。   回到小院,一进门,袁旭就问道:“嫡母方才之言……”   “显歆!”张夫人冷着脸打断了他:“你跪下!”   袁旭一愣。   在邺城生活的那段时间,张夫人从未如此待他。   给母亲下跪,天经地义。   袁旭只是不明白为何如此。   “母亲……”   “跪下!”再次让他跪下,张夫人眼圈已是红了。   双腿一屈,袁旭跪了!   “取脊杖来,我要打死这孽障!”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张夫人吩咐侍女。   伺候她的侍女知她心疼袁旭,哪敢真取,也是纷纷跪下,其中一人说道:“夫人,公子可是您亲生……”   “正是亲生,才要打死了他!”张夫人喝道:“快去!”   几个侍女低头跪着,并没一人真去。   “母亲!”袁旭仰脸看着张夫人:“孩儿究竟何处错了?”   “让你从军,只为博个容身之处,你却招惹二公子。”张夫人哭着说道:“你等作为之事,大夫人怎会不知?嫡庶有别,他们岂是你招惹的起?”   “与其眼看你遭人所害,不如我这做母亲的将你杖杀!”张夫人再次向侍女喝道:“是否唤不动你等?”   几个侍女不敢违拗,其中一人跑去拿了脊杖。   跪在张夫人面前,侍女满面泪痕紧紧抓着脊杖不肯交出,仰脸说道:“打坏了公子,心疼的还是夫人!” 第168章 只为一份执念   抓过侍女手中脊杖,张夫人朝袁旭背上用力打了数下。   承受脊杖,袁旭哼也不哼一声。   打了十数下,张夫人再也下不去手,脊杖一丢把脸扭到一旁,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不住滚落。   “母亲若是打的累了,可容孩儿一言?”   挺直腰杆,袁旭向张夫人问道。   “还说什么?”张夫人摇了摇头,哭着说道:“大夫人已是有心针对,二公子、三公子也是置你于死地而后快,你还想说什么?”   “若父亲果真为孩儿提亲刘备之女,孩儿断然不从。”   “你……”转身指着袁旭,张夫人说道:“你是要气死母亲!我一向恭谨,怎就生了你这个犟种?”   “孩儿自有计较,母亲无须担忧。”   “怎不担忧?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袁旭不再吭声。   张夫人疼他、爱他,他知道。   母爱无疆,他又怎肯惹张夫人伤心?   虽是穿越者,可身体确确实实是受她所赐。   “若刘备允了亲事……”张夫人想说让袁旭全盘接受,莫要再与袁熙争斗。   她却没想到,袁旭把胸一挺,果决地说道:“此生除甄姬之外,孩儿不娶!”   “那甄宓有什么好?怎就将你迷的神魂颠倒,连性命也是不要!”张夫人急了。   “孩儿不知她究竟有什么好。”袁旭说道:“与她相见不过数面,却犹如几世前便修来了缘分……”   张夫人只觉着眼前一黑,脚下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   袁旭眼疾手快,连忙蹿起将她扶住。   “不肖之子,不用你扶。”张夫人用力将他推开。   “夫人!”几个侍女连忙上前,其中俩人扶住了她。   “夫人正在气恼,公子莫要招惹。”一个侍女小声提醒袁旭。   在侍女搀扶下走向房间,张夫人有气无力的吩咐道:“去请辛公……”   袁旭回到邺城,袁谭早两日也收到了辛毗的书信。   邺城情势复杂,刘夫人连续数日将张夫人请去,引起了辛毗的怀疑。   辛毗在书信中并未详述邺城形势,袁谭却感觉的到,随着袁旭返回,邺城将会掀起一场风浪。   一场针对袁旭的风浪!   收到书信,袁谭没做任何耽搁,带着几名卫士,立刻赶往邺城。   回到邺城的袁旭,见了袁绍和刘夫人,又挨了张夫人一通训,心情十分不爽。   从刘夫人口中得知,袁绍给他安排的亲事,是刘备之女而非甄宓,他更是烦闷不堪。   若果真如此,与袁熙争夺甄宓,他便是输了多半。   坐在屋内,袁旭眉头紧锁,易京之战以后,他从未像此时一般难以抉择。   “公子莫要烦心。”与他同在屋内的祝公道小声说道:“李疆已去打探,稍后便可得到确切消息。”   袁旭没有吭声,脸色依旧不好。   见他如此,祝公道起身说道:“屁大点事儿,也值当公子如此?当日我等面对十万敌军,还不是胜了?”   袁旭说道:“与敌厮杀,明刀明枪,怎及此时凶险?”   “不就是为了甄家小姐?”祝公道一脸不服:“某也晓得公子放不下。捅破了天,袁熙迎娶时给抢了来……”   “住口!”袁旭喝止了他。   祝公道虽是闭嘴,却把脸扭到一旁,满脸不忿。   他所说的,倒是提醒了袁旭。   抢,不失是个办法!   然而怎么抢?抢了之后又该如何?   是他不得不考虑的事情!   凭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成事!   若是带人前往,追随他的这些人,事后又如何安置?   袁旭思索对策,祝公道气哼哼的在一旁也不言语。   “公子!”房门被人推开,李疆一头撞了进来:“打探到了!”   “如何?”袁旭和祝公道同时看向他,袁旭脱口问道。   “袁公为公子筹办的婚事,正是徐州刘备家小姐。”李疆说道:“至于上蔡,袁熙已差人前往提亲。”   攥紧拳头,袁旭脸色一片铁青!   才回到邺城,他甚至都没来及做出部署,事情就这么定了!   “公道!”猛然站起,袁旭说道:“你方才说的对!大不了,抢!”   “只要公子决定,我等干了!”祝公道站了起来:“好大鸟事!顶破天,爷们再回山中……”   “回山做什么?”祝公道话还没说完,门外就传来了一个声音:“猎兔子还是猎狼?”   风尘仆仆的袁谭出现在门外。   “长兄……”袁旭连忙招呼。   “显歆啊显歆!回到邺城,竟是招呼也不打一声。”进入屋内,袁谭说道:“若非辛毗送信于某,你便要闯出大祸。”   “辛公居然知道……”袁旭一愣,随后看向李疆。   李疆赶紧把头低了下去。   他原本就是袁谭的人,跟在袁旭身旁,有个风吹草动,差人送信给袁谭定是来不及,先知会辛毗却是可以。   “李疆,出外守着。”袁谭吩咐了一句,随后看向祝公道:“你也出去!”   祝公道追随袁旭,哪会把袁谭看在眼中。   袁谭让他出去,他一瞪眼就想反驳。   “公道!”袁旭及时打断了他:“你与李疆一同守在门外,任何人不得入内。”   向袁旭拱了拱手,祝公道转身离去。   “才回邺城某便听说,父亲为你定了亲事!”祝公道和李疆出了房门,袁谭向袁旭问道。   “徐州刘备之女!”袁旭语气很是不好。   “以某看来,此乃绝佳婚事。”袁谭说道:“甄宓不过区区女子,显歆何必……”   “对兄长而言,她只是区区女子。”袁旭打断了袁谭:“对某来说,他却是白首到老之人!”   凝视袁旭,袁谭问道:“父亲已做决断,你待如何?”   “抢!”   “若某不允……”   袁旭抽出长剑,反手递向袁谭:“兄长此时便可杀了小弟!”   没有去接长剑,袁谭脸色很是难看。   朝他鼻子点了点他,袁谭说道:“为一女子寻死觅活……”   “非是为一女子,只为一份执念!”   恼的脸色发绿,袁谭咬着牙说道:“显歆啊显歆,精明之时你精似鬼,愚蠢之时却是愚蠢至极!”   “为某挚爱之人,就是蠢上一回,又能如何?” 第169章 事已成了七八分   张夫人住处。   袁谭、袁旭、辛毗仨人分坐屋内。   手扶额头,张夫人满面担忧一言不发。   袁旭铁了心要抢甄宓,袁谭说服他不得,众人顾虑的唯有抢人之后,如何应对袁绍雷霆暴怒。   “五公子有何打算?”心知此事必将闹起,辛毗向袁旭问道。   “他能有甚打算?”袁谭没好气地说道:“与显奕鱼死网破,尔后丧于非命!”   张夫人重重叹息。   身为母亲,她已被沉重的无奈压到快喘不上气来。   袁旭自幼乖巧,此次却是执拗的几近不可理喻。   “此事若为,牵连必广……”袁谭说道:“显歆可想过后果?”   “刘备若应了亲事,某便有了依托?”   “五公子此言何意?”辛毗问道。   “甄宓非抢不可!”袁旭说道:“只是欠了刘备个天大人情。”   “有话只管明言。”袁谭说道:“莫要欲言又止。”   “刘备若不允亲事,某抢甄宓,只得带同母亲自此离开河北。”袁旭说道:“若他应了,还望长兄为某做件事。”   “何事?”   “弟回邺城之前,好生照料母亲。”   “邺城之事,显歆无须挂怀。父亲早知汝心,不想竟会如此……”   “父亲如此,无非顾全袁家颜面。嫡庶争亲,传扬出去须不好看!某也以为他早知我心,太过自信才惹出今日之事!”   “当日面见父亲,显歆直该明言!”   “既有成全二兄之心,某即便明言,父亲也会以话搪塞过去。无论如何,此事必行!只是他轻视了某对甄宓之心!”   数日之后,徐州。   一个身量不是很高,面皮白净,颇有几分雅士之风的中年负着双手,在屋内走来走去。   此人正是被公孙瓒和陶谦等人奉为皇叔的刘备。   除他之外,屋内还有俩人。   其中一人面如重枣,比刘备高出两头有余,正是他的结义二弟关羽云长!   另一人面如锅底,身量与关羽相差无几,只是更显魁梧,不是张飞又是何人?   “袁绍这厮,莫名其妙怎的想起提亲?”刘备在屋内来回走着,张飞说道:“兄长若是不肯,直接回了便是。”   “三弟,胡说什么?”打断张飞,关羽说道:“袁旭征讨张燕,一战功成,如此佳婿,兄长怎会不肯?”   刘备点着头:“二弟说的是,如此佳婿,怎会不肯。”   “既是如此,兄长还来回走个甚?”瞪着环眼,张飞说道:“选个吉日,将某那侄女送去便是!”   “袁绍提亲,某虽有心成全,只是袁旭……”   “袁旭怎了?”张飞说道:“莫非他敢对某家侄女不好?果真如此,某打上河北,也要给他一通老拳。”   “对勉儿不好倒也罢了!”刘备摇摇头:“袁旭并非真心迎娶勉儿,某顾虑者只是他日后悔婚。”   “他敢悔婚?”张飞说道:“若真如此,某便要他晓得,我等兄弟也非好欺!”   “徐州只是他避难之处!”刘备说道:“袁本初给某出了个难题。”   “有甚难的?”张飞说道:“兄长不肯,便直接回了。若是肯,就告知袁绍,让他选个吉日……”   “三弟!”关羽喝止了他:“容兄长把话说完!”   “袁旭乃是少年翘楚,若可结交……”刘备想了想,对关羽说道:“差糜竺前往邺城,回复袁本初,某允了这桩亲事!”   “这便允了?”张飞满脸愕然:“兄长不是说……”   “他若悔婚,某许他悔了便是。”刘备说道:“不日之后,袁旭必有动作,莫说邺城,河北也是容他不得,只可前来徐州。”   “我等兄弟,平白给人做了把盾。”张飞心中不免烦闷。   “袁绍枉称英雄,却做出如此糊涂之事!”刘备说道:“亏了麒麟之子,袒护刍狗,糊涂至极!”   “此事非同小可,兄长……”关羽在一旁提醒道。   “且允了此事,待袁旭来到徐州,某再问他,可愿娶勉儿为妻以甄宓为妾!”   “兄长这是……”关羽和张飞愕然,关羽脱口问道。   “袁旭纵有百般强,甄宓却是他的软肋。此事他定是不允,届时某也容他!区区女子何足道哉?以勉儿拉拢袁旭,将来必是助力!”刘备说道:“曹操击破眭固,不日便会杀向徐州。某给了袁绍脸面,又笼络了袁旭,以一女而换袁家……”   关羽、张飞这才恍然。   “云长,告知糜竺,要他前往邺城走上一遭。”   关羽应了,正要离开,刘备又叫住了他。   “再让糜竺见见袁旭,留句话给他。”   “徐州之门,已为显歆公子敞开!”   刘备回复到达邺城,已是三日之后。   袁旭这几日表现极其平静,并未像刘夫人猜想那样反应激烈,也让袁绍松了口气。   倘若他跳出来混闹,袁绍便要以父亲的身份加以打压。   才在太行立了大功,袁旭就遭到打压,河北武将、幕僚难免暗中会有微词。   袁绍也会给人留下处事不公的印象!   想到这些,袁绍更加恼怒袁熙,恨不能立刻让他滚回幽州!   奉刘备之命来到邺城,糜竺见了袁绍,又去给袁旭带了话。   得到刘备回复,袁旭明白,他前往上蔡抢亲之事,已是成了七八分。   “显歆,刘备允了亲事!”袁旭正考虑着如何部署,房门被人推开,袁谭跨步入内。   “长兄!”袁旭说道:“糜竺已是来过,还给小弟带了话。”   “所带何言?”   “徐州之门,已为某敞开。”   “刘备此言有何深意?”   “无非告知小弟,他已明了我等谋划,愿做依托。”袁旭说道:“小弟今日傍晚离去,还请长兄送弟一程。”   袁谭点了点头。   “若是有人问起,长兄只说弟心中烦闷,只在就近走上一走,不日便会回城。”   “此去上蔡,凶险难料。”袁谭说道:“显歆多加小心!”   “多谢长兄提醒!”向袁谭行了一礼,袁旭说道:“长兄情义,弟铭记于心!”   牵起他的手,袁谭说道:“显歆保重,为兄等你携得美人归!” 第170章 上蔡城头聚风云   西下的残阳给邺城蒙上一层薄薄的红光。   路旁房屋的水檐,泛着点点金色光晕。   数骑快马沿着渐趋冷清的街道奔向城门。   婉柔站在窗口,痴痴凝望从楼下经过的袁旭。   背影越来越远,直至在街角消失,她却不肯离开窗前。   恭叔端着饭走了进来:“自来了邺城,姑娘日趋消瘦,前些日子直该应了董晴……”   “董晴与袁熙有心谋害显歆,我又怎肯为他二人做伥?”婉柔说道:“显歆走了,我也该离开邺城。”   “姑娘不再等……”   “等有何用?”婉柔话语中透着凄凉:“显歆心中唯有甄宓,我只是过客而已。”   恭叔没再多说,把饭放下退了出去。   他又怎会不知婉柔心意。   只可惜,袁旭根本不知这些。   即便知了,怕也无用!   望着街口,婉柔嘴角浮起一抹浅笑,眼圈却是红了。   离离野上话琴棋,小楼相顾只依依。无情郎君跨飞马,他人梳鬓理嫁衣……   出了邺城,袁旭与袁谭道别,领着祝公道、马飞等人,一路往上蔡飞驰。   袁绍派人前往上蔡,已是有些日子。   他也曾让人打探,甄宓出阁之日只在就近!   袁熙并未亲自迎亲,抢亲少了许多阻力。   “驾!”天色眼见暗下来,袁旭却催促骏马加快驰骋。   “公子!”跟在他身后,马飞喊道:“我等理应多带人手……”   “若无助力,你等随某硬抢便是!”袁旭回了一句。   马飞没再吭声。   跟随袁旭前往上蔡的虽是不多,却个个都是好手。   抢个亲,算不得什么!   只是袁熙万一早有部署,却要麻烦些!   太行军营中,张燕急匆匆找到张郃。   一进门,张燕劈头问道:“五公子之事,将军打算如何处置?”   “五公子何事?”张郃一脸迷茫。   “袁公将甄家小姐许给袁熙,将军竟是不知?”   “并无人通禀……”张郃愕然。   “某派往邺城使者返回,带了消息。以某看来,五公子定不会无有举措!”   张郃很是认同张燕的说法。   袁旭在太行时,也曾为甄宓之事烦心。   用情至深,怎可能没有任何举措?   “将军打算如何?”张郃问道。   “抢他娘的!”张燕一瞪眼:“某只服五公子,袁熙算个卵子!”   张郃不像张燕这样容易冲动,虽是决定出手,却觉着得想个万全的法子。   他还在思忖,张燕说道:“将军还想什么?甄家小姐若被接到邺城,只有攻城才可夺出!”   “将军若是不去,某这便点齐兵马……”见张郃不言语,张燕急了。   “且慢!”张燕正要离去,张郃说道:“你我若是出面,袁公对五公子必有忌惮。不如派出人手,假扮贼人前往上蔡,若五公子已有动作,当即驰援。若无动作,抢了人再做计较!”   “哪这许多卵事!”张燕说道:“罢了,依着将军!某回军中选定人马,将军也莫再耽搁!”   张郃应声说道:“人马出发,只在今晚!”   河北常山。   两骑雪白健马,正撒开四蹄往上蔡方向飞驰。   走在前面的,是个大约二十多岁的俊俏青年。   他生的面如白玉,穿着银甲白袍,浑然如玉雕琢。   跟在他后面的,正是前些日子被袁旭救了的赵艺。   “兄长怎可认定五公子会去抢亲?”策马飞驰,赵艺问了一声。   提枪冲在前面的俊俏青年,正是他的兄长赵云。   目视前方,赵云说道:“你与五公子素昧平生,他便可出手相助。如此有情有义之人,又怎会对此事无动于衷?”   “若是五公子尚未赶到……”   “不问其他,先抢了再说!”   袁旭决定抢夺甄宓,并未告知张郃等人,众人却纷纷做出应对。   此时的上蔡,却是另一番光景。   甄宓屋内,夫人只顾抹着眼泪,甄逸却不住的唉声叹气。   与甄逸夫妇不同,甄宭反倒一脸喜悦:“妹妹,袁显歆有什么好?不过区区庶子,显奕公子……”   “若是姐姐看上袁熙,自去嫁了便是。”甄宓打断了她:“我与显歆已有婚约,断不相负!”   被抢白了一句,甄宭虽是没再说话,却撇了撇嘴,露出一抹不屑。   “婚约乃是为父与显歆公子私下所定。”甄逸苦着脸说道:“袁公提亲,却是要你嫁给袁熙!”   “既是婚约,又怎可儿戏。”绣着那方猛虎下山的帕子,甄宓说道:“除显歆之外,我谁也不嫁。”   “由不得你我。”甄逸说道:“日子已是选定,迎亲的人就在外院住着。”   甄宓并未抬头,淡淡地问道:“父亲果真要女儿嫁给袁熙?”   “父亲也是无奈……”   “当日显歆离去,女儿曾许他一方巾子。既是快要出嫁,想是也无再会之日,父亲母亲可先行离去,待女儿将此物绣完。”   甄宓不再多说,只是轻描淡写的让甄逸与夫人离去。   “宓儿放宽心,嫁谁也是嫁。”夫人还是不太放心,止住抽噎劝道。   “母亲放心!”   “走吧!”甄逸叹了一声,牵着夫人走向门口,见甄宭还在屋内,招呼道:“让宓儿清净片刻,你也出来。”   甄宭应了,跟着夫妇二人出了房间。   听见关门声,甄宓抬起头。   两颗晶莹的泪珠粘在她长长睫毛上,像极了清晨翠叶上的甘露。   君为磐石妾为蒲,蒲苇依旧韧如丝,磐石可曾不相移?   轻抚着已快绣完的巾子,甄宓牵起一抹倾国倾城的浅笑。   若是无情倒也罢了,嫁给谁还不是嫁?   只是既已有情,又怎能相弃。   甄宓期盼着袁旭会来接她,但内心深处,她又害怕袁旭真的来了。   正如甄宭所说,袁旭在袁家毕竟只是庶子。   嫡生的袁熙与他相争,他又以何抗衡?   起身走到窗口,望着渐渐暗淡下去的景致,甄宓心底竟是趋于平静。   显歆,千万不要来!   此生未能与君共白首,只盼来生不相离……   定不忘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定不负磐石不移蒲如丝。   凝望窗外,甄宓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第171章 某的女人谁敢动   上蔡甄家,门头上挂着大红绸缎。   一辆漆刷成红色的马车停在正门。   马车旁,立着百余名披坚执锐的袁家将士。   领头的军官朝站在门口的甄逸夫妇拱了拱手:“甄县令请回,有我等护送,绝不至失!”   面带凄惶,甄逸回了一礼。   嫁出女儿,他本应高兴才是。   然而此时的甄逸,胸口就像是被沉重巨石压着,让他根本喘不过气来。   看着队伍缓缓离开,甄逸身旁的夫人两眼一黑,昏厥过去。   作为母亲,夫人当然希望甄宓能与她心仪的男人成就连理。   然而袁熙横生枝节,凭着甄家,根本无力抗衡。   她无法忘记甄宓上车时的淡然。   越是淡然,越是心如死灰。   女儿心已是死了,嫁到袁家,她的后半生又会是何等凄凉。   马车中,甄宓嘴角带着浅浅笑容,听到御手吆喝拉车的骏马,感觉到车轮滚动,她从怀中摸出才绣好不久的丝帕。   丝帕卷成筒状,里面好似包裹着什么。   打开丝帕,出现在甄宓眼前的,是一柄锋利的短刃……   纵然是死,也不容袁熙污了清白!   显歆,此生不能陪你,就让这方染了血的丝帕伴在你的身边……   眼泪再次滚落,甄宓的脸上,却露出浅浅的笑容。   队伍出了上蔡,沿着官道前行,不过走了二三十里,一个兵士指向前方向领队军官说道:“百夫长,前方好似是显歆公子。”   百夫长果然见前方路上立着十多骑健马。   当先一人不是袁旭又能是谁?   袁熙迎娶甄宓,当然不可能用亲近袁谭的人!   百夫长也是效忠袁熙,根本没把袁旭看在眼中。   冷冷一哼,他说道:“显歆公子又待如何?莫非他还敢抢亲不成?”   “走!”招了下手,百夫长领着队伍继续前行。   “来者止步!”双方越来越近,祝公道策马上前:“车中乘坐者,可是显歆公子夫人甄家小姐?”   “大胆!”止住队伍,百夫长一瞪眼:“甄家小姐所嫁者,乃是二公子!莫非汝不要性命?竟敢胡言?”   “某的女人,谁敢动?”祝公道还未回话,袁旭已是冷声说道:“若是你等还要性命,速速滚开!”   “显歆公子……”袁旭果然是来抢亲,百夫长也是一愣。   他虽是庶生,毕竟是袁绍儿子。   小小百夫长还是不敢造次。   “某来迎娶甄姬,挡我者——死!”   “二公子大婚,显歆公子莫非……?”受命迎接甄宓前往邺城,百夫长当然不肯让开。   袁旭冷着脸,朝身后一招手。   马飞、马义与十数骑快马立即上前,围住了迎亲的队伍。   上蔡城外,上演了一副诡异的画面。   十数人围住百余人的队伍,被围的袁军只是持着兵刃,却没敢立刻做出反应。   “若显歆公子执意如此,小人只得造次了!”   百夫长一把抽出长剑,向迎亲的袁军喊道:“迎战!”   心中尚有顾虑,迎亲袁军得了命令,却都迟疑着不敢上前。   “何人造次,敢对显歆公子无礼?”双方剑拔弩张,正在对峙,路边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暴喝传来的方向,数百骑快马涌了出来。   马蹄飞扬,烟尘滚滚,发出喝问的,正是领人前来的壮汉。   袁旭认得此人,他正是张燕麾下偏将。   与他一道前来的,竟还有张郃麾下校尉。   太行,居然来人了!   突然出现的人马,震慑了百夫长,也让护送队伍的袁军更加不敢动手。   策马而来的百余人,到了袁旭近前,领头二人向他拱手一礼说道:“听闻公子迎娶甄家小姐,我等特来道贺!”   “有劳!”袁旭点了下头。   抖了下缰绳,他向厢体通红的马车走去。   到了车前,袁旭翻身下马,将车门打开。   开门的瞬间,他愣住了……   车里正是甄宓,只是她的胸口竟插了柄短剑。   气若游丝,甄宓已是浑身无力。   听到有人打开车门,她微微睁开眼睛,朝袁旭浅浅一笑。   “显……歆,我……知道……你……会来……”   看到这一幕,袁旭整个人都懵了。   他算到了一切,甚至算好了退路,却没算到甄宓竟会做出傻事。   “甄姬,你这是作甚?”霎时泪如泉涌,袁旭将甄宓抱了出来,蹲在车边,抚着她额头的秀发:“你怎么这么傻……”   摸出那方沾满鲜血的丝绢,甄宓说道:“终于……绣……好了……”   丝绢上染满鲜血,金色的猛虎已呈暗红。   “速请伤医!”抱着甄宓,袁旭高声喊道。   眼前景象,不仅让迎亲的百夫长和袁军愣住了,就连前来助袁旭抢亲的诸人,也没想到竟会如此。   听到他的喊声,立刻有人掉转战马,飞快的朝上蔡城奔去。   “你带着……千军……万马……来娶我了。”艰难的看向袁旭带来的众人,甄宓无力地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我一定会来,我一定会来!”抱着甄宓,袁旭喊道:“甄姬,你不能有事!我不许你有事!”   “好想……看你……号令天下……好想陪你……走马天涯……只是……”   “什么都别说,也不要睡,伤医很快就来。”   袁旭低头看向甄宓的伤口。   短刃插进胸口,却离心脏还有些距离,只要不是失血过多,她还有救。   甄宓满足的笑着,缓缓闭上眼睛:“显歆……你是英雄……我的英雄……”   “你若有恙,某定要天下风云翻覆,定要幽州寸草不生,化作千里荒坟。”轻轻放下昏睡过去的甄宓,袁旭咬着牙说道:“伤我甄姬者——死!”   “显歆公子,我等……”眼前情状,让百夫长也不知如何应对,他正要开口解释,祝公道已是跨马上前,抡起铜棍扫向他的头颅。   “杀!”袁旭发话,围着队伍的众人再没半点耽搁,纵马上前,向迎亲袁军发起冲击。   百余名袁军根本无心厮杀,其中还有不少人出声求饶。   守在甄宓身旁,袁旭却充耳不闻。 第172章 避避风头   道路上,躺着百余具袁军尸身。   伤医离开马车,对袁旭说道:“小姐伤势虽重,公子却无须挂心,歇息数日当可无恙。”   “有劳!”朝伤医拱了拱手,袁旭向祝公道吩咐:“看赏。”   祝公道应声上前,塞了把金珠在伤医手中。   捧着金珠,伤医吃了一惊说道:“公子,赏赐太多……”   “救了甄姬,些许赏赐又算什么,只管收着便是。”   伤医千恩万谢应了,随后便向袁旭告辞。   正打算离去,迎面一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得了许多金珠心底正自欢喜,被人拦了去路伤医吃惊之余连忙抬头。   挡在他面前的正是马飞。   手按剑柄,马飞冷眼看着他:“意欲何往?”   “回……回城!”发觉他语气不对,伤医战战兢兢的应了。   “此地之事不可外人得知。”马飞冷冰冰地说道:“还是不要回去了。”   “小人上有老下有小,全家等着……”   “等你行医糊口是吧?”马飞打断伤医:“金珠应是够他们吃用半生,某会差人送去。至于你……”   马飞的语气越来越冷,伤医已是吓的浑身都在哆嗦。   “小……小人只是粗通医道,也帮不得公子……”只觉着金珠像火炭般烫手,伤医颤巍巍的将它们递向马飞:“若将军要讨回……”   “医治了小姐,也用不着你做什么。”朝兵士们挖来填埋尸体的坑哝了下嘴,马飞说道:“大坑尚有空余,是某将你扔进去,还是你自家跳进去?”   明白马飞话中之意,伤医两腿一软,“噗嗵”跪了下去,痛哭流涕地说道:“将军饶命!小人家有老母……”   “好了!”伤医哭的如丧考妣,离他数步之遥的袁旭说道:“只要不乱说话,容他活着也是无妨。”   “公子仁义,某却不似那般好说。”看着跪在面前的伤医,马飞眸中闪过一抹冷厉,压低声音说道:“公子说了不杀,某也不便下手。汝且记住,今日之事除了我等,只有你一人知晓。若传出半点风声,天涯海角……你是知的……”   捡了条性命,伤医连忙叩头说道:“纵使给小人一千个胆子,也绝不敢乱说!”   侧了下脸,马飞冷冰冰地说道:“走吧!”   得了他一个“走”字,伤医连忙爬起,踉跄着跑了。   由于太过慌乱,他甚至还摔了两次。   看着他狼狈模样,袁旭说道:“马飞,以往见你也是与人和颜悦色,不想吓起人来,某都觉着浑身阴冷。”   “公子吩咐,某敢不用心?”马飞先是应了,随后走到马车旁问道:“小姐怎样?”   “伤口并无大碍,失了不少血,已是睡了。”提起甄宓,袁旭说道:“没想到,她竟是如此之傻!”   “并非小姐傻。”马飞说道:“公子无论人品样貌都是人中龙凤。哪个女子又不心仪?”   若在以往,袁旭必会说他一句马屁精。   甄宓受伤,他却是没有半点心情与人说笑。   看着睡熟的甄宓,他只希望她能早些康复。   幸而她胸前的伤口不至于要了性命,否则袁旭真不知将来会做出什么!   “公子,我等须回了。”前来驰援的偏将、校尉见此处已是无事,来到袁旭面前,偏将说道:“将军有言,若袁公得知我等前来,恐对公子不利。”   “将军思虑周祥,有劳诸位!”   向袁旭拱了拱手,俩人返身走向战马。   数百骑装扮成贼人的快马绝尘而去,官道上只余下袁旭与祝公道等人。   “公子,我等何往?”众人多已离开,马飞向袁旭问道。   “先掩埋尸体,尔后去徐州。”   甄宓无事,袁旭平静了许多。   百余迎亲袁军,他是杀的一个不剩。   这些人虽是奉命,却在替袁熙办事。   敢动他的女人,必先杀之!   更何况留下任何一个,此处发生的事情都会很快传回邺城。   袁绍得知倒没什么紧要,捂的再严实,他早晚也会知道,袁旭担心的是此事流传到市井。   市井流言利入刃!   即使是他,也承受不起流言蜚语!   他并不担心袁熙、袁尚将此事捅开。   若袁熙不对甄宓抱有邪念,此时也不会发生!   袁绍一旦冷静下来,就会明白,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谁。   袁熙、袁尚怕是承担不起罪责!   至于袁旭,先去徐州躲上一些时日,待袁绍怒意稍退,只须选个紧要之时返回邺城告罪,应是可得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兵士们掩埋尸体,袁旭站在车旁看着熟睡中的甄宓。   脸色还是那样苍白,比之先前却安详了许多。   长长的睫毛在睡梦中一颤一颤。   嘴角含笑,美的让他心醉……   袁旭自嘲的微微一笑。   与袁熙斗了许久,为了甄宓,他想过无数法子。   最终采用的,却还是劫夺迎亲队伍这条下下之策!   正如他自己所说,与甄宓只是见了数面,他却不知为何,竟觉着她就是陪他相伴到老的那个人!   顾不了历史还是传说,只要能与她在一起,改变了历史走向又能如何?   穿越,本就是逆天而行!   既已逆天,何惧再将天给翻过来抖上一抖?   “公子,尸体已是尽数埋了。”马义来到袁旭身旁,小声提醒。   “上路!”袁旭吩咐了一声,将车门关上,转身走向他的坐骑。   众人纷纷上马,跟在袁旭身后,往徐州方向行去。   与此同时,距离袁旭等人只有六七十里的地方,两骑快马正飞速驰骋。   马背上的,正是赵云和赵艺。   正飞驰间,赵云突然勒住马,向跟在后面的赵艺打了个手势。   赵艺连忙把缰绳一提,止住飞奔的骏马。   “怎了?”   “味儿不对。”嗅了嗅迎面吹来的风,赵云说道:“风中夹着一股腥味。”   “腥味?”赵艺也嗅了嗅。   果然,风中夹着一股淡淡的腥味。   味道很淡,若不仔细去嗅,凭人的嗅觉很难发觉。   “好怪的味道。”赵艺小声嘀咕道。   “好像是蛇。”赵云说道:“且去看看再做计较!” 第173章 投名状   “蛇?”跟在赵云身后,赵艺问道:“野地有蛇乃是寻常之事,兄长因何……?”   “当然不同。”赵云回了一句,走没多远停了下来。   翻身下马,他朝赵艺招了下手,钻进路边的树丛。   进入树丛,赵艺再没能闻见那股味儿,向赵云问道:“兄长……”   打了个手势,止住他的话头,赵云只顾在林中飞快前冲。   行了近百步,他停了下来,小声对赵艺说道:“到了。”   跟着赵云往树林边摸去,赵艺才明白,之所以进入林子,并非林中发生异常,而是要借着林子隐匿行踪。   林子外,传来人的说话声。   声音很乱,人数不少。   到了林子边,二人看见百十条汉子在官道上挖出数个大坑。   大坑中倒插着木刺,除此之外,一些汉子还把成袋成袋的毒蛇倾倒进坑内。   热火朝天忙活的汉子中,有个按剑来回走动的大汉引起了赵艺的警觉。   此人正是曾跟随袁康与袁旭狭路相逢的周霸。   “前些日子打伤我的正是他们。”向路上一指,赵艺小声说道:“他们是袁家四公子的人。”   赵云嘴角一牵:“好歹毒的贼人,下了绊马索,挖了陷阱还是不够,竟还在坑中丢下如此之多的毒蛇。”   大坑内,毒蛇蠕动相互纠缠。   滑腻的身体互相摩擦,蹭出一股股白色的沫沫。   散发出腥味的,正是这些白沫。   “他们要作甚?”赵艺小声嘀咕。   “还能作甚?”赵云说道:“你不觉着袁家四公子来到此处颇为古怪?”   “可是……没见袁家四公子。”   “兄弟相残,他怎肯背负罪名?交给手下去办也就是了。”   “既是如此……”   “你在此处候着!”赵艺正要起身,赵云按住了他的肩膀:“某去!既是要见五公子,须交个投名才是!”   目送赵云起身走出林子,赵艺并不觉着担心。   他的武艺都是赵云所授,百十个亡命之徒……   提着长枪,赵云走出林子。   路上的汉子很快发现赵云,其中一人指着他喊道:“林中有人!”   吃了一惊,周霸连忙向林子边缘看去。   见只有赵云一人,他从容下来,冷声喝问:“汝乃何人?”   “常山赵云!”提着长枪,赵云应了一声。   赵云追随公孙瓒,后又离开,当年并未有太多建树。   周霸也未曾听过他的名头。   只当是个寻常武人,周霸向一旁的几个汉子说道:“此人撞破我等之事,本不欲大开杀戒,无奈……”   正打算吩咐人上前将赵云干掉,赵云已是提着长枪向他这边走来。   “某之所以前来,为的便是大开杀戒。”   赵云语气狂傲,周霸眼睛一瞪,冷哼道:“好大口气!”   “宰了他!”本就是亡命之徒,赵云只有一人却敢前来挑衅,周霸又如何能忍,当即向汉子们喝道。   十多条汉子抽出长剑,露出狰狞笑容向赵云凑了上去。   林子里的赵艺见到这一幕,不仅没有半点紧张,反倒掏出随身携带的干粮,一边吃一边像看歌舞似的欣赏林外发生的一切。   迎上来的汉子越来越近,赵云也向他们走了上去。   “上!”双方只余下七八步,其中一个汉子喝道。   随着一声厉喝,十多人纵身扑向赵云。   赵云也将长枪朝身后一斜,迎着他们杀了上去。   冲出两步,他手臂一翻,长枪挽出一朵花儿,扎向最前面的汉子胸口。   毫无花哨的一枪,汉子眼见枪尖刺向前胸,有心想躲却根本闪避不及,被扎了个通透。   一枪刺穿一人,赵云手臂陡然用力,将那汉子挑起,砸向侧旁几人。   长枪挑着尸体,巨大的撞击力将那几人撞翻一片。   没被砸中的几个人一愣,还没来及前冲,赵云已从他们身旁蹿过。   随着他的身影蹿出,几蓬鲜血像是喷泉般自那几个汉子胸前飚溅而起。   挑杀数人,赵云并未有半点耽搁,右脚一踮,冲向倒在地上还未起身的几人。   脚踏最后一个汉子小腹,长枪扎进他的心窝,赵云看向周霸。   他的表情很冷。   面容挂着冰霜,虽是潇洒倜傥,却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只是瞬间,他就撂倒了十多人。   周霸纵然是横行惯了的恶徒,心底不由也是一阵发寒。   心知人数太少根本奈何不得赵云,周霸向被吓傻的汉子们喊道:“他只一人,一起上!压也将他压死!”   百余条汉子这才反应过来,抽出兵刃,呐喊着冲向赵云……   劫了迎亲队伍,袁旭并未走的很快。   甄宓的伤口虽已做了处理,路上的颠簸却很可能造成伤势恶化。   走了一整天,队伍才走出不过三十里。   眼见天色暗了下来,袁旭下令就地驻扎。   斜阳沉入地平线以下,半轮月儿悬于树梢。   晚春的夜晚,除了兵士们生火做饭,时而发出几声呼喊,附近是一片静谧。   打开车门,袁旭摸了一下甄宓的额头。   没有发烫。   他放心不少。   额头被袁旭触摸,睡了整天的甄宓悠悠醒转。   天已暗了下来,她只能看见车外站着个人,却看不清究竟是谁。   昏迷前与袁旭说的话,犹如一场梦,她无法辨明究竟是真还是假。   胸前痛感清晰,虽是才醒转过来,甄宓却知道她并没有死。   “显歆……”嘴唇轻翕,她无力的念出了袁旭表字。   “甄姬。”一声轻唤,得来的回应让甄宓精神陡振:“你醒了?”   “显歆!真的是你?”掩饰不住喜悦,甄宓的眼泪瞬时流下:“我以为只是场梦,只是临死之前上天怜悯,给我的一场梦……”   “真的是我。”握住甄宓的小手,袁旭说道:“你说过我是你的英雄,会带着千军万马来娶你!你还要看我号令天下,还要陪我走马天涯。”   车厢里传来轻轻的抽泣:“我以为此生再无缘与显歆相见……”   握紧甄宓的小手,袁旭说道:“不止相见,还要生死相守!”   “我想好好看看显歆。”甄宓挣扎着动了两下。 第174章 得罪天下又能如何   月光如水,夜幕被涂上一层淡淡的雪色。   篝火熊熊,火苗舔舐着枯枝,伴着风鼓动火焰的“呼呼”声,燃烧的枝条发出“哔哔啵啵”的轻响。   甄宓裹着薄薄的褥子,依偎在袁旭怀中。   仰望缺了半角的月儿,她轻声说道:“袁熙逼婚,奴家本以为此生与显歆再无相见之日……”   托起她的下巴,袁旭凝视她的眼睛:“甄姬,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嗯!”轻轻应了,甄宓羞涩的把脸偏向一旁。   “莫再犯傻,莫再伤害自己。”袁旭说道:“无论怎样的险阻、难关,只要有我,都会过去!”   “奴家只是……”   “你只须记住,某不想看见你再受伤,哪怕一根头发。”   甄宓没再言语。   她相信袁旭所说,也相信他重情重义。   她只是没有想到,为了一个承诺,袁旭竟会冒着与整个袁家为敌的风险前来抢她。   “为了奴家……”甄宓说道:“显歆再不能回到袁家……”   淡然一笑,袁旭说道:“甄姬无须顾虑太多,只当前往徐州散散心儿。”   他越是淡然,甄宓心中就越不是滋味。   “显歆做了件傻事……”低下头,她带着愧疚说道:“若无奴家……”   “倘若无卿,某生有何趣?”打断甄宓,袁旭说道:“人活着总会犯傻,为了挚爱,莫说犯一次傻,纵使得罪天下又能如何?”   依偎在袁旭胸前,甄宓再没说话。   她嘴角带着甜美的笑容,清澈的眸子凝望月儿,心底涌起一股融融暖意。   心爱的人儿,为了她甘愿得罪袁家,甘愿与她一同走马天涯。   世间男儿无数,除袁旭外,又有何人可如此用心待她?   晨曦铺满大地,官道旁的树林前,赵艺抻了个懒腰,坐起之后咧嘴揉着肩头。   路上的大坑里,堆了百十具无头尸体。   距大坑不远,还像垒陶罐一样堆放着百十颗人头。   木刺穿透尸身,毒蛇在尸体上盘旋游走。   尸体是赵艺一具具拖着丢进坑里,折腾了小半夜,到现在他浑身还在酸痛。   大坑旁,跪着一个被麻绳捆缚的汉子。   汉子的脚踝和手腕残留着血渍,见赵艺醒来,他惊恐的瞪圆眼睛,扭动着身躯想要往后躲。   麻绳捆缚,他的脚筋手筋也被挑断。   任凭他如何努力,也难以挪动半分。   汉子不是别人,正是周霸。   他没想到,一百多号人竟没打过一个!   “醒了?”赵艺毕竟年少,周霸瑟缩着想躲,顿时勾起了他淘气心性。   到了周霸面前,他脸上浮起坏笑蹲下:“狂啊,接着狂!不是人多吗?”   “小将军饶命!”恐惧几乎让周霸的心脏都止住跳动,他浑身哆嗦着说道:“都是四公子,要我等半道设下陷阱……”   “四公子?”赵艺冷哼一声:“仅凭袁康,还不敢明目张胆弑杀亲弟,你等究竟受何人指派?”   “三公子……”   本想耍一耍周霸,他竟轻易招供,赵艺有些失望。   “安虎。”正觉着乏味,赵云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   “兄长。”赵艺起身,向赵云问道:“五公子万一不走这条道儿……”   “他们既是半道设伏,必定会来。”赵云看了周霸一眼。   被他目光一扫,周霸浑身陡一激灵,险些失禁。   横行多年,从来只有别人怕他,他又何曾见过如此狠人。   看向堆在路上的人头,赵艺说道:“兄长也是不怕费事,一百多号人,竟逐个割去头颅……”   “做个投名,若无诚意怎可?”   “兄长诚意倒是做足,我这做兄弟的,却累个腰酸背疼。”   赵云瞪了他一眼,赵艺才没敢多说。   袁旭一早起身,守着甄宓吃了早饭,引领众人继续行进。   大约快到午时,祝公道向前一指:“公子,前方可是赵艺?”   袁旭也看见了前方路上站着两个人。   距离甚远看不真切,不过后面那人隐约像是赵艺。   俩人身前不远,堆着许多黑乎乎毛茸茸的球状物,在他们身后还跪着个用麻绳捆起的汉子。   袁旭催促坐骑走快了些。   祝公道、马飞、马义连忙跟上。   距离越来越近,袁旭已是看清赵艺。   站在赵艺身前的白袍银甲青年,必是赵云无疑!   袁旭上前,赵艺欣喜的对赵云说道:“兄长,五公子来了!”   “常山赵云,见过五公子!”双方尚有十多步,赵云抱拳一礼。   翻身下马,袁旭跑了上去,托住赵云的手说道:“久闻子龙英雄,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公子谬赞,云惶恐莫名!”   看了一眼堆在路上的人头,袁旭诧异地问道:“这是因何?”   “兄长与某一同前来,说是须献个投名。”赵艺说道:“恰好遇见贼人半道布下陷阱,意图对公子不利,兄长便将他们全都杀了!”   赵艺一番话,让袁旭吃惊不小。   一百多条壮汉,赵云说杀就杀!   难怪他看过的故事中,赵云单枪匹马敢闯长坂坡!   有些传说,看来也不是空穴来风!   祝公道等人更是满脸愕然。   他们自忖,对付百十条壮汉虽有可能,却绝不会像赵云这样身上半点血渍不沾。   “贼人共计一百三十七名,诛杀一百三十六,擒获一人!”赵云说道:“请公子清点!”   “何须清点。”握着赵云双手,袁旭向祝公道等人吩咐:“告知众人,将人头丢进坑中掩埋。既是杀了,何必要他们做无头之鬼!”   “公子仁义!”赵云赞了一声。   “某将前往徐州,彼处倒是有子龙故人。”   “可是刘备?”赵云微微一笑:“当年于公孙瓒处,某确是曾与之谋面。刘备也有招揽之心,只是某觉着他身在公孙瓒处,却暗中结交武将、幕僚,有失仁义,因此并未应允。”   “刘备既可从织席贩履成就一番功业,必有过人之处。”   “公子说的是。”赵云说道:“云本应随在公子身旁,鞍前马后,无奈家中尚有老母。斗胆向公子请辞,日后再来相投!” 第175章 留住袁家脸面   得知赵云要走,袁旭顿生不舍。   “兄长武艺超脱,某回常山侍奉老母!”赵艺插嘴说道:“公子正值用人之际……”   “老母年高,长男不在却由次男伺之,外人将如何说道?安虎好生追随公子,若缺人手,某自会来助。”   “既是如此,某也不便强留!”袁旭随即吩咐马飞:“取些金珠,权作敬献老母之礼。”   “万万不可!”赵云连忙说道:“某敬公子,并非因金珠宝玉……”   袁旭笑着打断:“金珠乃是击破小杨山贼人所得,分了些给众人,某不过借花献佛而已。子龙老母有如吾母。做小辈的,孝敬长辈乃是分内之事,子龙万万不可推脱!”   赵云不便推辞,拱手说道:“公子不弃,云愿效力!待某安顿老母,即刻来投!”   袁旭回了一礼:“敬候子龙!”   “此人受袁尚指派谋害公子,如何处置?”赵艺揪住周霸发髻,向袁旭问道。   “袁氏家丑,断不可传扬出去。此人所知甚多,杀了稳妥!”   “公子饶命!小人知……!”周霸连忙求饶。   赵艺怎会理他喊叫,一剑刺入周霸咽喉。   求饶声戛然而止,周霸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袁旭劫了甄宓,迎亲队伍数日未回邺城。   发觉不妥,袁绍随即派人前往上蔡探查。   没过几日,上蔡传回消息。   迎娶甄宓的队伍出了上蔡,离城不远就无故消失。   奇怪的是,迎请队伍遭劫,不仅上蔡城内无人知晓,就连甄家也是没人听闻。   除此之外,袁绍还得到另一个消息,袁旭数日前离开邺城,已是多日未归。   两件事联系到一起,他当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邺城袁家,议事厅内。   得到回报的袁绍,一把将面前桌上之物撸到地上。   “显奕留下,众人先行退下!”冷着脸,袁绍说道。   众人纷纷告退,厅内只余下诚惶诚恐的袁熙。   袁绍发怒,袁熙当然知道因为什么。   离去之前,袁尚向他投来担忧的一瞥,却不敢多说,随着众人退了出去。   “此事你如何看?”袁绍冷冷问道。   “应是……应是显歆抢了……”   “他因何要抢?”   “孩儿不知!”深知惹了大祸,袁熙连忙跪下说道:“显歆胆大妄为,竟敢违拗父亲……”   “他胆大妄为,你莫非兄慈弟恭?”怒目圆睁,袁绍说道:“某知你兄弟近来不睦,有心从中斡旋。显歆与甄宓私定婚约,他为庶汝为嫡,若某护他,便有以庶欺嫡之嫌。某许他一桩上佳婚事,本以为可自此消停,却是疏漏了他对甄宓用情之深!”   袁熙浑身哆嗦,哪敢插嘴。   “既知显歆寄情甄宓,汝因何要抢?”   “甄宓貌美,孩儿也有爱美之心……”   “混账!”袁绍怒喝道:“河北美女无数,看上哪个不妥?偏偏要与兄弟争夺?”   “此事如何处置,你且说说。”语气稍缓,袁绍问道。   “孩儿以为……”抬眼看着袁绍,袁熙说道:“理当将之擒回问罪!”   “贼心不死!”一把掀翻矮桌,袁绍猛然站起:“擒回邺城?怕是人尚未到,已是遭了你等毒手!”   “孩儿不敢!”   “连显歆之妻都欲争夺!你还有何不敢?”   “父亲明鉴!孩儿虽是与显歆不睦,却不敢有半点加害之意!”   “滚!”哪会信他强辩,袁绍心中烦躁,再不肯多说,厉声喝道。   袁熙如蒙大赦,连忙退出。   “唤审配前来说话!”骂走了袁熙,袁绍向厅外吩咐。   审配才离去不久就被卫士召回。   深知袁绍心中不快,他不敢有片刻耽搁,连忙折了回来。   他还没来及见礼,袁绍已是说道:“正南入内说话。”   “诺!”应了一声,审配进入厅内。   “某是否错了?”抚着额头,袁绍说道:“显奕、显歆争夺甄宓,某寻思着,显奕为嫡,显歆为庶。若是争成了仇怨,二子必不干休。”   审配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听着。   跟随袁绍久了,他很清楚还没到说话的时候。   “显歆为袁家立下汗马功劳,某本欲赏他。”袁绍说道:“身为庶子,某若不看顾着些,他又如何斗得过显奕?甄宓不过区区县令之女,刘备却是徐州牧……”   “某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审配接过话头。   “正南请讲!”   “儿女情长,何在州牧、县令?”   “果真是某错了?”   “袁公!”审配拱手说道:“事不关己当可一笑置之。显奕、显歆二位公子虽是嫡庶有别,却均出自袁公。身为父亲,如此谋算也是情理之中。”   “某没想到,显歆竟敢做出此事!”袁绍说道:“若是不罚,又如何服众?”   审配没有吭声。   袁绍家事,参与太多,难保不会引火烧身!   紧锁眉头,过了片刻袁绍才说道:“关乎袁家脸面,此事该如何收场?”   “袁公,某有一想,不知可行与否。”   示意审配说下去,袁绍脸色并未有半点好转。   “除甄宓外,甄逸尚有一女未嫁……”   眼睛一亮,袁绍问道:“正南之意……?”   审配说道:“正如袁公所想,差人告知甄逸,将另一未嫁之女冠以甄宓名号,再嫁显奕公子。至于甄宓……”   “也须显歆不再提及此事方可!”   “显歆公子明了是非,做出此等事来,无非对甄宓用情过深。”审配说道:“袁公设法收场,他又怎会横生枝节?”   “刘备亲事如何处置?”   袁绍想起向刘备提亲之事,不免又多了一层烦闷。   审配不太确定袁旭会不会做出拒婚之事。   劫夺甄宓,已出乎所有人预料!   连迎亲的队伍都敢劫,他还有什么不敢做?   见他不做声,袁绍说道:“罢了,此事容后再议。若显歆果真不肯,某也是要逼他允了!”   “袁公英明!”审配连忙赞了一声。   袁绍大发雷霆,审配提出补救之法,袁旭却已进入徐州地界。   离徐州城尚有数十里,他远远看见迎面过来一队人。 第176章 有火难发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肤色白净看似忠厚的中年。   两个魁梧壮汉一左一右簇拥在他身旁。   左侧面如重枣的壮汉身穿绿袍,发髻缠绕着一条宝蓝色巾子。   体魄过于壮硕,他胯下骏马走得有些吃力。   右侧汉子面如锅底,黑的油亮油亮。   偏偏他还穿着墨色长袍,披挂的铠甲也是乌黑光亮。   若在夜晚,不是特别留意,还真不容易发现他。   数十骑快马跟在仨人身后,迎着袁旭等人奔来。   关羽、张飞形象太过鲜明,袁旭虽没见过刘备,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来者可是显歆公子?”到了近前,刘备勒马问道。   已是认出他,袁旭却假作不知:“正是在下,敢问阁下……?”   “听闻公子将至,备日日期盼,果真来了!”翻身下马,刘备满面欣喜跑向袁旭。   “在下前来徐州,乃是惹出大祸。”袁旭装出吃了一惊,也下了马背:“刘使君出城数十里相迎,旭感蒙备至!”   双手交叠额前,袁旭躬身行了一礼。   “公子无须多礼!”到了袁旭面前,刘备托起他的双手,喜上眉梢地说道:“久闻大名,有幸得睹真容,幸甚至哉!”   “使君如此,旭惶恐万分!”   寒暄几句,刘备说道:“此处距徐州尚有路程,公子先行上马,我二人边走边说。”   各自上马,刘备与袁旭并骑而行。   往徐州去的路上,刘备并未提及亲事,只是与袁旭说些久仰之意。   袁旭当然不会主动提起抢夺甄宓的过程。   二人说的话不少,牵涉到关键的,却是一句没有!   行了一路,直到斜阳西下,袁旭远远看见徐州城。   刘备两度夺取徐州,盘踞此地时日不多,他却极其重视劝农勤耕。   徐州历经战火,并无破败景象。   望见徐州城,刘备说道:“公子来此,可否多住些时日?”   “某惹出祸事,幸得使君收留。”袁旭说道:“只是母亲尚在邺城,家有慈母不可久客,应是住不太久。”   袁旭不会住太久,刘备面露失望:“日盼夜盼,盼来公子,想到终须一别,某这心里……”   说着话,刘备的眼圈已是红了。   情感流露极为真挚,袁旭不免也是心生嗟叹。   “公子乃袁家之后,徐州必非久居之地。”刘备无奈的叹了一声:“备只盼公子牢记,徐州犹如邺城,随时为公子敞开!”   “使君情义,旭不敢少忘!”袁旭行礼谢了。   进入徐州城,天色已晚。   城内街道一片空旷。   青石路面洒扫的干干净净,路旁商户甚至有几家洞开大门,徐州在刘备治理下井井有条。   袁旭进入徐州,许都城内,曹宅后院。   一方水塘边摆着两张矮桌。   曹操与郭嘉相向而坐,二人面前都放着茶水。   “奉孝可曾听闻袁旭论茶?”斟了茶水,曹操将之倾倒一旁:“某饮茶多年,却不知有此饮法。”   “首盏弃之。”郭嘉说道:“某初不知因何,按彼说法一试,果真苦味不再,甘甜爽口。”   “袁本初有子如此,却因区区女子,将其逼得有家难归。”曹操摇了摇头:“若某为本初,莫说甄宓,即便天下美女,某也克尽全力为其张罗。”   “某早年曾在袁绍麾下。”郭嘉一笑:“袁绍其人虽有爱才之名,却受诸多羁绊,往往才贤湮没不得善用。袁显歆出走,正因袁绍顾虑过多,太过看重嫡庶之分!”   “幸而如此。”曹操说道:“奉孝弃本初六年与某相识。倘若本初名副其实,你我二人岂非失之交臂?”   “时常听闻袁旭之名,苦无相见之机。”曹操接着说道:“颇为遗憾……”   “袁显歆年方十六,目光深远有枭雄之相,绝非久居人下之人。”郭嘉说道:“曹公若有机缘,当可杀之。”   “饮茶!”端起茶盏,曹操比划了一下。   知他不忍杀死袁旭,郭嘉一笑,将茶盏端起不再多说。   派出人手多路打听,袁绍终于得知袁旭已是进了徐州。   先到子嗣争婚,袁绍心中不免烦闷。   他总觉着胸口憋着一股火气难以宣泄。   当晚,他来到了张夫人住处。   自袁旭决定抢亲,张夫人就闭门谢客,只是偶尔会与袁谭、辛毗有些往来。   袁绍突然造访,张夫人连忙出迎。   进入庭院,袁绍冷着脸说道:“显歆不在,你倒是过的逍遥。”   从他脸色看出来意不善,张夫人说道:“显歆前些日子出城散心,至今未回,妾身也是十分牵挂。”   “出城散心?”冷哼了一声,袁绍说道:“你那好儿子去了上蔡。”   “去了上蔡?”张夫人装出吃了一惊:“他去上蔡作甚?”   “还能做甚?”袁绍说道:“劫夺甄宓!”   张夫人连忙跪下:“袁公明鉴,显歆断不敢做出如此胆大妄为之事!”   “他不仅做了,还去了徐州!”   跪伏在地,张夫人不敢强辩。   袁旭劫夺甄宓,她是事先知道的。   心疼儿子,又无力劝阻,才任由事态发展。   冷眼看着她,袁绍正打算再说些什么,张夫人却突然干呕了一下。   “怎了?”眉头一皱,袁绍问道。   “妾身不知。”张夫人应道:“这几日总觉着胸口堵的慌。”   “起身吧!”她感到不适,袁绍先是让她起身,随后问道:“可请医者前来诊治?”   “只是略感风寒,不碍事。”张夫人应道。   “还愣着作甚?”冲一旁的侍婢瞪着眼睛,袁绍说道:“夫人有恙,因何不请医者?”   侍婢吓的纷纷跪下,其中一人小跑着出了门,请医者去了。   满腔怒火,本打算在张夫人头上宣泄。   见她身子不适,袁绍不便多说,反倒叮嘱了几句才离开她的住处。   半个多时辰之后。   前来诊治的医者离去,屋内只留下还在发愣的张夫人。   医者诊出的竟是喜脉……   袁绍妻妾不少,而且又上了年岁,对男女之事并非十分上心。   前些日子张夫人送去发冠,才得宠幸一晚。   只是一晚,她便有了身孕…… 第177章 爆怒的袁谭   袁家后宅,刘夫人住处。   抿了口茶水,刘夫人看都没看袁熙、袁尚:“莫做纠缠,此事我也无能为力!”   “显奕越发出息!明知显歆与甄宓订有婚约,还是要抢。假若抢来倒也罢了,被人兜脸搧了大耳刮子!你这兄长做的,我这嫡母也觉着臊的慌!”   袁熙脸憋的通红,躬身说道:“请嫡母为孩儿做主……”   “做主?”刘夫人冷笑道:“做什么主?袁公已做决断,再过两日你亲往上蔡迎娶甄宭,对外只说娶的是甄宓!此事自此作罢,你也莫再多想!袁公是个好脸面的人,惹恼了他,你也晓得会是怎样!”   “显歆跑了,邺城莫非无他在意之人?”袁尚插嘴说道:“母亲乃是袁家主母……”   “显甫可是要整治张氏?”刘夫人说道:“若在往日或许可行,而今张氏有了身孕,袁公老来得子,心思都在她的身上。整治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莫说你二人担待不起,即便是我也受不住袁公之怒!”   张夫人有了身孕?   袁熙、袁尚相互看了一眼,都是满面愕然。   “去吧!”刘夫人淡淡说道:“听母亲话,近日消停着些,莫再生出事端!”   刘夫人不肯帮手,袁熙、袁尚只得行礼告退。   出了刘夫人住处,二人并肩沿小路前行。   袁尚说道:“父亲如此,也是为了袁家脸面。母亲说的是,我二人近日还是莫惹事端……”   “显甫莫非怕了?”打断袁尚,袁熙说道:“显歆狡诈如鬼,若不整治,日后必成祸患!”   “可是……”   袁尚有些迟疑。   袁熙和袁旭斗了数合,从未胜过一场。   如此斗下去,或有一日袁尚也会被牵连下水。   “显庸可曾回返?”袁熙小声问道。   “莫再提他。”袁尚郁闷地说道:“折损百多人,连显歆一根头发也未伤到。”   “好个显歆,竟是每每逢凶化吉!”袁熙冷冷一哼:“强抢甄宓,将某脸面踏于脚下。某又如何容他?必将杀之!”   “二兄不可乱说!”袁尚连忙阻止:“此事可为,却断不可说!某再差显庸寻些游侠便是!”   “有劳三弟!”袁熙拱手谢了。   “二兄早些回去歇息,某且告辞!”袁尚匆匆离去。   袁熙丢了脸面,一心杀死袁旭。   与他说的多了,不定会扯出些什么!   没人听见倒也罢了,万一被人听去传到袁绍耳中,定会惹出不小的祸事!   目送袁尚离去,袁熙脸色铁青,紧攥拳头咬牙念道:“袁……显……歆!”   “显歆不在邺城,二弟竟是思念至此!”一个声音从树丛中传出。   听出是袁谭,袁熙一愣,面前已是多了个人。   挡在他面前,袁谭冷声说道:“谋算兄弟,须提防相邻之处有人。”   袁熙这才想起,眼前这条路与另一条路只隔着排树木。   说来也巧。   回到邺城数日,袁谭觉着耽搁太久,理应返回青州。   前去向袁绍辞行,正打算上路,无意间却听见袁熙和袁尚的对话。   忍无可忍,袁谭冲过树丛。   袁尚已是离去,被他堵住的只有袁熙一人!   见了袁谭,袁熙心头陡然一紧:“长兄……”   脸色铁青,袁谭纵步上前,照着袁熙胸口就是一拳。   这一拳使出了他浑身的力道。   随着一声闷响,袁熙脚下趔趄着向后退了数步,一屁股摔在地上!   摔了个滚葫芦,袁熙才要爬起,袁谭已蹿到他身前,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口。   鼻子几乎贴上他的鼻尖,袁谭咬牙说道:“某有一言须与你说!”   “你我乃是同母兄弟……”袁谭面露杀机,袁熙也是惧了,连忙搬出已故生母。   “同母兄弟?”袁谭冷哼道:“你又何曾将某当成兄长?”   手腕一紧,袁谭将袁熙又扯近半分:“诸兄弟中,唯显歆与某最亲!若敢对他动手,某必击破幽州,将汝寝皮食肉!”   “长兄胆敢以兄伐弟……”   “汝敢谋害显歆,某便敢杀汝!”   一把搡开袁熙,袁谭啐了口唾沫,转身就走。   望着他的背影,袁熙浑身哆嗦,却又无可奈何。   弑弟之举由他先起,袁绍若是知晓,他必定吃罪不起。   谋害袁旭的话被袁谭听了去。   只要袁旭有个三长两短,袁谭也绝不会放过他!   袁谭领军多年,青州兵马早可独当一面!   以幽州之力抗拒袁谭,无异螳臂当车!   杀死袁旭,只能缓上一缓……   揍了袁熙,袁谭铁青着脸离开。   回到住处,他向守门卫士吩咐道:“去把显庸唤来!”   见他脸色不好,卫士不敢耽搁,飞快的走了。   进入屋内,袁谭一脚将矮桌踢翻。   若非偶然听了袁熙那番话,袁谭根本不敢想象,他竟是已有弑弟之举!   “启禀长公子!”门外传来卫士的声音:“四公子来了!”   “让他进来!”袁谭冷声吩咐。   听出他语气不好,袁康满心忐忑的进入屋内。   躬身向袁谭行礼,袁康说道:“长兄唤小弟前来,不知何事?”   “显庸,你过来!”嘴角浮起怪异的笑容,袁谭招了招手。   觉着有些不妥,袁康又不敢不上前。   磨磨蹭蹭的上前两步,袁康脸上肌肉抽搐着说道:“长兄……”   “再靠近些。”袁谭又招了招手。   又向前蹭了两步,袁康颤巍巍地说道:“长兄有何吩咐,小弟无不谨从……”   “去你妈的!”他已离的很近,袁谭骂了一声跨步上前,窝心就是一脚。   被踹的疾退数步,后脊梁重重撞在墙上,袁康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摸背,痛苦地说道:“小弟何事……得罪……长兄?”   纵步上前,搂住他的颈子,袁谭膝盖猛的往他胸口顶去。   挨了打,袁康又不敢喊叫,只有闷声承受。   连着磕了六七膝盖,袁谭将他撂翻在地,踏住他的胸口说道:“莫以为某不知汝等所为,自今日起,若敢对显歆有半点觊觎之心,你这脑袋某定拧下。”   “小弟知了……小弟再也不敢……”胸口剧痛无比,袁康龇牙咧嘴的应着。 第178章 张飞赠画   徐州,袁旭住处。   听着马飞呈禀,得知张夫人诊出喜脉,袁旭脸色稍稍有些变化,其余诸事他都是水波不惊。   劫夺甄宓,他早料到袁绍必有应对。   只是没想到会以迎娶甄宓为名,将甄宭接往邺城。   至于袁谭暴打袁熙、袁康,虽是出乎意料,也在情理之中。   袁家兄弟早有不睦,只是从未浮出水面。   袁谭不过把矛盾挑明而已。   双方心底都有谋算,当然不致将此事闹到袁绍面前。   邺城局面尚可掌控!   “念儿等人可否安顿妥当?”袁旭问道。   “公子出城之日便已安顿。”马飞说道:“念儿姑娘与张霜住在市井之中,并无外人知晓。”   “长兄太过冲动。”袁旭说道:“二兄虽会因此有所顾忌,以他品性,绝不至就此罢手。”   “谁还没个冲动的时候?”马飞说道:“公子若非冲动,又怎会来了徐州?”   “说的也是!”袁旭一笑:“倒是落了你等口实!”   马飞陪着笑了两声,没再多说。   “公子。”马义出现在门外:“张飞将军求见。”   张飞求见?   袁旭顿生疑惑。   来到徐州,刘备待他以礼,关羽、张飞与他却并无太多接触。   “有请!”袁旭吩咐了一句。   马义退下,没过多会,张飞持着根两尺多长的竹筒进入屋内。   向袁旭拱手一礼,张飞大咧咧地说道:“敢问公子可通书画?”   “不瞒将军!”回了一礼,袁旭说道:“某不通书画。”   张飞露出一抹失望。   不过他并未告辞离去,而是说道:“某昨日做了幅画,本欲请公子品鉴……奈何公子不通……”   “公子虽是不通书画,品鉴应是尚可。”张飞的态度让马飞心生不快,插嘴说道:“将军既有佳作,何不示之于人?”   “言之有理!”张飞应了一声,捧起竹筒到了袁旭面前,从中抽出一卷丝帛。   看着他的举动,袁旭觉着好笑。   手指粗的像十根棒槌!   挥舞丈八蛇矛的手,也能作画?   将丝帛摆在桌上,张飞展开之前,袁旭还是抱着好笑的心态。   丝帛打开,他顿时愣住了。   雪白的丝帛上,画着一位衣裙飘然的仕女。   仕女五官饱满、体态婀娜。   纤纤素手捻着一朵娇艳欲滴的花儿,虽在丝帛之上,眉眼间却顾盼生情、栩栩如生!   “此画……乃将军所作?”看着张飞,袁旭一脸不信。   环眼一瞪,张飞说道:“某心血来潮,作一幅仕女图送给我家侄女,公子不信还是怎的?”   “将军竟有如此才情。”袁旭说道:“在下心服!”   “此画可还入得公子之眼?”   “入得,入得!”   “既是入得,赠于公子如何?”   “将军不是要将之赠于……”   话说一半,袁旭愣住了……   来到徐州当日,张飞就给他留下大大咧咧的印象。   没想到他竟是粗中有细!   大大咧咧的表现,让人觉着他必定不拘小节。   若有此想,便是容易着了他的道儿!   袁旭就是毫无防备跳进了张飞挖的坑里。   袁绍曾向刘备提亲,张飞口中侄女必是刘备之女。   赠于侄女与赠于侄女婿,又有什么不同?   张飞来此,哪里是为品鉴画作?   盯着袁旭,张飞黑脸牵出怪异的笑容:“既是入得公子之眼,因何不受?”   “张将军好生无礼!”袁旭没有吭声,马飞说道:“哪有逼人收礼一说?”   “没你事,少他娘聒噪!”瞪了马飞一眼,张飞又看向袁旭。   “你……”马飞正要说话,却被袁旭阻止。   “将军前来,怕不是为了赠画。”袁旭说道:“赠画与品鉴画作是假,逼婚是才是将军本意。”   “袁家提亲,怎的便成某来逼婚?”张飞眼睛一睁:“公子此言,好生没有道理!”   “益德!”袁旭正要说话,门外传来刘备的声音。   刘备带着关羽进入屋内。   向袁旭一礼,刘备说道:“三弟无礼,显歆莫怪!”   深知刘备是来给他解围,袁旭说道:“我二人只在论画,张将军并无失礼之处。”   “还是公子晓事。”张飞说道:“某只是前来论画……”   “闭嘴!”刘备喝止张飞,向关羽吩咐道:“云长,领益德出去!”   关羽应了一声,拉起张飞就往外走。   有心不走,张飞却又不敢逆了刘备之意,临到出门还喊了一声:“显歆公子,某明日再来与你论画。”   张飞被关羽拽了出去,刘备再次向袁旭行礼说道:“三弟鲁莽惯了,显歆莫怪。”   回了一礼,袁旭指着桌上摆的仕女图:“敢问使君,此画果真出自张将军之手?”   看了一眼丝帛上的侍女,刘备说道:“正是出自益德之手。我等兄弟桃园结义之前,益德虽为屠户却喜好摆弄书画。所画仕女堪称一绝,还写得一手好字!”   “张将军粗中有细,谁若将他当成粗人,却是差了!”   “益德之言,显歆无须放在心上。”刘备说道:“某尚有事须去处置,晚些时候自会摆设酒宴,给显歆赔罪!”   “使君言重!”袁旭说道:“不敢耽搁使君要务,旭不远送!”   告了声退,刘备离开袁旭住处。   将他送出正门,马飞回到屋内说道:“以某之见,张飞就是刘备遣来与公子混闹……”   袁旭摇头说道:“刘备断不至如此!”   茫然看着袁旭,马飞并未应声。   “此事乃张飞独断之举。”袁旭说道:“刘备前来阻拦,恰是卖了个天大人情!”   “公子怎知不是刘备暗中部署?”   “刘备乃世之英雄,虽是精明,却怎会下作至此?”   离开袁旭住处,刘备赶上关羽、张飞,面带怒容问道:“三弟因何前去搅闹?”   “袁绍提起婚约,兄长已是应了!”张飞说道:“若袁显歆不娶,某家侄女岂非成了遭弃之妇?”   “糊涂!”刘备喝道:“行事不加思量,险些坏了大事!”   关羽劝道:“三弟此举也是为了兄长,兄长何不把话说明,让他晓得利害。” 第179章 悔婚   房门紧闭,关羽、张飞分坐两侧。   刘备问道:“二位贤弟可知袁显歆来此,我等有甚好处?”   关羽、张飞摇了摇头。   “袁绍求亲,只为权宜!”刘备说道:“嫡庶争婚,袁家丢不起脸面。某为徐州牧,甄逸不过上蔡县令。袁绍以为,以某之女换取甄宓,袁显歆必将欣然应允!又怎知他对甄宓用情之深?”   “好个袁绍,倒是将兄长之女当做货品。”关羽一向沉稳,听闻此言也露出怒意。   “袁显歆劫夺甄宓,某以为袁绍必将暴怒,正可趁机招揽。”刘备说道:“某料错一事,袁绍并未深究,反倒派人再往上蔡迎娶甄宓!”   关羽、张飞顿时愕然。   张飞问道:“甄宓正与袁显歆一处,上蔡怎会还有个甄宓?”   “袁绍说有,自是有的。”刘备说道:“如此一来,袁显歆再无罪责,不日必将返回河北,我等结交比之招揽又胜几分。”   “徐州北连青州,东接大海,西临兖州、豫州!”刘备说道:“青州一地,乃是袁谭治所。当年击破孔融,袁谭整兵秣马早可独当一面。曹操破眭固,若要北上必先东进,徐州首当其冲。”   “莫非婚事作罢?”张飞问道。   “且看袁显歆之意。”刘备说道:“若他应允,婚事自可作数。若他不允,也只得作罢!”   “兄长未免太过看重袁显歆!”张飞一脸不忿:“此子不过曾破张燕,给某三千兵马……”   “益德不可妄言。”看出刘备脸色不好,关羽连忙阻止。   虽不再言,张飞不忿之色却是未退。   袁旭住处。   桌上铺着张飞留下的画卷。   画中仕女嘴角含笑,捻着一朵花儿。   眸如寒星顾盼生情,唇若樱桃熠熠生辉,体态婀娜、线条柔婉,若生在世间,绝可称之倾国倾城。   张飞粗犷,竟可作出如此画品,着实出乎了袁旭意料。   欣赏画作,袁旭啧啧称奇。   马飞在一旁说道:“张飞黑若锅底,粗鄙有如屠夫,十指好似棒槌,某却不信他可作出什么好画。”   “莫要以貌取人。”袁旭说道:“张飞或可言语夸大,刘备却说画作出自他手,便不会有假。”   “虽是暂居于此,公子夸赞刘备也是太过。”马飞说道:“某看刘备眼神闪烁,并非实诚之人。”   袁旭微微一笑,并没言语。   当年刘备投奔陶谦,趁着陶谦遭到曹操攻伐,从其手中夺取徐州。   外界甚至传言是陶谦所赠。   刘备不仅没受任何谴责,反倒落了个受人让贤的好名头。   吕布夺取徐州,刘备被迫投奔曹操。   从曹操麾下拐走兵马,再占徐州。   他当然不是实诚之人!   世之枭雄,又怎可以实不实诚而论?   若刘备只是敦厚长者,袁旭反倒觉着他没什么可圈可点!   只擅长撒谎的人,不可能受人钦慕成就一场功业!   懂得什么时候该说实话,什么时候该说假话,什么时候又该真情流露,才是刘备过人之处!   正欣赏画作,马义来到门外:“公子,刘使君有请。”   马飞说道:“刘备所谓紧要之事,莫非已处置妥当?”   “紧要之事无非告知张飞、关羽对我等周全些。”   袁旭向马义吩咐道:“告知来人,某这便前往!”   并未耽搁,袁旭领着马飞、马义来到刘备住处。   在卫士引领下进入后园,袁旭看见园中凉亭摆了两张矮桌,刘备已在凉亭下等候。   关羽、张飞并不在场,应是被刘备遣去公干。   尚未到达凉亭,刘备已拱手向袁旭说道:“某等候显歆多时!”   袁旭回礼说道:“使君召唤未敢耽搁,不想还是晚了,万望莫怪!”   刘备撤步说道:“某太过心焦来的早了。显歆请!”   “使君请!”   上了凉亭,二人分宾主落座。   马飞、马义立于亭下。   桌上已摆了肉食、果脯。   刘备面露歉意说道:“酒食上了多会,已是冷了。”   袁旭说道:“眼见入夏,冷些更是爽口。”   “请显歆前来,乃是有事请教。”刘备从桌旁木桶中舀出浊酒,斟满酒樽。   “使君有话只管开言,请教却是不敢当。”袁旭拱手说道。   “且斟酒!”刘备比划了一下。   袁旭依言在樽内斟满美酒。   “显歆,请!”刘备端起酒樽。   “使君,请!”   “当日显歆来到徐州,口称惹下大祸。”放下酒樽,刘备说道:“不知究竟是何祸事?”   “不瞒使君!”袁旭说道:“二兄意图夺某订有婚约之妻,某于半道劫了……”   “可是……”刘备面露疑惑:“袁公向某提亲之时,并未言明显歆已订婚约。”   袁旭并未作答,只是嘴角浮起笑意。   与他相互凝视,刘备问道:“显歆因何笑而不语?”   “使君尽已知晓,因何再问?”   刘备哂然一笑:“某确有耳闻,只是不清其中原委,因此相问。”   “某至徐州,带同甄姬,使君也是知晓。”   “请显歆前来,正欲谈及此事。”刘备说道:“男儿丈夫,三妻四妾也是情理之中,只不知显歆有何打算?”   看着刘备,袁旭并未说话。   他知道刘备话没说完。   “某并不知晓显歆与甄逸之女已有婚约!”刘备接下来话锋一转:“若是知晓,断不至允了此事!”   “使君要悔婚?”袁旭问道。   刘备压低声音说道:“不知显歆何意?”   “使君心意,某已尽悉!某之心意,使君应有体会!”   “某有一言,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刘备脸上闪过一抹失望,旋即恢复如初:“身为男儿,三妻四妾乃是常理,显歆何必……”   “使君情义,尽在某心!”袁旭起身一礼,打断刘备。   嘴角浮起一抹无奈,刘备端起酒樽说道:“显歆,饮酒!”   邺城,张夫人住处。   医者诊出张夫人有喜,袁绍来此勤快了许多。   隔三岔五他就走上一次,即使不来也会让人送些日常所需。   受了多年冷遇,只因腹中胎儿,张夫人竟是再获恩宠。 第180章 父爱如山   袁绍坐于桌后,张夫人在一旁为他斟茶。   看着茶水落入盏中,袁绍说道:“显歆曾与张郃论茶,已是传为佳话,此道可是汝所传授?”   “袁公抬爱。妾身只知沸水冲泡,并不晓得饮茶还有什么道道!”   “难为显歆!”袁绍说道:“古灵精怪,时常想出新奇花样。”   “显歆犯了大错,袁公竟还提他。若他回到邺城,妾身定要好生惩治。”   “说的咬牙切齿,心却柔若丝絮。”袁绍笑道:“汝存何意,某岂不知?若将显歆交你处置,会否打上一顿尚未可知。”   张夫人低着头没有强辩。   袁旭惹出大祸逃往徐州,她早是心乱如麻。   真的回了邺城,哪还舍得责罚?   心疼还疼不过来!   “某已垂垂老矣!”袁绍叹道:“汝却有了身孕,老来得子某实幸甚!不想再因儿女之事平添烦恼!”   “妾身有了身孕,实因袁公命数之中子嗣兴盛。”张夫人说道:“袁公正值壮年,开枝散叶时日尚多,怎可说出老朽话来?”   “嘴儿越发甜了。”袁绍笑道:“某望家和事兴,偏偏生养几个儿子都不省心。”   “不说显歆,只说显奕!明知甄宓与显歆已有婚约,却要从中作梗,让某这做父亲的也是难为!”   张夫人没有接话。   提起袁熙,她说好话便是虚伪。   若落井下石,也会惹得袁绍不快!   最好的法子就是闭嘴不言。   “显思回青州之前,将显奕、显庸痛揍一顿。某当日已是知晓,却充耳不闻,汝可明析其中道理?”   “袁公思虑周祥,岂是妾身可知?”   “显思乃是长子,常年在外,家中诸子何人将他放在眼中?显甫留于邺城,除显歆外,诸庶子争相巴结。”袁绍说道:“若显思再不立威,某百年之后,河北可否交于他手,确须详加思量。”   “既是如此,袁公因何不召回长公子?”   “召回显思,何人镇守青州?”袁绍说道:“显奕聪慧,大事却是不足。要他耍些阴谋诡计,必是游刃有余,领军镇守青州,他又怎比显思?显甫虽有才干为人却是浮躁,某将之留在身边也是顾念其母!”   袁绍叹了一声:“某所为之事并无太多深意,却是遭人猜测,心烦的很呐!”   从未听闻袁绍说出诸多无奈,张夫人也不知该如何劝解。   袁家如日中天,袁绍背负的太多。   诸子多已成人,相互争宠,更让他心生烦闷。   “某令显奕亲往上蔡迎亲,差人将甄宓送至邺城,他则返回幽州,不得耽搁。”袁绍说道:“显奕不在邺城,显歆当可回家!”   “甄宓?”张夫人愕然抬头。   “你是想问,显歆劫夺甄宓,她因何还在上蔡?”袁绍得意一笑:“显歆夺者,只是他中意女子。至于甄宓……仍在上蔡!”   张夫人不蠢。   她很清楚袁旭夺的正是甄宓。   袁绍话一开口她就明白,上蔡演了一出以假作真!   “某差崔琰前往徐州,显歆若存孝道自当返回!”   “袁公之心,显歆必可体悟!”   身在徐州的袁旭,时刻关注着邺城。   每隔几日,邺城就会传来消息。   初至徐州,消息不绝,却都与他无关。   过了数日,消息日渐稀疏,更是没了关于他的任何讯息。   “公子!”马义出现在门外:“邺城来人求见!”   邺城来人?   袁旭一愣。   来到徐州之前他已有了打算。   对历史有一定的了解,他深知进入初夏,袁绍会决定向曹操用兵。   作为应对,曹操也会发兵青州,先占战略要地。   到了那时,他返回河北便是名正言顺。   改变官渡大局,袁旭真是没有想过。   甄宓一事,让他对袁家极其失望!   嫡庶相争,袁绍不问青红皂白将甄宓许给袁熙,给他另择了一门亲事。   人微言轻,就算清楚官渡之战曹军如何部署,袁绍必定也是不会信他。   回到邺城,不过是积攒力量,只等官渡之后,带着张夫人、甄宓等人逃离河北。   至于将来如何,只可走一步是一步!   天下之大,哪里不是容身之处?   邺城突然来人,却是出乎袁旭意料!   “请来人入内说话。”袁旭吩咐道。   马义应声离去。   不过片刻,他便领着一人来到门外。   来人是个三十岁出头的文士。   立于门外,文士向袁旭拱手一礼:“崔琰见过五公子!”   崔琰身量挺拔、容貌俊美,虽已年过三旬,举手投足依旧流露倜傥潇洒。   从未见过崔琰,袁旭却曾听说过他。   此人颇有才名,曾多次献计袁绍,虽不似审配、逢纪地位超然,却是很得袁绍器重。   袁旭回了一礼:“敢问崔公来此何为?”   “奉袁公之命,请公子返回邺城!”   “崔公不是不知,某犯下大错……”袁旭面露为难。   “公子何错之有?”崔琰打断了他:“一时贪玩跑的远了些,少年心性,袁公又怎会介怀?”   “贪玩?”袁旭一愣。   “袁公有句话,要某带给公子。”   “崔公请讲。”   “显歆玩的累了,终应返家。”学着袁绍的语气,崔琰说道:“徐州乃是他人之地,并非显歆之家!”   崔琰此话出口,袁旭顿觉心中不是滋味。   始终认为袁绍从未将他看在眼中,对袁家也是没有太多的归属感。   袁绍让崔琰带的话,却流露出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无奈。   话中带有责备,更多的却是期盼他回家的真情。   血浓于水,虽是庶子,他毕竟还是袁绍的儿子!   攥了攥拳头,袁旭脸上闪过一抹复杂。   “公子莫非尚有顾虑?”崔琰说道:“在下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崔公请讲。”   “子不念父恶,袁公虽曾举措不当,公子惹出祸事,他却一力收拾。父爱如山,请公子细细思量!”   袁旭沉默。   一直以来,他都是被袁家忽略的存在。   崔琰奉命来访,却让他看清了另一个事实!   灵魂来自两千年后,他的身体里毕竟还流淌着袁家的鲜血! 第181章 颇有当年之风   送走崔琰,袁旭回到住处。   跟着他进入屋内,马飞问道:“公子果真要回邺城?”   袁旭说道:“父亲给了台阶,某若不下……”   “可是……”   “没有可是!”袁旭打断马飞:“某乃袁家子嗣,虽有过错却未触及父亲权威。即便责罚,也不至将某格杀!”   “显歆何在?”马飞还想再劝,门外传来刘备的声音。   袁旭回头,刘备已进入屋内。   跨步上前,一把拉住他的双手,刘备说道:“显歆不可返回邺城!”   “因何?”袁旭愕然。   刘备说道:“袁尚还在,他又如何容得显歆?”   袁旭淡然一笑:“某非俎上鱼肉,父亲差人来召,某若不回是为不孝!不孝之人,如何立足于世?”   刘备眼圈一红:“显歆此去吉凶未知……某这心里……”   被他牵着双手,袁旭说道:“使君放心,你我必有重逢之日!”   袁旭决定返回邺城,消息很快传到袁绍耳中。   立于窗前,望着园中葱翠草木,袁绍没有半点表情。   “显歆应允回返,可有提出要求?”   袁绍询问之人,正在站在屋内的崔琰。   “没有!”   “未提免于责罚?”   “只字未提!”   袁绍无言!   派崔琰前往徐州,他本以为袁旭会拒绝回返,至少提出免于责罚,得了应允才会遵令返回。   袁旭竟然没有……   “五公子心存孝道,袁公召唤当然回返。”   “孝道!”袁绍冷哼道:“若是孝道,怎敢违抗父命?怎敢劫夺甄宓?以某看来,他是胆大妄为,目无尊父!”   “袁公明鉴!”崔琰说道:“五公子只是至情至性,颇有袁公当年之风。胆大妄为,却是从何说起?”   “某何曾违抗父命?”   此言一出,袁绍顿觉不妥。   他自幼丧父,即便有心违抗,也是无父可违!   “袁公虽是未有如此,当年与董卓拔剑相向,莫非不是?”崔琰说道:“董卓废少帝而立当今陛下。袁公愤然而起,朝堂之上又有几人敢为?”   “此事某都忘了,汝却是记得!”袁绍说道:“某拔剑而起,只为君父。显歆拔剑而起,却是为一区区女子!”   “为一女子尚可如此,若为袁家……”崔琰没再说下去。   袁绍已明白他想说些什么。   “十四路诸侯屯兵酸枣共伐董卓,袁公曾为盟主何等风光!”崔琰说道:“昔日荣耀,均归功于袁公至情至性!”   望着窗外,袁绍没有应声。   汉室衰微,早年那腔忠良之血早已消耗殆尽。   “江山美人,英雄所好!”崔琰接着说道:“五公子为一甄宓,尚可一怒拔剑,若为袁家……”   “不用多说!”袁绍打断了他:“显歆回到邺城,某不重罚便是!”   “袁公英明!”崔琰行礼说道:“父慈子孝,必将传为美谈!”   袁绍摆了摆手,崔琰告辞退下。   离开袁绍住处,崔琰沿着小路正往外走,迎面过来俩人。   俩人体格健硕,并肩而行,竟将小路堵了个严实。   左侧那人,国字大脸透着刚正,虽算不得俊美,却流露出英武之气。   走在右侧的,则是面貌丑陋,左边脸颊还生着一片胎记。   让人觉着不舒服的并非他五官丑陋,而是胎记上生有一撮浓密毛发。   “崔公何往?”见了崔琰,二人行礼,左侧那人问道。   行事于袁家,崔琰当然认得他们。   二人乃是河东同乡,自幼相熟,早年一同投军,成了袁绍麾下猛将。   他们不是别个,正是袁绍引以为傲的颜良、文丑!   回了一礼,崔琰说道:“某奉袁公之命前往徐州,方才乃是复命去了!”   袁旭去了徐州早已不是秘密,身为河北四庭柱,颜良文丑当然知晓。   文丑问道:“五公子可愿回返?”   “五公子已是允了,不日便回!”   相互看了一眼,颜良、文丑露出一抹笑意。   同为河北四庭柱,二人与张郃也是有些往来。   张郃钦佩之人,他们虽不至盲从,却也不会轻视。   得知袁旭即将回返,颜良说道:“五公子乃是性情中人,我二人正欲前去与袁公说道……”   “二位将军且莫前往。”崔琰说道:“某方才与袁公说及此事,袁公已是允诺轻责,二位前去,若袁公以为我等与五公子早有私交,反倒不美!”   彼此看了一眼,颜良说道:“崔公所言甚是!”   站在路上说话,崔琰等人都没留意到,离他们不远,一个奴仆正在修剪树枝。   所叙之言一字一句被奴仆听了个真切。   待到仨人离去,奴仆飞快的走向后宅。   半炷香之后!   看着面前奴仆,袁尚锁起眉头问道:“可有听得真切?”   “回公子,字字入耳,半句不差!”   “好生留意,父亲之处若有风吹草动,即刻前来告知。”袁尚说道:“某自不会亏待于你!”   “小人犹如三公子养的一条狗!”奴仆佝偻着腰,满脸谄媚说道:“耳朵、鼻子都是灵着,断不会坏了公子之事!”   “去吧!”袁尚摆了下手。   奴仆应了一声,退出房间。   待他离去,袁尚脸色瞬间阴冷下来。   崔琰、颜良、文丑!   三个名字在他脑海中盘旋。   当初袁旭征讨太行,田丰曾跳出来为他说话。   张郃也多次向袁绍提起袁旭好处。   如今又多了崔琰等人!   袁尚向屋外喊道:“请逢公来此叙话!”   门外一个卫士应声离去。   过了大约小半炷香,逢纪来到袁尚住处。   进入屋内,他向袁尚拱手一礼问道:“三公子唤某,所为何事?”   回了一礼,袁尚先是请他坐了,随后说道:“逢公可否听闻,显歆将回邺城?”   “已是听闻。”逢纪说道:“公子莫非有何计较?”   “显歆亲近长兄,若是放任,日后必为某之掣肘。”袁尚说道:“逢公可有处置之法?”   “张夫人怀有身孕正自得宠,五公子击破张燕尚未赏赐。以某看来,袁公近日多有追悔之意,公子须谨言慎行,切不可生出事端!” 第182章 回去就是替死鬼   脸色铁青,袁尚半晌不言。   袁旭即将返回,逢纪却让他莫做任何动作。   眼睁睁看着袁旭惹出祸事却不被责罚,他又如何能忍?   “但凡大事,岂有一蹴而成?”逢纪说道:“公子隐忍,绝非全无动作。”   “逢公何意?”   “审配!”逢纪说道:“袁公宠信审配尤胜于某,公子若得此人相助……”   “审配与逢公向来不睦……”袁尚有些迟疑。   “虽是不睦,此人可用。放任审配投向长公子,河北终归何人尚难定论!”   “逢公有何计策?”心知逢纪并非危言耸听,袁尚连忙问道。   “审配为人耿直,向来不讲情面,我等正可利用!”逢纪说道:“某已探查清楚,五公子虽在徐州,邺城却留了些无法带走之人。其麾下祝公道之妻、贴身侍婢均在城内……”   “不过是麾下妻室、贴身侍婢。”袁尚无奈一笑:“显歆怎会因之大动干戈?”   “公子将成大事,自不会因卑鄙之人大动干戈。”逢纪说道:“五公子秉性,莫非公子不知?”   眼睛一亮,袁尚一捶大腿说道:“若非逢公提点,某险些忽视。显歆为一女子尚敢违逆父亲,若置麾下妻室与贴身侍婢死地,他必有动作。”   “此举或可……”嘴角浮起冷笑,袁尚说道:“置显歆于不复之境。”   摇了摇头,逢纪说道:“五公子已有根基,即便救下二人,袁公绝然不会动他。公子要做的只是断了审配后路,要他得罪五公子,明晓唯依托公子方可保全性命!”   “如何行事?”   “此举甚易!”逢纪说道:“公子静待便可,某自有安排!”   “有劳逢公!”袁尚拱手一礼:“显歆归来,某便依逢公之言。倘若父亲有心赏赐,也可代他讨要……”   “断然不可!”逢纪打断袁尚:“公子若有半点举动,五公子均可看出审配之举乃我等暗中筹谋。只须远观,绝不可靠近半分!”   “谨依逢公!”袁尚拱手应道。   离开徐州,袁旭一路向北。   不一日,他进入了青州地界。   沿途他并未进入任何城池。   他一直在观察。   除了观察地形地貌,还观察青州路径。   水道纵横,旱路交错,青州的道路比兖州还要开阔。   曹袁终有一战!   崔琰前往徐州,改变了袁旭只求活下去的念头。   袁绍心中既是有他,他又怎会眼睁睁看着河北袁家兵败官渡,从此消匿于世?   无论成或不成,终要搏上一把!   “公子,过了青州,就是……”祝公道上前提醒。   “你等留在青州!”袁旭打断了他:“某独自返回。”   不仅祝公道愕然,马飞、马义以及赵艺,全都一脸茫然。   “我等不在,谁伴公子左右?”马飞说道:“请公子收回成命!”   “你等若在,某才难安!劫夺甄姬,乃是何人相助?”   “袁公已是……”祝公道迟疑着说道:“不再追究……”   “只是不追究某,并非放过你等。”袁旭说道:“某乃袁家子嗣,父亲即便恼火,未有触及权威,必不至要某性命。若是返回邺城,替某去死者便是你等!”   诸人都是一愣,面面相觑没再言语。   “公道等人可留青州,某定要相随。”马飞说道:“不在公子身边,某可暗中保护。”   “某投效公子甚晚,前往邺城理应无虞。”赵艺也插了句嘴。   “暗中保护绝不可行!某回邺城,才入城门便将被人盯上,马飞蛰伏再深,也有暴露风险。一旦被擒,你暗行保护之事便成把柄,我二人都是百口莫辩。”   “至于赵艺!”袁旭说道:“你太天真!袁家要的只是替死之人,又岂在乎你何时投效于某?”   马飞还想再说什么,袁旭已是一抖缰绳策马向前。   跟在他身后,众人纷纷加快速度。   坠在队尾的马车,跟的则是辛苦些。   驾车御手挥舞马鞭,催促两匹拉车健马紧紧跟在众人身后。   马车的轱辘由木头制成,速度越快,车身颠簸越是剧烈。   坐在车内,甄宓并没受到太多颠簸影响。   她的四周钉着木架护栏,护栏上包着厚厚的麻布,麻布中还塞着絮子。   整个人被框架护着,马车每有颠簸,她的身体都可随着颠簸的频率晃动。   撞在木架上,厚厚的麻布和絮子,又能给她很好的保护。   即使偶尔撞的狠了,也不至太疼。   出发之前,袁旭已经考虑到马车会有颠簸。   担心甄宓承受不住,他做了个用以保护的框架。   有框架保护,颠簸并未给甄宓带来伤害。   她毕竟是个女子,一路疾驰,剧烈的晃动也让她有些受不住!   天色渐晚,袁旭下令众人止步。   翻身下马,他走向马车。   打开车门,袁旭将身体探入车内。   车厢里,有着一股淡雅的暖香。   不是花香,也不是任何香料的味道。   香味来自甄宓!   为她打开围在身旁的框框,袁旭说道:“一路颠簸,辛苦你了。”   甄宓脸色煞白,嘴唇都没了血色。   袁旭搀着她下了马车,双脚落地,甄宓挤出笑容说道:“公子不必介怀……”   话才说出,她就觉着胸口一闷,连忙掩住小嘴。   见她模样,袁旭知道,必是路上颠的晕了。   “坐下歇会。”扶着甄宓在一旁坐了,袁旭随意的薅了把草递给她:“闻闻。”   狐疑的看着他,甄宓接过草:“莫非此草……”   “只是寻常的草。”袁旭一笑:“闻着青草味儿,会好受些。”   依他所说,甄宓把青草凑在鼻尖上闻了闻。   清新的草叶儿,闻起来确实让人心气清爽。   闻着草儿,甄宓偷偷看了袁旭一眼。   袁旭并未看她,而是仰望深橘色的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公子!”不远处传来马义的喊声。   袁旭回过头。   还没看到马义,他已望见数十人正沐着夕阳策马而来。   袁旭猛的站起对甄宓说道:“先回马车。”   甄宓起身走向马车。   到了车前,她回过头满怀担忧的看了袁旭一眼。 第183章 讨个安身立命之处   祝公道等人取出兵器,警觉的望着策马而来的那群人。   袁旭也按着剑柄,丝毫没有懈怠。   来人越来越近,看清当先那人,袁旭放开了按剑的手。   公道等人也松了口气,纷纷放下兵刃。   他们的举动让赵艺很是费解,端着长枪向马义问道:“怎的都放下了兵器?”   “来的是长公子!”马义说道。   “长公子?”   “与公子相善,怎会害了公子?”   赵艺这才放下枪,不过看着越来越近的袁谭等人,他的眼神依旧带着警觉。   到了近前,袁谭一勒缰绳止住骏马。   袁旭拱手一礼:“长兄怎来了?”   “得知你将返回邺城,途中经过青州,某特来相迎!”翻身下马,袁谭走了过来。   “前些日子,某将显奕、显庸狠揍了一顿。”到了袁旭面前,袁谭说道:“显奕与显甫商议害你,被某听了个真切。某是真想求见父亲,告他二人个意图弑弟之罪!”   “幸亏长兄没有!我等兄弟闹将起来,父亲何事不知?某并未遭害,长兄若是告了,反倒让父亲觉着针对二兄、三兄,于兄长不利。”   “显歆说的是!”袁谭说道:“正因有此顾虑,某并未前去。”   “小弟才入青州不久,长兄便已前来,必是赶了不少路程。”   “何止赶了不少路程。”袁谭说道:“得知你要返回邺城,某派出百名斥候沿途打探,若非如此,待你等过了青州也是难以寻到。”   “沿途并未发现斥候,小弟一路行踪竟是尽入长兄之眼。”   “某来相迎,一是多日未见想念的紧。”袁谭说道:“二则是有心提醒,回到邺城诸事小心。”   风尘仆仆一路赶来,袁谭当然不会只为迎接。   袁旭并未开口,只等他把话说完。   “显奕前往上蔡,父亲下了严令,要他不得返回邺城,只将甄宓……嗯,另一个甄宓……”说到这里,袁谭朝马车看了一眼:“车内应是某之弟媳。”   他没提出要甄宓相见,袁旭也只是咧嘴一笑。   袁谭不以为忤,接着说道:“显奕虽是不在,邺城却有显甫。他二人曾做商量,意图以……”   “以四兄对付小弟。”袁旭打断了他。   愕然看着他,袁谭说道:“某本欲告知你一些消息,还了上蔡人情,你却是多已知晓。”   “四兄已是下手,不过被挫败而已。”袁旭说道:“长兄请讲下去!”   “好个显庸!某怎就没打死他!”袁谭右拳往左掌上狠狠砸了一下:“显歆既是已知,理应诸事小心!尤其带着弟媳……”   “提及此事,小弟有一不情之请。”   “你我兄弟,怎说出外话?”袁谭面露不快:“给你半个青州又待如何?还不情之请……”   “青州乃兄长根基,小弟怎敢讨要?”袁旭笑道:“所请之事,确是向兄长讨一容身之处。”   “看上何处城池?即刻付你便是!”袁谭倒是大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不要城池。”袁旭说道:“青州临海,某欲讨一小岛……”   “显歆!”打断了他,袁谭说道:“并非长兄说你。易京之时父亲封赐校尉,彼时你无根基,生恐招惹是非,拜领县尉之职倒也罢了。而今有长兄为你撑腰,除了父亲,袁家何人敢在明面上动你分毫?只要一小岛,莫非觉着青州无地容你?”   “长兄眷顾,小弟心知!”袁旭说道:“曹操击破眭固,我袁家屯兵黄河以北,双方早晚开战,青州必成战场。某若要了城池,彼攻我守,着实耗费心力……”   “你是不欲与长兄分忧?”袁谭眼睛一瞪。   “并非如此。”袁旭说道:“某讨小岛只为安置女眷、家业,无后顾之忧,方可全心随长兄征战!”   “年岁不大,想的倒是不少!某便允了你!”袁谭脸色一变,笑着说道:“某今日便告知于你,小岛给了,青州城池你也得要!日后守城,可不许有半点懈怠!”   “长兄放心!”   “东海有岛名唤蓬莱!距青州甚近,彼处花木颇多,倒是个置办家业之处。”   “多谢长兄成全!”袁旭谢了,随后唤了马飞一声。   马飞上前,袁旭说道:“汝领公道等人前往蓬莱,建造房舍安顿诸人。某回邺城,用不多日也将前来!”   “显歆!”袁旭让马飞带人前往蓬莱,袁谭眼睛一愣:“莫非你要孤身返回?”   “兄长明鉴!”袁旭回道:“父亲虽是不再追究小弟,马飞等人却是随某劫夺甄姬,难保不杀他们以做惩戒。至于甄姬,乃为此事关键,更是不宜随弟回返!”   锁起眉头,袁谭脸色变得凝重。   过了片刻,他向身后喊道:“李疆、孟泰!”   李疆与另一卫士应声上前。   看了一眼二人,袁谭说道:“汝之随从不可前往,某之随从则是不碍。某至此处迎你,不日之后父亲应可得悉。此二人武艺不如显歆随从,却也不弱。若遇挑衅,或许不足反击,保得显歆周全应是可成!”   袁谭把李疆、孟泰二人给他,祝公道等人也会放心不少。   没做任何推辞,袁旭说道:“小弟拜领兄长美意!”   接了袁旭,袁谭一路陪同,直到兖州边界,兄弟二人这才分开。   祝公道等人虽是不舍,却也不敢违拗袁旭之意,只得护送甄宓赶往蓬莱。   临行之时,甄宓万分不舍,却又知道留在袁旭身边只会给他带来困扰,依依惜别之后,随着祝公道等人走了。   袁旭在李疆、孟泰的陪同下返回邺城不提。   邺城街市,一辆马车停在一户人家门外。   董晴从车内走出,到了门口,轻轻叩了叩房门。   袁熙前往上蔡,袁绍不许他带同女眷,董晴留在邺城。   搬进袁家,董晴整日钟情于培养礼仪,已是透着几分贵胄女子气息。   轻轻叩了叩门,她听到屋内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何人?”   “故人!”理了理云鬓,董晴轻佻的朝上一瞟,好似根本没把应声之人看在眼中。 第184章 怀孕的小妾揍不得   房门开了条缝隙,一个女子向外看了看。   “许久不见,念儿出落的越发标致了!”推开门,董晴不请自入:“来到邺城,怎不与我打个招呼?”   “三小姐……”见是董晴,念儿吃了一惊。   “是袁家二夫人。”横了她一眼,董晴阴阳怪气地说道:“做了五弟奴婢,越发不懂规矩……”   曾是董家奴婢,虽已跟了袁旭,念儿还是不敢抢白董晴。   她低下头没有应声。   “二夫人?”里面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怕是连名分都没有的小妾吧?”   张霜走了出来,站在内室门口招呼念儿:“姑娘先进屋去,此处有我!”   念儿正要向董晴行礼,张霜说道:“行的甚礼?她是才从外室收入内宅的小妾,你是五公子贴身之人!你二人相差无多,姑娘不必如此!”   “你……”被张霜闹了个没脸,董晴眼睛一瞪。   “瞪什么?”张霜冷着脸说道:“我家叔父乃是张燕!论位份比侍妾尊贵的多!见了贵人,竟不下跪磕头,一点规矩不懂!贱婢,再瞪,将你眼珠子抠了出来!”   董晴脸色很是难看,冷哼一声:“我来此处只是告知你等一件事情……”   “你有甚事?”张霜很不耐烦:“莫非想求我等,替你掩盖冒充袁家二夫人之事?”   张霜言辞犀利,董晴竟无言反驳,念儿不敢久留,飞快的进屋去了。   袁熙离开邺城之前,接董晴进了袁家。   总认为是袁旭害她接连被袁熙撇下,董晴对他早已恨之入骨。   正愁寻不到缘由给袁旭惹些麻烦,逢纪找到了她。   得知念儿和祝公道的妻室、母亲留在邺城,逢纪要她来此奚落,她想也没想当即应允。   本以为对付念儿和董晴之流没什么要紧,没想到张霜却是个难缠角色。   张燕是她叔父,早知如此就不该来!   董晴暗暗后悔,可想到逢纪说的那些话,她又无法离开。   能给袁旭惹些麻烦,张霜再难应付,也要试上一试!   嘴角一撇,董晴说道:“好心提醒,却遇见个疯……”   张霜脸色一片阴沉,后半句董晴没敢说出口。   “很快将有人前来擒拿你等,还不离开莫非等死?”被张霜瞪的浑身发冷,董晴强自镇定,说出逢纪教她的话。   张霜一愣:“擒我等作甚?”   “五弟惹了大祸,你等乃是与他相近之人。”见张霜吃惊,董晴不由心生得意:“你猜擒你等作甚?”   “我等居于街市,素日与人也无往来……”   “是我发现你等行踪,向审配告发……”   “贼婆娘!”董晴先是告发,尔后跑来传信,摆明存心挑衅,张霜顿时心头火起。   跟着张燕做了多年黄巾贼,又历经他与袁家相互攻伐,张霜早养成了火爆脾性。   被人挑衅,她如何能忍?   她抬脚就要踹向董晴。   逢纪并未告诉董晴她会动手,张霜一抬脚,吓的她连着退后两步。   捂住小腹,董晴撒泼着喊道:“你敢踹我?我腹中已有袁家血脉!”   张霜当然不敢得罪袁家,收起脚跨步上前,一把揪住董晴头发。   惨嚎一声,董晴被她扯翻在地。   双腿一迈骑到她的身上,张霜抡起双臂左右开弓,连着搧了十多巴掌。   俏丽的脸庞顿时红肿,董晴哭嚎着想要挣脱。   张霜毕竟出身军旅,以往虽是不上战场,膀子却比一般女子力气大了不少。   正在气头上,她哪容董晴起身?   听到外间传来董晴的哭嚎和清脆的耳光,念儿连忙跑了出来。   “张夫人,不可再打。”念儿在一旁急的直跺脚:“若是打坏了,又给公子招惹祸事!”   虽是暴怒,张霜却未失去理智。   起身一旁,她揪着董晴头发将之拽起。   “滚!”又是一记清脆的耳光,张霜将她搡出门外。   踉跄着撞出房门,董晴一跤摔在地上。   秀发散乱,脸颊红肿,她已被打的没了个人样!   驾车御手见状,连忙上前搀扶:“夫人,这是怎了?”   “问这许多作甚?还不扶本夫人上车?”在张霜那里受的窝囊一股脑发在了御手身上,董晴冲他咆哮着。   御手连忙将她扶起,搀上马车,驾车一溜烟的走了。   离张霜住处不远,另一辆马车的车帘放下。   坐在车内,袁尚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他对面的逢纪则是捋着胡须,一副志得意满奸计得逞的神态。   “逢公妙计,怎知董晴必将挨打?”   “董晴恨五公子入骨,二公子前往上蔡,她早将罪责记在五公子头上。得知可奚落五公子相近之人,她又怎肯放过?”   袁尚嘴角一撇:“董晴也是个伶俐人儿,却又怎逃得出逢公谋算!”   “张霜虽为张燕侄女,却是由他一手养大。看惯沙场征伐,她的火爆脾性早已养成。董晴挑衅,她又如何可忍?”   “显歆将回,父亲已是不计罪责,审配怎肯擒获张霜等人?”   “若与五公子牵连,他自是不会前来。可张霜打了董晴,董晴腹中又有二公子血脉……”   说话时,逢纪的表情很是古怪。   袁尚顿时明白,逢纪谋算审配,并非直接牵涉袁旭,而是绕了个大弯儿。   自徐州返回,袁旭所犯过错早被抹去,即便责罚也是不会太重。   张霜等人并未前往上蔡,说她们参与劫夺甄宓更是牵强。   然而打了董晴,事情则是大有不同……   马车并未离去,袁尚、逢纪还在观察张霜等人住处。   没过多会张霜走了出来。   她朝左右看了看,见无异状返身招呼念儿、祝夫人出了房门。   袁尚有些紧张的攥了攥拳头。   逢纪微微闭起眼睛捋着胡须,好似根本不在意她们能否逃脱。   “莫要走脱她们!”张霜等人走出没几步,街道尽头传来一声暴喝。   一队袁军跑向她们,将她们团团围住。   目睹张霜等人被擒,袁尚放下车帘,向御手吩咐道:“回去!”   御手应了一声,驾车往袁家去了。   逢纪嘴角勾出笑容,他知道,审配多半已逃不出掌心! 第185章 有些过于简单   袁绍坐在屋内,袁旭垂手立于他面前。   “回来了?”   “孩儿回来了!”   “还知道回来!某以为你已留在徐州入赘刘家。”   “不敢欺蒙父亲,险些如此!”   “混账东西!”袁绍眼睛一瞪:“袁家子嗣岂可入赘!果真如此,你也不必返回邺城!”   “张飞逼婚,幸而刘备斡旋,孩儿也是抵死不从……”   “还抵死不从……”袁绍说道:“罢了,你也受了不少委屈,今日便不再训诫。”   “谢父亲!”袁旭连忙谢了。   “你那岳父如何?可还安好?”   “回禀父亲,刘备安好,只是……”   “只是什么?”   “他已悔了!”   “悔了?”袁绍眉头一皱:“悔什么了?”   “悔婚……”   “你……”指着袁旭,袁绍叹了一声:“定是你从中作梗,以致刘备悔婚!”   “孩儿哪有这等能耐……”   “你能耐大着。”袁绍摆了下手:“不在邺城这些日子,你母亲想你想的紧。去向她问个安吧。”   “诺!”袁旭应了一声。   他正要离开,屋外传来卫士的声音:“启禀袁公,审配求见。”   “孩儿告退!”袁旭再度行礼。   “唤他进来!”袁绍吩咐卫士。   审配出现在门外,恰好挡住袁旭去路。   “五公子请留步!”   袁旭一愣,回头看向袁绍。   “莫非显歆又惹出祸事?”袁绍脸色有些难看。   “并非五公子!”审配向袁绍行了一礼:“乃是公子身边之人。”袁绍问道:“显歆,你身边何人有此能耐竟可惊动正南?”   不知张霜等人被擒,袁旭也是一脸茫然。   “敢问五公子身边可有个祝公道?其妻乃是张燕侄女。”   “有!”袁旭应道。   “袁公!”审配对袁绍说道:“祝公道之妻张霜,昨日痛殴董晴。”   一巴掌拍在桌上,袁绍怒道:“显歆!你可知晓董晴已有身孕?”   张霜打了董晴?   袁旭也吃了一惊。   “敢问审公,此事因何而起?”袁旭问道。   “袁公!”审配对袁绍说道:“此事某已查明,与五公子确无干系!”   审配证实袁旭并不知情,袁绍脸色好看一些。   “董晴不知何故,前往张霜住处……”   审配才开始讲述案情,袁旭就问道:“依审公之言,董晴是在张霜住处被打?”   “正是!”   向袁绍一礼,袁旭说道:“父亲明鉴,孩儿虽是不知原委,却可料定,董晴乃是前去讨打!”   “混账!”袁绍怒道:“她腹中已有你二兄骨血?”   “父亲明鉴!”袁旭说道:“董晴去了张霜住处,二人应不相熟,她却因何而去?”   袁绍和审配都愣住了。   审配已查问清楚,张霜和董晴以往并未谋面。   俩人应该没有宿怨!   明明没有冤仇,却会大打出手……   若非董晴挑衅,又怎致于此?   袁旭为张霜辩解,心底却觉着哪里不太对。   事情再简单不过,只听审配所言,便可判明是董晴前去挑衅。   审配之所以禀报袁绍,无非因董晴乃袁熙小妾,而张霜则是张燕侄女。   俩人身份敏感,他不便处置……   为张霜辩解,袁旭根本不用耗费多少心力,甚至捏着半张嘴,都能说出一千条张霜无过的理由。   他只是觉着,此事好似太简单了些。   简单的让人一眼就能看明白,才是真正反常的地方!   “董晴寻张霜做甚?”冷静下来,袁绍说道:“张燕又岂是她可招惹?才入袁家就惹出祸事,董晴也是个让人不消停的。某自会让夫人将她禁足,好生管教!至于张霜,显歆所言不差,训诫两句便可放了!”   “诺!”审配应声退了出去。   “显奕不在,连他小妾也要惹些事端!”目送审配离去,袁绍说道:“莫非觉着某好欺不成?”   “父亲息怒!小辈之事,无须桩桩件件挂心……”   “不挂心!”袁绍一瞪眼:“若某不挂心,你等早已手足相残?”   “你也去吧!”袁绍摆了摆手。   袁旭应声退出房间。   出了房门,袁旭小声向卫士问道:“可见审公往何处去了?”   “审公应是往外院去了!”   没做任何耽搁,袁旭快步追了上去。   张霜打了董晴并非大事,袁旭只是没想明白,董晴因何去寻张霜?   从张霜口中肯定问不出个所以然。   她只顾打人,哪里会考虑太多?   去问董晴?   更是没有可能!   袁熙与他作对,身为小妾,董晴当然不会向他说出实情!   更何况她还恨袁旭入骨……   一路追赶,快到外院,袁旭都没见着审配。   另一条路上,审配正快步行走,一个人迎了上来。   “审公留步!”迎上来的是个卫士,向审配一礼:“三公子请审公前去说话。”   “三公子?”   “正是!”   才去见了袁绍,袁尚就差人半道请他,实在太巧了些!   心底疑惑,审配又不便推辞不去,只得对卫士说道:“请引路!”   卫士侧身一旁,待审配走过,陪他走向袁尚住处。   到了地方,卫士先一步走向门口。   “启禀三公子,审公请到。”   “请审公入内说话。”屋里传出袁尚的声音。   审配来到门口,向袁尚行礼说道:“审配见过三公子!”   “审公何须多礼?”见他来了,袁尚连忙迎出,牵起他的手说道:“贸然请审公前来,乃是有一要事告知。”   疑惑的看着他,审配问道:“敢问公子何事?”   “来人!”袁尚并未回应,而是向门外招呼一声。   一个卫士进入屋内。   见了站在眼前的卫士,审配一愣。   此人方才还在袁绍门外,此时竟在袁尚住处?   “说吧!”袁尚向卫士吩咐道:“将你知道的都告知审公。”   “方才五公子询问审公去处,小人不敢不答,已是告知。”   “显歆因何追赶审公?”   “小人不知,只知五公子面色不善。”   袁尚摆了下手:“你且去吧!”   “诺!”卫士躬身抱拳退出门去。   “敢问审公,可曾得罪显歆?”卫士退出,袁尚关切的向审配问道。 第186章 早就等着这天   袁尚问他有没得罪袁旭,审配满心不解。   “公子何意?”   “显歆面带怒容,审公必是做了他难以忍受之事。”   审配愕然。   “某并未得罪五公子,只是前去向袁公呈禀董晴被打一事……”   “打董晴者乃是何人?”   “五公子随从祝公道之妻、张燕侄女……”   “惹了大事,审公尚不自知!”袁尚说道:“显歆寻你,必是要讨个计较!”   “呈禀之时,五公子也是在场……”   “向父亲呈禀,显歆即便恼怒,又怎会有半点表露。”   袁尚的说法,并没能让审配彻底信服。   捏着下巴,审配依旧满脸疑惑。   “审公莫非忘记,为一甄宓,显歆竟可违逆父亲?”   提起甄宓,审配陡觉心惊。   袁旭劫夺甄宓,过程他并不清楚,他却知道百余护送袁军自此失去踪迹。   审配不蠢,他当然知道那些袁军哪里去了。   “某不知显歆心意,只是觉着他寻审公,好似……”   “多谢公子提点!袁公令某行事,不便耽搁,还望公子见谅!”   没等袁尚把话说完,审配提出告辞。   来到此处他已觉着古怪。   袁尚提醒留意袁旭,更让他感到不宜久留。   袁旭当初劫夺甄宓,追根究底是因袁家兄弟争权夺利!   对袁绍忠心耿耿,审配当然不愿轻易涉足其中。   “既是如此,某不强留!审公若有所需,只管知会。”   道了声谢,审配退出房间。   他才离去,逢纪从内室走了出来。   “逢公,审配好似对某并不信任!”   “公子何须焦躁?”逢纪说道:“我等须再做些事情,方可定论!”   “何事?”   “有个人该死了!”逢纪冷冷说道:“此人不死,审配如何信服公子?”   “何人?”   “董晴!”   袁尚吃了一惊:“董晴怀有二兄骨肉……”   “成大事者,岂可介意儿女之事?”逢纪冷冰冰地说道:“二公子知晓,也是不会责怪公子!”   “可否待到孩儿出生……”   问话时袁尚很没底气。   董晴怀有身孕不久,待到孩子出生,至少已是几个月之后。   逢纪看着他没有言语。   已是明白话说差了,袁尚叹了一声说道:“听凭逢公为之!”   “公子行事果决,必成功业!”逢纪行了一礼:“既是如此,某且告退!”   目送逢纪离去,袁尚心里依旧七上八下。   董晴虽是小妾,她腹中怀着的却是袁熙的孩子。   杀了她,等同将袁熙的孩子一并杀死!   袁旭离开之后,袁绍令卫士将郭图请来。   郭图口滑舌甜,从不当面顶撞袁绍,很得他的欢心。   请郭图前来,袁绍有件极其紧要之事,须在召集众人做出决断之前,先寻个人商议。   坐在屋内,郭图神态谦恭,并未急于说话。   尚未弄清形势,他当然不肯轻易表态,以免得罪袁绍。   “某击破公孙瓒,显歆收伏张燕,河北兵势正盛,曹操却盘踞兖州以南、豫州等地,挟天子以令诸侯,实为心腹大患!”   “袁公欲要讨伐曹操?”郭图愕然。   袁绍点了点头。   郭图行礼说道:“河北军力雄厚、人才济济,岂是曹操可比?袁公挥兵南下,正是顺应天意,我等只盼此日早些来到!”   “公则以为可行?”“河北僚属,无不期盼袁公长驱直下,占据洛阳,迎天子以振汉纲!”   “僚属众多,某与公则却是最谈得来!”袁绍淡然一笑:“明日廷议,某再询问众人。”   “某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拍了袁绍一通马屁,郭图面露迟疑。   “公则又非外人,何须拘谨?”   “五公子……”   “显歆犯下大错,自徐州回返。死罪可免,活罪却须受上一受……”   郭图与袁谭相近,又怎肯得罪袁旭?   本意并非如此,袁绍此言一出,他顿时吃了一惊。   “袁公明鉴,某并非此意!”   “若非此意,公则有何计较?”   “五公子击破张燕,为袁家立下大功,赏犹未赏,若要惩戒……”说到一半,郭图话锋陡转:“世人并不知晓嫡庶争婚,袁公若是惩治,反有欲盖弥彰之嫌!”   “老奸巨猾!”袁绍浮起一抹笑容:“说吧,你是何意?”   “可请五公子参与廷议,捎带论功行赏,方显公正!”   “显歆乃是庶子……”   “有能者,何论嫡庶?”   看着郭图,袁绍露出一片困惑。   过了片刻,他向门外吩咐道:“传令显歆,明日一早参与廷议!”   张夫人住处。   袁旭站在屋内,张夫人则低头做着发冠,看也不看他一眼。   “母亲……”   “你还知有母亲?去了徐州,回邺城做甚?”张夫人语气很是不好。   “得知有了同母兄弟,孩儿特意回来看看!”   “母亲!”张夫人没理他,袁旭凑上前说道:“为兄长者,该为兄弟做些什么才是?”   “莫再惹事,以免教坏了你家兄弟。”张夫人翻了他个白眼。   “哪能……”袁旭咧嘴一笑。   先前恨的咬牙切齿,想着袁旭回来,必将好生责罚。   真的见了他,张夫人满肚子怨气顿时不知哪去了。   “今晚是回去吃饭,还是在母亲这里凑合吃了?”故意板着脸,张夫人问道。   “在此处吃吧。”袁旭说道:“孩儿也是想念母亲,多陪伴一刻便是一刻!”   “口滑舌甜,人却是贱的紧!”张夫人戳了下他的额头。   吃了晚饭,袁旭回到住处,天色已是很晚。   “公子!”才进院子,孟泰就迎了上来:“袁公与审配差人前来。袁公知会公子,明日一早前去廷议。审配则是请公子午后接回张霜等人。”   “廷议?所议何事?”   “不知……”   孟泰不知,袁旭当然不会追问。   他心底却有种不是太好的感觉。   已入初夏,若无意外,袁绍应将谋划进攻曹操。   寻常廷议,所议之事多会简单透露给传话之人,让议事者先有个准备。   来人没向孟泰透露,可见事情非同小可!   “明日你去接回张霜等人,将她们安置于此。”吩咐了孟泰,袁旭抬脚进屋。 第187章 只是换个说法   朝阳初升,邺城迎来崭新的一天。   集市上,商铺纷纷开门迎客,往来货卖的人们彼此交换各自所需。   喧嚣如旧,兴盛如昨。   城内袁家,气氛却是与往日不同。   议事厅内,袁绍端坐首位,河北僚属分立两侧。   “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丧失伦常,不遵君父,天人共弃。”袁绍环顾众人:“某欲伐之,尔等以为如何?”   已与袁绍做过商议,郭图当即起身:“袁公新近击破公孙瓒,正值兵势强劲,理当顺应天意民心,南下击曹。救出当今陛下,拯万民于倒悬!”   袁绍尚未说话,厅内一人起身说道:“万万不可!”   此人开口,袁绍脸色顿时不好。   厅内末位的袁旭,也向说话之人看去。   起身之人鬓角现出些许银发,少说也有四十开外。   生的相貌敦厚,袁旭却看出他目光敏锐,眸中闪烁睿智的神采。   除了睿智和敏锐,他脸上还流露着倔强。   正是骨子中流出的倔强,让袁旭觉着,他一定不招袁绍待见。   袁旭若知道阻止出兵之人正是沮授,决不会觉着奇怪。   沮授若非耿直,也不至于来到河北多年,始终不受袁绍重用。   “则注有何见地?”   袁绍一语出口,立时印证了袁旭的猜测。   袁旭听出他语气中透露出不快。   沮授却好似浑然未觉:“袁公新近击破公孙瓒,将士疲敝正应休整。理当勤勉政务,劝课农耕。至于曹操,盘踞黄河以南,终难养成大患。数年之后,河北军粮丰足、将士精壮,当可大举南下一战破曹。”   “此言差矣!”逢纪走了出来向袁绍一礼:“兵法有云,十倍于敌当可围之;五倍于敌,当可剿之;一倍于敌,当可决战!曹操麾下多少兵马?当年招降之三十万青州军?陈留征召两万精锐?不足千人的虎豹骑?”   逢纪话一出口,亲近袁尚的一群僚属都是哈哈一笑。   沮授并不以为忤,出言反驳道:“曹操养精蓄锐,兵马不多,却非公孙瓒可比。”   “怎不可比?”逢纪说道:“公孙瓒坐守易京,城高池坚,麾下兵马众多。且有精锐白马义从,往年纵横北地全无敌手。那又怎样?袁家大军一至,公孙瓒还不是落个焚身而亡?公孙续也遭屠各砍去头颅!我袁家气势正盛,某以为此时出兵,恰是时机!”   “显甫,你如何看?”沮授还想再说,袁绍向在坐的袁尚问道。   “父亲若决定出兵,孩儿必当身先士卒!父亲若决定缓图,孩儿也将劝课农桑!”   “废话!”袁绍瞪了他一眼,随后看向袁旭。   早知他有心出兵,袁旭当然不会蠢到出言顶撞。   “显歆……”   “父亲!孩儿赞同出兵!”   袁旭此言既出,厅内众人全都看向他。   “用兵绝非小事,须寻个由头,做些筹谋方为上策。”袁旭说道:“贸然出兵,怕会师出无名!也是太过仓促!”   “说说!”袁旭赞同出兵,袁绍已是心中欢喜,连忙让他说下去。   “公孙瓒诛杀刘虞,乃残害皇亲,犯下大逆之罪。父亲将之击破,可献表陛下,报凯奏捷。曹操对父亲早有忌惮,自不允使者觐见,父亲便可奏表天子,参曹操个阻拦朝奉之罪。”   袁旭所说正是沮授想说却没说出口的。   看着袁旭,沮授满脸愕然。   同样的话,若是从他口中说出,袁绍决然听不入耳。   从袁旭口中说出,袁绍却听的心满意足,不住点头。   “甚妙!甚妙!”生怕找不到机会巴结袁旭,郭图说道:“五公子此计可行,袁公理应参详!”   “某已心知,显歆继续!”朝郭图摆了下手,袁绍脸色好看了许多。   “召集大军须有时日。筹措军粮、调拨精锐、分派战马、兵械,均非一日可成。”   袁旭说的越多,沮授越是心中惊叹。   阻拦袁绍用兵之时,他便是想到了这些理由。   只是话还没有说出,气氛就已不对。   再看袁绍。   面露微笑、脸色和缓,显然对袁旭之言深为赞同。   “大军筹措,袁家又怎可给曹操喘息之机?”本就是采用了拖延战术,袁旭却说的好似十分紧迫:“应在筹备之时,调拨少量兵马袭扰曹军。”   “如何袭扰?”袁绍听的有滋有味,连忙追问。   “调兵进军黎阳,于黄河北岸修造舟船,以备渡河之用。同时,分派少量精骑袭扰曹军,使之不得安宁。曹军疲于奔命,我军却以逸待劳,待父亲兴起大军,必可一战破之!”   “妙哉!妙哉!”郭图配合着说道:“若依五公子之计,定可大破曹操!”   袁旭提的计策,厅内众人大多都是赞同。   郭图不遗余力的追捧,却让许多人心生反感。   虽是心中不爽,众人又不便多说,也只得由他。   “则注以为如何?”看向沮授,袁绍问道。   “若依此计,当可用兵!”   “力阻用兵,显歆一番话,却让则注改了主意!”   “五公子谋略,非常人所及,某心中拜服,绝非虚言。”   沮授自从投了袁绍,从不服软。   竟会说出这些话来,袁绍也很是得意。   虽说镇住沮授的不是他而是袁旭,却终究是袁家之人。   更重要的,袁旭是他的儿子!   “依了显歆之言!”袁绍说道:“众人听令。”   “曹操无德,某欲伐之。发出使者前往许昌,向陛下奏报击破公孙瓒大捷。颜良领军三千,待使者觐见不成,即刻发兵黎阳。文丑率军三千,屯扎延津,筹办舟船,发起骑兵袭扰曹操!”   “可还有话要说?”下了命令,袁绍向众人问道。   “父亲!”袁尚说道:“使者人选,孩儿可举荐一人。”   “何人?”   “显歆口才了得,智虑非常,可为使者!”   “决然不可!”袁尚话才说完,当即有人反对。   反对的正是沮授!   袁绍在内,所有人全都看向他。   “正因五公子口才了得、智虑非常,才不可前往许昌。”   “因何?”袁绍问道。 第188章 还不到赏的时候   “计出五公子,曹操并非蠢人,岂会不知?”   看向袁尚,袁绍脸色已是不好。   “父亲明鉴!”袁尚连忙说道:“孩儿认为显歆智虑过人,定可与曹操周旋,并无他意!”   “三公子此言欠妥。”沮授打断了他:“使者前往许昌并非为见陛下,只为见不着陛下。五公子前去,倘若浅求辄止,曹操必将起疑。若是力求,曹操或会将计就计,袁公谋划难成。”   “显甫无心,此事不提,使者另择他人。”见袁尚下不了台,袁绍从中拉了个圆场。   以往廷议,诸人意见时常不合,吵闹不休,令他烦不胜烦。   召袁旭参加廷议,反倒进展的很是顺利。   袁绍也不愿再如往日,闹的不欢而散。   做出攻伐曹操的决定,袁绍说道:“正南留下,其余人等可先行散去。”   离开前厅,袁绍与审配一前一后进了后园。   “昨日公则提议,应予显歆赏赐。某寻思着,待使者自许昌返回再做计较。正南以为如何?”   “袁公思虑周祥。五公子虽击破张燕,却违拗袁公劫夺甄宓。外人不知,河北僚属却有知晓。此时犒赏确非上佳!”   袁绍点了点头:“公则近来不知在想些什么,昨日撺掇某赏赐显歆,今日廷议之上也是上蹿下跳,一力讨好……”   “袁公莫非不知公则?”审配笑道:“智虑虽有,却擅巴结之事。见五公子受宠,他又怎会毫无作为?”   摇了摇头,袁绍说道:“这个公则,稍留些心思征讨曹操,某也可多给他分派些实务。”   “公则虽擅钻营拍马,却非一无长处。”审配说道:“对袁公也是忠心不二,若有差事,分些给他并无不妥。”   “河北僚属,唯汝最为刚正,话也可说到点上!只是太过刚直,非弯则断啊!”袁绍说道:“你这脾性,日后也须改改。”   “袁公教训的事!”审配应道。   廷议之上被沮授抢白,袁尚满心羞恼。   回到住处,他脸色铁青向卫士吩咐道:“请逢公前来!”   逢纪当时也是在场,袁尚遭抢白时,他并未声援。   廷议散去,逢纪未招呼袁尚,径直离去。   吩咐了卫士,袁尚正要坐下,屋外卫士说道:“启禀公子,逢公求见!”   正要寻他,逢纪便来了!   袁尚忙说道:“有请!”   进入屋内,逢纪行了一礼:“敢问公子因何提议五公子前往许昌?”   “曹操对河北早有觊觎之心,父亲也意图南下讨伐,推举显歆,乃因他去了许昌,曹操必不容他。”   “显见公子并不了解曹操。”   “此言何意?”   “曹操虽对河北有觊觎之心,却是爱才如命,怎肯加害五公子?”   “可是……”   “莫非公子以为,曹操会因五公子乃袁家之人,便痛下杀手?”   袁尚点了点头。   “五公子手无实权,虽有建树,终究只是庶子!曹操素有招贤之心,且送个人情于他。日后若有机缘,或可招揽。”   锁紧眉头,袁尚没有说话。   他还是想不明白,袁旭是袁家的人,曹操即使爱才,又怎肯留下祸患?   “今日廷议,公子如此,袁公已是不快。某若再言,必遭猜疑!而今最紧要的,还是招揽审配。”   “若杀董晴,父亲一旦知晓,我二人都是吃罪不起!逢公可否思虑周祥?”   “既是要杀,因何让袁公知晓?”   “后宅之中,父亲莫非没有眼线?”   “若与公子无干,袁公又能如何?”   看着逢纪,袁尚顿觉迷茫。   “公子莫再理会,此事某自有安排。”逢纪拱了拱手:“某且告退!”   送逢纪出门,袁尚还是心存忐忑。   廷议散后,袁旭追上沮授。   “沮公!”   沮授停下脚步,回头问道:“五公子有何见教?”   拱手一礼,袁旭说道:“某有一事,欲向沮公讨教!”   “公子请讲!”沮授回了一礼。   “沮公以为与曹操开战,袁家须做多久筹备?”   “以公子之见,当做多久?”   “一年!”   沮授摇了摇头。   “此处非说话之地,可否请沮公前往鄙舍一叙?”   迟疑了一下,沮授最终还是说道:“公子相邀,怎敢不从!”   与沮授返一同回住处的路上,袁旭一直向他讨教用兵之道。   他在廷议上的表现,已令沮授叹为观止。   得到袁绍与大多僚属认可,袁旭不仅没有半点浮躁,反倒向他讨教用兵之道。   对袁旭,他瞬间又多了几分好感。   袁家诸公子,矛盾浮出水面。   争权之势已成,沮授并不愿牵连其中。   袁旭请他时,他还心存顾虑,走没多远,顾虑已是全消。   “沮公想法,与某竟是不谋而合?”进了小院,袁旭说道:“只是沮公以为应做长久谋算,某却认为可尽速伐之,当有不同。”   “公子试想。”一路与袁旭讨论征伐曹操,沮授已是放开:“我军夺取黎阳,于黄河岸边修造船只,仅以少量兵马袭扰,对曹操可造成多少困扰?”   “既是如此,沮公廷议之上因何不说?”   “公子已是说服袁公,某再说,岂非多此一举?”   “可是……”   “以公子之计,至少可拖一年半载。”沮授说道:“倘若依着郭图、逢纪,袁公不日便将兴兵讨伐曹操。”   “一年半载?”袁旭摇了摇头:“怕是三个月都拖延不到。”   “此话何解?”   “父亲新近击破公孙瓒,又收伏张燕,兵势正盛、信心满满,岂会把曹操放在眼中?”   沮授锁起眉头。   廷议之时,袁绍向众人询问可否进击曹操,沮授那时便已看出,他早有出兵打算。   出言阻止,无非认为贸然出兵并无胜算。   与沮授长谈,袁旭发现许多用兵之法都是他未曾想过,越发觉着击破张燕只是侥幸。   回到邺城之前,袁旭做了个决定。   袁绍待他有父子之情,他就不能对袁家将面临的大难充耳不闻。   官渡战事一旦爆发,他面对的不再是张燕,而是雄才大略的曹操。   曹操麾下幕僚众多、猛将如云。   与一代枭雄为敌,他有几成胜算? 第189章 不紧张冒什么汗   送走沮授,袁旭在墙壁上画了一些线条。   线条连接成片,形成一幅战略地图。   赶回邺城的路上,他曾探查过青州地形。   所经之处,尽在他的脑中。   袁绍决定发兵,曹操必将做出应对!   青州,会是曹操对河北形成夹击之势的关键。   官渡之战成败的决定因素,袁旭并不是不知道,大规模战争尚未爆发,不久之后双方也只是小规模摩擦。   考虑乌巢等事,实在太早。   战争前期,掌控青州局势至关重要!   “公子!”门外传来李疆的声音:“念儿姑娘回来了!”   袁旭看向门口,念儿、张霜以及祝夫人在李疆的陪同下站在外面。   “都进来说话。”他离开画着地图的墙壁。   念儿等人纷纷进屋。   “受苦了!”向仨人道了声受苦,袁旭对张霜说道:“某回邺城,才去拜见父亲,便得知你将董晴打了。”   “她挑衅念儿姑娘,又说揭发我等……”   “揭发?揭发什么?”袁旭打断了她。   “说我等是公子同谋!”张霜一脸不忿。   “父亲召某返回邺城,罪责自是消除,何来同谋一说。”袁旭说道:“若公道等人来此,或会将其诛杀以儆效尤。你等只在城内,父亲有心遮掩,必不致牵连,何人敢将此事闹大?”   “我等又不知晓公子回返。”张霜撇了撇嘴。   “邺城纷繁复杂,你等不可久留。”袁旭吩咐李疆:“明日一早,护送她们前往蓬莱。”   李疆迟疑着说道:“长公子之前是要我与孟泰……”   “孟泰在此,你无须担心。”   “公子要赶奴婢走?”念儿杏眼睁的溜圆,惶恐不安地说道:“奴婢不给公子惹事,留在公子身边,也可缝缝补补端茶送水!”   “邺城还能缺了仆从?”袁旭打断她:“某有要事,你在此处只会掣肘。不许胡闹,明日便赶往蓬莱!”   念儿眼圈儿一红,却没敢哭出来。   她印象中的袁旭,从未这样凶过。   为了赶他走,甚至说出不缺仆从这样的话来。   袁家伙房。   几个伙夫抬着成筐的蔬果、生肉,进入后院。   他们进去不久,袁康负着手走了进来。   “四公子!”见他来了,伙房的人纷纷行礼,却并不见得有多恭谨。   袁康也是庶子,在袁家身份并不显赫。   他已习惯袁家上下的态度,倒也不太在意。   “都是送给谁的啊?”看着灶台上摆放的餐桶,他很随意的问了一句。   “这些是送给袁公的,这些是夫人的……”伙房管事一一给他介绍。   虽是庶子,毕竟是袁绍的儿子,管事也不愿得罪他。   袁康漫不经心的点着头。   “这些是送给董夫人的。”   管事介绍到仅摆着两只陶罐的餐桶,袁康眼睛一亮问道:“哪个董夫人?”   “二公子的妾室。”   揭开陶罐盖子,扑鼻的香味迎面而来。   罐子里的粥熬的稀烂,闻着香味,就让人胃口顿开。   “妾室也吃这么好?董夫人比我家母亲伙食还胜些。”   “四公子或许不知,董夫人不知犯了什么过错,被夫人禁足,伙食却置办的不差。”   “某途经此处,只是过来看看!”盖起盖子,袁康说道:“听闻进了些西域瓜果,稍后给某置办些!”   “四公子放心,晚些就给送去。”   “不耽搁你等做事,某且走了!”   “公子慢走!”   送袁康出了门,目送他背影走远,管事撇了撇嘴。   “选些残了的瓜果,晚些给四公子送去。”进入伙房,他向仆妇们吩咐道:“将各宅餐食也都送了去。”   十数名仆妇各自提着餐桶离开伙房。   给董晴送饭的仆妇,走到半路停了下来。   她左右看了看,见路上没人,迅速钻进一旁树丛,揭开陶罐盖子,往里面撒了些什么。   做完这些,她提着餐桶又走了出来。   心理素质稍差或首次做见不得人的事,大多会显现出紧张。   提着餐桶,仆妇走路比先前匆忙了许多。   “站住!”正走着,两个卫士拦住了她。   “做什么去?”打量着有些紧张的仆妇,一个卫士问道。   “给董夫人送餐。”   “送的什么?”   “山菇肉糜、鸡脯米羹。”   “打开看看。”   仆妇迟疑着没有动手。   卫士上前抢过餐桶,瞪了她一眼打开盖子。   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卫士深深嗅了嗅。   盖上盖子,他嘀咕道:“二公子小妾吃的都是如此之好!”   “走吧!”觉着没什么,另一个卫士摆了下手。   仆妇应了一声,抬脚就要走。   “等下。”揭开盖子的卫士唤住了她。   停了下来,仆妇动也不敢动。   绕着她走了两圈,卫士问道:“你很热?”   额头上冷汗涔涔,仆妇说道:“在伙房做事,定是热的。”   “在伙房出汗倒也罢了。天也不甚热,出来见了风,汗应是干了吧?”   “奴婢体虚……”   “怕是心虚!”卫士眼睛一瞪:“说!究竟做了甚事?因何冷汗直流?”   “没!真没做甚!”额头冷汗更密,仆妇极力辩解。   “容某搜上一搜!”拦住她的卫士并没打算就此作罢。   “罢了,罢了!”另一个卫士上前打着圆场:“和一仆妇计较什么?又非给袁公、夫人送饭。容她过去便是,难不成还会有人害二公子小妾?”   警觉的卫士想了想,同伴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董晴只是袁熙小妾,谁闲的没事去害她?   又打量了一遍仆妇,卫士摆了摆手:“去吧!”   仆妇谦恭的向两名卫士道了几声谢,提起餐桶往前去了。   打圆场的卫士说道:“此妇生的丑陋,兄弟莫非也想摸上一摸?”   “总觉着古怪!”拦阻仆妇的卫士说道:“若非心中惧怕,她因何浑身冷汗?”   “妇人而已,又能有甚?”拍了拍他的肩膀,另一个卫士说道:“再过片刻我二人便可交接,到时哥俩饮上两盏。”   看着已经走远的仆妇,心生狐疑的卫士还是觉着哪里不太对劲。   人已走远,再叫回来也是不太可能。   揣着怀疑,他与同伴继续沿小路巡视。 第190章 莫名其妙成了主谋   仆妇将餐桶送到董晴住处,逃也似的离开。   她很清楚在做什么。   董晴一旦中毒,必将牵扯到她的头上。   要她下毒之人,她又不敢回绝。   好在后路已有安排,只要快些离开袁家,自此远走高飞,再没人可奈何她!   飞快的往外院走着,她不时回头望上一眼。   沿途遇见人,她也是把头一低匆匆走过。   袁家太大,仆妇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出了正门。   才转过街角,一个人影出现在她眼前。   “跟我来!”人影招了下手。   看清那人正是曾为她解围的卫士,仆妇想也没想,跟着他钻进一条小巷。   吃了餐食的董晴,很快便觉着腹痛难忍。   腹中剧烈绞痛,她额头满是冷汗,倒在地上翻滚哀嚎。   侍女已去延请医者,却没人知道该如何缓解她的疼痛,只能焦虑的等着医者快些来到。   不到半炷香,审配奉命进入袁家。   软禁董晴的小院,袁绍铁青着脸,审配低头立于他身旁。   “身在后院怎会中毒?”   “已差人查探,乃是伙房送来餐食。”   “日防夜防,自家后院却是出了这等事!”袁绍冷冷地说道:“今日可杀董晴,明日便可毒杀某。何人所为,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袁公放心!”审配应了,领着一队卫士直奔伙房。   大约又过小半炷香。   袁家伙房。   管事与一众伙夫、仆妇跪伏在地,一个个浑身筛糠般的哆嗦,头也不敢稍抬。   “给董夫人送去餐食者何在?”审配冷冷的问道。   “送了餐食,便没见她返回。”   “此人来到伙房多久?”   “不过半月……”   “四处搜寻。”审配向卫士吩咐道:“定要将此人找出!”   几个卫士应声退出。   瞪着跪在面前的管事,审配接着问道:“还有何人来过伙房?”   管事哆嗦的连说话都不是十分利索:“四公子曾来过!”   “四公子?”审配一愣。   袁康曾被袁谭暴打。   虽说不知原因,审配却能猜出八九分。   袁绍诸子,以袁康最擅惹事,结交的剑客豪侠也是最多。   此人有个秉性。   心狠手辣,为了利益,即便是亲兄弟也绝不手软!   他的嫌疑确实最大!   可转念一想,袁康并没有理由杀害董晴。   除非他受人指派。   “尽数看押,一个也不许走脱!”审配转身离开伙房。   得到审配回禀,袁绍抓起桌上茶盏,猛的摔在地上。   气的浑身哆嗦,袁绍说道:“无须再查,定是显庸所为!”   “袁公!尚难定论!”审配劝道。   “还有什么难以定论?显庸向来手毒心狠,哪里像是某的儿子?”   审配没敢吭声。   “将显庸擒了!”袁绍嘴唇哆嗦着:“允你用各种酷刑,定要撬开他的嘴!”   “袁公,这……”   “某没有这样的儿子!”   不敢多说,审配应声退出。   内宅闹的沸沸扬扬,袁旭很快得到消息。   “董晴如何?”他最先问的便是董晴。   董晴腹中还有胎儿,他实在想不明白,究竟何人会向孕妇下手。   “医者用了药,生死未知。”探明情况前来回报的孟泰答道。   “何人所为?”   “说是四公子。审配已奉袁公之命将之擒获。”   袁康追随袁尚,与董晴素无瓜葛,他怎会谋害袁熙的小妾?   袁旭觉着,这件事里必有文章。   “此事与公子无关,公子无须记挂。”   “不!”袁旭面色凝重:“不仅有关,还有大关联!只是究竟关联在何处……”   孟泰没再吭声。   他虽未见识过袁旭的能耐,却从李疆那里听了不少。   五公子说有关,必定有着关联!   “再去探查!”袁旭说道:“任何细节也莫疏漏,有任何变故即刻回报!”   “诺!”孟泰应声离去。   天色渐晚,邺城监牢一间单独的牢房。   袁康握着木栅,脸贴在栅栏缝中向外喊道:“来人啊!某要见审公!某是冤枉的!”   没人理他。   袁家庶子,地位本就不高。   沦为阶下囚,袁绍也已发话可采用任何酷刑,他并不比任何囚犯拥有更多的特权。   看押他的差人当然不会把他放在眼中。   喊到嗓子发干,见没人理他,袁康用力晃动着木栅,扯着嗓门嚎了起来:“来人啊……”   “叫什么叫?”一个差人走了进来,站在栅栏外,抡起棍子朝他手上敲了下去!   手指被棍子狠狠敲了一下,袁康触电般的收了回去。   “阁下!阁下!”虽是挨打,他却腆着脸赔笑说道:“烦劳告知审公,某有话要说。”   “审公是你想见便能见的?”差人一瞪眼。   “若阁下相助,某定有厚报!”   “厚报?到了此处,你拿什么报?”   “某若重见天日,必赠阁下铜钱二十贯……”   差人冷笑两声:“重见天日?袁公已是发话,无论用怎样的刑罚。也要你招出如何谋害董夫人!”   “某真没有……”   “我又不是审公,与我说这些废话没用!明日与审公去说!”差人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莫要再叫!若再吵闹,有你好看!”   差人提着棍子离去,袁康颓然坐在地上。   他始终想不明白,董晴怎么平白无故就中了毒。   他又怎会被当成主谋?   从袁尚那里得了消息,伙房新近来了些西域瓜果。   只为讨要些稀奇蔬果,无端端的却惹出这些祸事!   袁康怎能不觉着冤屈?   被投进监牢,审配根本不来见他!   满肚子冤屈,却无处可诉,他几乎完全绝望了!   审配擒了袁康,当晚上并未提审。   袁家庶子,并无地位,袁绍也已明令,可采用任何酷刑。   然而审配却很清楚,袁康虽可能有罪,终究是袁绍的儿子。   真的用了酷刑,难保不会因此埋下祸根!   先关他一晚败败火性,明日审讯,便要简单许多。   “什么人?”   审配正要脱衣歇息,外面传来一声暴喝。   紧接着,卫士跑动喊叫的声音传进他的耳中。   快步走到门口,审配向卫士们问道:“何事吵闹?”   一个卫士跑了上来:“启禀审公,方才房顶有人!” 第191章 正是决战之时   数日之后,审配依旧没查出个所以。   袁康咬死不认他知道此事。   下毒仆妇,则被发现死在城内小巷。   线索完全断了……   袁家后宅。   董晴披头散发坐在屋内。   她脸色苍白、目光涣散,完全没了往日的光彩。   医者来的及时,她性命是保住,腹中胎儿却是没了……   没了孩子,袁熙也不在邺城,她在袁家的地位一落千丈。   自从醒转,她就没说过一句话,只是默默的坐着。   伺候她的侍女不敢多问,除送来衣食,再不敢靠近半分!   “袁旭……”嘴唇微微动了动,董晴呢喃出了袁旭的名字。   来到邺城,她从不敢得罪袁家任何一人。   与她有过节的,只有袁旭。   更何况她还去找过念儿,袁旭企图杀她,也是情理之中!   邺城监牢。   袁康被关了好几日。   审配曾亲自讯问,毫不知情的他确实不知该招供什么。   董晴出事的当日,他曾在伙房出现。   仅仅只是因此,他就被抓进监牢。   袁绍下令,要审配不惜一切从他口中得到真相。   他所依附的袁尚却迟迟没有出现。   靠在墙角坐着,袁康无神的望着房顶。   他已彻底绝望。   父亲舍弃了他,袁尚根本没有救他的举动……   袁康有种感觉。   他的人生,或许会就此终结于监牢。   董晴遭人下毒,袁绍虽是暴怒,却并未耽搁调兵遣将。   前往许都的使者已经折回。   正如袁旭所料,曹操一口回绝袁家使者上表皇帝。   出兵的理由和借口都有了。   十万精兵从各地纷纷开往邺城,一场大战正在紧锣密鼓的酝酿着。   袁家调兵遣将,曹操当然不可能毫无应对。   许都城内,得到袁绍打算南下的消息,曹操连忙召集僚属商议对策。   议事厅内,数十人分两侧坐着。   一双双眼睛都看向曹操。   许多人的脸上带着担忧。   袁军新近击破公孙瓒,又收伏屯兵太行的张燕,正是如日中天之时。   曹操麾下,兵马远远不及袁绍。   双方强弱一眼便可看出。   无论幕僚还是将军,对迎战袁绍都有着担忧。   “袁绍调拨兵马,意欲南下,诸公以为如何?”曹操向众人问道。   没人吭声,就连曹操最为倚重的郭嘉、程昱、荀彧等人,也都不作应答。   深知众人对迎战袁绍有着顾虑,曹操淡然一笑:“莫非诸公以为,迎战袁绍,某必败无疑?”   “袁绍势大,理应求和。”一人起身说道:“曹公当遣一能言善辩之人……”   “向陛下奏表击破公孙瓒,袁绍便是刻意寻衅!”打断说话之人,曹操说道:“某即便乞和,他又怎会应允?”   没人再吭声。   袁绍若不是早有南下之心,绝不会轻易调拨十万大军。   “敌我兵力悬殊,也怪不得你等。”曹操说道:“你等以为袁绍势大,我军难以匹敌。某却以为,此时正是与之展开决战绝佳良机!”   众人愕然,相互看着,却并没人回应。   郭嘉、程昱等人则是一脸淡然,虽没说话,也未表露出惊愕。   “袁绍与某乃是旧识。其人色厉而胆薄,志大却智小。时常顾虑小节而疏失大义,兵马虽多,政令却是不一。”   没人打断曹操,每个人都在听着他分析战局。   “若在往日,袁绍挥兵南下,某定遣使求和。而今……”   说到这里,曹操嘴角挂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   “曹公可是想说,袁绍家事纷杂,军务也是无序?”右手边,一个头发斑白年近六旬的幕僚说道:“若以此论,曹公确有几分胜算。”   说话之人正是曹操最为仰重的幕僚之一程昱。   话虽不甚入耳,却是实情。   曹操也正是做着这样的盘算。   没等曹操开言,郭嘉说道:“袁家诸子为夺河北继任之权,明争暗斗,伤了不少元气。只是两军一旦开战,有袁绍从中斡旋,当可同心同德。”   “奉孝、仲德之意……”   “袁绍调拨兵马、修造战船,少说也须数月。”程昱说道:“曹公可利用这些时日,一边调兵遣将以做应对,一边从袁家内部着手。”   “如何着手?”曹操追问。   程昱正要说话,郭嘉说道:“曹公分兵青州,袁显歆必去。暗中埋伏人手,以刺杀之法取其身边之人性命。待袁显歆逃出生天,彼必怀疑其兄袁尚。”   曹操想了下说道:“此举可行!”   随后他又向众人问道:“你等可有见教?”   荀彧起身说道:“我等附议奉孝、仲德!”   “既是如此,诸公听令!”   众人纷纷起身。   “臧霸领军进入青州,沿途攻城略地,莫给袁谭片刻喘息之机。于禁屯兵黄河南岸,静观袁军动向。其余诸公,各行职事。”   “诺!”众人纷纷应了。   廷议已毕,待到众人告退,曹操说道:“奉孝留下,某有要事相商!”   僚属纷纷退出,郭嘉则留在厅内。   下了首座,曹操从郭嘉身旁经过,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臂。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前厅。   进入后园,曹操问道:“臧霸进入青州,袁显歆必将前去。奉孝有何计谋,可使之对袁尚心生怀疑?”   “袁显歆诸般皆好,唯有一样,曹公可用之。”   “哪一样?”   “动了他身边之人,必遭报复!”   “奉孝对他倒是颇为了解。”曹操微微一笑。   “自易京一战,某便留意。此子与袁谭相处甚洽,邺城之内虽无根基,却是有几分人望!”   “暗中部署人手,于青州截杀,万一伤着他……”   “杀便杀了,只怕曹公不忍。”   “胸怀韬略,实乃大才,怎忍加害?”   “既是不忍,那便帮他一帮。曹公于邺城有些探报,袁显歆遭人陷害,谋划之人虽是动他不得,曹公却可先卖他个人情。”   “奉孝何意?”   “既是动他不得,便助他逢凶化吉,待他进了青州,再做计较!”   “奉孝意欲如何行事?”   “只须提点便可。”郭嘉说道:“袁显歆聪慧绝顶,必有计较,何须曹公出手相助?” 第192章 速往青州驰援   “何人?”庭院中传来孟泰的暴喝。   已经睡下的袁旭猛然坐起,蹿到窗口向外望去。   夜色中,孟泰纵身蹿上墙头,站在墙上四下张望。   李疆从外面跑了进来,仰脸看着孟泰问道:“怎了?”   “有人潜入!”孟泰纵身跳下:“跑的真快!待某上了墙头,连个影儿也是没了!”   “这是什么?”李疆从地上捡起一件东西。   凑到他跟前,孟泰看了一眼。   “信?”   俩人都是一脸茫然。   “夤夜传信必是要事,是否唤醒公子?”孟泰问道。   “公子已是睡下……”   “某已醒了。”   二人迟疑是否把信给他,袁旭开口出声。   李疆、孟泰连忙上前。   进入屋内,李疆点上油灯,孟泰则双手捧着信递到袁旭面前。   凑着油灯光亮,袁旭匆匆看完信上内容。   他向孟泰问道:“可有看见送信之人样貌如何?”   “速度极快,发现之时已是跳出院墙。莫说样貌,连是胖是瘦都没看得真切!”   “可见此人是故意让你发现。”袁旭说道:“信中所述非同小可,某须即刻前去求见审公!”   “已是深夜……”李疆提醒。   “正是夜深,才便于造访。”   邺城的深夜冷冷清清,除了偶尔走过巡逻袁军,再没半点人气。   袁旭沿途曾遇见两队袁军。   迎面走来的是他,袁军并未查问,只是行了一礼便擦肩而过。   夜色已深。   审配住处房门紧闭,李疆上前抓起门环重重砸了几下。   得知袁旭夤夜造访,审配直犯嘀咕。   他莫非因张霜之事前来?   审配迎出,袁旭拱手一礼:“夤夜造访,审公莫怪!”   回了一礼,审配问道:“敢问公子有何要事?”   袁旭从怀中摸出书信:“请审公过目。”   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审配接过书信匆匆浏览。   “竟有此事?”袁旭不是为张霜之事而来,审配放了心,可书信的内容,却让他心生愕然。   “某也不甚相信,只是行凶之人已被擒获,须去何处领人都写的清清楚楚,容不得不信!”   “此信公子从何得来?”   “有人自墙头丢进院中。见了书信,某不敢耽搁片刻,特意送给审公过目。”   “事关重大,理应呈禀袁公。”   “不可!”袁旭当即反对:“父亲调拨大军筹谋讨伐曹操,此时将书信送去,只会乱了他心神。坏了大军部署,你我均承担不起!”   “可是……”   “一封书信而已,审公将凶嫌擒回,拷问出实情,当可杀之!至于书信……烧了吧……”   “此乃绝佳证据,怎可轻言焚毁?”   “审公打算如何?”   “诛杀仆妇之人已是擒获,证据直指逢纪……”   “又能如何?”   “逞凶之人理当法办?”   “逢纪为何人办差?”   “三公子?”   “三兄之母乃是何人?”   “刘夫人?”   “袁家后宅,何人做主?”   “刘……”   袁旭一笑,没再追问。   “可是……”   “某与审公并不相熟,却已看出公乃刚直之人。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公子请讲!”   “过刚则脆,略柔弥坚!”   审配一愣,袁旭所说之言,与袁绍劝他的虽是不同,内在意思却有异曲同工之处。   “恳请审公,为身家性命,集齐证据莫再深究,将之抹去!”袁旭抱拳一礼,话语很是诚挚。   看不出半点作假,审配问道:“公子与某并无深交,因何如此?”   “只因审公刚正!”   审配愕然。   袁旭的表现与袁尚提醒他的完全不同。   眉头紧蹙,审配沉吟片刻说道:“谨遵公子之言!”   虽是为人刚正,牵扯到举家性命,他也不得不谨慎而行。   “苦了四公子!”轻叹一声,审配说道:“袁公暴怒,认定他为主谋,性命怕是堪忧……”   “父亲以为他背后另有主谋,因此难遏怒意。审公只须将事情告知四兄,至于其他,交给某便可。”   “公子有何打算!”   “明日审公提了人犯,待某见到四兄便知!”袁旭拱了拱手:“已是深夜,某且告辞!”   回到住处,袁旭并未感到轻松。   他早觉着董晴中毒不简单,不想其间却绕了如此多的弯儿。   袁旭更关心送信并擒获真凶的人究竟是谁?   他为何会暗中相助?到底有什么目的?   直到后半夜,袁旭才渐渐睡去。   正睡的迷迷糊糊,门外传来李疆的声音:“公子,袁公差人来唤。”   隐约听到李疆说话,袁旭眼睛陡然睁开。   “父亲何事召唤?”   “来人说是探马回报,臧霸领军前往青州!袁公请公子前去商议对策!”   曹操动作居然这么快!   袁旭心底陡然一惊。   袁绍调拨兵马并没有多少天,许多军队尚未聚集。   臧霸却已奉曹操之命前往青州!   在青州,臧霸也曾有些人脉,他若攻城,袁谭必将疲于应付。   袁旭脸都没洗,带着李疆、孟泰匆匆离开住处。   袁绍召他,并非在议事厅,而是在书房。   房间里只有父子二人。   “臧霸领军赶往青州,以你之见,某当如何?”袁旭见了礼,袁绍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青州紧要,父亲断不可轻视!曹操夺取青州诸地,两军开战,我军便少了自东而进之途。与之相反,曹军却可从青州起兵,直逼河北!”   “某调拨三千兵马于你,即刻前往青州,与显思合兵拒敌。”   “即刻?”袁旭愕然。   “即刻!”   “三千兵马虽是不多,却也须……”   “你先至青州与显思汇合,某令高览领军随后便至!”   “谨遵父命!”   袁旭应了,心中却在嘀咕。   调拨三千兵马给他,却不让他亲自引领。   反倒委派高览领军与他汇合……   “你且去吧!”袁绍摆了摆手。   “孩儿告退!”袁旭行礼退出。   出了书房,李疆、孟泰凑了上来。   “先前要你二人护送念儿等人前往青州,应是不必了!”   二人相互看一眼,都是满脸茫然。   “某与你等同往!” 第193章 夜色中的一抹寒光   邺城监牢。   袁康无神的靠墙坐着。   他已彻底绝望。   差人恶语相向他也懒得理会。   审配给他看过那封信,也亲眼见了审讯杀死仆妇的卫士。   被折磨到奄奄一息的卫士,道出了全部实情。   袁康彻底明白,他只是袁尚的一颗棋子!   一颗注定被舍弃的棋子!   走道中传来脚步声。   他却没心思看上一眼。   他能做的,只是等死而已!   审配话已说的明白,虽知他与此事无关,却不得不要他的性命。   他若不死,被牵出的将是袁尚!   “五公子!”脚步越来越近,袁康听到差人谄媚的招呼。   脚步声在他的牢房外止住,袁康看也没看一眼,苦笑着说道:“显歆莫非是看某如何被砍去头颅?”   “没机会看了!”牢房外传来袁旭的声音:“臧霸进入青州,小弟要与长兄领军御敌!”   “临行之前看一看四兄狼狈模样?你看见了,可以走了……”   “四兄就这么想死?”   袁旭一句话,使得袁康心头陡然一紧。   他扭过头愕然问道:“显歆……何意?”   “兄长若是一心求死,某便走了。”   “别……”   袁旭作势要走,袁康一纵身蹿到栅栏后,眸中闪烁着期冀又不敢确信的神采:“显歆莫非是来救某?”   “你我乃是兄弟,某又怎肯见你无辜赴死!”   袁康无言。   当初他让周霸等人半道截杀袁旭,可是半点也没含蓄。   袁旭竟会不计旧恶……   “显歆,我……”   “某只问四兄一件事,还望如实回答。”   “请说!”   袁旭丢了根救命稻草,袁康当然希望抓住。   “离开此处,你是愿留在三兄身边,还是愿留在三兄身边?”   “……”袁康一脸茫然。   两个选择,竟然一模一样!   要他如何抉择?   “某知显歆记恨,却因何前来戏弄?”   “并非戏弄。”   “显歆若肯援手相救,某自效死追随,为何还要回到三兄之处?”   “回到三兄身旁,一则是死心塌地追随于他,二则是留在他身边,给某做个内应,自是不同。”   “还须多问?”袁康胸脯一挺:“某有今日乃是三兄所赐!彼欲杀某,又怎可以性命交托……”   “某相信四兄!”袁旭说道:“兄长稍安勿躁,早则今日晚间,迟则明日清晨,父亲自会更改成命。”   “还望兄长莫忘此时之言。”   “定不相负!”袁康躬身一礼。   “四兄珍重!”袁旭拱了拱手,转身就走。   看着他的背影,袁康新潮一阵翻涌。   追随袁尚多年,落得如此下场!   曾暗中谋算袁旭,落难之时却蒙他出手相救……   袁尚对他呼之则来、喝之则去,欲留便留,欲杀便杀,直如一条狗!   落难之时,袁旭却依旧认他为兄弟,并且仗义相助。   如何抉择,他根本无须再做考虑!   袁旭出了牢房,审配已是在院中等候多时。   “四兄之事有劳审公!”   “公子胸怀有如沧海,某拜服!”审配向袁旭行了个大礼。   袁旭连忙将他搀住:“审公何故如此?”   “公子不念旧恶,以德报怨,如此气度、人品,怎不让人拜服!”   “审公谬赞!某无非觉着同根而生相煎何急!”   此言出自曹植《七步诗》,审配当然没有听过。   “若袁公若闻此言,必是欣慰!”   “某承父命,须即刻赶往青州。审公,就此别过!”袁旭拱了拱手。   “公子珍重!”   半个时辰后,袁家后宅。   袁绍向立于面前的审配问道:“董晴一事果真与显庸无关?”   “果真无关!某已查明,四公子当日只是前去讨要蔬果。”   “倒是冤枉了他……”   “若非五公子看出破绽,某险些冤枉好人!”   “好人?”袁绍冷哼道:“显庸若有显歆半点气度、胸怀,某也不至怀疑于他。”   “可有查出何人所为?”袁绍追问道。   “人证自杀,物证损毁,无法再查!”   嘴角浮起一抹浅笑,袁绍说道:“罢了,无须再查,将显庸放了吧。”   “诺!”   审配正要告退,袁绍叫住了他。   “正南,才过数日,你便学会刚柔并济!”   “多蒙袁公教诲!”   面带玩味笑容,袁绍摆了下手。   审配告辞退去。   袁旭此时已离开邺城。   青州之事来的紧迫,他在邺城还有许多事未曾安排,甚至向张夫人辞行,也只是简单说了两句话而已。   李疆、孟泰骑马走在左右两侧。   十多个卫士簇拥一辆马车紧随身后。   念儿、张霜、祝夫人共乘一车。   有着马车,行进的速度当然不会很快。   袁旭只能在时间上做些弥补。   连续两三日,直到深夜,他才会下令扎营歇息。   不一日,他们进入青州。   离开邺城时,袁旭曾派出探马。   每隔两天,他就会得到从青州南部传来的消息。   曹军进入青州,正在攻城略地。   袁谭领军迎战却疲于奔命,根本寻不到曹军主力决战。   短短数日,青州已是连失数城。   火苗跳蹿,坐在篝火旁,袁旭的脸庞被映的一片通红。   “公子,早些歇息,明日还要赶路。”   身后传来念儿柔顺的声音。   回头看着她,袁旭说道:“再往前走一些,某便要与你等分道。”   “公子何往?”得知他要走,念儿杏眼睁的溜圆。   “青州战事紧,某须先与长兄会合。”   念儿没再吭声。   袁旭来到青州,为的就是配合袁谭击退曹军。   当然不可能陪同他们赶往蓬莱。   十多个卫士多已睡下,只有俩人还警觉的观望四周。   黑黢黢的旷野一片宁静。   夜色中的草地,像是絮着厚厚绒毛的巨大黑毯。   风儿拂过草叶,叶片相互摩挲,发出“沙沙”轻响。   篝火只能映亮附近一小片地方,放眼望去远处一片黢黑。   眺望四周,一个卫士发觉十多步开外的草丛中闪过一抹寒光。   他以为是眼花,揉了揉眼睛再望过去。   草地黢黑一片,哪里还有半点不寻常的光亮!   “怎了?”见他不太对劲,另一个值夜卫士小声问道。 第194章 此仇必报   “回马车。”袁旭小声向念儿吩咐。   他话中带着不容置疑。   念儿不敢多问,匆匆走回马车。   离开火堆,袁旭走向已睡下的卫士。   挨在李疆、孟泰身旁躺下,他用手指轻轻捅了捅李疆。   感觉有人碰他,李疆眼睛陡然睁开。   “莫动!”他正要起身,耳边传来袁旭压低的声音:“附近有埋伏。”   扎营之前曾特意勘察,四周空无一人。   此时居然有了埋伏,李疆心头一紧。   唤醒孟泰,袁旭小声说道:“对方必是趁着夜色悄悄潜至,既有谋划,人数必不少于我等。”   “你二人护送马车先走,某带人与之周旋。”   “还是公子先走。”李疆当即反对:“万一……”   “我等须先发制人!莫再争执,依计行事。”   袁旭做了决定,心中虽是不愿,李疆、孟泰却只得应了。   十多名卫士很快也被唤醒。   每个人都躺着取下弓箭,将箭矢搭在弦上。   除了值夜卫士,没有一个人起身。   蛰伏在草地中的黑衣人望着宿营地,还以为袁旭等人依旧在熟睡。   领头黑衣人一招手,带着众人匍匐着向营地摸去。   与此同时,宿营地中的两个人也趴在草丛中,朝着马车靠近。   到了马车前,李疆、孟泰彼此点了下头,纵身蹿起。   眼见两条人影蹿上马车,黑衣人吃了一惊。   “放箭,射杀他们!”突发状况使得领头黑衣人心中一慌,高声喊道。   数十个黑衣人起身取下强弓,正要搭起箭矢,迎面飞来十多支羽箭。   双方距离太近!   虽在夜色中,黑衣人还是被射翻一片。   “他们已有防备,杀!”预先埋伏却被对方先发制人,领头黑衣人不及多想,当即下令冲杀。   “杀!”袁旭抽出长剑,大吼一声迎着黑衣人杀了上去。   身后杀声大起,已经跳上马车的孟泰向李疆喊道:“你驾车先走,某助公子杀贼!”   蹿下行进中的马车,孟泰抽出兵刃,返身杀向战团。   李疆并未耽搁,一抖缰绳,驾着马车飞驰而去。   预先埋伏的黑衣人大约有三四十名。   卫士一蓬羽箭,将他们射翻了十多个,在人数上他们依旧占着优势。   领头黑衣人双手持剑,兜头向袁旭劈下。   剑锋即将劈中头顶的瞬间,袁旭一拧腰闪向一旁。   左手握剑,右手朝剑柄尾端用力一推。   长剑“噗”的贯穿领头黑衣人的颈子。   返身冲回的孟泰见了这一幕,顿时大吃一惊。   从没见袁旭动手,下手竟是如此利落!   易京之战,袁旭曾领人抢攻城门,此后他几乎从未与人动手。   袁旭武艺不弱,也是出乎黑衣人预料。   他们所了解的袁旭,应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袁家庶子。   擅长坐镇运筹,却不懂得战场厮杀!   仅仅错身而过,袁旭便将领头黑衣人斩杀。   卫士顿时士气大振,奋力扑向对方,黑衣人战意却是瞬间崩溃。   受伤的黑衣人连滚带爬玩命逃窜。   拼杀中的黑衣人也是且战且退,生怕被同伴丢下。   撤出战团的黑衣人越来越多,最终四处奔逃,如鸟兽散!   “穷寇莫追!”袁旭喊了一声。   众人纷纷止步。   拼杀持续时间并不长久。   斩杀三四名黑衣人,也有几个卫士受伤。   孟泰跑到袁旭面前赞道:“公子竟有如此好的身手。”   “你怎来了?”见了孟泰,袁旭问道:“只有李疆一人护着马车?”   “李疆身手尚可,应是无虞……”   孟泰话没说完,夜幕中传来一阵女子的惊叫。   顾不得多想,袁旭一把将他推开,纵步冲向骏马。   卫士紧随其后,纷纷上马。   孟泰心知不好,连忙跟上。   马车停在路边,李疆背靠车厢站着。   他手持长剑凝望黑黢黢的夜色,插在胸口的六七支羽箭尤其扎眼。   李疆背部紧贴车门,箭矢并未射穿车板。   念儿等人应该没有受伤。   翻身下马,袁旭冲到李疆身旁,扶着他慢慢坐下。   “念儿……姑娘,等人……无碍……”看着袁旭,李疆无力地说道:“以为可……追随公子……不想今日……便……要走了……”   “别说话,不要闭上眼睛!”扶着李疆,袁旭向卫士喊道:“快取伤药。”   “箭矢入……心,没……没用了……”   李疆脑袋一耷,断了气息。   一把将他搂住,袁旭仰天怒吼,拳头连着朝地面重重擂了十数下。   “查出何人所为,此仇某必报之!”   眼前一幕,已是让孟泰呆了。   他只想着助袁旭厮杀,却没想到对方竟另有埋伏!   卫士们站在一旁都没吭声。   对方针对的目标,显然是车中的念儿等人。   李疆守住车门,使得他们不敢上前。   一场危机就这么过去!   然而李疆却永远的留在了这里!   车门轻轻推开,念儿和张霜朝外望了望。   看见袁旭抱着李疆蹲在车旁,她们俏丽的脸庞上,瞬间露出错愕和慌乱。   为了保护他们,李疆竟是不惜舍弃性命。   袁旭的吼声传出很远,逃走的黑衣人都听的真真切切。   距马车遭袭处不足十里。   路边石头上坐着个华服少年。   少年大约十四五岁。   目光中流露着与他年岁并不相符的沉稳和老练。   听完黑衣人回报,少年嘴角浮起得意的笑容。   “郭公算无移策,袁旭部署再密终有疏漏。”少年得意地说道:“虽是死了几个人,却也杀了他身边卫士。他那声大吼便是告知我等,此事已成!”   “公子睿智,我等还以为未有成事。”一个黑衣人拍马屁地说道。   “只是要袁旭心生愤怒。”少年起身说道:“既是功成,我等理应身退!”   走向拴在路旁的骏马,他招呼众人:“返回许都!”   袁谭此时驻兵北海进退两难。   臧霸在青州素有人望,许多城池都有他的故交。   曹军进入青州,外有大军内有强援,城池逐一陷落。   袁谭率军驰援,竟是疲于奔命,被敌军牵着鼻子走!   正犹豫是否强攻北海,帐外传来卫士声音:“探马来报,五公子已进入青州!” 第195章 压的紧不如松一松   安葬李疆,袁旭就近选择城池进入。   城内调拨兵士随同孟泰护送念儿等人前往蓬莱,他则一路快马加鞭赶往北海。   北海城外。   旌旗猎猎翻飞,戈矛森森、战马如龙,袁军将城池围了个水泄不通。   袁旭到了军营辕门,迎面过来一位将军。   他认得迎上来的将军。   此人正是曾在易京助他破城的管统。   “五公子!”拱手一礼,管统说道:“长公子已是等候多时,令末将前来迎候。”   “有劳将军!”与管统见了礼,袁旭随他一同进入军营。   还没到帅帐,他已看见袁谭带着一众僚属正在帐外等候。   快步上前,袁旭行了个大礼:“长兄!”   “军情紧要,显歆不必多礼!”袁谭说道:“随某入帐说话!”   朝众人拱了拱手,袁旭跟着袁谭进入帅帐。   袁谭麾下颇有几员猛将,辛评、辛毗等幕僚也随军出战。   阵容不可谓不强!   臧霸进入青州太过突然。   待袁军做出反应,曹军已是连夺数城。   “曹军进入青州,连拔数城。”众人落座,袁谭说道:“齐地、北海、青州一部,均遭臧霸击破。某领军前来决战,敌军却是滑的像条鱼,抓也抓不牢实!”   前往青州的路上,袁旭一直都在关注曹军动向。   来到北海之前,他已有了计较!   待袁谭介绍了情况,袁旭说道:“敌军滑的像鱼,那便将鱼鳞剥了再抓。”   “显歆有何良策?”   “臧霸所部不过数千人。我军人数多于他们,敌军怎肯决战?步步紧逼成效甚微,曹军一旦返身死战,或成两败俱伤之势。”   “显歆之意……”   “暂且容之、纵之,以图后效!”   众人愕然。   辛评起身说道:“早闻五公子智虑过人,只是臧霸进入青州如入无人之境,不过数日便连夺十数城……”   “再送他十数城,又能如何?”袁旭打断辛评:“臧霸于青州素有故交,长兄莫非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除袁谭和少数幕僚理会他的意图,将军们甚至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显歆之意……”袁谭锁起眉头。   “暂且退兵!”   “已是追至北海,怎可退兵?”当即有人起身反对。   袁旭也不开言,只是面带微笑看着袁谭。   想了片刻,袁谭问道:“我军退兵,又待如何?”   袁旭说道:“我军突然后撤,臧霸贪功,如何不进?”   袁谭没有应声,他还在迟疑。   “许昌距青州,快马加鞭少说也须三五日!曹操军令一旦下达,若欲成事则是不易!我军只有三日!三日之后,与敌决战!”   决战二字出口,本欲反对之人也纷纷闭了嘴。   赶至北海,袁军为的就是同曹军决战。   曹军闭城不出,北海城高池深,一时难以攻破。   决战,不过只是袁军一厢情愿罢了!   “欲引敌军出城,我军可须舍弃辎重?”袁谭说道:“曹军或将以为我军战意全无,出城追击!”   “两军尚未交战,我军士气正盛,怎会丢了辎重?”袁旭摇了摇头:“部署严谨,首尾相顾,循序后撤!”   “诸公以为如何?”袁谭向众人问了一句。   沉默片刻,辛毗最先起身:“某附议!”   “附议!”   “附议!”   众人纷纷起身回应。   袁谭没再迟疑,当即下令:“全军后撤百里!”   进入青州,臧霸一路攻城略地,直到进入北海才被袁军围困。   被困城内,臧霸也在琢磨如何打破僵局、拓展战果。   正无计可施,城头守军传来消息,袁军撤了!   臧霸连忙登城查看。   城外袁军拆除营地,前队已是撤离,后队则摆出防御阵势谨防曹军尾随追杀。   “将军,袁军撤的蹊跷。”副将提醒道:“两军尚未交战,怎就撤了?”   “北海乃是大城,我军固守,敌军等闲难破。若是不撤,也只可对峙而已!”   “你且看袁军!”朝城外一指,臧霸说道:“进退有序,毫无乱象。此乃以退为进之势,应是真撤。”   “将军有何打算?”   “派出探马,查明他们于何处驻扎再做计较!”   袁军后撤,袁谭始终不太甘心。   大军撤离北海,他还不时回头张望。   “北海不日便回兄长手中,何须频繁张望?”   袁旭话说的很有信心,稍稍打消了袁谭顾虑。   “显歆怎知臧霸必将出城?”   “臧霸领军进入青州,为的便是攻城略地,待到曹袁两家开战,断绝我军自东而进之途!”   “彼乃沙场宿将,大军已至,他即便贪功,想必也是不会冒进!”   “送他十多座城池,看他敢不敢抢!”   袁谭愕然!   已是丢了十多城,再送城池,整个青州则是多半落进了曹军彀中。   “附近城池撤去防御,曹军若至,洞开城门迎敌。”   “显歆这是……”   “虚则实之,我军洞开城门,城内即便无有一兵一卒,臧霸也必心生顾虑不敢入内!”   “待到臧霸出城,再步步紧逼?”   “并非如此!”袁旭说道:“臧霸出城,游走于各城之间,城门洞开,他必心存顾虑。兄长另拨一支兵马,夺取先前所失之城。至于大军,则隐匿行踪,要臧霸无法辨明究竟还有多少人马。”   “我军强势攻城,臧霸必是以为此处人马不多,届时便不是长兄寻他决战,而是他自家送来!”   “若果真如显歆所料,青州战事,不日可定!”   袁旭摇了摇头:“未必,我军只有三日!倘若三日不可收复失城,青州将陷于胶着!”   袁军撤离北海,大军队列齐整旌旗飘摇,虽是没有夺下城池,士气却丝毫不减。   将士们迈着整齐步伐,像是凯旋之师,一路往北撤去。   天色渐晚,袁军也是走的远了。   北海城墙上,臧霸凝望渐渐暗下来的城外,神情一片凝重。   袁军突然后撤,而且撤的井然有序,让他没闹明白究竟出于什么原因。   “将军!”出城探查的斥候跑上城墙:“已是探查清楚,袁军已撤出四十余里!” 第196章 减灶   北海以北,寿光城外。   昧水横流,自北而南。   河岸边上,袁旭与袁谭并肩坐着。   夕阳斜下,余晖映着河面,潾潾波浪泛着点点金光。   “某已传令各地洞开城门,只等曹军来犯。”   “长兄英明果决,小弟拜服。”   “少拍马屁!”袁谭有些担忧:“显歆此举乃是险中求胜,管统领军夺回陷落城池,怕是要比曹军夺取城池艰难许多。”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何况狼还不定能吃到孩子。”   “从何处学得许多谬论?”   “长兄教导有方……”   “与长兄说话也没个正形。”袁谭轻轻拍了下他后背。   “显歆,你好似并不担忧战事。”望向河面,袁谭说道:“曹军进入青州,大战将起,终有一日你我或将落个马革裹尸!”   “征战沙场,马革裹尸方为归宿,有何担忧?”   袁谭反倒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此次重逢,袁谭觉着他好似有些不同。   回到邺城不过数日,对许多事情,袁旭像是更坦然了。   “不知臧霸何时出击。”袁谭岔开了话题。   “兄长吃过小弟做的餐食,好似还没吃过烤肉。”袁旭根本没接他的话茬,反倒提起了吃饭。   袁谭有些无奈。   他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弟弟。   袁旭对他的情义,他是毫不怀疑。   尤其在邺城打了袁熙、袁康之后,兄弟二人的关系又近一层。   他只是看不明白袁旭到底在想什么。   正讨论着作战,怎么就扯到了吃饭。   “提起吃饭某才想起,你倒是匠心独具。做饭不用釜甑,偏偏要铁匠打造个像斗子的物事。”   “此物名锅,甑可煲粥,釜可烹煮。虽说也可用来炒食,却不及锅好用。”   “如此奇思淫巧之物也可想到,你这头脑中,某真是不知都装了些什么。”   “装了父母,装了长兄,装了某在意的每一个人。”   袁旭所说出自他的本心。   才到这个时代,张夫人对他极其疼爱,他早认同了命中注定的母亲。   至于袁绍、袁谭,则是后来发生的许多事让他感受到了亲情。   正是因此,他暗暗做了决定。   无论如何也要凭借对历史的认知,尽力改变官渡战局!   可他要面对的不是张燕,而是曹操!   曹操麾下猛将如云,更有郭嘉、程昱、荀攸等人。   面对强敌,他又有几分胜算?   “既是提起,某便尝尝你的烤肉。”袁谭向卫士喊道:“架起篝火,五公子要烤肉于某品尝。”   几个卫士寻来干柴,架起柴堆点燃篝火。   他们又取来干肉递给袁旭。   用木棍串上肉,袁旭一边烤一边说道:“烤肉讲究的是火候,火候不足便会烤焦,火候不到内中则是生的。”   “有话只管明言,无须借烤肉喻事。”袁谭打断了他。   “长兄何须焦躁?曹军虽是连续拔城,我军又非全无胜算。引出臧霸,封锁许昌至青州消息,夺回所有城池也未可知。”   “显歆有心烤肉,可见臧霸今日不会来。”   “烤肉,正是引他前来。”   袁旭向卫士吩咐道:“传令诸军,五十人一只炉灶,不得多造,将烟气煽的重些。”   卫士并未立刻传令,而是看向袁谭。   袁谭摆了摆手,示意他前去。   卫士离去后,袁谭问道:“因何减灶?”   “长兄调拨兵马前去攻城,臧霸必会探查我军究竟有多少人出征。”袁旭说道:“沙场宿将,当可判明长兄身边还有多少将士。”   “正因如此,减灶岂非毫无用处?”   “当然有用!管统将军领五千兵马离去,此处兵马不多。其余将士又到哪里去了?”   瞪着袁旭看了好一会,袁谭说道:“怪道显歆要将城门洞开。如此一来,某若是臧霸,必定也是不敢入城。”   袁旭嘴角浮起一抹笑容,没再吭声。   兄弟二人坐在河边烤肉,将士们也点起了篝火。   距离他们只有二十多里,一个曹军斥候远远眺望升腾的炊烟。   数了数袅袅炊烟,斥候掉转战马往北海方向奔去。   斥候回到北海,天色已是晚了。   “将军!”登上城墙,他来到臧霸身后:“袁军止于寿光,驻扎昧水南岸。只是有一事颇为古怪!”   “何事?”   “从炊烟判断,袁军人马应是少了许多。”   已得到消息,管统领军五千一路往南。   袁谭麾下兵马不少,五千人离去,他至少还有万余兵马。   若要掩人耳目,为管统所部隐匿行迹,袁军理应多添炉灶才是。   心生疑惑,臧霸问道:“少了几成?”   “八成!”   斥候的回答,令臧霸吃了一惊。   炉灶突然少了八成……   算上管统带走的三成,还有五成人马不知所踪。   袁军少的兵士都到哪里去了?   偏将凑上来小声说道:“敌军人数陡减,恐是有诈!”   臧霸锁着眉头说道:“传令下去,明日一早出城。”   “若是追击敌军,万一伏兵……”   “某何曾说要追击?”瞪了偏将一眼,臧霸说道:“敌军退至寿光,我军正可趁势夺城。”   “将军英明!”得知出城不是为了追击袁军,偏将赞了一声。   昧水岸边,吃饱烤肉的袁谭躺在地上,仰望满天星光。   袁旭坐在他身旁,往河中丢着石子。   石子落进河流,溅起一团团水花。   “不知何时可与臧霸决战。”袁谭说道:“某镇守青州,连失数城,父亲必是恼怒。”   “丢了再给夺回来,父亲怎会恼火!”扔着石子,袁旭好似浑不在意。   “你我兄弟今日尚可闲谈,待到大战一开,还不知会是如何。”   “长兄怎说出长别人威风的话来?”   袁谭坐了起来:“某担心的并非曹家,恰恰是我袁家。”   袁旭没有吭声。   经历了许多事,他当然知道袁家情况复杂。   曹袁争斗,曹操占了个得天独厚的优势。   他的长子曹昂于宛城战死,次子曹丕不过十四五岁,更小的曹植、曹冲,则尚且幼年,根本不懂争权夺利。   相比于子嗣争宠的袁家,曹家纯粹了许多! 第197章 关门打狗   益国城头,战旗猎猎飘飞。   城门洞开,城上城下连半个袁军的影子也是没有。   领军来到城外,臧霸止住了队伍。   数千曹军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征战多年,他们从未见哪座城池面临敌军兵临城下,还敢洞开大门。   早先城门外还有几个袁军懒洋洋的站着。   曹军来到,他们逃进了城内。   偏将一提缰绳,正打算入城,被臧霸喝住。   回头看着臧霸,偏将满脸茫然。   “无人守城,我军正可长驱直入……”   “你见过无人据守的城池?”   偏将被问的愣了。   他确实从未见过哪座城池无人据守。   驻马立于城外,臧霸迟疑许久,向大军下达命令:“走!”   数千曹军心有不甘的离开益国。   “将军,城头无人,正可……”偏将追上臧霸提醒道。   “正可送死!”臧霸一瞪眼:“城头无兵把守,城内必有埋伏。我军入城,定将全军覆没!”   “将军英明,末将唐突!”   领军向另一处城池进发,到了地方,臧霸发现竟与在益国所见一模一样!   城门洞开,城头一个袁军也是没有,只有一面面袁家战旗正随风猎猎飘飞。   望着城池,臧霸也疑惑了。   “将军……”偏将再次上前。   “走!”臧霸掉转战马。   连续数城,都是一模一样。   城头没有袁军,城门洞开,除了战旗飘飞,几乎没有半点人的气息。   臧霸也疑惑了……   袁军究竟在搞什么?   驻马立于寿光城外,臧霸拧着眉头,迟疑要不要进城。   “将军,进城看看吧。”偏将说道:“或许是袁谭故弄玄虚!”   “进城!”一招手,臧霸率先往城门行去。   数千曹军紧随其后。   离城门越来越近,城头始终没有出现袁军,曹军将士也是越来越放松警惕。   连续数城都无守军,若说袁军事先埋伏,所须兵力是个极其庞大的数字。   袁谭麾下兵马虽是不少,分兵各城,军力必定不会太强。   “看来城内果真无人!”离城门只有三四十步,骑兵一个冲锋就可杀至,偏将说道:“袁谭应是惧了将军。”   “袁谭领军多年,若说他惧了,某定不信。他却犯了个极大的错误。部署空城,无非要某不敢强攻。若只有一城如此倒便罢了。多城如此,某又怎会不心生疑窦?”   “将军说的是!”偏将附和着,跟随臧霸进了寿光城。   数千曹军开进城内,臧霸发现,整座寿光城好似被完全搬空。   莫说袁军,就连百姓也没见一个!   勒住马环顾四周,他不再像刚才一样轻松,反倒警觉了起来。   正要下令曹军搜寻城内街道,前方传来一声锣响。   无数袁军从民宅中涌出,持着兵刃指向曹军。   袁军自四面八方而来,臧霸率领的曹军被团团围住。   冲上街道的袁军,迅速占领城墙,张开强弓瞄准曹军。   “臧霸,夺某数城,终有被困之日,此时不降更待何时?”袁谭的声音从城墙上飘来。   仰脸望去,臧霸看见袁谭与一个身穿甲胄的少年并肩立于城上。   少年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目光不时瞟向别处,好似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   “显歆,你怎知臧霸必入寿光?”袁谭向他身旁少年问道。   袁旭慢条斯理却字字清晰地答道:“沿途数城均为空城,臧将军以为我军于城内埋伏,必不肯入。连走数城均是如此,将军必生疑窦。我军昨日驻扎寿光,分兵当从此处始,沙场宿将理应知晓,分兵处乃主将所在。怀着擒获长兄之念,将军当然会入城看上一看。果真空城,再夺它城不迟!”   “想必阁下就是袁家五公子?”望着袁旭,臧霸问了一句。   “袁旭见过将军!”袁旭向被团团围住的臧霸拱了拱手。   “久闻公子智虑过人,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将军谬赞!”袁旭谦逊地说道:“某念将军也曾称雄一方,不欲加害……”   “袁显歆!”打断袁旭,臧霸说道:“彼众我寡,无非一战而已!某乃沙场宿将,只战不降,马革裹尸方为归宿!”   袁旭说道:“若将军战死,某定厚葬!”   “众军听令!”凝望城头上的袁旭,臧霸喊道:“随某出战!”   数千曹军陷入死地,主将淡定自若,将士低落的士气顿时有了提升。   重步兵手持大盾纷纷上前,在外围布起紧密的盾墙。   看着曹军举动,袁谭不由冷笑。   双方若在平地,盾阵或许会有效用。   袁军占据城墙,自上而下射出羽箭,曹军不过是一群活靶子而已!   “弓箭上弦!”袁谭喊了一声。   城上城下的袁军,纷纷拉满弓弦,瞄准曹军。   目光从城头转至城门,臧霸脸上露出一抹决绝。   “杀!”发出一声暴喝,他率先冲向袁军。   数千曹军齐齐呐喊,紧跟着他涌了出去。   袁谭一声令下,早已张弓搭箭的袁军弓箭手,纷纷松开弓弦,一支支羽箭从各个角度飞向曹军。   四面八方落下箭雨,曹军将士纷纷举起盾牌。   箭矢敲击着盾牌,发出“噼噼啪啪”的脆响。   羽箭太多,且非一个方向而来,无数曹军倒在了箭雨中。   挥舞大刀,臧霸冲在最前。   背向城门的袁军,见敌军杀上也是发了声喊。   重步兵将盾牌往身前一拄,形成一道盾墙,一支支长槊自盾墙后伸出,直指曹军。   于另三个方向列阵的袁军,同时摆出盾阵,向着曹军推进。   包围圈越来越小,曹军犹如在池塘中翻卷的浪涛,直扑一个方向。   看着城下的战斗,袁谭说道:“臧霸倒是员勇将,明知必死却敢如此。”   袁旭没有吭声。   曹军如同撞开笼子的困兽,正做着拼死一搏。   他并不确定可否全歼敌军!   城墙下,臧霸挥舞大刀冲向袁军。   大刀舞起,拨开迎面戳来的两支长槊,飞驰的战马撞上袁军盾牌。   巨大的撞击力,将盾后的一名袁军撞飞出去,另一个袁军也趔趄的向后退了两步,仰脸摔倒。 第198章 步步为营只占要地   数千曹军被袁军挤在中间。   槊矛戳刺,伴着鲜血飚溅、残肢横飞,双方将士成片的倒下。   前面的人倒下,后面的人立刻涌上。   城头上的袁谭和袁旭脸色却都有些不好。   被围曹军不顾背后和侧面袁军的猛攻,全力向城门突围。   “死守城门!”袁谭下了命令。   数队袁军下了城墙,冲向城门。   被袁军团团围着,臧霸已是多处受伤,尤其腰间的一个窟窿,鲜血汩汩流淌,大有血涌难止的势头。   无数袁军涌来,他浑然不惧,率领曹军向城门发起猛攻。   曹军距城门越来越近,堵在城门口的袁军严阵以待,摆出决一死战的态势。   “打开城门!”跟随臧霸冲到城门,浑身染满鲜血的偏将高声喊道。   数十名曹军怒吼着撞向挡路的袁军。   能否打开城门,关系着他们可否活着出去。   曹军已拼尽全力。   偏将提着长枪正要冲出,数名袁军将他团团围住。   几支长槊向他戳来。   长枪一拨,他将刺来的长槊挑开,正要回击,右侧腰肋陡然一疼。   一支槊戳进了他的腰部。   持槊袁军用力一带,偏将一个跟头从马背上跌落。   后背砸上地面,他还没来及挣扎起身,十多个袁军已是一拥而上,持着长槊向他一通猛戳。   曹军已经攻到城门,后面的人全力阻截尾随而来的袁军,前面的人则试图打开城门。   “长兄可令骑兵追击。”无法看清城门内的战况,袁旭说道:“城门未开,曹军犹如困兽,拼死一搏。一旦城门打开,敌军士气将会瞬间崩溃,正是全歼之时。”   “传令骑兵,准备出城追击!”袁谭喊了一声。   命令下达,一直没有参加战斗的袁军骑兵纷纷向着城门靠近。   他们并未冲杀上去,而是静静等待出击命令。   城门打开,臧霸率先冲出,历经拼杀已是满身血污的曹军紧随其后。   袁谭跑到朝向城外的一侧城墙,朝城垛狠狠砸了一拳。   “关门打狗,居然还是让臧霸跑了!”   “长兄莫恼,他只是命不该绝。”走到他身旁,袁旭说道:“骑兵出击,臧霸麾下无兵,所失之城,不日必将回到兄长手中。”   “只可惜走了臧霸……”   望着涌出寿光的曹军,袁旭没再说话。   曹军冲出城去,袁军步兵纷纷让到两侧。   骑兵策马涌出城门,追杀曹军。   进城的曹军与袁军近身搏杀,骑兵完全不占优势,几乎全军覆没。   逃出城的曹军,大多都是步兵。   打开城门之前,为求生路他们拼死一战。   城门一旦打开,每个人都在想着逃出生天,根本无心回头厮杀。   袁军骑兵追出城去,尾随在后,像是砍瓜切菜般收割着曹军性命。   站在城墙上,望着越来越远的骑兵,袁谭眉头紧锁,袁旭却是一脸淡然。   “管统领军前去,三日内绝难收回所失之城。”   “十多座城池,三天怎么可能?”   “显歆之前不是说……”   “某只说三天内许都将会传令。”袁旭微微一笑:“臧霸全军覆没,已是不再重要,我军可从容夺城。”   “已是击破臧霸,显歆有何打算?”   “臧霸只是暂且退去,不久之后必将再来。”   “曹军此次前来,我军毫无防备。”袁谭说道:“某已传令下去,沿途部署眼线,敌军再有异动,某可即刻做出应对。”   “长兄。”望着城外,袁旭露出一片落寞:“李疆不在了……”   “此事某已得知。”   自从赶到北海,袁旭还没提过李疆,不知袁谭如何知晓。   “你到北海之前,已有人传报此事。”袁谭说道:“李疆死得其所,某已抚慰其家人。”   袁旭没有吭声。   李疆为了保护念儿等人而死。   追随他的日子并不是很久,而且还是袁谭的人。   袁旭与李疆之间却已有了些莫名的默契。   熟悉的人死在眼前,他无论如何也要调查清楚,究竟何人所为。   “曹操调拨兵马也须时日,青州暂时不会再有战事,我想去趟蓬莱。”   “显歆只管前去,某令人护送!”   袁旭没有吭声,算作默许。   逃离寿光,臧霸回头看了一眼。   跟在他身后的只有六名骑兵,其余曹军已不知所踪。   六名骑兵个个浑身血污,脸上也糊着干了的血渍,连面容都难以辨清。   数千兵马,一战而竭。   凄苦的摇了摇头,臧霸一抖缰绳,策马往南飞驰。   骑兵紧跟在他身后,扬鞭绝尘而去。   臧霸兵败寿光,两三日之后,许都得到了消息。   屋内只有曹操与郭嘉、程昱等人,青州传回战报,众人都是面色凝重。   “臧霸败的竟是如此之快。”曹操眉头紧锁。   “数城空虚仅有一城埋伏兵马,袁旭还真是兵行险着。”坐在程昱身旁,无论相貌、气度,都并不让人觉着突出的幕僚说道:“臧霸一败,青州各城再回袁军之手,我军若要再夺,则是不易。”   此人虽是貌不惊人,却很受曹操器重。   他不是别人,正是荀彧之侄荀攸!   “公达可有良策?”曹操问道。   “步步为营,只占要地。”荀攸说道:“袁绍调集大军,欲要讨伐曹公。双方战场必是沿黄河一线展开。青州一地,无非阻挡袁军自东而来,只须夺取要道数城便可。”   “夺取何处为宜?”   “北海位于青州腹地,彼处出兵,袁军必是首尾不暇。齐地更是战略要冲,我军应当早夺。”   看向郭嘉等人,曹操问道:“你等以为如何?”   “附议!”众人纷纷应道。   “何人为将?”   “臧霸新败,必求力战。”郭嘉说道:“曹公可拨兵马,许其将功赎罪!”   “某正有此念!”曹操向屋内卫士吩咐道:“传令下去,点两千兵马交付臧霸,令其夺取北海、齐地,不得再有贪功之举!”   卫士应声退了出去。   曹操说道:“奉孝留下,诸公可先行退去。”   除郭嘉之外,众人纷纷起身告退。   待到众人离去,曹操向郭嘉问道:“奉孝,可有丕儿消息?” 第199章 东莱太史   曹操调拨兵马再入青州,少说也须十多天。   孟泰护送念儿等人先回蓬莱,沿途虽有各地袁军护送,袁旭还是不太放心。   袭击他们的黑衣人明显针对念儿等人。   不见到念儿、张霜以及祝夫人,他始终觉着心头挂着件事情。   辞别袁谭,在十数名袁军护送下,袁旭匆匆赶往蓬莱。   不一日,众人进入东莱。   过了东莱,经港口入海,便可抵达蓬莱岛。   路途已是不远,袁旭却催马走的更快。   十多名袁军紧随其后,半步不敢落下。   正策马飞驰,袁旭看到前方出现一个人影。   距离尚远,他觉着人影很是高大,越来越近,他才看清前方是个背着昏迷老妇徒步而行的汉子。   汉子大约四十岁左右,衣衫搭在腰际,赤着上身,绷结的肌肉在阳光下泛着油亮光泽。   他浑身是汗,可见已走了不少路程。   听见马蹄声,他朝袁旭等人看了一眼。   策马飞驰的袁旭,立时发现他左边脸颊有着一条长长的伤疤。   伤疤自额头而下,划过眼睛,一直到腮边。   疤痕过长过深,使他左眼也给人看起来很别扭的感觉。   十多骑骏马自后而来,他并未表露出慌乱,只是往路边靠了靠,以免被马匹撞到。   到了汉子身侧,袁旭一勒缰绳止住坐骑。   跟在他身后的袁军也纷纷驻马。   “敢问婆婆怎了?”袁旭俯身问道。   袁旭身穿甲胄,样貌俊朗,一副世家公子模样。   汉子赤着上身,背着的老妇更是身穿麻衣。   世家公子以敬语称呼老妇,出乎汉子意料。   对方若是无礼,他完全不打算理会。   袁旭却是礼数周全,让他不好不答。   “老母突然昏厥,某正欲背去寻医。”   “可有发热?”   茫然看着他,汉子点了点头。   随行军官凑上前提醒:“公子,赶路要紧。”   “让匹战马!”向军官吩咐了一句,袁旭对汉子说道:“老者发热非同小可!医者甚远,请阁下上马!”   汉子一愣,愕然看着袁旭。   “快请上马!”袁旭催促道。   汉子没再推辞,袁军让出马匹,他先将老妇人抱上去,随后翻身上马。   “放置婆婆额头,可缓解发热!”取下水袋,袁旭扔给了他。   依他之言,汉子将水袋放在老妇额头。   “水袋!”袁旭向身后袁军伸出手。   一个袁军解下水袋递给他。   再次将水袋扔给汉子,袁旭说道:“喂婆婆喝几口!”   汉子也是知道,发热之人多喝些水会好受些。   只是一路赶来,带的水已喂老妇饮完。   接过水袋,他想也没想就解开系绳,喂老妇饮了几口。   额头上敷着冰凉的水袋,又喝了几口清凉的冷水,老妇轻轻嗯了一声。   “母亲!”老妇发出声音,汉子连忙唤了一声。   昏迷中的老妇并未给予回应,依旧沉沉睡着。   “不可耽搁,尽速赶路!”   袁旭催促了一声,率先策马前冲。   从见到汉子和老妇,他就没问对方姓甚名谁,直接施以援手。   起先对他还有怀疑,直到他策马冲出,汉子最后一丝警觉终于卸去。   一路飞驰,足足走了二三十里,袁旭等人才到东莱城。   进入城内,天色已是有些暗了。   晚间即便到了港口,也不可能有船只载他们前往蓬莱。   唯有在东莱宿上一夜,第二天一早上路。   带着众人直奔官府,令差人寻来医者,袁旭等人在官府后院安顿下来。   医者为老妇施了针,又留了些草药。   亲手熬了药,喂老妇喝下,见她有些退热,汉子才放下心来。   直到此时,他才想起尚未向袁旭道谢。   离开房间,他发现已是入了深夜。   有心第二天一早再去道谢,却总觉着心里总挂着件事情。   思来想去,他决定还是去看看袁旭有未睡下。   袁旭的住处,与安顿汉子和老妇的房间不远。   门外守着两名袁军。   见汉子来了,一个袁军喝道:“何人?”   “某特来向公子道谢!”   “公子已是睡下……”   “某尚未睡着。”屋内传出袁旭的声音:“请他进来吧。”   狐疑的打量着汉子,袁军冷着脸朝门口哝了下嘴。   向守门袁军拱了拱手,汉子推门进入屋内。   房间里点着油灯,昏蒙的光线照在袁旭脸上,使他显得很是憔悴。   他刚才已是睡着,门外传来袁军的喝问,又听见汉子的声音,才特意回话。   看出他一脸倦意,汉子连忙说道:“不知公子已是歇下,多有叨扰,万分惶恐!”   “阁下无须多礼。”袁旭拱了拱手:“婆婆可还安好?”   “医者施了针,又服了草药,热是退了。”   “退热便好,老人与孩子不同。孩子发热,还可活蹦乱跳。老人一旦发热,便不是小事。”   “公子说的是!”汉子说道:“若非公子仗义相助,老母怕是凶多吉少!”   “举手之劳而已,无须上心。”   “敢问公子高姓大名,此恩此德必将图报!”   “袁家五子袁旭,阁下可唤某显歆。”袁旭反问道:“可否告知阁下尊姓大名?”   “东莱太史恭,字子孝!”   “子孝兄!”各自通了名姓,袁旭再次拱手,算作正式见礼。   “公子乃是袁家贵胄,‘兄’字万万当不得!”太史恭回礼说道:“老母蒙公子搭救,某无所长,自幼习得武艺,待安顿慈母,愿随在公子身边做个护卫,以报大恩!”   “父母在,不远行!”袁旭说道:“子孝如此,某心何安?”   “公子若是不肯,某无以为报,唯有以命还命!”   太史恭执拗至此,袁旭说道:“某无他意,子孝若肯追随自是求之不得。婆婆独自留家终究不妥,子孝当可带上令慈。”   太史恭满脸愕然。   豪雄招揽猛士,从未听闻提及可带老母。   袁旭此举,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某家二弟早年出外求取功名,已是多年未归。”太史恭单膝跪地说道:“某正担忧,若是远行老母如何安顿,公子竟可容纳家慈!自今日始,太史恭追随公子,生死不弃!” 第200章 初登蓬莱   东莱距港口并不很远。   清晨离开城池,一路往港口行进,太史恭照应老母,多少耽搁些时辰。   随行袁军有些不耐烦,袁旭却毫不在意,时常关切的询问几句病情。   他越是如此,太史恭越是难安。   到了港口,袁旭令人寻来船只,与太史恭一道,护着他母亲上了船。   将母亲安顿在船舱,太史恭回到甲板,半跪下去说道:“公子恩义,某无以为报……”   “子孝这是作甚?快快请起!”将他扶起,袁旭说道:“自今往后,你我便是一家人,无须如此多礼!”   “公子待我母子恩重如山,若某兄弟回返,必遣他前来给公子磕头。”   “子孝兄弟何人?离家几年?在何处高就?”   “我家兄弟名唤太史慈,字子义,早年追随刘鲧,而今在江东孙家……”   袁旭一愣!   遇见太史恭,他就觉着此人与众不同。   剽悍强壮,尤其是脸上那道伤疤,更让人觉着触目惊心。   袁旭没想到,他家兄弟竟是太史慈!   “久闻子义大名,只是无缘得见,不想与子孝竟是兄弟!”   “混小子在外,倒是浪得虚名!”太史恭说道:“竟连公子也晓得他表字!离家数年,他虽是回返两次,却又匆匆离去。幸而家中有某,若非如此,老母一人在家岂非孤苦无依?”   “子义也是为了功德名爵,光耀门楣。”袁旭说道:“子孝无须介怀。到了蓬莱,自会有人照料老夫人!”   “老母有人照应,某便可安心追随公子,即便粉身碎骨,也是在所不惜!”   朝他手臂上轻轻拍了两下,袁旭说道:“得子孝相助,某是如虎添翼,老夫人乃子孝之母,必将全心照应!”   说话间,船夫已是解开绳索,张开帆蓬,驾船往海中驶去。   大海与江河不同。   江河奔流,除水道狭窄处浪涛汹涌,大多河段都是颇为平缓。   蔚蓝的大海,无风也会起浪。   船只驶入海中,站在甲板上,袁旭耳中充斥的尽是海浪拍击船身的轰鸣。   大帆鼓荡,船夫调整着方向,一路驶向蓬莱。   自从来到汉末,袁旭从未见过大海。   站在甲板上,听着浪涛拍击船板的轰鸣,望着远处海天一色,他顿觉心旷神怡。   浩远、博深,大海像是一双张开的巨臂,正将他揽入怀中。   一抹葱翠点缀着宝蓝海面,在天际尽头浮出影儿。   “前方就是蓬莱岛。”掌帆的船夫喊道:“此处离陆地甚远,到了夜间,潮水上涨,小半个岛屿都会淹入水中。”   “小半个?”海浪拍打船身的轰鸣中,袁旭喊道:“可会整座岛都沉入水下?”   “蓬莱岛虽是不大,却也不比一座城池更小。”船夫喊着回道:“即便涨潮,也只是淹了岸边一片而已!”   既是不会将整座岛屿淹没,袁旭放了心。   远远望去,蓬莱岛已是不远。   船只行驶了好半天,也没见靠近多少。   袁旭向船夫问道:“还须多久可到?”   “半个时辰!”船夫应道:“陆上是看山跑死马,海中是望岛鼓破帆!”   袁旭微微一笑。   这船夫,倒是有些意思。   海岛越来越近,眼见就要靠岸,袁旭发现岸边竟建着几处塔楼。   发现有船靠近,塔楼吹响了号角。   不过片刻,一艘小舢板破开风浪迎面过来。   看到这一幕,袁旭嘴角浮起满意的浅笑。   无论行军还是扎营,警觉是必不可少的要素。   船已近岸,岛上派出舢板探查,正可确定来人身份,将战将迎也可早做准备。   他不满意的,是除了几处塔楼,岸边根本没有布置任何防范船只靠岸的设施。   舢板越来越近,靠到船边,一个汉子仰脸喊道:“来者何人?”   “袁家五公子,登临蓬莱岛。”一个袁军扒着船舷回道。   “可否烦请五公子出面说话?”   听到舢板上的汉子喊声,袁旭更加满意。   到了船舷边,袁旭向下望去。   他并没有说话,几个汉子见了他,连忙躬身行礼。   “果真是公子驾临,小人这便告知岛上!”   袁旭点了点头,几个汉子驾舢板往岸边去了。   放眼蓬莱岛满目葱翠,确实是处世外桃源。   以此处为根基,进可图谋中原,退可巩固海防,只须在岛上开垦农田,充分利用一切资源,拓展与外界联系,趁着局势尚稳储备资源,将来即使十万大军前来讨伐,也不太可能将之击破。   舢板比袁旭等人乘坐的船只要快一些。   站在船头,袁旭眼看着它乘风破浪靠向岛岸。   袁旭来到的消息,很快在岛上传开。   祝公道等人纷纷涌向岸边,站在最前面的当然就是甄宓。   翘首企盼,甄宓一脸的望穿秋水!   虽未分开没有多久,她却觉着好似已经离别多年。   小岛虽美,虽是远离世间征伐,远离尘世喧嚣,她却整日心潮起伏难以感受到平静。   没有袁旭的地方,并不能算是真正的家!   船只靠上岸边,几个袁军先一步下船,在舷梯两侧列队。   袁旭出现在人们视线中,岛上的人群沸腾了。   却没人敢走到甄宓前面。   仰脸望着袁旭,甄宓俏丽的脸庞浮起笑容,眼圈却是红了。   跟在她身后的念儿抿着小嘴,虽然心绪不宁却因甄宓在场,不敢有所表露。   “甄姬!”下了船,袁旭上前牵起甄宓的手:“可还安好?”   “奴家安好。”甄宓轻声说道:“只是公子身在乱世,整日心绪不安罢了。”   “这世上还没几个人能杀了某。”微微一笑,袁旭又招呼众人:“回去说话!”   众人纷纷见礼,簇拥着他往岛上建起的营地去了。   时日仓促,建造的营地很是简陋。   两排木房并列而起,离木房稍远是几处散落的房舍。   甄宓等人的住处,就是那几间稍远些的房舍,木房则被祝公道等人当做众人的宿处。   交代甄宓几句要她先回住处等候,袁旭带着马飞等人,进入最大的一间木房。   进入屋内,依序坐下,袁旭说道:“诸位改建蓬莱,多有辛苦!” 第201章 根基   祝公道等人分列两侧坐于屋内。   袁旭端坐上首环顾众人:“你等虽是布防严谨,一旦有敌来犯,则将陷入死战。”   没人说话,一双双眼睛全落在他的脸上。   “公道领人砍伐树木,将顶端削尖,尖头朝外,落潮时布于水中。待到沿岸部署完全,再带人于岛中建造房舍、集市。”   “诺!”   “马义。”目光落到马义脸上,袁旭说道:“你也领人砍伐树木,沿着海岸部署木桩,木桩前挖出堑沟。另开石料,沿着小岛建造石墙。”   “此举颇耗工时,且须石匠……”马义面露难色。   “赵艺。”袁旭看向赵艺:“找寻石匠之事须你去做。子龙返乡,乃是为了照料老母,而今我等已有根基,你可前往常山,将老母接至蓬莱。”   “多谢公子成全!”赵艺连忙起身道谢。   袁旭微微一笑,心中却是一阵酸楚。   赵艺和太史恭都带着老母上了蓬莱,而张夫人怀有身孕,却不得不留在邺城。   他也想将母亲接到此处,至少远离纷繁喧嚣的尘世,不用再留于袁家,受那刘夫人之气。   张夫人毕竟是袁绍的妾室,他又是袁绍的儿子。   哪有儿子将母亲带走,却将父亲留在邺城的道理?   接张夫人至蓬莱,一时之间应是难以成行。   “公子,公道等人都有职责,某做什么?”马飞向袁旭问道。   “你的职责比他们重了许多。”   马飞顿时喜形于色。   “众人之中唯你擅长使剑。”袁旭说道:“我等麾下人少,若是出世,列阵冲杀必不是任何大军对手。你将诸人聚集,挑选精干者,由你亲自传授剑法,取名‘夜刺’。”   “夜刺?”马飞与众人愕然。   “顾名思义,生长于夜间的毒刺!”袁旭说道:“成就宏图大业,怎可无有明暗力量?”   “公子是要争雄天下?”众人纷纷起身,祝公道欣喜地说道:“我等早便等着此日。”   “争雄天下谈何容易。”示意众人坐下,袁旭说道:“曹袁两家整兵秣马,都在筹备大战。青州已是乱起,我等又怎可坐守蓬莱毫无动作?”   “公道。”看向祝公道,袁旭说道:“诸人之中,以你力道最猛。马飞挑选者,均为身形矫健,行动迅速之人。而你,则要将其余人等召集一处,训练他们列阵杀敌之法。”   “可有名号?”   马飞即将训练的“夜刺”听起来很是响亮,祝公道羡慕不已,连忙向袁旭讨要名号。   “天海营!”   袁旭说出一个名字。   为军营取名,他想到的是蓬莱乃在海外。   放眼四周海天一色,如此取名不仅名号响亮,也是应了景儿。   “多谢公子赐名!”祝公道起身拜谢。   看向才投效的太史恭,袁旭沉默片刻说道:“某有一事,不知子孝可否肯做。”   “公子但有吩咐,某定全力为之!”   “给你十天时间,在青州各地收购奴婢。”   太史恭面露愕然。   他不懂袁旭为何收购奴婢。   蓬莱岛虽是不大,聚集万余两万人还是十分宽敞。   此时正应召集猛士,发展军力才是。   袁旭接下来的话,打消了他的疑虑。   “岛中诸人无有妻室,领些奴婢上岛,还其自由之身许配众人,也可生儿育女稳固根基。”   “公子放心!”明白袁旭之意,太史恭抱拳应了。   “十天,只有十天。”袁旭强调道:“十天之后,某将离开此处,与长兄汇合,应对曹军可能向青州发起的进攻!”   “公子莫非又要单独前往?”马飞问道。   “子孝陪某一同前去,你等近日只管训练兵马,巩固岛防。”袁旭说道:“蓬莱乃是我等根基,此处断不可失!”   虽不知太史恭本事如何,见他形貌应该也是不差,马飞没再多问。   环顾众人,袁旭有种强烈的感觉,岛上人才太少。   本应交由幕僚去做的事情,竟委派给了一群武人……   好在当初于上蔡留下徐济功等人,击破小杨山,又获取一笔飞来横财。   维持海岛开销目前足够,可时日久远,仅凭徐济功等人所得,将会捉襟见肘!   真正需要钱的日子这才开始。   必须建立一支商队,招揽更多人才,蓬莱才可欣欣向荣!   遣散众人,袁旭回到甄宓住处。   离的老远,他就听到一阵清扬琴音。   他不在岛上的日子,甄宓每天弹奏瑶琴排解孤单。   琴音清越,却略带几分凄怨。   袁旭轻轻推开房门,伴着门牍转动声琴音戛然而止。   见是他来了,甄宓连忙起身:“奴家见过公子!”   袁旭淡淡一笑:“你我将成夫妻,无须多礼。”   在瑶琴旁坐了,他对甄宓说道:“某曾听闻千日琵琶百日筝,瑶琴应是好学的紧,不知甄姬可否教授?”   甄宓掩嘴轻轻一笑。   “有甚好笑?”   “公子可是觉着筝与琴看似相同?”   袁旭点了点头。   “奴家弹奏者乃为瑶琴,并非秦筝”甄宓说道:“瑶琴七弦,一弦多音;秦筝十二弦,每弦仅有一至两个音域,看似相同实则差别甚大。”   一直以来,袁旭都以为古筝就是古琴,甄宓一说他才恍然。   “甄姬若是不说,某确是不知。”袁旭问道:“可否教某瑶琴?”   “琴音悠扬、筝声清越,公子征伐沙场,还是学着古筝更有意蕴。”   “敌军压境登临城头,一曲古筝定千秋!”袁旭说道:“只是想想,便觉着霸气无双!”   “公子胸有豪情,早晚定为世之英雄……”   “甄姬。”打断甄宓,袁旭说道:“自从上蔡初见,某便觉着你与寻常女子不同。”   俏脸微红,甄宓没有吭声。   “话语不多,沉静稳重,某也不知你心中在想什么。”   “公子若问,奴家知无不言。”甄宓低着头轻声说道。   “罢了,若可看穿,或许某便不会一见倾心!”   “可得公子眷顾,奴家幸甚。”   二人正说着话,耳边传来念儿轻轻叩门声:“公子一路劳顿,奴婢烹煮了茶水。” 第202章 新奇玩意   念儿捧着托盘进入屋内。   托盘上摆着一只茶盏,还有泡茶用的罐子。   “念儿也学会了泡茶。”看了甄宓一眼,袁旭说道:“某与甄姬共品,如何?”   甄宓甜甜一笑,并未说话。   念儿将托盘放在桌上,取下茶盏为袁旭斟满,随后说道:“奴婢为甄小姐去取茶盏。”   称呼甄宓,她没有使用“夫人”而是唤做“小姐”。   显然在内心深处,她还不肯承认甄宓已是袁旭的妻子。   甄宓神色淡然,好似浑没有在意。   念儿离去,甄宓向袁旭问道:“公子可有想过收个妾室?”   “妾室?”   “念儿对公子情义,公子莫非不知?”   “某带她离开董家,起初只是怜她乖巧。有人意图刺杀某,她又挡了一剑,自那刻起她便是某的妹子。”   甄宓嘴角微微一牵,没再多说。   “天下间,还有兄长娶妹子一说?”袁旭嘀咕之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俩人说话,念儿已是回到门口,恰好听见袁旭所言。   眼圈一红,贝齿咬了咬嘴唇,她强自镇定,轻轻叩了叩门。   听见叩门声,袁旭和甄宓不再提她。   进入屋内,念儿将茶盏摆在甄宓面前:“小姐请用茶。”   退出之前,她幽怨的看了袁旭一眼。   袁旭并未在意她的眼神,甄宓却看了个正着。   离开房间,念儿背靠墙壁,眼泪“唰”的流了下来。   她没敢奢望被袁旭收为妾室,可公子明明白白说出不会将她收了,对她却有着很深的打击。   抹了把眼泪,念儿眼圈红红,低着头飞快的走了。   奉命砍伐树木的马义,招呼人手正打算去忙活,远远看见念儿走来,停下脚步。   “念儿姑娘,怎了?”发现她圆圈通红,马义问道:“何人欺负姑娘,说于某知晓,某给姑娘出气。”   用力的摇了摇头,念儿逃也似的从他身旁走过。   马义一脸茫然。   望着念儿背影正在发呆,祝公道拍了下他的肩头:“正事要紧,发什么呆?”   “念儿姑娘怎了?”   “蠢人!”瞪了他一眼,祝公道带着人走向林木丛生的地方。   “你这厮,因何骂某?”马义追了上去。   “骂你怎的?还能打某不成?”祝公道也没好气对他。   马义撇撇嘴直犯嘀咕。   公子来到蓬莱岛,本应大家开心才是。   怎么闹到一个哭红了眼睛,另一个开口就呛人。   蓬莱岛只有两三百人。   部署防御、建造房舍,进展并不是很快。   袁旭没指望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   在岛上住了四五天,他时常也会监督工程进度。   这日,他一早起身,带着两名卫士往海边走。   正走着,看见念儿端着木盆迎面过来。   木盆中,堆着才洗净的衣服。   念儿手上,戴着他送的那副鱼肚手套。   衣服浸了水像石块一样沉重,端着木盆的念儿很是吃力。   袁旭想起一件事。   天气暖了,这个时节洗衣不会冻手。   可到了冬天,洗衣人的双手会被冻的像几根接在一起的红萝卜。   时日久了,手会十分粗糙。   更何况,在溪流边洗了衣服端回营地晾晒,要走不近的路程……   造台古风洗衣机!   袁旭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要祝公道送些木板,再选个木匠回来。”   卫士应声离去,袁旭也没继续向前。   到他身前,念儿行了一礼匆匆离去。   回头看着她,袁旭直犯嘀咕。   这丫头怎了?   连着几天都有些奇怪。   女儿家心思多,他也不愿多问,只等木板送来。   离开蓬莱的日子越来越近,在那之前必须把洗衣机造出来!   没过多会,卫士带回几个扛木板的汉子。   其中一人上前说道:“公子,小人懂得木艺。”   “有件东西须你帮忙制造。”袁旭说道:“若是可行,岛中诸人洗衣将会便捷许多。”   自从登上蓬莱岛,衣衫都是众人自己在洗。   男人洗衣,烦心费神还洗不干净。   懂木艺的汉子并未表露出惊诧,他以为袁旭只是要造些捶衣棍:“公子放心,捶衣使的棍子,小人一晚便可做出二三十根。”   “不是捶衣棍,你听某说……”   袁旭详述了洗衣机的原理,如何将木板拼成简单的桨叶,又如何咬合齿轮以铁链带动,控制摇柄使得桨叶旋转,从而达到洗衣的目的。   他甚至提出摇柄力矩要长,否则使用起来将会十分吃力。   汉子目瞪口呆愕然望着袁旭。   他从未听闻如此复杂的设计。   木工祖师鲁班再世,应是不过如此!   “可否做出?”   “可……可能吧……”   汉子不太确定,他毕竟从未尝试过。   “先做来看吧!”袁旭说道:“配件由你来做,某亲自完成拼装。”   “公子乃是贵人,怎可……”   “所谓贵人,并非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废人!”袁旭说道:“此物未曾有人用过,你等应是不会拼装,由某亲自动手,更为妥当。”   汉子茫然点头。   接下来的两天,一间木屋中“乒乓”敲打不绝于耳。   “公子!”袁旭满头大汗,正拼装木匠做出的零件,房门被人推开,马飞在门外喊道:“太史恭回来了!”   得知太史恭返回,袁旭交代几个帮忙拼装的汉子,待他回来再继续,出门与马飞一道赶往海边。   海岸线上,正建造工事的汉子们,见一艘大船靠岸,从船上下来一个个妙龄少女,全都呆若木鸡,忘记了手中的活计。   下船的女子少说也有三五百人。   她们挤挤挨挨的簇拥在大船前,一双双眼睛恐惧的望着眼前的海岛。   “都莫慌乱!”太史恭叉着腰,向少女们喊道:“请你等上岛,乃是还你等自由之身,只是有个条件罢了。”   “子孝。”袁旭上前打断太史恭:“带回来了?”   “四百二十六人。”听见袁旭唤他,太史恭连忙回头行了一礼:“请公子清点。”   “是人而非货,清点什么?”袁旭说道:“把话与她们说明,愿意留下者,将由马飞分派夫婿,不愿留下者,可遣船送回青州!” 第203章 程昱入齐   木质齿轮相互咬合,由铁链带动。   摇动手柄,木箱中的桨叶会飞速旋转。   袁旭主持制造的洗衣机完成了。   主部件全是木制,他很清楚依靠手摇产生动力的洗衣机,外观能撑上几年,内部配件却经不住多次磨损。   木料耐磨性毕竟不比金属。   常年保持正常运作,唯一的办法只有维护、保养。   太史恭从青州各地赎回的奴婢已经分派下去。   她们当然愿意留在蓬莱。   回到青州即使不用为奴为婢,柔弱女子,战乱中又如何生存?   倒不如留在岛上,许个夫君还可过的安稳。   工事与岛上的居住区还在建造。   在蓬莱住了数日,袁旭总担心着曹军再度进入青州。   青州地势紧要,战略要冲若被曹军夺取,将来的战争中,袁军将陷于被动。   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岛岸上黑压压的站了许多人。   人们眺望的方向,一艘大船正缓慢远去。   站在人群前眺望远去的大船,甄宓轻轻挥了挥手臂。   大船的甲板上,袁旭带着太史恭以及随他来到蓬莱的卫士,与送行的人们隔海相望。   离蓬莱越来越远,岛屿在视线中渐渐成了一个黑点。   早上出发,到东莱岸边,太阳已是上了三竿。   袁旭并未耽搁,才下大船就带着太史恭等人,一路往北海方向飞驰。   才近黄昏,众人已是奔出近两百里。   眼看天色将暗,迎面过来一骑快马。   “公子!”快马尚未赶到近前,骑士已是高声喊道:“臧霸领军两千再入青州,已是攻入齐地。”   袁旭在蓬莱仅仅住了数日,曹军就再入青州并且攻破齐地!   速度太快了些!   “除了臧霸,还有何人?”   “程昱好似随军!”   得知程昱随军,袁旭暗道不好。   程昱足智多谋,随军进入青州,臧霸只须听他建议,袁谭必是要吃大亏!   袁旭抖着缰绳猛夹马腹,向身后众人吼道:“加快行进,赶往齐地!”   太史恭等人不敢怠慢,跟在他身后一路策马飞驰。   此时的齐地。   臧霸与程昱相向而坐。   亲自给程昱斟满酒,臧霸说道:“程公进入青州,袁谭必非对手。”   “将军言之过早,袁谭麾下有辛评、辛毗等人。诸人皆为旷世之才,某以一人之力,也难从容应付。”   “程公过谦!”臧霸不以为然。   “将军莫要忘记,青州尚有袁显歆!”嘴角勾着浅笑,程昱提醒臧霸。   提起袁旭,臧霸脸色瞬间有些难看。   当日在寿光,袁旭淡然的神态让他至今想起还心中不爽!   两军厮杀,对方将领若是大呼小叫,倒是没什么可怕。   袁旭当日气定神闲,无疑没把他放在眼中!   身为领军大将,被人轻视,那种感觉……   再度进入青州,必须找回颜面!   “我军占了齐地袁谭必定来夺。彼军势大,该当如何?”臧霸问道。   “某领五百兵马守城,将军可率其余将士趁夜出城。待袁军攻城断其粮道,彼必自退!”   “袁谭麾下万余人马,程公只领五百……”臧霸顿生迟疑。   “我军只有两千,即便困守齐地,又如何抵御敌军攻城?围则必困,攻则必破!将军与某,并无他选!”   虽知程昱言之有理,臧霸还是不敢轻易应允。   程昱是曹操倚重的谋士之一。   他若有个三长两短,臧霸绝对担待不起干系!   “五百兵马守城十日足矣。将军只须速战速决,待到敌退,某当无虞!”   锁着眉头,臧霸并未应诺。   “将军!”见他还是不肯答应,程昱急了:“战机转瞬即逝,不可迟误!”   臧霸把头一偏拱了拱手,算做应了!   当晚子时城门洞开,一支军队借着夜幕悄悄开拔。   他们先是绕道往西,尔后一路向北。   站在城墙上,吹着带有几分暖意的晚风,程昱神情一片淡然。   城头五百将士严阵以待,自城外很难判断有多少人马守城,袁旭即便到了,也不会立刻发现兵马大多调拨出去。   袁谭大军驻扎在距齐地数十里。   篝火星罗棋布,军营蒙着火光,一片昏黄。   袁谭不曾安睡。   即将兵临城下,他将僚属召集至帐中,商议用兵之法。   “臧霸兵败而去,如今再度折返夺取齐地。我军须如何部署,方可将之全歼?”   辛评起身说道:“我军长途跋涉将士疲敝,理应稍事休整,增派兵马押送粮草,做出与敌长久对峙的打算。”   “曹军只夺齐地,人数大不如前,我军便要与之长久对峙。”袁谭摇头:“数日前,臧霸麾下兵马众多,且连夺十数城,显歆一战而定!你等就没个一战破敌之法?”   “五公子一战破敌,正因曹军夺城过多。”辛评说道:“彼时臧霸自满,已是不将我军放在眼中。且占据城池越多,敌军战线越长,反倒有一战而定的可能……”   “辛公无须多说!”袁谭打断辛评:“某意已决,明日一早抵达齐地,全力攻城!”   “长公子!”辛毗起身说道:“若要攻城,即便不派兵马专程护粮,也许分拨将士接应粮草,以免敌军趁虚而入,断了我军粮道!”   曹军人数不多,袁谭并不相信臧霸会分兵劫粮。   辛毗提出,分拨些人马也是无妨,他向帐内一员将军说道:“蒋奇,你统领五百精兵护送粮草!切记谨慎行事,不可使曹军钻了空子!”   “诺!”蒋奇抱拳应了。   袁谭又对众人说道:“众将听令,明日一早随某攻城!”   众人纷纷起身接令。   与此同时,离开齐地的臧霸领着一支军队,迂回绕过袁军沿途布置的眼线,趁着夜幕往袁谭大军背后插去。   齐地大战一触即发!   袁旭策马飞驰,正在赶往战场!   在蓬莱居住的几天,他发现还有许多需要置办的机构!   不仅需要维持岛屿开销的商队,发达的信息渠道也决定着将来他能走多远。   否则一旦进了蓬莱,就会像这次一样,成为瞎子、聋子!   连近在咫尺的青州战事,都无法及时得到回报! 第204章 即刻攻城   齐地西北边界,一支队伍缓慢行进。   数百袁军骑马提槊走在队伍两侧。   被袁军簇拥着的,是民夫驱赶的大车。   车上堆着一只只沉重的麻包。   队伍延展的很长,一眼望不到尽头。   蒋奇提枪走在最前,在他身侧跟着两名袁军校尉。   “将军护送,粮草必是无虞。”一个校尉说道:“辛公多虑,我军兵临城下,曹军如何分兵劫夺粮草?”   “说的就是,辛苦将军走上一遭。”另一个校尉附和道:“护送粮草有我等便可,将军亲至,岂非杀鸡还用牛刀?”   蒋奇说道:“粮草紧要,切不可大意!辛公所虑并无不妥。”   两个校尉没再吭声,神色间却流露出不以为意。   “止!”正走着,蒋奇抬起右手勒紧缰绳。   “将军,怎了?”一个校尉茫然问道。   “前方何处?”蒋奇朝前一指。   “再走十数里,便可抵达乌河……”   “某知乌河。”打断校尉,蒋奇说道:“问的只是前方山岭。”   “齐地多有丘陵,山势并不险要,也无断谷山道,并非绝佳设伏之处,将军当可放心。”   “身兼运粮要务,怎可大意?”蒋奇训了校尉一句。   “将军说的是!”校尉连忙应了。   “走!”摆了下手,蒋奇下令粮队继续前进。   走入两座小山之间,蒋奇不时朝两侧瞟上几眼。   再次抬手止住队伍,他驻马侧耳,聆听四周动静。   “将军,怎了?”队伍又一次停下,一个校尉问道。   “此处太静,你等不觉着古怪?”   “静?”两个校尉也支愣起耳朵仔细聆听。   正如蒋奇所说,四周静的出奇。   庞大的运粮队经过,不说战马嘶鸣,只是车轮碾压路面的声响,就足以惊起林中飞鸟。   来到此处,莫说鸟儿,就连虫鸣也没听见一声。   “诸军各自警醒,谨防敌军埋伏……”   蒋奇命令尚未下达,两侧山坡传出窸窸窣窣的响动。   无数曹军冲了出来。   或蹲或站在山坡上列阵,曹军强弓上弦,一支支锋锐的箭镞瞄准蒋奇等人。   “蒋奇!”臧霸出现在左侧山坡,他叉腰喊道:“你等已入埋伏,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曹军突然出现,押送粮草的袁军和民夫顿时一阵慌乱。   “诸军迎战!”并未回应臧霸,蒋奇提枪高喊。   袁军将士毕竟久经沙场,命令下达,他们纷纷下马躲在战马身后。   山坡上,臧霸抬手一挥:“放箭!”   两侧山坡箭矢如雨,交错着飞向袁军。   驾车的民夫中箭倒地,一匹匹骏马,也在箭雨中惨嘶着倒下。   藏在马匹身后,袁军躲过迎面飞来的箭矢,却避不开背后射来的羽箭。   小路上人仰马翻、惨嚎悲鸣,无力回击更无处可逃的袁军和民夫,成了曹军活生生的箭靶子!   “冲上山去!”眼看一个个将士倒在身边,蒋奇把心一横,率先冲向山坡。   刚一纵身,背后飞来的一支羽箭就射穿了他的腰窝。   剧痛中,他身躯一震,迎面飞来的一支箭矢刺穿铠甲扎入他的右胸。   数十名随他发起冲锋的袁军,才跑出数步,就被交错的羽箭射翻在地。   箭雨渐渐稀疏。   到处都是身上插着箭矢的袁军和民夫尸身。   马匹倒地、粮草歪斜,场面一片宁静,只有受伤的骏马不时挣扎着发出一两声沉重的喘息。   前胸与后腰各插着一支羽箭,长枪拄地,蒋奇艰难的爬了起来。   堆积如山的尸体前,他拄枪挺立,怒目瞪着迎面走来的臧霸。   成群的曹军从他身旁跑过。   没人动他分毫,他也没看任何跑过的曹军。   火焰在身后燃起,曹军点着了粮车。   蒋奇并未回头。   粮草已失,他无力逆转已经发生的一切!   唯一能做的,只有拼尽全力击杀臧霸……   臧霸越来越近,蒋奇拼尽全力,右腿猛力蹬地,持枪冲了上去。   没有呐喊,没有暴喝,只是沉默的一击……   长枪直指臧霸咽喉,蒋奇视线却已一片迷离!   这一枪,将是他人生中最后的一击!   侧身避开长枪,臧霸长剑一挺,戳进蒋奇腹部,以肩膀抗住他前冲的势头。   肩头顶着臧霸,蒋奇嘴角竟勾起一抹怪异的笑容,软软倒了下去。   倒下之时,他那只染满鲜血的右手,还死死扣着臧霸肩头铠甲的甲片。   粮草焚烧火焰蹿腾,一道道青烟袅袅腾空。   “可惜了这些粮草,若能带回去……”一个曹军校尉嘀咕道。   “不该取的,宁毁不取。”臧霸说道:“程公尚在守城,我等须尽快赶回!”   齐地,城外。   袁谭驻马帅旗下,望着近在咫尺的城墙。   一骑快马自阵后奔来,到了袁谭身侧,骑士翻身下马抱拳说道:“启禀长公子!曹军突袭我军粮草,蒋奇将军力战而死!”   袁谭一愣,连忙问道:“粮草如何?”   “尽遭焚毁!”   粮草被焚,袁谭身旁诸将纷纷看向他。   “长公子……”辛评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袁谭止住。   “传令下去,即刻攻城!”脸色铁青,袁谭下达了攻城的命令。   “断然不可!”辛评连忙说道:“敌军劫了粮草,我军应当先行撤离,日后再做谋图!”   “有何不可?”袁谭瞪了他一眼:“敌军分兵劫取我军粮草,城内守军空虚,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辛评还想再说什么,袁谭已是说道:“辛公无须阻挠,某意已决,即刻攻城!”   攻城命令下达,鼓手赤着膀子跳上擂鼓台,挥舞鼓槌,使足全力锤击战鼓。   袁军重步兵列阵上前。   随着整齐划一的举盾声,重步兵纷纷将大盾挡在身前,一支支长槊指向城墙。   云梯、攻城锤随即推上,摆列于盾阵之前。   弓箭手抽出箭矢搭上弓弦,飞跑进盾阵之中。   战鼓轰鸣、号角声声,袁军即将向城墙发起第一波进攻!   距城池尚有十数里的袁旭,隐约听见战鼓与号角声,向太史恭等人喊道:“加速行进!”   十数匹骏马扬蹄飞驰,卷起一片烟尘! 第205章 让臧霸也吃点苦头   “放箭!放箭!”城头上,曹军校尉高声喊叫。   提剑向几个抬石头的曹军一指,他又喊道:“扔石头,砸死他们!”   弓箭手张开弓弦,向潮水般涌来的袁军射出一支支羽箭。   曹军重步兵抬起巨石,奋力扔出城头!   箭矢飞落,冲锋的袁军持盾遮挡,还是有不少人中箭倒下。   巨石翻滚,带着千钧重力滚落城下。   聚集在城墙脚下的袁军纷纷闪躲,来不及躲避的,当场被砸成肉泥。   冲锋的袁军弓箭手,每跑几步就抽出箭矢射向城头。   城上城下箭矢往来交错,几乎每一刻都有人中箭倒地。   重步兵护着云梯、攻城锤,呐喊着涌向城墙。   一架架云梯搭上城头。   袁军将士攀援云梯,往城墙上爬去。   守城曹军则用粗壮的圆木顶着云梯,将它们向外推去。   被推开的云梯先是竖起,接着往后倒下。   梯子上的袁军像下饺子般掉落。   袁军发射的箭矢飞上城头,不时会有几个曹军被羽箭射中。   他们才倒下,立刻就有人填补空缺,继续向袁军发射箭矢。   雨点般的箭矢裹着劲风从头顶飞过,程昱浑然不惧,指挥将士四处布防。   “程公,箭矢无眼,请速下城墙回避!”一个校尉跑到他身旁,高声提醒。   “将士奋死拼杀,某为主将如何可撤?”   一支羽箭飞上城头,校尉太阳穴被射个正着。   血花飚溅,箭矢贯穿颅骨,他一头撂倒在地。   看了一眼校尉尸身,程昱喊道:“将士们!守住城头!”   附近曹军发了声喊,落向袁军的箭矢、石块更加密集。   袁军帅旗下。   袁谭面无表情观望战况。   “长公子!”战场上跑回一个浑身是血的校尉,到他身前半跪在地说道:“我军奋力攻城,将士死伤无数。城防坚固,一时难以得破!”   校尉禀报的同时,城门外传来一声轰响。   快到城门口的攻城锤,接连被城头落下的巨石砸中,散落成一摊木片。   “加派人手,继续攻城!”眼看攻城锤被砸毁,袁谭抽出长剑喊道:“攻城锤,再上!”   一声令下,袁军阵列中又推出两台攻城锤。   数十名袁军推着攻城锤逼向城门。   前方战事如火如荼,袁军后阵来了十数骑快马。   几名袁军正要上前查问,见当先一人是五公子袁旭,拦也没拦就纷纷让开。   “长兄!”冲向中军,袁旭高声呼喊。   袁谭扭头看了过来。   见是袁旭带着十数骑奔来,他顿时喜形于色。   “长兄!”到了近前袁旭并没下马,拱手问道:“战事如何?”   “城防坚固难以击破!”袁谭说道:“臧霸领军两千进入青州,分拨一支兵马劫夺我军粮草,守城曹军必定不多!”   “劫夺粮草?”袁旭一愣:“可有成功?”   “粮草尽数被烧……”   “既是粮草被烧,因何还要攻城?”   “城防空虚,因何不攻?”   “军中将士随身口粮可食几日?”   “三日!”   “请长兄尽速下令撤军!”   “因何?”袁谭脸色顿时不好。   袁旭来此,他看到了破城的希望。   寿光一战击破臧霸,袁旭已被他当成决胜的关键。   本以为他来到齐地可助大军破城,没想到才说几句就提议撤军。   “我军只有云梯、攻城锤,且攻城锤建造仓促,承受不住巨石撞击。”袁旭说道:“如此攻打下去,伤亡必定惨重。”   “可是敌军城防……”   “兵法有云,五倍于敌便可强攻,然而我军人数虽众,却苦于准备不足,着实不宜攻城!”   袁谭脸色已是铁青。   粮草被劫,若不攻破齐地,三军士气必定低落。   他还在迟疑,袁旭说道:“敌军劫粮之后必将赶回,想必已是离此不远。”   “显歆何意?”袁谭眼睛一亮。   “他们定是静待战机,待我军攻城疲惫再一举杀来,即便不能全歼,也可将我军击溃!”   袁谭顿时一惊!   粮草被烧,他只想着攻破城池,却没想到曹军还可能从背后杀来。   “长兄下令撤军,某有一计,可要臧霸吃些苦头,以壮三军士气。待到筹措了粮草,再夺齐地不迟!”   袁谭想了想,才向卫士喊道:“鸣金收兵!”   卫士应了一声,传达命令去了。   阵阵鸣金传入耳中,攻城的袁军纷纷后撤。   看向后撤的袁军将士,袁谭问道:“显歆何计可破臧霸?”   “程昱身在城中,全歼臧霸断无可能。”袁旭说道:“只是要他们吃些苦头。”   袁谭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长兄领军夜间后撤,某率三千将士留于军营。待到白昼,自会令百余将士时常更换衣甲于营内巡视。除此之外,还将遣人打造攻城器械。”   “这是因何?”   “大军后撤,虽是尽量隐匿行迹。万余将士,又如何避开敌军耳目?”   袁谭满头雾水,没明白袁旭究竟有什么打算。   “敌军既有察觉,某在营中大肆作为,便是欲盖弥彰。臧霸不敢招惹大军,又怎肯放过营中疑兵?”   “显歆是要引臧霸来攻?”   “正是!”袁旭说道:“待臧霸来此,三千将士尽出。无须将之生擒,此战便可使得曹军再无伐城之力。旬月之后,我军筹措齐备粮草,还怕不得齐地?”   “可要某回兵来援?”   “无须!”袁旭说道:“长兄只管领军离去,某自会赶上!”   “既是如此,显歆万事小心!”   “长兄放心!”   袁军后撤,城上的曹军松了口气。   许多曹军背靠城垛瘫坐。   一场厮杀,耗费了他们不少力气。   “袁军来了!”慌张的喊声惊动了城头的曹军。   众人纷纷起身向城外望去,弓箭手更是拉弓上弦做好战斗准备。   看清靠上来的袁军,曹军将士大多松了口气。   袁军只有不足百人,他们挥舞着雪白的丝绢走向城墙脚下。   “大呼小叫!敌军只是收尸!”一个老兵朝发喊的小兵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   小兵揉了揉被打疼的后脑,满脸委屈。   望着城外,程昱脸色一片凝重。 第206章 安静的反常   入夜,袁谭率军悄悄启程。   人衔枚马裹蹄,袁军像是真的要掩人耳目悄然离去。   望着袁军阵营,程昱总觉着哪里不对。   兵临城下,袁军发起一次猛攻就再没任何动作。   城外尸体已经清理干净,晚风中还夹带着一丝血腥气。   程昱却感受不到丝毫战斗将临的凝重。   袁军撤了?   可城外一片宁静,袁军军营甚至还点燃着篝火,根本没有撤退的迹象……   他们究竟在搞什么?   与程昱同样心生疑惑的,还有已经率军来到城池附近的臧霸。   依照程昱的计策,他须等到袁军疲惫再从背后发起突袭。   袁军却只发起一次攻城就再没了动静!   反常!太反常了!   臧霸正琢磨着袁军究竟要做什么,一骑快马来到近前。   骑士翻身跳落,飞跑到他面前行礼说道:“启禀将军,袁军正在后撤。”   “后撤?”臧霸猛然站起:“怎的半点声息也无?”   “人衔枚马裹蹄,前军后军交替撤离,毫无破绽可钻!”   “城外如何?”   “袁军后撤,并未拆除军营。不知为何,营内点有篝火,像是还有兵士巡防!”   “再探!”臧霸心中狐疑更盛。   袁谭率军离去,城外军营一片宁静。   战旗在夜风中猎猎翻飞,一团团篝火上下跳蹿,火苗映红了附近的营帐。   帅帐中。   袁旭坐在铜炉前,炉上架着一只陶罐。   陶罐里的水沸腾着,帐内弥漫着浓郁的茶香。   立于一旁,太史恭问道:“公子,臧霸若是不来……”   “子孝,坐下饮茶。”袁旭在桌上摆了两只茶盏。   身为随从,太史恭不敢就坐。   “只有你我,无须顾忌!坐下说话!”   太史恭侧身在袁旭对面坐了。   袁旭正要去提陶罐,太史恭连忙接了过去。   “某为公子斟茶。”   微微一笑,袁旭并未阻挠。   太史恭斟了茶,袁旭说道:“子孝可先品一口。”   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太史恭说道:“香味浓郁,只是比泡出来的……”   “子孝在家中也时常饮茶?”   “并非时常。舍弟于江东行事,江淮之人多有饮茶之风,前两次返乡,他倒是带了些。”   “比泡出来的如何?”   “多了几分……”   “子孝是否想说多了几分苦,却并无涩感?”   “正是!”   “茶分多钟。”袁旭说道:“有绿茶,有红茶,还有黑茶……甚至还有绿茶的变种,名为白茶!”   “眼见就要打仗,公子却有心品茶,果真气定神闲,必是成竹在胸!”   “成竹在胸那是自然,气定神闲倒也未必。”袁旭说道:“当初某与张郃将军品茶论战,乃是冲泡之法。彼时敌手为张燕将军,他要的不过是一条活路而已,虽不可一战而定,却无须穷追猛打。那一战犹如冲泡红茶,虽可多道,却是点到即可!”   “至于臧霸,他则不同。”袁旭亲手给太史恭斟满茶水。   太史恭连忙双手虚扶,神色很是惶恐。   “臧霸效忠曹操,与我袁家争斗不死不休!好比黑茶,只是冲泡滋味难出。”袁旭说道:“须以铜炉烹煮,将其煮烂、煮化,方可闻其香而品其味!”   张郃领军多年,虽是武人,却也通些文墨。   与他品茶论战,当然是一点就通。   太史恭曾与太史慈一道打过黄巾,最终却返乡伺候老母。   文墨之事他是半点不懂。   袁旭一番言论,让他听的满头雾水却又觉着高深莫测。   “公子之意,是要将臧霸烹烂、煮透?”   “某有此意,臧霸又怎是可轻易烹烂之茶?”   袁旭起身,走出帐篷。   太史恭跟在他身后,一同出了帅帐。   望着城墙,袁旭说道:“臧霸乃是勇夫不足为道,程昱却非善于之人。烹煮臧霸,应是只有明日一遭。可否煮成茶渣,只能是尽人事而知天命!”   袁旭没睡,臧霸同样毫无睡意。   斥候连番回报,袁谭率军已悄然走远,城外的袁军营地却是风景依旧。   确信袁谭已走,臧霸冷冷一笑,向麾下将士喊道:“某得传报,袁谭领军撤离,却留下一支兵马故布疑阵,要我等以为他尚在城外。敌军人衔枚马裹蹄,以为行事神出鬼没我等不知。既是如此,便卖他个人情,要他从容撤走!留在齐地城外疑兵,我等怎可容他?”   臧霸的喊声引得曹军将士发出一阵哄笑。   袁谭也太不小心。   撤离之时人衔枚马裹蹄,自以为部署周密,一应行踪却被曹军斥候掌握了个通透。   每个曹军心底,对袁谭都多了几分轻视。   “将军,可要出兵将袁军营寨拔掉?”校尉凑上前,小声问道。   臧霸扯着嗓门说道:“不急,袁谭新撤,我军若是去了,他回头杀来也是麻烦。待到天明我等再往,将敌军一网打尽!”   “将军英明!”校尉不失时机的拍了个马屁。   望着袁军扎营方向,臧霸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劫了袁军粮草,再拔了他们营寨,这一耳光抽袁谭确实抽的响亮!   臧霸得意洋洋,只等天明便去拔了袁军营寨。   城头的程昱却总觉着心中不安。   袁军若发起进攻,他反倒会觉着正常。   可城外的袁军实在太安静了。   除了隐约传来敲击木头建造攻城器械的声音,再没有任何异常响动。   军粮被劫,袁军将士随身携带口粮应撑不过三天。   袁谭是多年征战沙场的将军,无论如何不可能做出口粮将尽,却舍弃攻城建造器械的蠢事。   反常!实在太反常!   不好!   望着城外袁军营地的篝火,程昱心头陡然一紧。   “尽速派人出城寻到臧将军,要他千万不可进攻敌军营寨!”   程昱的命令让校尉十分不解。   袁军兵马众多,臧霸即使再蠢,也不可能选择敌军士气如虹的时候,做出以少击多的事来。   他这道命令,下的确实莫名其妙!   虽是不解,校尉却不敢怠慢,连忙吩咐人出城找寻臧霸。   片刻之后城门打开一条缝隙,一骑快马自门缝钻出,很快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第207章 杀与不杀   “公子,擒获敌军探马!”帅帐外传来兵士的禀报。   并未睡下,袁旭起身出帐。   几名袁军押着个曹军跪在帐外。   见袁旭出帐,曹军把脸扭到一旁。   “出城作甚?”袁旭冷冷问道。   曹军侧着脸半个字也不肯吐露。   袁旭向几名袁军使了个眼色。   一个袁军跨步走到曹军面前,抡起巴掌狠狠抽了下去:“说!”   耳光落在脸上,被擒曹军嘴角顿时渗出鲜血。   他啐了口唾沫,怒目瞪着袁旭,还是不肯开言。   “程昱令你出城寻找臧霸,要他切莫进攻我军营寨,是也不是?”   袁旭此言出口,曹军顿时愕然。   半个字不肯吐露,他要做的事还是被地方主将知晓。   “公子,如何处置?”一个袁军问道。   “留着无用,埋了!”袁旭摆了下手。   “袁家小贼,某纵使化作厉鬼,也绝不放过你等!”被袁军拖走,曹军斥候破口大骂!   袁旭冷哼了一声。   厉鬼?   天下大乱,死的人多了!   都化作厉鬼,这世上岂不是鬼比人多?   一个袁军甩脸给了曹军一巴掌,随后用麻布塞住他的嘴,几人拖着他走向营内空地。   整夜,袁军共计擒获三名出城曹军。   无一例外,他们全被坑杀!   东方的天空泛起一抹白色,太史恭说道:“公子,天快亮了。”   “臧霸也快来了!”   向军营后看了一眼,袁旭钻入帐中。   半轮太阳从地平线的尽头跃起,大地蒙上一层橘色的柔光。   距袁军军营不远,臧霸驻马而立,千余曹军在他身后列阵。   长槊前指、盾牌为墙,将士们眺望着袁军阵营,目光中满是对战斗的渴盼。   “将军,可否出击?”校尉问道。   臧霸抬手向前一挥。   抽出长剑,校尉向曹军将士喊道:“将士们,杀!”   千余曹军紧跟校尉冲向袁军营地。   臧霸在几名卫士的簇拥下,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百余袁军正来回巡视,听见远处传来喊杀声,吃了一惊。   黑压压的曹军涌来,他们连忙掉头钻进营帐。   远远看见这一幕,臧霸不由觉着好笑。   袁谭蠢!离开之时故布疑兵,以为能蒙骗过他。   留守的袁军更蠢!   眼见大军来到,不仅不逃出军营,反倒往营帐里钻。   纯粹就是等死!   曹军涌进军营。   营内空无一人。   他们没有立刻冲入营帐追杀敌军,而是等着臧霸来到。   千余曹军涌进军营,场面却静的出奇。   臧霸缓辔来到,校尉上前问道:“将军,可要入帐诛杀?”   臧霸点了下头。   早已按捺不住杀心的曹军,哪还会有迟延,发了声喊,四散冲向各个营帐。   两名曹军掀开一处帐帘,正要入内,迎面戳来数支长槊。   根本没来及反应,他们就被槊戳了个正着。   几乎每顶帐篷,都上演着同样的一幕。   进入帐中的曹军没再出来,取而代之的则是枕戈待旦,等候整夜的袁军将士。   无数袁军冲出营帐,将臧霸与残余曹军团团围住。   帅帐内,不紧不慢的走出一人。   望向臧霸,他嘴角浮起笑意拱手说道:“臧将军,又见面了!”   “袁显歆……”一见袁旭,臧霸吃了一惊:“怎会是你?”   “某乃袁家子孙,因何不能是我?”   心知不好,臧霸向身后曹军喊道:“全力突围!”   杀进军营,原以为只是有场屠杀。   没想到竟落进了袁旭的全套!   曹军士气顿时低靡,为了活下去,他们发了声喊,跟随臧霸朝着城池方向猛冲。   袁军将盾牌挡在身前,挥舞兵刃迎面杀上!   太史恭抽出双戟,暴喝一声,纵步冲向臧霸。   负着双手,袁旭远远观望战斗。   太史恭手持双戟,闪转腾挪灵活的像是一只猿猴。   冲进战团杀入曹军,他双戟挥舞,挡在面前的敌人无不肚破肠流。   “将军小心!”臧霸正领军奋力突围,耳边传来校尉的喊声。   他才扭头,校尉已挡在身前。   短戟的尖角穿透校尉身躯,从脊梁戳了出来。   一声暴喝,太史恭单手将校尉尸身甩了出去。   眼见如此猛人冲到面前,臧霸哪里还敢应战,一夹马腹往前冲去。   被他甩在后面的曹军,面对太史恭的左劈右砍,像是一只只被切开的西瓜,鲜红的汁液四处飚溅,纷纷倒地而亡。   曹军像是被圈在围栏中的小鹿,猛烈冲撞着袁军。   袁军则呐喊着,拼尽全力压缩包围。   军营展开厮杀,城头上的程昱已发觉不好!   望向城外,程昱喊道:“发兵两百,前去接应!”   校尉领命点起将士跑下城头。   两百曹军,从缓缓打开的城门涌了出去,直奔袁军军营。   “准备火木、滚石,敌军若至,即刻拦阻!”   援兵出城,程昱向城头曹军下了命令。   曹军纷纷动起,在木桩上刷着油料,只等袁军杀至,便将木头点燃推下城去。   发现城内冲出人马,袁旭喊道:“放他们走!”   袁军纷纷后撤。   眼看曹军从缝隙逃出,袁军将士眸中闪着不甘和失望。   袁军让开,臧霸感到压力一松,带着残余曹军冲出包围。   接应的曹军迎了臧霸,掉头逃进城内。   “启禀公子!”一个袁军跑到袁旭面前:“此战诛杀敌军三百余人,俘获七百有余!”   臧霸麾下仅有一千五百人,被杀三百,遭俘七百,剩下的不足五百。   袁旭嘴角浮起浅笑:“尸体交给曹军掩埋。从俘虏中寻几个胆小者,要他们到城外喊话。就说我军善待,已将俘虏收编。”   “诺!”报讯袁军应声离去。   “公子因何放臧霸离去?”对袁旭最后的决定,太史恭百思不得其解。   “臧霸屡败于我,早生惧意。”袁旭说道:“将之擒杀,曹操必遣他人前来。届时征伐,将比留下臧霸更加凶险!”   太史恭顿时恍然。   没过多会,几名袁军押着两个被俘曹军往城下行去。   城头上,曹军校尉正要下令将俘虏射杀,程昱阻止了他。   “除让将士看见诛杀昔日同袍,射杀他们还有什么好处?” 第208章 女人的作用有时很大   率领三千袁军离开军营,袁旭走在队伍最前。   袁军队列中还夹着七百余名受伤曹军。   轻伤扶着重伤,可行走者抬着无力起身者。   被俘曹军悲悲戚戚,头顶萦绕着浓厚的阴云。   没人知道们的命运将会如何!   袁旭一念之间可要他们生,一念之间也可让他们死!   “公子,带着俘虏行路恐生变故。”一个校尉小声提醒道:“不如……”   “寻个隐秘处坑杀,莫要闹出太大动静!”袁旭回道。   “诺!”校尉应声离去。   不过片刻,便有袁军押着俘虏离开队伍。   完全不知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俘虏顺从的跟着袁军离开。   “既是要杀,因何带他们走上二十余里?”太史恭不解。   “当着城内曹军诛杀,只可使他们抱定必死之心,日后攻城便会多几分难度。倘若放了他们,此处距豫州甚远,长途跋涉不如前往齐地。不久之后伤势养好,仍将与我军为敌!”   “与其坐视将来残杀我军,倒不如将之坑杀!”   太史恭没有再问。   战争就是这么残酷!   不该留下俘虏的时候,留着只会成为祸患。   押着俘虏离去,过没多久校尉带人折了回来。   “启禀公子,悉数诛杀!”   袁旭面无表情一招手:“走!”   袁谭领军离去已有整夜。   出发之前他曾与袁旭商定,在博昌汇合。   博昌位于齐地西北,正常速度行军不过一天的路程。   袁旭到达时,袁谭已率军进驻。   大军入城,府库调拨粮草,暂时缓解了军粮不足的危机。   早半日抵达的袁谭得知袁旭来到,亲自带人出城迎接。   远远看见袁谭等在城外,袁旭催马上前。   “长兄!”到了近前,他翻身下马。   “显歆!”上前牵起他的手,袁谭说道:“意气风发,此战想来顺利!”   “毙敌千余。”   “一战伤敌过半,日后臧霸听闻显歆名号,必是两股战战。”   “长兄怎知并未诛杀臧霸?”   “若是诛杀,怎会不将人头带回?”   “长兄慧眼敏锐,小弟拜服!”   “此处非说话之地,入城再说!”   兄弟俩并肩进入博昌。   两日之后,远在许昌的曹操得到战报。   程昱固守齐地,城池并未丢失,臧霸麾下兵马却是折损过半。   曹操环顾屋内众人:“诸公,我军于青州屡屡败北,齐地虽是守住,袁显歆已至,来日难保不丢。以诸公之见,该当如何?”   “袁谭坐拥上万精兵,我军分拨兵马有如添油,如何可胜?”郭嘉说道:“若要赢得袁显歆,唯有两途。”   “奉孝请讲!”   “其一,大举进军青州。如此一来,黎阳、延津一线布防必受牵制。”郭嘉说道:“实不可取。”   “另有一途径,可借用袁家诸子内斗。”   曹操一愣,连忙说道:“请奉孝明言!”   “袁尚有刘夫人撑腰,暗中与袁谭争夺继承之位已有许久。袁显歆于邺城之时,已是让他吃了不少暗亏。留在青州,与袁谭整日聚首,他怎会不心生顾忌?”   “奉孝之意,可是调离袁显歆,尔后图之?”荀攸插嘴问道。   郭嘉点了点头。   “袁谭对袁显歆言听计从,怎肯放手?”曹操问道。   “祸起萧墙,袁显歆紧要之人性命攸关,袁谭如何挽留?”郭嘉淡然一笑。   曹操不解,看向众人。   众人也都等着郭嘉把话说完。   “调回袁显歆,须在袁绍家中惹出祸患。”郭嘉说道:“袁熙小妾董晴近来失了胎儿,对袁家上下恨之入骨……”   “奉孝是要利用女子?”曹操问道。   “当年王允将一貂蝉先是许给吕布,尔后又送于董卓,以致吕布反董,曹公莫非忘记?”   曹操不解:“未尝听闻袁显歆与董晴有甚瓜葛。”   “某已探查清楚,袁显歆与董晴不仅有些瓜葛,其间牵连颇深,当可利用!”   “既是如此,奉孝可着手行之!”   “诺!”郭嘉应了。   此时的博昌城。   袁旭与袁谭并肩而立,他们面前竖立着两台庞然巨物。   其中一台足有数层楼高,下侧张着两只包着铜皮的巨大护翼。   此物三面包铜,一面修着楼梯。   楼梯蜿蜒向上,每到转弯处便搭建一块隔板。   隔板牢固,足可站二三十人。   每座塔楼搭着四层隔板,少说也可承载百余人。   塔楼下修着滚圆的轮子,此物一旦靠上城墙,袁军将士就可从内测攀援而上,行进虽是比云梯繁杂,用于攻城却是可减少大量伤亡。   另一物相对简单,它看起来更像是个巨大的木架。   木架顶部造着一只庞大的木勺,长杆与基座以牛筋绑缚,只须切开牛筋,便可将沉重之物弹射出去。   看着两件庞然巨物,袁谭说道:“显歆奇思妙想,竟可造出如此利器。”   袁旭微微一笑,不免忏愧。   工程塔与投石车哪里是他想到。   他只不过借用了资料,将之建造出来罢了。   “我军建造此物,夺取齐地手到擒来。某自会向父亲呈禀显歆之功!”   “某与兄长扼守齐地,功劳属谁并无区别。”   “显歆言之有理。”袁谭点了下头,随后向辛毗问道:“辛公,粮草筹措如何?”   “各地调拨粮草正在路上,不日送至博昌,足以支撑大军三月之用!”辛毗答道。   “粮草一旦抵达,我军便可强攻齐地!”袁谭有些兴奋。   袁旭却兴奋不起来。   建了攻城塔与投石车,却并非攻无不克!   臧霸倒是不足为虑,程昱却不好对付……   敌军人数虽少,若是固守待援,前来驰援曹军再派个厉害人物……   此时的齐地。   程昱与臧霸并肩望着城外。   “袁军调拨粮草,不日便可抵达博昌。我军折损过半已无力劫粮。”程昱说道:“即便强行劫粮,袁显歆必是有所应对。”   “袁显歆!”臧霸紧攥拳头,咬着牙说道:“早晚某必杀之!”   嘴角牵起一抹浅笑,程昱并未说话。   世间想杀袁旭的人太多,仅仅袁家,要取他性命的就数不胜数。   果真易杀,哪里还轮得到臧霸! 第209章 为公子分忧   蓬莱岛。   袁旭离开之后,岛上依旧热火朝天的忙活着。   沿海岛建造的围墙修筑了十分之一,伴着暗礁,一根根沉于水下的巨大木刺笔直向外。   木料经过加工浸泡在水中,十年八年也不会腐烂。   成片的居住区拔地而起,房舍虽是新建,往来其中的男男女女却让它们有了几分村镇的感觉。   念儿的屋外,晾晒着许多男子衣衫。   衣衫都是新制,晾晒时,她嘴角浮着浅浅的笑容。   “念儿。”一声轻唤从侧旁传来。   念儿扭头看去,发现是甄宓在唤她。   连忙将还没来及晾晒的衣服放进盆里,她向甄宓行礼道:“小姐。”   “如何晾了许多男子衣衫?”   “前几日奴婢见公子衣衫旧了,特意赶制几件。”   “既是赶制,因何洗了?”   “新衣多是不洁,奴婢洗了,公子穿着清爽些。”   “你对公子倒是上心!”甄宓说道:“上次公子登岛,我问过他,可否将你收做妾室……”   念儿吓的两腿一屈,连忙跪伏在地:“小姐明鉴,奴婢卑贱,断不敢攀附公子。”   “又无外人,我姐儿俩说说闲话。快起身吧。”甄宓说道。   “奴婢不敢!”   甄宓上前搀她,念儿才慌忙起了。   “与我说说实话。”牵着她在门槛上坐了,甄宓问道:“你真没想过嫁给公子?若你想过,我自会与公子再提。”   念儿诚惶诚恐地说道:“奴婢在董家如同猪狗,公子待奴婢恩重如山。虽是全心伺候,却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   “只是感恩?”甄宓问道。   念儿重重的点了点头。   “傻丫头!”轻轻抚着她的后背,甄宓说道:“难怪公子将你当妹妹看待。有时我觉着他与你一般的傻。”   “公子不傻……”低着头,念儿轻声说道:“他是奴婢见过最好的主公。”   “不说这个!”甄宓甜甜一笑,随即把话题一转:“上蔡之事以后,听闻董家去了豫州,你可知晓?”   “奴婢听说过,在邺城也见过董晴。只是没听她提起董家。”   “董晴一心攀附权贵,舍弃父母前往邺城不足为奇。”甄宓说道:“我只问你,若是董和死了,董家何人做主?”   “长子董正。”   “董正为人如何?”   “为人刚正,与董和很是不同。”   “若论经商,他与董和有几分可比?”   “奴婢在董家虽是接触不深,也听闻一些闲言碎语。”念儿说道:“董和醉心攀附权贵,一应之事均由董正打理。”   甄宓起身说道:“此事我已晓得,你继续晾晒衣服,只是莫要洗的太多,若是累着,公子回来怕是会心疼。”   “有公子造的洗衣机,奴婢累不着。”念儿起身行礼:“恭送小姐。”   袁旭离开蓬莱之前两天,甄宓发觉他时常会坐在海边发呆。   她并没问袁旭在想什么,却知道他一定在考虑蓬莱岛的长久发展。   防御、军务、情报等等,她丝毫不懂,但她却懂得,一个地方要长久发展,少不了耗费钱粮。   蓬莱岛有些土地,桑麻耕织也可自给自足,最难办的是从外界采办物资所需耗费。   身为袁旭的女人,甄宓觉着她有必要帮衬一些。   她身边无可用之人,即使心中有些想法,也无人前去实施。   正打算返回住处,迎面过来个人。   看见来人,甄宓眼睛一亮。   走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马飞。   负责训练“夜刺”,马飞是诸人之中最清闲的一个。   虽是指派不动他,向他讨三五个人离岛做事,应是尚可。   “夫人!”与甄宓迎面相对,马飞行了一礼。   他称呼甄宓和念儿完全不同。   不惜得罪整个袁家抢夺甄宓,在马飞等人心目中,她早已是袁旭的夫人。   “马将军!”甄宓回了一礼。   马飞正要离去,甄宓唤住了他。   “将军,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应允?”   “夫人请说!”   “可否借我几人一用,其中须有能言善道者。”   “夫人是要……”马飞面露疑惑。   “公子前几日时常坐在海边烦闷,想必是因此处耗费颇巨,时日久远钱粮不足,我乃是他未婚妻子,理应分是。”   马飞愕然。   公子尚且没想出法子拓展收入,甄宓又能有什么办法?   “敢问夫人如何打算?”   “将军应是认得上蔡董家。”   马飞点了点头。   上蔡董家,他再熟悉不过。   祝公道也是董家出生的私生子……   “听闻董正为人刚正,又善于经营,我想代公子招揽,只是需要人手。”   “夫人若觉董家可用,让公道走上一遭自是更好。”   “不可!”甄宓说道:“祝将军出身董家,却素有杀董和之心,他若前往反倒会坏了大事。”   “夫人有何打算?”   “可否请将军先行择出人选,稍后我再详述如何行事?”   撇开袁旭为甄宓做事,马飞有些迟疑。   转念一想,甄宓也是在帮袁旭,他便坦然。   拱手一礼,马飞说道:“夫人少待,某这便去选人!”   “有劳将军!”   目送马飞离去,甄宓嘴角浮起浅笑。   自从被袁旭救了,她一直没能帮上什么。   通过念儿所说,她大概了解到,上蔡董家当初家大业大,与董正有着解不脱的干系。   若能将他收到岛上,必定可在往来货卖方面为袁旭排解忧患!   此时的董正,日子过的很是红火。   曹操掌管豫州,重视农耕,董正以此为着手,开拓大片荒地,栽种桑麻谷物。   恰逢曹军即将与袁军开战,军粮紧缺,田间地头的谷物尚未结穗,便被地方采办一空。   除了谷物,董正种植的桑麻、药草,也都被地方定下,只等收获,董家便可再度兴盛。   站在田间望着绿油油的谷物,董正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还是主公有法子,待到金秋,董家便活了?”跟在身后的仆从拍起马屁。   “董家何曾死过?”瞪了他一眼,董正眸中却并无怒意。   “主公训的是,奴才说错了话!”仆从假意在脸上轻轻拍了两下:“瞧我这张臭嘴!” 第210章 明知是当也得上   五骑快马一路南下奔赴豫州。   领先之人大约二十出头。   他样貌平常,扎在人堆中很难找出。   此人名唤陈忠,是“夜刺”营第一批武士之一。   若论武艺,在“夜刺”之中他只能算是中游偏下,可他有个好处,就是能言善道,与同伴相处时常会说些段儿给人逗乐。   正因如此,马飞将他与四名武艺超群者一并举荐给甄宓。   离开蓬莱,陈忠等人一路探查,沿途遇见商贾便会打探有关董家的讯息。   通过信息汇总他们得出结论,董家已迁徙到豫州边界扶乐境内。   青州一带,袁军调拨粮草筹备进攻齐地,暂无战事。   陈忠等人穿过青州,斜插进入兖州,一路飞驰来到豫州。   “你二人更换官差衣衫前往董家!”   两个汉子随即换上豫州官差的行头。   “带董正来此,不可于村内太久耽搁。”陈忠吩咐。   俩人点了下头,策马往董家聚居的村子奔去。   “董正可在?”进了村子,其中一人高声喊道。   历经上蔡一事,董家对官员和官差有着一种莫名的惧怕。   官差进入村子,立刻有人向董正回报。   董正匆忙迎出。   到了二人面前,他躬身一礼:“敢问两位有何指教?”   “指教?”冷哼一声,唤他的那人问道:“董正,你可认得董晴?”   董正顿觉不好!   董晴去了袁家,豫州却是曹家地界。   官差提起她,必定不是好事。   “即便不说,我等也是知晓!捆了!”说话之人先是吩咐另一人将董正捆了,随后抽出长剑喊道:“董正身为家主,暗中与河北袁氏勾连,官府已是得到确凿证据,任何人敢有拦阻,杀无赦!”   另一个汉子取了准备好的套索,将董正兜头套了,不等董家诸人反应过来,拖着他离开村子。   董家上下有心施救却又不敢,只能眼睁睁看着董正被官差带走。   两名“官差”拖着董正出了村子。   走了大约五六里,远远看见前方路上驻着三匹骏马。   驻马挡住去路的正是陈忠等人。   跟在陈忠身后的俩人手按长剑,看向被官差拖行的董正。   “官差办事,前方人等速速让开!”   陈忠等人并未让路。   “此人身犯何法?因何捆他?”陈忠问道。   “我等乃是扶乐官差,奉命擒获逆贼董正!尔等速速让开,以免惹祸上身!”   陈忠咧嘴一乐:“我等奉主家之命,恭请董公前去做客!既是于此巧遇,又怎肯轻言让路?”   两拨人对话,董正顿觉困惑。   董晴前往邺城,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扶乐官府想要擒他,早已下手,因何偏偏选择今日?   更巧的是,官差才动手,就有人半道拦截……   “你等莫非敢拦截要犯?”装扮成官差的汉子按住了剑柄。   陈忠身后两名汉子策马冲了上来。   并未拔出兵刃,那两个汉子只是一伸手臂,勒着脖子将“官差”撂下马背。   重重摔在地上,俩人龇牙咧嘴满脸苦不堪言。   “我不欲得罪地方官府!既是官差,便不杀你二人!”陈忠缓辔上前,到了两个“官差”身前喝道:“滚!”   两个“官差”爬了起来,慌不择路的跑了。   目送他们“逃”远,陈忠翻身下马。   到了董正身后,亲手替他解开绑缚:“董公受苦了!”   “敢问诸位……”董正心里还是有些疑惑。   陈忠打断了他:“我等打了官差,惹出不小祸事。此处非说话之地,且行且说。”   董正无奈,只得上马。   陈忠等人簇拥着他,一路北进。   骑在马背上,董正不时还回头看上两眼。   知他担心董家,陈忠说道:“我等此来,乃是有人慕名要见董公。不想竟会遇见这等事情。”   董正叹息一声:“天亡董家,我能奈何?”   “董公怎说出这等话来。”陈忠说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至于董家……”   陈忠向一个汉子使了个眼色。   汉子点了下头,掉马往回奔去。   “离开上蔡到了豫州,本以为可寻个安身立命之所……”董正脸色灰白,神色很是颓唐。   “董公所欲虽是人之常情,却也奢侈的紧。”   陈忠一言,让董正顿时瞪圆了眼睛。   乱世之中寻个安身立命之处,确实奢侈的很!   “董公只管放心,到了去处,便再无人可动董家分毫。”   “敢问诸位……”   董正发现少了个汉子,顿时满脸愕然。   “某已令人前去董家,告知他们董公被救之事。”陈忠说道:“董公放心,有我等在,董家必是无虞。”   与陈忠对话几句,董正隐隐察觉到不太对头。   看似官差前去擒他。   细细寻思,倒更像有人算计,要将他与整个董家举家迁徙!   董正再不言语。   身为商贾,活在乱世之中谈何容易!   与其在豫州整日提心吊胆,倒不如依附某人落个安稳。   只是可惜了那些桑麻、谷物……   董正离去不久,董家上下得了他被人救下的消息,担心祸事临头,对豫州又并无多少归属感,随之整个董家迁徙。   栽种田间地头的桑麻谷物,第二日一早便被人点燃。   滚滚浓烟升腾而起,远在县城都能看得真真切切。   待到扶乐县城派人前来调查,董家已离开豫州地界进入兖州。   依着甄宓之计诓了董正,陈忠等人焚烧谷物、桑麻,彻底断绝董家返回豫州的可能。   此时的青州,袁谭率军赶赴齐地,大有一举夺城的架势。   袁旭提议大军在前军粮在后,以牺牲行军速度为代价向齐地推进。   博昌距离齐地甚近,带着军粮也无须太久行军!   袁军出征的消息很快传到齐地。   城头上,程昱与臧霸并肩而立,俩人脸上都是一片凝重。   去而复返,袁军随行带有充足军粮,必是做了长久围城的打算。   若无强援,齐地曹军已是置之死地而无生。   “袁军明日便可兵临城下,守城兵将不足千人。”臧霸说道:“程公,奈何?”   “坚守待援,别无他法!” 第211章 不蹚浑水   袁军兵临齐地却并未进攻。   军营内整日传出“乒乒乓乓”的敲打声。   望向城外,程昱眉头紧锁。   “袁谭想要做甚?”臧霸满腹疑惑:“不攻城倒也罢了,连个搦战之人也是不见!”   “应说袁显歆想做什么。”程昱说道:“敌军必是建造攻城利器,我军须早做筹备方可。”   “如何筹备?”   “多备火矢、大石,袁军一旦攻城,此战必恶!”   臧霸不敢怠慢,连忙应了。   大军驻扎齐地城外,袁谭亲自督造投石车、攻城塔。   望着齐地城墙,袁谭说道:“城内守军不足千人,攻城利器一旦使用,破城不过时日而已!”   袁旭面无表情望着城墙。   他并不像袁谭那样乐观!   虽有攻城利器,敌军却有程昱。   攻城塔、投石车均是以木为本,并非无坚不摧。   程昱擅长固守,攻城一旦展开,可否尽快破城还是两说!   “公子。”太史恭来到袁旭身后小声说道:“有要事禀报。”   回报时,他看了袁谭一眼。   袁谭大度的摆了下手:“不欲当某之面呈禀,某便不听!”   谢了袁谭,袁旭与太史恭向侧旁走了几步。   “何事?”   “甄夫人设计,使得上蔡董家举家迁徙,不日便可抵达蓬莱。”   太史恭话才出口,袁旭已经明白甄宓意图。   她必是看出兴建蓬莱须耗费大量钱财。   迁徙董家,无非将之招揽,建起敛财机制。   “何人前来传报?”   “说是夜刺兵士。”太史恭说道:“来人匆忙留话又匆忙离去,某也未尝细问!”   夜刺!   袁旭露起一抹笑容。   建立“夜刺”的初衷,是为了将来征伐天下,暗中做些明面无法达成的事情。   竟被甄宓如此用了!   马飞肯听甄宓之言调拨“夜刺”,袁旭并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说服!   为了兴盛蓬莱,他也懒得多问!   “公子可要派人回去查看?”   “甄姬行事,由她便是。”袁旭说道:“只须事成,其他均无紧要!”   太史恭没再吭声。   袁旭放手让甄宓去做,必定有他的道理!   董家迁徙的消息传到蓬莱。   得知董正已在路上,马飞吃了一惊。   派出“夜刺”,他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   甄宓毕竟是袁旭的女人,她提的要求不好一口回绝。   遣派五人前往豫州,即便事败也无伤大雅!   没想到事情竟真的成了!   木屋内,甄宓专注的绣着一方丝绢。   丝绢上赫然是一只下山猛虎。   当初送给袁旭的那块已被血渍染污。   她要再绣一块赠于袁旭!   “夫人,董正果真来了蓬莱!”门外传来马飞的声音。   “马将军请入内说话。”甄宓淡然应道。   推开房门,马飞立于临门处:“夫人神机妙算,颇得公子神韵!某心拜服!”   “将军谬赞!公子谋算老成,滴水不漏,我又怎可相比。”   “董正何等精明,还不是着了夫人的道儿。”   “不过胜在一个快字。”甄宓说道:“俩人假扮官差,董正遭劫之后潜回村外,只等董家离开便放火绝了后路。一人半道返回,趁董正受制诓骗董家迁徙。至于董正,初遭变故,即便聪明绝顶也会乱上一乱。待他想的通透,一切已是晚了。”   “董正既知上当,怎肯死心塌地追随公子?”   “他是商贾。”绣着丝绢,甄宓说道:“商贾所图者无非一个利字,与利相较,身家性命自是更为紧要!可保得董家不受乱世之苦,他又怎会不全力以赴?”   “夫人冰雪聪慧,某拜服!”   “为公子分忧罢了。倒是祝将军与董家有些牵扯,待到董正登岛,还望马将军看顾着些!”   “夫人放心,此事有某!”马飞应了,随后告辞退出。   邺城袁家后院,董晴住处。   一个侍女与董晴相向而坐!   虽是袁熙妾室,董晴身份却非侍女可比。   俩人平起平坐,无论在谁看来都是极为怪异。   董晴却不敢有这样的想法!   “曹公手眼通天,竟将眼线安插在袁家内宅。汝敢现身,莫非不怕我向袁公举发?”   “我等潜入袁家,曹公家中,又岂会无袁公眼线?”   “曹公家中如何与我无干。”董晴说道:“我乃二公子妾室,自是要帮衬婆家。”   “夫人虽有此想,袁家可将夫人当成儿媳?”   “汝敢挑拨?”董晴柳眉一拧。   “以夫人聪慧,如何不知我等乃是前来相助,并非有意图害?挑拨一说,断然不敢轻受!”   “若非挑拨,怎会说出这些话来?”   “将夫人丢在上蔡者乃是何人?暗中下毒,致使夫人痛失爱子者,又是何人?”   提起没能保住的腹中胎儿,董晴脸色顿时铁青。   “敢问夫人,以往之事都是拜何人所赐?”   “袁显歆……”   念出袁旭名字,董晴是咬牙切齿!   “奴婢献身,只欲告知夫人一事。曹公有意对付五公子,若夫人……”   “要我相帮?”董晴打断侍女:“方才已是说过,我乃袁家儿媳,怎肯帮衬外人?”   “既是如此,奴婢告退!”侍女假意起身,向董晴行礼告退。   眸中闪过一抹杀机,董晴说道:“我不相帮,有人却是可以,就看曹公能耐!”   “何人?”   “不知曹公可否听闻婉柔?”   “歌者婉柔?”   “此女对袁显歆早有垂青,自以为是他红颜知己。然而袁显歆却无此意……”   董晴没再说下去,漠然看着侍女。   “多谢夫人!”行了一礼,侍女说道:“奴婢告退!”   目送她离去,董晴俏丽的面容越发铁青。   她何尝不想向袁旭下手?   身为袁熙妾室,她若帮助曹操必将后患无穷。   装作无心提起婉柔,曹操麾下谋士又怎会不懂得利用?   至于向袁绍揭发侍女身份,董晴想也不曾想过。   有些事做了,反倒不如不做!   揭发侍女,袁绍必定怀疑她是如何得知。   更何况曹操打算对付袁旭,与其惹一身麻烦,帮着袁家拔除眼线,倒不如冷眼旁观。   随口一句话便可给袁旭带来许多麻烦,董晴才不愿去蹚浑水。 第212章 多轰几天   邺城传来回报,董晴拒绝援手。   郭嘉并不觉着意外。   董晴聪慧绝顶,虽恨袁旭入骨,身为袁家儿媳不肯帮助曹操也在情理之中。   “董晴不肯相助,只是提及歌者婉柔,某应如何行事?”曹操问道。   “此女狡慧,若肯相助反须加以提防。”郭嘉说道:“曹公只欲调回袁显歆,并非杀之,婉柔尚无可用之处。”   “奉孝打算如何?”   “若要袁显歆返回邺城,最好的法子便是动其生母。”   曹操没有应声。   他甚至眼皮都没跳一下。   以触犯张夫人为代价调回袁旭,他想也不曾想过。   “曹公若觉不妥,另有一人可使袁显歆返回邺城,只是不及触动张夫人那般迅捷罢了!”   “何人?”   “甄宓!”   曹操哂然一笑:“袁显歆夺了甄宓,怎容我等伤她?”   “另一个甄宓!”   “奉孝是说……”曹操愕然。   郭嘉点了点头。   “只怕调不动袁显歆。”曹操摇头。   “彼乃甄宓之姐!袁显歆对其虽是无情,看在甄宓面上,还是会回邺城。只是她若吃的苦头小了,应是无用!”   “如何行事?”以甄宭为饵,曹操并无半点迟疑。   “若要成事,还须董晴。”郭嘉说道:“此女聪慧过于常人!若在以往,或许难以成事。如今只须要她以为腹中胎儿夭折,与甄宓有关……”   “奉孝有计,只管为之。”   “诺!”郭嘉应了。   “仲德送来战报。”曹操话锋一转:“袁军再度围城,守军不足千人,齐地告急,请某发兵驰援。”   “可调虎豹骑前往!”郭嘉说道:“齐地必失,此去只为接应程公!”   “虎豹骑……”曹操有些迟疑。   “虎豹骑新建,尚未投入战场。”郭嘉说道:“某知曹公不欲太早用之,只是程公危急,若非调拨大军唯有奇兵接应!”   “便依奉孝之言!”曹操再不迟疑,向屋外喊道:“来人!唤曹仁!”   齐地城外,攻城塔、投石车已建造齐备。   二三十台攻城塔并排而立,三四十架投石车列于阵前。   投石车旁堆放的大石有如小山,攻城塔后,列着重步兵方阵。   城头上,程昱、臧霸望向袁军,满面惊愕。   攻城塔、投石车,此前从未见过。   庞然巨物立于袁军阵前,他们当然不会认为只是用来示威!   “传令下去,多备火矢、油料!”程昱下令。   “敌军尚未攻城,程公备许多火矢、油料作甚?”臧霸不解。   “将军且看!”向攻城塔一指,程昱说道:“此物与城墙同高,应是攻城所用。我军箭矢难以击穿,一旦搭上城墙,敌军便可一举登城!”   经程昱解释,臧霸顿觉惊悚。   攻城塔外部包铜,看起来很是厚实。   莫说箭矢难以贯穿,即便发射火矢也是不会多少效用!   “此物包铜,火矢怕是无用。”臧霸说道。   “陶罐装满油料,砸到其上再以火矢射之!”程昱答道。   袁军大营响起阵阵号角。   城头的曹军纷纷搭弓上弦,瞄向袁军。   让曹军将士意外不已的是,袁军并未立刻发起进攻。   号角响起,前排列阵的袁军纷纷让开,数十架投石车出现在阵列最前。   望着那一只只庞然巨物,曹军将士并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   随着木质框架承重的“咯吱”声和“呼”的一声风响,一架投石车甩出了巨石。   石块撞在城墙上,整个城头都因之震颤。   “蹲下!速速蹲下!”第一块巨石撞上城墙,眼看又有数十块石头飞了过来,程昱连声高喊。   曹军将士赶紧或蹲或坐,躲在城垛后。   一块快巨石撞向城墙,伴着阵阵白烟,城墙被砸的坑坑洼洼。   蹲在城垛后的曹军将士,一个个抱着脑袋,头也不敢抬上一下。   投石车发出机簧弹动声,将一块块石头射向齐地城墙。   眼看城墙弥漫出股股白烟,袁谭嘴角浮起笑容。   大军攻城,守方往往丢出巨石。   城池被巨石轰击,他还是首次看见。   投石车表现超出预期,他对攻城塔寄予更大的希望。   “何时攻城?”迫不及待想要看看攻城塔的效用,袁谭向袁旭问道。   “先轰一日再说。”   袁旭的回答让他有些失望。   “曹军已被压制,此时若是攻城……”   “攻城塔硕大,行进之时若被我军巨石轰中,后果不堪设想。”袁旭说道:“若要强攻,巨石弹射只得暂停!”   心中不甘,袁谭没再坚持。   攻城塔和投石车都是袁旭主持建造,他对威力更加熟悉。   无数巨石被投石车甩出,轰击着城墙。   齐地承受袁军猛轰,许都城内奔出六百余骑快马。   马背上骑士个个剽悍。   骑兵的任务多以袭扰、探查为主,装备往往比步兵轻便。   为保持快速机动,骑兵多是披挂皮甲。   冲出许都的骑兵却是不同。   他们个个身披铜甲,战马奔跑略显吃力。   走在队伍最前,是员体格魁梧提着大刀的将军。   国字大脸、两道剑眉上挑,使他更显英气逼人。   他正是率领虎豹骑接应程昱的曹仁!   出了许都,曹仁片刻不敢耽搁,率军一路往北飞驰。   虎豹骑赶往青州,齐地已是连续三日遭受袁军巨石猛轰。   巨石轰击之下,曹军伤亡不小。   城头到处染着血渍,运气不好的曹军,被弹上城墙的巨石砸成肉泥。   背靠城垛,臧霸啐了口唾沫。   耳边尽是振聋发聩的轰鸣,弥漫的灰尘让人彼此难以相望。   程昱闭着眼睛,背靠城垛躲避。   每有巨石轰击城墙,他都能感觉到城头在剧烈震颤。   一块巨石从头顶飞过,砸在对面的城垛上。   受了城垛阻挡,石头弹跳着回落,撞向躲在城垛后的曹军。   挨在程昱身旁,两名曹军躲避不及,被砸成了肉泥。   血汁飚溅,喷了程昱满脸。   随着城墙发出最后一声轰响,袁军终于止住投射。   声声战鼓随之响起,无数袁军呐喊着涌向城墙。   被轰到晕头转向的曹军连忙起身,搭弓上弦,支支箭镞瞄向袁军。 第213章 破而不歼   张弓搭箭瞄向袁军。   曹军将士根本无从下手!   袁军人数虽众,却都躲在攻城塔之后,受着两翼壁板的遮护。   “陶罐装油。”城头传来程昱的喊声。   灌满油料的陶罐摆上城垛,曹军在罐口盘绕绳索。   攻城塔距离尚远,曹军并未发射箭矢,而是默默等待。   袁军推着攻城塔,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前进。   “扔!”城头一声令下,无数灌满油料的陶罐飞出。   距离太远,大多陶罐劲力不足掉落地上。   摔碎的陶罐迸出油料,将地面染的一片濡湿。   袁军前进的路上弥漫着浓重的油香……   随着攻城塔的推进,更多的陶罐撞上塔壁。   罐子碎裂,油料迸溅在铜皮上。   望着甩出陶罐的城墙,袁谭蔑视一笑:“曹军莫非被吓傻了?扔出坛坛罐罐,便可杀伤我军?”   “曹军是要火攻。”袁旭说道:“罐中之物应是油料,攻城塔再近一些,敌军便将点火!”   袁谭一愣:“如何处置?”   “三十台攻城塔,只须三五台靠上城墙,齐地便可一举击破!无须理会!”   得了肯定的回应,袁谭放下心来!   攻城塔离城墙越来越近,塔上的弓箭手通过投射口施放箭矢。   塔身比城墙高出小半截,城头的曹军直面箭矢举盾遮挡。   曹军弓箭手始终没有回击。   他们躲在城垛后,在箭镞上缠裹着浸了油料的麻布。   “火矢,发射!”攻城塔距城墙只有二三十步,曹军弓箭手终于等到命令。   点燃缠裹在箭镞上的麻布,弓箭手纷纷起身,向袁军射出一蓬蓬夹带火苗的箭矢。   曹军先前扔出许多陶罐。   地面、攻城塔浸染着不少油料。   火矢飞出,油料霎时点燃,几乎每台攻城塔附近都燃起熊熊烈焰。   行进中的攻城塔被火焰舔舐。   铜质表皮迅速升温,几台攻城塔的木质框架则在燎烤中点燃。   推塔前行的袁军见状,连忙上前扑打火苗。   有些火苗被袁军扑灭,也有几台沾染油料较多的攻城塔却是越烧越旺。   五六台攻城塔未及抵达城墙,已升腾起黑色的浓烟。   滚滚浓烟冲天而起,向曹军射箭的弓箭手剧烈咳嗽着,在烟幕中摸索楼梯,想要缘塔而下。   不少弓箭手承受不住浓烟的熏烤,不顾塔身高长从顶端纵身跳下。   塔下袁军也知此处不宜久留,四散跑向其他攻城塔。   被浓烟吞噬的几座攻城塔停了下来,更多的则已靠近城墙。   伴着塔身与城墙撞击的巨响,攻城塔靠上了外壁。   推塔行进的袁军攀援楼梯涌上塔顶,城头的曹军则持着盾牌,将槊尖指向出口。   越来越多的袁军上了塔,隔板下落砸击城垛。   随着一声声巨响,无数袁军出现在出口。   最前面的袁军手持大盾,在出口结成一堵盾墙。   他们身后则是张弓搭箭的弓箭手。   出口打开,袁军弓箭手纷纷向城头射出箭矢。   几乎同时,早已严正以待的曹军弓箭手,也向出口发射密密匝匝的羽箭。   双方步兵持盾遮挡,彼此咫尺之遥,却以弓箭射杀对方!   “杀!”趁着曹军更换箭矢,一座塔楼上的袁军齐齐发了声喊,纵身跳上城墙。   曹军重步兵连忙上前,纷纷将兵刃捅向袁军。   登城人数太多,虽有袁军倒在曹军猛扑之下,更多的袁军却成功跃上城墙。   袁军起初被曹军挤成一小团,随着跳上城墙的人越来越多,曹军渐渐被推向两侧。   无数袁军涌上城墙,迅速占领阶梯,许多人沿梯而下冲进城内,很快夺取城门。   城门洞开,袁谭持剑一指:“全军出击!”   列阵待命的袁军,发出震天吼声向城池涌去。   “长公子!”袁谭正要招呼袁旭进城,一骑快马自身后冲来。   到了近前,马背上的骑士行礼说道:“启禀长公子,有支曹军正疾速赶赴齐地!”   “多少人马?”袁谭连忙问道。   “六七百人!”   袁谭冷哼道:“曹孟德忒小看我等,区区六七百人,便妄图逆转战局不成?”   “长兄不可大意。”袁旭向回报的斥候问道:“何人领军?敌军衣甲如何?”   “曹仁领军,尽是骑兵。无论兵将,均着熟铜甲。”   相互看了一眼,袁谭、袁旭都是面露惊讶。   行军厮杀,兵士一般身披牛皮甲,只有将军或者校尉,才可披挂熟铜甲。   铜甲造价昂贵,若非特殊兵种,绝不可能配备如此精良。   “曹仁所领兵马有何称号?”   “尚未得知称号!”   示意斥候退去,袁旭说道:“我军破城,曹军已无扳回败局可能。曹仁前来,定是奉命迎回程昱、臧霸!”   “尽是骑兵,兵士身着熟铜甲。”袁谭说道:“久闻曹操暗中驯养一支人马,不知来者可是!”   “虎豹骑?”袁旭眼睛一睁。   “显歆怎知……”   “曾有耳闻。”   袁旭知道虎豹骑,并非有所耳闻,而是他脑海中的记忆还存留着关于这个时代的一些预知讯息。   虎豹骑是曹操麾下精锐中的精锐。   将来的战场上纵横天下所向披靡!   虽是记载不多却逢战必胜!   曹操将之派到青州,可见对程昱何等重视。   袁旭不太确定的是,虎豹骑应在官渡之后组建,官渡之前并无记载。   曹仁带来的这支骑兵,究竟是不是他曾听说过的那支劲旅?   “曹军出了精锐,绝不可容他全身而退。”袁旭说道:“长兄可下令全军扼守城门,将程昱、臧霸堵在城内,破而不歼!”   “显歆有何计较?”   “引敌入城,瓮中捉鳖!”   “敌军只有六百余人……”袁谭不太确定曹仁敢不敢进城。   “若是精锐,怎会将我军放在眼中?长兄可传令将士,无论曹仁自何处入城,放他前往。弓箭手尽上城头,待敌突围城门兵阵拒敌,城上弓箭齐射,务必将这支曹军彻底歼灭!”   袁谭面色凝重的点了下头,向卫士吩咐道:“依五公子之言,传令全军!”   卫士应了一声,跨马扬鞭,往城门奔去。 第214章 全歼虎豹骑   齐地城破。   程昱、臧霸率百余残兵退守街道。   等待许久都没见到袁军前来,程昱顿觉不妥。   “不好!”脸色一变,程昱低声叫道。   臧霸愕然看向他。   “援兵来了!”程昱说道。   “援兵赶至恰是好事,程公因何口称不好?”   “敌军围而不打,应是欲将援兵全歼!”   “城池已破,若某率军驰援,应不会轻易入城。”   “倘若信心太过,又当如何?”   臧霸无言以对!   率虎豹骑冲向城门,曹仁远远看见前方立着许多庞然大物。   袁军夺取城池,投石车并未拆除。   大军入城,军营内只有少量兵马留守。   “先破敌军,再入城池!”一声暴喝,曹仁率先冲向留在城外的袁军营地。   后方来了敌军,营中将士连忙迎战。   阵列尚未成型,虎豹骑已是冲至。   策马冲过,曹仁一刀劈翻率军拦阻的袁军偏将。   紧跟身后的虎豹骑,趁着袁军阵列未成纵马冲上。   长槊戳刺,六百骑快马冲过,袁军倒下一片。   回头望着冲杀过去的虎豹骑,袁军将士满脸惊惧。   征战多年,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剽悍的劲旅。   冲过袁军营地,六百虎豹骑一人不损,曹仁信心飙增。   眼看城门越来越近,曹仁大刀前指高声喝道:“冲进城去!”   虎豹骑将士发了声喊,紧跟着他涌向城门。   城门附近的袁军见有敌军从城外冲来,连像样的抵抗都没组织,立时四散逃开。   几乎未遇任何抵抗,曹仁率军直入齐地城内。   “显歆料事如神,敌军果然入城。”城头上,袁谭望着入城的虎豹骑:“只是可惜了某麾下一员偏将。”   “若无抵抗,曹仁必起疑虑。”袁旭说道:“抵抗过强,他则不敢入城。欲歼敌军,必先纵之、骄之!”   “敌军既已入城,只等瓮中捉鳖。”袁谭问道:“因何不令大军进城围剿,反倒只在城门附近设伏?”   “强行围剿损伤必是不少。”袁旭说道:“待敌军寻了程昱抵达城门,我军再突然发难必可一战破之。”   曹仁率虎豹骑进城,袁军在各条出城的必经之路布下绊马索。   冲破袁军阵营,入城又未遭遇任何抵抗,曹仁撇开仅存的一丝提防,四处搜寻程昱等人。   虎豹骑入城,袁军随即向程昱、臧霸发起进攻。   进攻的袁军人数不多,曹军抵抗很是从容。   “将军,寻到程公!”搜寻中的虎豹骑正在行进,一个军官指向侧旁街道。   向街道看去,见一拨曹军正遭受进攻,曹仁喊道:“前去驰援!”   虎豹骑将士齐声应了,策马向程昱等人飞驰而去。   蹄声渐近,见有曹军赶来,进攻中的袁军发了声喊四散逃开。   袁军的表现,让曹仁越发轻视。   到了程昱、臧霸近前,他拱手说道:“程公、臧将军,曹公令某前来接应!”   见了曹仁,程昱气急败坏地喊道:“将军不该入城!”   “某一路杀来,斩杀袁军犹如砍瓜切菜。”曹仁不仅不以为然,反倒觉着很是好笑:“程公放心,随某身后,我等这便出城!”   程昱还想再说,曹仁已是一声令下:“虎豹骑,前方开路!”   听闻虎豹骑称号,程昱顿时明白袁旭意图!   齐地已夺,袁军不急于剿灭他和臧霸,剑锋所指正是跟随曹仁前来驰援的虎豹骑!   曹仁率虎豹骑开路,程昱、臧霸领着不足百人的袁军尾随在后。   不过片刻,南门城头,袁旭和袁谭得到回报。   进入城内的正是虎豹骑。   袁谭对这支军队并无印象,也从未听闻。   袁旭却心中暗喜!   虎豹骑成名,应在官渡之后。   驰援齐地,可见曹操豢养他们已有许久。   与此处将之歼灭,待袁家与曹家全面开战,曹操手中便少了一柄锋利的尖刀!   一路杀来,如入无人之境,曹仁根本没把袁军放在眼里。   率领虎豹骑向城南门快速推进,他胯下战马突然前蹄一软,一个跟头撩了出去。   战马翻滚飞出,曹仁连忙跃下。   他强行稳住下落势头,落地时双脚勉强沾地。   向后趔趄了两步,还没等他站稳,侧旁就冲出一群袁军。   冲上来的袁军抓钩齐伸,钩索直往他的脚踝招呼。   勾住曹仁脚踝,几个袁军猛一用力,将他撂倒在地。   还没等他起身,数名袁军已经上前,长槊直指他的胸口。   曹仁被擒,跟在他身后的虎豹骑则没那么幸运。   最前面的骑兵纷纷被绊马索撩翻,跟在后面见势头不对,连忙勒马止步。   遭遇伏击,曹军正自慌乱,附近的城墙上又出现了无数袁军弓箭手。   弓弦阵阵,雨点般的箭矢落下,毫无防备的虎豹骑将士成片倒下。   战马悲嘶与人的喊叫、哀嚎交混一处,场面混乱不堪。   “后撤!远离城墙!”眼见势头不好,程昱连忙下令。   曹军才转过身,迎面传来一阵呐喊,无数袁军涌了出来。   冲出的袁军手持大盾,吼叫着扑向他们。   曹仁被几名袁军四马攒蹄的捆起,他眼睁睁看着摔落身旁的虎豹骑将士被捅成筛子。   已经到了城门口,突发的变故让曹军将士顿时陷入混乱。   承受着城头飞来的箭矢,曹军还没形成防御,袁军已是冲到近前。   盾牌撞击、戈矛戳刺,在袁军的进攻下,曹军纷纷倒地。   观战的袁谭对袁旭说道:“我等擒获程昱等人,又是立下一功!”   袁旭没有吭声。   他的目的很简单,也很纯粹。   只是为了歼灭虎豹骑而已!   至于擒获程昱等人,不过是无心之得罢了!   此时的邺城,袁家后院。   董晴面前摆着一封书信。   书信字迹娟秀,一看便知出自女子之手。   她已看过这封书信,信中所述,竟是要袁尚将她毒死。   董晴认得信上的字迹。   它们出自甄宭之手!   她想不明白,与甄宭毫无过节,因何要向她下手?   看向站在面前的侍女,董晴突然冷冷一笑:“送来此信,你等究竟有何目的?”   “看不过夫人被蒙骗而已。”侍女应道。 第215章 并非任人宰割的玩物   许都曹宅。   曹操看着手中书信,嘴角浮起一抹笑容。   “奉孝手笔非同凡响,足可以假乱真。”   “曹公谬赞。”郭嘉笑道:“若非有此一技,如何诓过董晴?”   “只是不知董晴敢不敢有所作为。”曹操还是不太确定。   “女子若是用狠,寻常男子难及万一!”郭嘉说道:“董晴虽是捡了条性命,却失了腹中胎儿。母性使然,她纵使有百般顾虑,也断然容不得邺城甄宓!”   “某从未想过,成大事竟须假一女子之手!”曹操摇头叹道。   “启禀曹公,青州传来讯报!”门外传来卫士的声音。   “入内说话!”曹操唤道。   房门打开,卫士跨步入内。   躬身一礼,他说道:“曹仁将军直入齐地,虎豹骑全军覆没!”   曹操一愣,看向郭嘉。   郭嘉也是眉头一皱。   正是他提议虎豹骑进入青州。   选择虎豹骑只因他们战力强横,领军主将若不犯下重大失误,全歼几乎没有可能。   “程公等人如何?”郭嘉问道。   “曹仁将军本遭袁军擒获,程公率军奋力救援将之抢下。”卫士说道:“斥候回报,程公等人突围而出,正往许都赶来。”   曹操松了口气:“速遣人前去接应!”   郭嘉却是眉头紧锁。   曹操迎刘协入许都不久,就着手筹办虎豹骑。   从各营挑出精锐,选拔六百猛士建立这支骑兵。   无论耗费精力,还是投入财力,都是极其庞大。   首战派往青州,竟被袁旭灭了……   “曹公!”郭嘉说道:“袁显歆先是击败臧霸,再败程公,如今连虎豹骑……”   “怨某用人不当。”打断郭嘉,曹操说道:“某应知曹仁莽撞,却遣他前往青州,虎豹骑虽失,幸而程公等人无恙,某心甚安!”   郭嘉一阵无言。   他并不是不认得曹仁。   曹操麾下猛将如云,若说莽撞,根本排不上曹仁。   过往厮杀,曹仁往往奇兵制胜,并非没有头脑的将军。   曹操这么说,无非是抚慰郭嘉。   心潮翻涌,郭嘉起身说道:“恳请曹公允某前往青州,必将夺下齐地、北海等郡!”   “青州不过弹丸之地,何须奉孝前往!”曹操笑着说道:“奉孝在某身边出谋划策,强似夺下百十个青州!”   虎豹骑被全歼,曹操竟是泰然自若,一心牵挂着程昱等人。   不仅如此,他对提议派遣虎豹骑的郭嘉也没半句怨言,反倒让郭嘉觉着不是滋味。   “谨遵曹公之言。”虽是应了,郭嘉却暗暗咬牙,必定让袁旭吃场大亏,为曹操讨回脸面。   齐地城内,袁旭也满心窝火。   亲眼看着袁军救下曹仁,没想到曹军竟会在最后关头突然发力。   不仅将曹仁救下,还攻破城门,至少数十人逃了出去。   好在虎豹骑全歼,无一人漏网!   这个结果,也是袁旭唯一觉得安慰的地方。   “显歆好似很在意虎豹骑?”走在城内街道,看着袁军清理战场,袁谭问道。   “长兄亲眼所见,击破我军防线,这支敌军一人未损。”袁旭说道:“将其放归战场,日后必成祸患!”   “曹操进军青州,两度遭挫,不久之后必将派遣兵马再来,某应做些什么才是。”   虽说应做些什么,袁谭却毫无主意。   袁旭当然明白他话中之意:“无论固守还是出击,都非绝佳之策。曹操进军青州,为的只是待到我袁家大军南下,他无须分兵东顾。”   “即便如此,某也不容他夺去一城一地。”   “若曹操不再发兵青州,而在周边布防,大战起时,长兄依旧难以发兵策应。”   袁谭没再吭声。   他隐隐觉察到了什么。   “将来若是兵败垂成,非因曹操强大,而是我袁家内耗!”袁旭说道:“无论曹操如何部署,我等均可从容应对。论武勇,我袁家有四庭一柱,论计谋,田丰、沮授等人,无不是可用之才。只可惜……”   “此事非我兄弟二人可妄言。”轻轻拍了下袁旭后背,袁谭说道:“显歆不必多言!”   袁旭没把话题继续下去。   袁谭提醒的不是没有道理。   有些话说出口便无法收回,有些事,莫说是他,就连袁谭也无力左右!   袁旭并不知道,此时的邺城,正在酝酿着他所担心的一幕。   引导一切的源头,竟是在袁家无足轻重的董晴!   甄宭“亲笔”书信落到董晴手中,自以为了解真相的她,把对袁旭的恨全都转到了袁尚和袁熙身上。   袁熙也是嫡子,而且还是袁尚兄长。   三公子敢对她下手,董晴想当然的认为是得了袁熙首肯,至少也是默许。   甄宭不及甄宓美艳,才情也是不如,单论相貌,董晴却无法与之媲美。   嫁到袁家,甄宭担心董晴生下儿子会抢了她的头筹,并非没有可能害她!   既是正妻,得了袁熙首肯写封书信给袁尚,要他解决掉董晴也是顺理成章。   并未看出任何破绽,董晴脸色铁青,将书信紧攥成团,向门外喊道:“来人!”   伺候她的侍女应声入内。   “为我更衣,我要去见甄夫人。”   侍女随董晴进入内室,为她更换衣裙。   卸去外衣,董晴抚着扁扁的小腹,脸色越发难看。   不久之前她腹中尚有胎儿,用不几月她便可享受为人之母的乐趣。   一顿饭却改变了她的命运,也夺走了她的孩子!   本以为是袁旭所为,正盘算如何全力报复,没想到真凶竟是袁尚。   董晴嘴角浮起冷冷的笑容,眸中闪过一抹杀机。   曾经发生的一切在她眼前一幕幕流过。   曾遭袁熙抛弃,她一直认为是拜袁旭所赐。   细细回想,即便没有袁旭,袁熙也是不会要她。   反倒是袁旭造的谣言,成就了她进入袁家的梦想!   她不过是袁熙的玩物而已!   玩的腻了,想扔便扔,欲杀则杀!   是时候让袁熙知道,她并非任人宰割的玩物!   “夫人,请将手放一放……”为董晴更衣,侍女轻声提醒。   怒目瞪了一眼,董晴虽未说话,却把侍女吓的后退数步。 第216章 说出去只会死的更快   当初袁家迎娶甄宓,送她出嫁时甄宭满心羡慕。   坐拥数十万雄兵,整个河北都归袁绍所有。   袁熙并非长子没有继承家业的可能,却也被封为幽州刺史,手中握有万余兵马。   嫁给袁熙,在甄宭看来好过嫁给一文不名的庶子袁旭万倍!   袁熙亲自率领迎亲队伍再赴上蔡,整个甄家都懵了。   甄宓被袁旭半道劫走,为挽回颜面,袁绍决定以甄宭代妹出嫁!   换做甄宓,若遇此事必是抵死不从!   甄宭却认为是上天给她送来绝佳的机会!   身为县令,甄逸怎敢违逆袁绍?   对此甄宭毫无怨言,甄家只是匆匆准备,她便冠以甄宓之名上了袁熙迎亲的马车。   迎娶如此美女,袁熙当然不会坐怀不乱。   未出上蔡,俩人就抵死缠绵拱在一张被褥中。   袁绍曾有严令,甄宭返回邺城,袁熙必须先回幽州。   离开上蔡没多久,夫妻二人就依依分别。   回到邺城,甄宭整日思念袁熙,并无心情与外人接触。   董晴与她在上蔡已是相识,虽无深交也算得故人。   她来拜访,甄宭当然不会回绝。   侍女为董晴奉了茶,甄宭问道:“董晴妹妹怎想起到我这里来了?”   “姐姐嫁给二公子,本应早来拜见,无奈这些日子身子不适,才耽搁了。”   “不知妹妹身子不适,我竟是没去探望,倒是失了礼数在先。”   董晴甜甜一笑。   神情中流露着顺从和温驯,她内心深处却恨不得一口将甄宭咬死。   “袁家上下都在说公子迎娶的是甄宓妹妹,不想竟是姐姐。”董晴说道:“奴家有些不懂,到了袁家姐姐怎连名姓都改了?”   甄宭露出一丝落寞。   嫁给袁熙她当然心满意足,唯一让她不太舒服的正是替代了甄宓名分。   “妹妹不必多问,袁公如此必有他的计较。我二人好生侍奉二公子便是!你我皆为女子,嫁了夫君当以夫为天!区区名姓何处挂齿?”   “姐姐说的是!奴家唐突了!”董晴应了,起身说道:“今日觉着爽利了些,特来向姐姐道个安,若无指教便不叨扰!”   “妹妹好走!”甄宭并未挽留:“若有闲暇多来走动,你我说说话儿也是有个陪伴。”   欠身一礼,董晴退出房间。   离开甄宭住处,她小声向跟在身后的侍女问道:“我与甄宭所言,你都听得真切?”   “听得真切。”   “寻几个可靠之人,要他们将甄宭之言传扬出去,就说袁家迎娶的并非甄家四小姐,而是三小姐越俎代庖。”   “奴婢不敢!”侍女吃了一惊:“若让袁公知晓,奴婢性命难保!”   “若你不做,此时便性命不保!”董晴恶狠狠的小声威胁:“莫要寻思向袁公举发的主意,须知此事袁家不欲他人知晓,你若说了死的只会更快!”   侍女吓的浑身哆嗦,无奈之下只得应了。   “去吧!”   董晴的语气很冷,冷的让侍女觉着好似被丢进了冰窖。   搅进不该参合的事情,侍女没有选择唯有帮着董晴将此事传扬出去。   她唯一的期盼,就是此事即便闹大,也莫要牵连到她。   当日傍晚,邺城便传出风言风语。   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袁家二公子迎娶的是甄家三小姐并非甄宓!   袁家上下忌讳不言,百姓却管不了许多。   街头巷尾、三姑六婆,最喜欢的就是有了新的谈资。   袁家闹出如此大的丑闻,他们怎会轻易放过?   天色擦黑,袁绍正打算睡下,门外传来卫士的声音。   “启禀袁公,今日城内陡起流言。”   正在宽衣,袁绍问道:“是何流言?”   卫士沉默了,好似正在迟疑要不要说。   “吞吞吐吐,有话就说!”袁绍不耐烦了。   “坊间传言,二公子娶的并非甄家四小姐,而是三小姐!”   甄宭行三,甄宓行四。   名门望族本就是街头巷尾热议的核心。   袁熙与甄宓的婚事,也曾是邺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传言往往与事实不符,此次传言却连甄宭和甄宓的排行都摸的一清二楚。   必定不是空穴来风!   “可知何人最先提起?”袁绍问道。   “不知!”卫士应道:“街头传言,二公子夫人不满代妹出嫁,向人牢骚此事被仆从听了……”   “告知夫人,某即刻前往,要她召唤甄姬前去!”   卫士正要离去,袁绍又说道:“将张夫人也唤去!”   小半盏茶之后,刘夫人住处。   袁绍端坐上首,刘夫人一旁陪坐,张夫人则垂手立于左侧。   除仨人之外,甄宭也在屋内。   袁绍脸色铁青,刘夫人也是面色不善,唯独张夫人一脸泰然,一副任何事都与她无关的模样。   不知犯了什么过错惹二位大人恼怒,甄宭低着头很是局促不安。   “甄姬,可知因何唤你前来?”袁绍并未说话,刘夫人开口问道。   “儿媳不知。”   “不知?”刘夫人冷笑道:“你心中怕是如明镜儿似的!”   甄宭低着头没敢再应答。   她确实不知犯了什么错。   嫁到袁家,她并没说过不该说的话,更没做过不该做的事。   无端端的,竟惹得袁绍亲自过问。   “我且问你。”刘夫人问道:“嫁给显奕,你可是心怀不满?”   甄宭心头一惊,连忙跪下说道:“显奕乃是谦谦君子,儿媳心仪尚且不及,怎敢心怀不满?”   “伶牙俐齿!我再问你,代甄宓出嫁,莫非你从未觉着委屈?”   提起甄宓,她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张夫人。   张夫人低眉顺眼,视线根本没和她相对。   刘夫人有种一拳打在软麻包上的无力感。   “儿媳深知事关重大,怎敢有半分微词。”跪伏在地,甄宭诚惶诚恐地说道:“请大人明鉴!”   “坊间都已传开,说是事出你口,还敢强言狡辩?”   “请大人明鉴!”甄宭无从辩解,只是一口一个“明鉴”。   她越是不认,刘夫人越发恼怒,向侍女喝道:“将她带下去好生看管,不许任何人与她相见!”   刘夫人处置甄宭,袁绍始终冷着脸一言不发。 第217章 曹操选将   许都,曹宅书房。   程昱、曹仁、臧霸并肩而立。   仨人低着头,都是满脸愧疚。   郭嘉坐在左首并不言语,曹操端坐上首对仨人说道:“得知齐地战败,某整日牵挂,你等既是已回,便安心了!”   “曹公……”曹仁抬头唤了一声,便再说不出话来。   曹操苦心经营虎豹骑,才投入战场就被他折在了齐地。   回许都的路上他已想过,无论曹操如何责罚他都坦然受之!   见了曹操不仅没受到半句责问,反倒只是关心他们安危,让曹仁心中更觉不是滋味。   “某愧对曹公!”程昱说道:“屡战屡败,恳请赐罪!”   臧霸也是满脸愧色,仨人之中以他折损兵马最多!   “袁谭麾下近两万兵马,你等所部不过区区数千,如何可胜?”曹操说道:“成败乃兵家常事,无须多想都坐下说话!”   相互看了一眼,程昱等人愧疚之色越发浓重。   “坐下!”曹操再度让他们坐下。   程昱等人这才落座。   “只因末将无能,虎豹骑全军覆没……”落座之后,曹仁满面愧疚的说道!   “虎豹骑全灭,追根溯源乃是某之过错。”曹操打断曹仁:“兵无常将、将无常兵!训练虎豹骑主将调动频繁,以致兵士强悍却无统兵之将!”   “奉孝,可是如此?”曹操看向郭嘉。   郭嘉起身说道:“非但如此,虎豹骑尚有诸多不足!”   “愿闻其详!”   “曹公所言乃统兵之道,不过其一!”郭嘉说道:“齐地一战,可见虎豹骑马战精熟、步战荒废。游击穿插或许有余,列阵冲锋、退守固阵实则不能!”   曹操凝重的点了点头。   程昱等人看着郭嘉都没插嘴。   “重建虎豹骑不仅须有常备将军,还须从根源扭转训练之法。骑射弓马当然重要,步战防御也是不可疏忽!”郭嘉接着说道:“虎豹骑有此一败,尚有一层原因,乃是实战不足!”   郭嘉提起重建虎豹骑,曹仁等人顿时愕然。   曹操淡然说道:“你等回返之前,某与奉孝曾有商议,虎豹骑乃穿插精兵,可决沙场成败不可或缺!”   “子孝!”看向曹仁,曹操说道:“听闻奉孝一言,可还觉着虎豹骑全灭汝应承担全责?”   “末将领兵不当,不敢推诿!”曹仁拱手说道。   曹操笑道:“子孝太过自责!贪功冒进自是不当。虎豹骑也是有着许多缺失!此战之败,若论过失某当为先!重建虎豹骑,将来交于子孝若再全灭,方不饶你!”   曹仁起身,行了个大礼说道:“末将再不敢贪功!若再有失,愿割下头颅献于曹公!”   “奉孝有何计较,说于他们听听。”曹操向郭嘉比划了一下。   郭嘉应了,接着说道:“曹袁之战迫在眉睫,训养虎豹骑时日无多。某有一想,先差一稳重之将选兵重建,待到战事一起,虎豹骑削去称号,假扮寻常骑兵纵横沙场,也可多些实战历练!”   “提起稳重之将,某倒有一人选。”曹操向屋外喊道:“唤他进来!”   卫士应了,小跑着离去。   包括郭嘉在内,众人全都看向门口。   不过片刻,伴着一阵甲片叮当,一员曹将进入屋内。   此人三十出头,与曹仁样貌有三分相似,只是低眉顺眼,看不出半点沙场猛将应有的暴戾之气。   见进屋的是他,曹仁一愣。   对此人曹仁再熟悉不过。   他便是曹仁的同胞弟弟曹纯!   曹操当年于陈留募兵,曹仁、曹纯前来投效。   历经多年,曹仁已是多有战功,而曹纯却始终不显山露水,不仅功绩不多,在曹军将领之中,也是个无关紧要的角色。   曹纯先向曹操行礼,随后朝程昱等人拱了拱手,挺胸立于屋内。   “曹公……”曹操选了曹纯,曹仁说道:“子和为人谦恭,向来不愿与人争功!若为副将绰绰有余,统领虎豹骑……”   “非他莫属!”曹操说道:“子和稳重老成向来谦逊,虎豹骑乃杀敌利器,锋芒有余内敛不足,恰是缺一持重之将!”   “曹公慧眼,选得绝佳人选!”程昱说道:“子和武艺超群,向来厮杀从不贪功,以致在军中功绩无多。若将虎豹骑交于子和之手,用不多日,必将进退有度,成为曹公麾下一大杀器!”   “子和!”曹操面带温和笑容,对曹纯说道:“非某一人对汝寄托厚望,挑选兵将重建虎豹骑之责便交付于你,你可有信心!”   “曹公放心!”曹纯并不多做表态,只说了四个字!   曹操决定重建虎豹骑,身在青州的袁旭却收到了一封书信。   书信来自邺城,出自张夫人之手。   张夫人详述了甄宭在邺城的遭遇,告知袁旭她已被刘夫人软禁。   邺城街头巷尾,到处流传袁熙迎娶的并非甄宓。   袁旭劫夺甄宓一事虽是无人提及,却有被揭露的风险。   此事惹得袁绍暴怒,张夫人在信中劝说袁旭,千万不可返回邺城。   看完书信,袁旭脸色有些难看。   “怎了?”袁谭见状,在一旁问道。   将书信递给他,袁旭没有吭声。   看完书信袁谭说道:“显奕家事,显歆无须记挂,由他们闹去!”   “虽是二兄家事,却牵连于某。”袁旭说道:“倘若传言牵涉某劫夺甄姬,袁家怕是又有一场内耗!”   “显歆是要……?”   “回邺城!”袁旭说道:“某并不在意甄宭与二兄如何,流言若不疏导,必将捅出某当日劫夺甄姬之事。父亲一旦暴怒,二兄难辞其咎,某也绝不可独善其身!”   “曹操攻伐青州之心不死,长兄须多加留意!”   “显歆不在,某如失了臂膀!”   “辛评、辛毗均为可用之才。长兄有事多问他们,疏通邺城流言小弟便回。”   “回到邺城,显歆当多加留意!”袁谭嘱咐了一句,随后向屋外喊道:“孟泰!”   孟泰跨步入内。   “五公子将回邺城,你带人随行务必保得周全!”   “长公子放心!”孟泰应道。 第218章 越来越乱   袁旭赶往邺城的消息传到许都。   曹操下令,臧霸、程昱再入青州!   数千曹军整装出发,袁谭紧急调拨袁军处处布防!   青州战事再起,袁旭已抵近邺城。   他并未立即入城,而是寻了个村子暂且落脚,派出人手进城探查。   天色擦黑,探查的人返回小村。   才入房间,袁旭就问道:“怎样?”   兵士拱手说道:“回五公子,邺城很乱!”   “乱?”   “城内传言四起,街头巷尾都在议论二公子之事。袁公暴怒,散播谣言者一律下狱问罪!”   “抓了多少人?”   “三姑六婆、老汉后生,少说也有三五百人!”   袁旭愕然!   邺城散播的并非谣言。   若袁绍置之不理,传言用不多久也会消弭。   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只是一时,过些时日渐渐淡了,即使有人提起,也不过博得一笑罢了。   袁绍下令抓人,不免欲盖弥彰……   屏退兵士,袁旭琢磨着该如何应对此事。   闹出这件事,根源还在他劫了甄宓。   袁绍暴怒之余,难免不会牵连到他!   他可不认为直接劝说袁绍会有效用!   必须想个万全的法子,既能促使袁绍放人,也可封了百姓之口!   “公子,有人求见。”门外传来太史恭的声音。   “何人?”   “说是公子四兄!”   返回邺城,袁旭行踪极为隐秘,进驻小村更是不可能传扬出去。   袁康来访,必是探查到他的踪迹。   袁旭暗暗庆幸,袁康落难之时他没有落井下石而是施以援手。   “快请!”   太史恭应了,轻轻推开房门。   袁康进入屋内。   “显歆因何返回邺城?”一见袁旭,袁康就说道:“应尽速离去,此时城内乱作一团,难保父亲不迁怒于你!”   “多谢四兄提点!”袁旭说道:“正因邺城混乱,某才返回!”   “显歆可知因何而乱?”   “因城内传言,二兄迎娶者乃是甄宭,而非甄宓!”   “既是知晓,回城岂非往刀口上撞?”   “此事因某而起,父亲心焦只因某这做儿子的不孝。”袁旭说道:“返回邺城,正欲解决此事!”   “只怕父亲不听你解释……”袁康对当日被投下狱尚且耿耿于怀。   “父亲会听的。”袁旭淡然说道:“只是有些事须四兄帮忙探查。”   “某这条性命都是显歆所救,莫说些许事情,就算是人头……”   “四兄言重了。”袁旭打断袁康:“你我乃是兄弟,本自同根,怎说出外话?”   袁康尴尬一笑:“以往为三兄办事,仰人鼻息惯了……”   “此后无须如此,人前人后,四兄仍是旭之兄长。”   “显歆……”袁旭一言,让袁康顿觉不是滋味。   想到当初他曾派出人手半道截杀,心中不免就是一阵愧疚。   “显歆吩咐之事,某必一力促成!”袁康拍着胸脯。   “四兄相熟颇多,可有查出谣言出自何人之口?”   “查出几个。”袁康说道:“某觉着很是古怪。”   “怎个怪法?”   “无论怎么看,都觉着只是针对甄宓……”话才说出,袁康顿觉哪里不对,连忙改口:“是针对甄宭。”   “甄宭何人?”   “二兄之妻,显歆莫非不知?”袁康愕然。   “既是二兄之妻,谋算了她,何人有利?”   “显歆是说……”袁康眼睛睁的溜圆,口中冒出两个字:“董晴?”   袁旭点了点头:“此事源头,应是董晴!”   “她只是妾室,即便甄宭落难,也不可能取而代之……”袁康迟疑:“好处虽有,却非长远……”   “四兄所虑正是某想不通透所在。”袁旭说道:“董晴虽是女子,却是有心之人,她怎肯做出这等事来?”   “某回城探查,不出三日,便有结果。”   “天色已晚,城门应已关闭……”   “若在别处某或许不成,邺城之内颇有几分人脉。”袁康说道:“深夜进出城门也非一次。显歆放心,若某留在城外,反遭人猜忌!”   “既是如此,某不强留!”袁旭起身说道:“四兄行事,当小心为上!”   “显歆放心!”袁康拱了拱手,转身退出房间。   将他送到村口,袁旭在太史恭的陪同下返回村子。   “小村不可久住。”他小声对太史恭说道:“无论如何,明日一早,我等须返回邺城。”   “城内之事未明,公子返回,若遇凶险……”   “留在村里,才是真有凶险。”袁旭说道:“此处乃是邺城郊外,村民虽是不认得我等,我等衣甲鲜亮却也扎眼。四兄可寻到我等,父亲当然也会得知!”   “公子所言甚是!”太史恭应了。   袁康回到邺城,通过相熟的守军进入城内。   才入城,他就召集几个亲信泼皮来到一处民宅议事。   “此事与四公子无关,因何要蹚浑水?”几个泼皮对他吩咐的事情很是不解。   “某是袁家之人,怎可说与某无关。”袁康说道:“某想到一人或是此事源头。你等暗中行事,将她身边侍女劫来好生查问。”   几个泼皮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问道:“既是侍女,我等可否……”   话说一半,他就朝另几个泼皮咧嘴一笑。   袁康冷哼一声并未作答。   “多谢公子成全!”不做回应便是默许,几个泼皮连忙起身道谢。   “敢问公子,是何人身旁侍女?”一个泼皮问道。   “董晴!”袁康嘴唇动了动。   “公子放心,我等必将查个水落石出!”   摆了下手,袁康屏退众人。   众泼皮离去,他起身走到窗口。   黑黢黢的邺城一片宁静,袁康却知道,眼前的宁静已是持续不了太久!   袁旭返回,袁尚和袁谭两股势力将会再度碰撞!   他已做了选择!   跟随袁尚,不过被当成狗一样使唤!   有用则留,无用则杀!   身为庶子,他根本不敢有太多的奢望,只渴盼着能在纷繁复杂的袁家存活下去!   可追随袁尚显然难以存活!   既然注定做条狗,也要做条咬人之后主人会挺身庇护的狗!   而不是做条有用时任人驱遣,无用时只能成为釜中肉羹的蠢犬! 第219章 父慈子孝   红彤彤的朝阳自东方升起。   披着薄薄的金辉,袁旭在太史恭等人陪同下赶往邺城。   城门洞开,守城兵士见有十多骑快马奔来连忙迎上。   见策马而来的是袁旭,原本打算拦阻的几名兵士纷纷让到一旁躬身行礼。   从兵士身前经过,袁旭径直入城。   他进城不久,消息传到袁康耳中。   尚未擒获董晴侍女,得知袁旭入城,袁康吃了一惊!   袁绍怒意正盛,还没想到应对之策袁旭就急于入城,无疑是自寻麻烦!   已将他当成靠山,袁康哪敢有半点怠慢,赶忙联系城中泼皮,要他们尽快擒住董晴侍女!   袁旭返回的消息不胫而走。   他尚未回到袁家,袁家上下便已得知。   后园书房。   袁绍与审配相向而坐。   屏退报讯卫士,袁绍问道:“显歆返回邺城,正南以为他有何目的?”   “五公子还能有何目的?”审配说道:“他必是知晓袁公烦心,特意返回相助!”   “相助?”袁绍哼了一声:“他若不惹些祸事,某便是生养个好儿子!”   “数月之前,袁公提也不肯多提五公子。”审配说道:“如今虽是话中带有责怪之意,却多怜爱……”   “只可惜是个庶生!某生养七个儿子,三嫡四庶。放眼诸子,并无一人才干可比显歆。若他非是庶生,这河北……”   “五公子向来为袁公排忧解难,可曾讨要半分功劳?”审配说道:“即便庶生,也是出自袁公!”   “话虽不差,近日之事却因他而起……”   “市井之中并未提及五公子。公子返回,或有止息谣言之策。”   看着审配,袁绍说道:“近来某总觉着古怪。”   “不知何事可使袁公觉着古怪?”   “你等多为显歆说话,某不禁怀疑可是得了他什么好处?”   “我等乃是袁公幕僚,怎会收受五公子好处?”审配哂然一笑。   “别个倒也罢了,正南人品某是信得过。”袁绍说道:“你断然不肯受人好处,某只是想不明白,因何连你也站在显歆一边。”   “五公子战功彪炳、为人正派,由不得不服。”审配说道:“听闻不久之前连克曹军,险些擒了程昱等人。”   “此事某已知晓!”袁绍说道:“功不抵过,每每打算赏赐于他,他总要惹出些祸事!”   “邺城传言非五公子之过!劫夺甄宓之事过去许久,有心人再度提及,袁公莫非要他背负一生不成?”   袁绍沉默。   “启禀袁公,五公子求见!”门外传来卫士的声音。   “正说着他,他便来了!”袁绍向屋外吩咐道:“唤他进来!”   卫士应了,袁旭进入屋内。   离开小村袁旭刻意装扮。   衣甲未卸、满面风霜,一看便知是赶了许多路程。   见了袁旭这副模样,袁绍满肚子的火顿时消了不少!   袁旭先向袁绍行个大礼,随后又朝审配拱了拱手。   审配回礼,袁绍则问道:“不在青州协同显思御敌,汝返回邺城作甚?”   “孩儿听闻邺城传言四起,心知父亲必定烦闷,特来分忧!”   “分忧!”瞪了他一眼,袁绍说道:“还不都是你惹出的祸事?”   “此事因孩儿而起,更须为父亲分忧!”   “伶牙俐齿,打算如何替父分忧?”袁旭两句话一说,袁绍火气已是消了多半,语气也和善许多。   “恳请父亲允孩儿全权查问此事。”   “全权查问?”袁绍眉头一皱:“你有何打算?”   “并无打算!”   “你……”本以为袁旭有了计较,得知他并无打算,袁绍顿时气结。   “父亲明鉴!”袁旭说道:“孩儿方至邺城,此事根由尚且不知,如何打算?”   “既无打算,你又要全权处置?”   “孩儿有信心……”   “信心!”袁绍说道:“以某看来,你正是信心过强,才惹出如此多的祸事!”   “敢惹祸事,只因家有慈父。”   袁旭一句马屁,拍的袁绍很是受用。   “罢了!交由你去做!”袁绍说道:“此事由正南协同,若遇难解理应多问正南!”   “谨遵父亲教诲!”袁旭应了,随后说道:“既是如此,孩儿先行告退!”   “去吧!”袁绍摆了下手。   袁旭躬身告退。   目送他离去,袁绍对审配说道:“这孩子风尘仆仆才回邺城,便心急火燎的离去……”   “袁公是心疼了。”审配笑道:“方才还说我等为五公子说话,袁公又何尝不知五公子辛苦?”   “脚面之上也是肉啊!”袁绍叹道:“他虽为庶子,却屡屡为某分忧。风尘仆仆赶回邺城,水也未曾喝上一口便急于处置流言,某这做父亲的,又如何不知心疼儿子?”   审配微微一笑,起身说道:“父慈子孝,某心羡慕!袁公令某协同五公子,某且告退,待到此事有了进展再来呈禀!”   “有劳正南!”   目送审配离去,袁绍嘴角浮起一抹浅笑。   审配一句“父慈子孝”,彻底消除袁绍对袁旭的不满。   传言虽是因他当日之举而起,千里迢迢返回邺城为父分忧,何尝不是尽显为人之子的孝道?   有子如此,袁绍又怎能生出责怪之意?   离开书房,审配一路快走追赶袁旭。   没走多远,他便看见袁旭站在前面的路口。   “五公子!”快步上前,审配拱手一礼。   “审公!”回了一礼,袁旭说道:“某劫夺甄宓已过许久,又有人将此事揪出,暗中缘由必不简单!”   “某近日也曾探查,此事并非针对五公子。”   摇了摇头,袁旭说道:“看似与某无关,实则牵连不小!”   “五公子是说……”审配愕然。   “某也只是心存疑惑,并无实据!”袁旭说道:“审公无须多问,平息传言方为紧要。”   “公子可有谋算?”   “某已有了安排,审公只须静待数日!”   袁旭返回袁家,邺城街头,众泼皮比往日活动更频繁了许多。   百姓避之唯恐不及,奇怪的是他们并未像往日那样祸害四邻,只是走上街道眼睛不住的四下瞟着,好像在寻找什么。 第220章 狠狠惩罚   甄宭被刘夫人软禁,憋在董晴胸中的恶气顺了一些,她让侍女到街上寻些丝绸料面,打算做件新的夏裙。   虽是袁熙妾室,她毕竟不是正妻,府中配给时常不太称心。   街面上的丝绢,对她的吸引反倒更大些。   自从散播传言,侍女整日心中惴惴,走在街上她总觉着身后有人盯梢。   买了丝绸料面,离开店铺她加快脚步往袁家走。   一边走,她还一边回头张望。   街上到处是人,她回了几次头都无法确定究竟有没有人跟在后面。   人有一种特别奇怪的秉性。   越是脆弱,这种秉性表现越是强烈。   危险临近,总希望能尽快躲开。   走没多会,侍女飞快的换了个弯,钻进一条通往袁家的近路。   与其说它是一条路,倒不如说是条小巷。   巷子里有两个汉子正在闲谈,见侍女来了俩人只是看了她一眼,就继续他们的话题。   低着头,侍女飞快的走着。   眼看将到巷子口,她松了口气。   正要离开巷子,拐角走出俩人。   俩人并肩横在巷子里,挡住了她的去路。   有人拦路侍女吃了一惊,连忙掉头往后走。   才走几步,迎面的巷子口也出现两个人。   两头巷口出现的汉子一步步逼近,说话的俩人见势头不对,一溜烟的跑了。   抱着为董晴买的丝绢,侍女惊恐的睁圆眼睛,一步步往后退。   后背贴上墙壁,她已无路可走!   “找你好些天,终究被我等逮住。”一个汉子怪笑着说道:“是跟着我等走,还是要我等动手?”   “你……你等要作甚?”上下牙齿相互磕碰,侍女磕磕巴巴的问道。   “到了地方就知道!”汉子一招手:“上!”   四人饿虎般扑向侍女,她甚至没来及发出惊叫,就被几个汉子塞起嘴用麻包套住。   半个时辰后。   袁康来到一处民宅。   开门的汉子见是他来了,点头哈腰的招呼道:“公子,您来了!”   “人在哪?”进入小院,袁康问道。   “里间!”汉子引着袁康来到一间屋外。   推开房门,他撤步一旁,恭恭敬敬地说道:“公子,请!”   才进屋内,袁康就闻到一股怪怪的味道。   并非未经人事,他当然知道这味道是什么。   屋里的几个汉子见他来了,连忙行礼。   “爽快了?”看了一眼瑟缩在墙角、寸缕不挂的侍女,袁康淡淡的问道。   “托公子的福。”一个汉子回道:“小娘儿滋味美的很!”   “正事做的如何?”   “是董晴那娘儿暗中谋划。”汉子说道:“散播传言的正是这女子,兄弟们气不过,狠狠责罚了她。”   “此女被你等糟践,袁家容不得她。某做个主,将她送于你等做个婆娘。”   “多谢公子!”几个汉子听了,连忙道谢。   瑟缩在墙角的侍女两眼无神,她根本没听见袁康在说什么。   她早知依着董晴散播传言不会落到好下场。   只不过她丢的不是性命,而是被袁康送给几个泼皮做了玩物!   离开房间,袁康出了小院。   若是袁旭擒了侍女,定不会用他这种法子。   正如袁绍所说,袁家诸子以他行事最为不择手段!   好在袁旭要的只是结果,并不过问过程。   袁康有足够的空间,发挥他的专长!   沿街走没多远,袁康走进一家酒肆。   进了酒肆,几乎所有人都向他看来,有几个甚至做了开溜的打算。   有着袁家背景,又与街市上泼皮、游侠走的很近,袁康早成了邺城一霸。   环顾店内,袁康发现角落的一张桌后坐着个自顾饮酒的少年。   莫说看他,少年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走到少年桌前,袁康坐了下去。   “别人都怕某,你因何不怕?”   “为何要怕?”   “在这邺城,某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   少年露齿一笑:“某是外乡人,初至邺城,不知阁下有何手段?”   “有个女子做了不该做的事,某已加以惩戒。”袁康欠身靠近少年,怪怪一笑说道:“尊驾可要前往一看?”   少年没有吭声,店内众人都担忧的看着他。   每个人都为他捏了把冷汗。   得罪袁康,绝不是明智的选择!   冷笑一声,袁康说道:“某心中爽泰不欲惹事,汝尽速离去,某便饶你!”   少年显然不想惹麻烦,他起身向袁康拱了拱手,快步走出酒肆。   经过店家身旁,他还不忘甩出几个铜钱。   半炷香之后。   袁家后院,袁旭住处。   酒肆内被袁康要挟的少年躬身而立,袁旭坐在他的对面。   从少年带回的消息,袁旭已知推动传言散播的正是董晴。   他早有怀疑,只是没想明白董晴因何要这么做。   甄宭从未得罪董晴,俩人在上蔡甚至还是旧识。   扳倒甄宭,董晴也不可能由妾转妻,她可得到的好处极其有限。   事情一旦败露,她将要面临的将是无力承担的罪责。   以袁旭对董晴的了解,若非事出有因,她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留意董晴。”袁旭说道:“告知四兄万事小心,切不可让三兄知道某与他暗中有着往来。”   少年应了,退出房间。   袁旭返回邺城,曹军再入青州,蓬莱岛却迎来一群客人。   董家众人登上蓬莱,男女老少都是惶恐不安。   上蔡容不下他们,豫州也容不得,被人诓骗到了蓬莱,将来的命运完全未知。   正惶恐不知所措,迎面过来几个人。   当先那人肤色微黑,远远走来脸色很是不善。   几人走近,董正才看清那人竟是当初跟随袁旭住在董家的祝公道!   到了董家诸人面前,祝公道冷着脸问道:“董和可在?”   “家父已是故去。”董正回道。   “公道!”祝公道正要说话,一旁传来马飞的喊声。   瞟了一眼马飞,祝公道招呼身后兵士:“走!”   得知董家诸人来到蓬莱,马飞连忙出迎,还是比祝公道晚了一步。   好在他来的及时,没惹出祸事!   到了董正面前,马飞拱手问道:“董公远来劳顿,夫人已等候多时!” 第221章 不答应也得答应   袁旭离去已有多日,蓬莱与他登岛之时大有不同。   岛上建起一栋栋房舍,许多房屋环拱其中的是一处宽阔的大厅。   厅内立着八根朱红柱子,甄宓坐在上首右侧,主位则是空着。   引领董正到了厅外,马飞禀报道:“夫人,董公来了!”   “请董公入内说话。”厅内传出甄宓的声音。   “董公,请!”马飞撤步一旁。   谢了马飞,董正诚惶诚恐的进入大厅。   向甄宓行了一礼,他头也没敢抬。   “董公无须多礼!”甄宓说道:“请公前来,乃有要事相商。”   “夫人只管吩咐,在下无不应允。”   “虽是满口应承,董公心中怕是并非做此之想。”   董正愕然。   应下甄宓,不过是缓兵之计。   人在蓬莱,生死掌握在他人之手,他毫无法子可想。   若能带着董家离去,他便不受甄宓胁迫,至于应承之事,即便不做,岛上之人也是无可奈何。   见过祝公道,董正怎会不知蓬莱属于何人?   若非袁旭,董家也不会落败至此!   虽是不敢说恨,对袁旭他却并无好感!   “公子身在上蔡之时董家落败,董公有所记恨也是应当。”   “夫人言重,小可不敢!”   董正又是一惊。   心思完全被甄宓看透,这个女人好生了得!   “莫非董公以为身在豫州便可安泰?”甄宓淡淡说道:“曹袁两家眼见大战将起,豫州、兖州首当其冲,董公有意独善其身,乱军过处怕是难能!”   低头躬身,董正看也不敢多看甄宓一眼,只怕通过眼神就会被看穿心思!   见董正不言,甄宓接着说道:“我只是个女子,见识不如董公。可我却也看出,豫州、兖州绝非安生立命之所,倒是这蓬莱海岛远离尘世纷争,可举家安宁、繁衍生息!”   “夫人聪慧剔透,字字珠玑,在下谨记!”   “岛上颇有住处,董家长久居于此处,董公以为如何?”   甄宓直言相问,董正哪敢拒绝。   全家若被留在岛上,他便不可能再有机会脱离。   想当然的认为拒绝是死,答应甄宓提议还有一条生路,董正问道:“敢问夫人,要某做些什么?”   “董公是个明白人。”甄宓说道:“此岛位于海外,虽说可招揽工匠前来,终究财货有限。董公可有法子,为岛上多赚些财帛?”   初登蓬莱,董正认为只是有人盯上董家财货。   原打算将所有资财全部献出,换得举家性命。   与甄宓几句话一谈,他已明白,蓬莱要的并非董家财产,而是他长久以来的从商经验。   “夫人欲赐董家安身之所,换取在下为岛上往来货卖出力?”   甄宓点了点头。   “乱世已起,天下之大,可笑竟无处容得董家!”董正苦笑着说道:“既得夫人青眼,董家便在岛上安居……”   说这些时,董正很是无奈。   海外小岛怎及泱泱中原?   为蓬莱往来货卖,所得财帛均为袁旭所有,与董家哪有半点干系?   举家性命在人手中,他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看出董正无奈,甄宓却没点破。   她淡然一笑说道:“得董公相助,此岛必将繁茂兴盛。”   “敢问董公,打算如何获取财帛?”   “此处乃是海外。”董正说道:“海路通畅少有拦阻。曹袁两家即将兵戎相见,所需钱粮、兵械必定无算。可发出船队,到各地收买粮草、铁器,运往中原高价货卖!”   “交于董公处置,多久可获利市?”   “少则两月,多则三月。”   “往来货卖之事有劳董公。”甄宓说道:“至于董家上下,岛上自有照应!”   甄宓召见董正,确定蓬莱与外界经商往来之途,祝公道却是满心烦闷。   看着兵士们建设海防,他脸色一片铁青。   “望着海面发呆,莫非对岸有了相好?”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进他耳中。   回头看去,见是张霜走来,他咧嘴笑道:“家有贤妻,怎敢乱来?”   “既是不敢,望着海面许久,在想什么?”   “董家上了蓬莱……”   “那又怎样?”   “可惜董和匹夫竟是死了!”   “夫君!”走到他身旁,张霜说道:“我知你心恨董家,可你也须想想,夫人因何将他们诓到岛上?是董家愿来?还是蓬莱需要?即便董和未死,君可当即诛杀?”   祝公道被问的一愣。   董家来到岛上,是甄宓设计所为。   正如张霜所说,即便董和不死,为了大计他也不可诛杀!   “建造海防,搭建房舍,训练天海营、夜刺,采办兵械衣甲,哪样不须用钱?董家乃商贾世家,往来货卖岛上何人可及?”   祝公道没有吭声。   “夫君曾随公子去过邺城,也知袁家何种情状。”张霜说道:“夫人乃是为公子分忧……”   “别说了!”打断张霜,祝公道说道:“某尽知晓,只是心中不大爽快罢了!”   “既不爽快,离他们远着些便是!”   远离蓬莱的邺城。   采买丝绢的侍女始终没有回府。   董晴起先并没在意,只当侍女偷懒,可连续两天过去还是没有回返,由不得她不心生狐疑。   总觉着心中不安,她令人将许都安插在袁家的眼线请到住处。   “两日前我派人采买丝绢至今未回,可否帮忙探查?”董晴向装扮成侍女的眼线问道。   “区区侍女,夫人何必介意?”   “若她正是散播传言之人,可须在意?”   眼线一愣。   散播传言之人失踪,由不得她不上心!   “夫人放心,此事我等自会查探!”   起身告个退,她离开董晴房间。   目送她走出房门,董晴脸色很是不好。   袁旭回到邺城没两天,散播传言的侍女就莫名失踪,说不定正是被他暗中擒了去。   想到袁旭,董晴渐感不安。   离开董晴住处,内应匆匆出了袁家。   散播传言的侍女莫名失踪,背后一定会有缘故。   此事若不探查清楚,后患无穷!   走出袁家,她飞快的钻进一条小巷。   回头看了一眼,见没人跟上,她加快脚步走向巷子尽头。 第222章 青州告急   邺城往来客商众多,城内多有招待外客的馆舍。   穿街过巷到了远离袁家的一处馆舍外,内应左右看了看,觉着无人盯梢,飞快的钻了进去。   对面一家酒肆,两个汉子相互使了个眼色。   袁康在邺城交往极广,满街都是他的眼线,内应又如何会发现有人盯梢?   酒肆中留下一个汉子继续观察,另一人迅速离去。   大约过了小半盏茶,内应尚未离开,一队袁军沿着街道飞快跑来。   “将此处围住!”领队军官下达命令。   袁军将馆舍团团围住,十数人人跟着军官冲了进去。   军官带人冲进馆舍,审配带着几人策马来到。   止住坐骑,他冷眼看向门口。   “走!”没过多会,冲进馆舍的袁军押着一男一女走了出来。   女子正是曹家内应。   男子一身绫罗,面相却生的却是普通。   将他丢进人群,一转眼就会没了踪影。   “启禀审公!”军官向审配行礼说道:“寻遍此处只得二人!”   “押回去!”   “我二人何罪?”被袁军扭着,绫罗男子满脸不服地喊道:“某乃外来客商,到邺城货卖营生,究竟犯了何罪?”   “何罪?”审配冷哼道:“汝身旁女子乃是袁家婢女,勾引袁家奴婢意欲成奸,尚敢巧言辩称无罪?”   绫罗男子当即哑口无言。   审配若当街指认他为探子,他尚可巧言辩解。   说他勾引袁家奴婢,而且又抓了个现行。   他纵使浑身长满了嘴,也是说不清楚!   孤男寡女于馆舍共处一室,若说只是单纯的坐会儿,即便未经人事的少女听了也是不信!   “带走!”审配厉声喝道。   两个内应被袁军押着往官府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审配和袁旭各自往一处所在赶去。   审配去的正是袁家。   从内应口中他已得知,传言出自董晴侍女之口。   事已查明,必须给袁绍一个交代。   袁旭去的则是关押散播传言百姓的监牢。   到了监牢,他径直来到看押人犯的牢房。   “何人因散播传言被抓?”站在两排牢房之间,袁旭向牢头问道。   “回五公子,关押此处的大多都是……”   “全都放了!”   牢头吃了一惊,没敢立刻从命:“此事乃袁公亲自督办……”   “某奉父命,全权查问此事,莫非你等有所质疑?”   “不敢!不敢”牢头连声应着,向几个守卫喊道:“愣着作甚?还不放人!”   守卫正要放人,袁旭喊道:“且慢!”   回头看着他,众人面露不解。   被关押数日,牢内之人多是料定必死。   袁旭来此之时,还有人大声喊着冤枉。   听他说出放人,看到一丝生机的囚犯纷纷凑到牢房栅栏前,一个个扒着栅栏眼巴巴望着他。   “你等可知因何被抓?”袁旭冷冰冰的问道。   没人应声。   再明显不过,他们将袁家之事当做茶余谈资,触怒袁绍才被下狱。   “散播传言乃是小事,只因你等所言非实且不是时候!”袁旭说道:“曹军进逼青州,我军奋力拼杀。传言乃是出自曹操邺城内应之口,为的便是蛊惑百姓,乱我袁家阵脚!审公擒获内应,所图悉已招供!虽可将你等释放,却非无辜!”   “小民知错!”一个伶俐些的中年汉子喊道:“若是出去,必不敢再乱说半个字!”   “已是说过,闭嘴又有何用?”袁旭说道:“谣言因你等而起,还须你等将之平息!”   “公子要我等作甚,我等便作甚!”众人七嘴八舌地喊道。   “二兄所娶正是甄家四小姐甄宓!曹操内应意图祸乱邺城,已遭擒获。青州一战,我军阵斩上万曹军,曹操麾下虎豹营全军覆没。”袁旭问道:“这些话,你等可是会说?”   “断然不会!”有那不长脑子的,也没寻思袁旭话中之意,当即回应。   “嗯?”拖长鼻音,袁旭看了过去。   “会!会!当然会说!”与那人同间牢房的汉子,狠狠朝他脚上踩了一下,扒着栅栏喊道。   “还有何人会说?”   “我等都会!”众人乱哄哄的应着。   “放了!”袁旭下令,守卫将牢门一间间打开。   出了牢房,死里逃生的众人纷纷跪地向袁旭磕头。   “都回去吧!”袁旭的语气比刚才好了许多:“记得,以后该说的说,不该说的莫要乱说!”   众人不住口的应着,千恩万谢的走了。   放了散播传言者,不过一天,邺城流言风向就有了大变。   袁熙迎娶甄宓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青州一地曹军连遭挫败,也成了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   于袁家不利的传言荡然一空,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歌功颂德!   审配见了袁绍,并未牵连董晴,只说是她身边侍女得了好处,在城内散播传言。   事已平息,新的流言颇合袁绍心意。   心情大好,他也不愿深究此事,让刘夫人训了董晴一通,解除甄宭软禁并加以安抚。   挨了通训,董晴反倒松了口气。   聪慧过人,她怎会不知是袁旭放她一马?   回到住处,将甄宭“亲笔”书信焚烧,董晴暂时消停,不敢轻易再惹事非。   邺城传言化解,青州却是战火频频。   程昱、臧霸领军再入青州,与孙观等人所部青州军汇合,人数超出袁军数倍。   袁军屡吃败仗,曹军连连夺城,青州一时告急。   袁绍心情才好了些,就接到袁谭差人送来的告急文书。   他当即下令,袁旭领军三千,以高览为主将、郭图为军师,驰援青州。   当初袁旭前往青州,袁绍曾答应派出高览驰援。   高览尚未成行,青州战事已结,大军驻守邺城迟迟未有出征。   将士枕戈待旦,袁绍命令下达,高览当天便整备完全。   军情紧急,袁旭不敢耽搁。   前往张夫人住处,辞别母亲,他再度踏上赶赴青州的征程。   屡屡挫败程昱、臧霸,袁家上下对他领军出征,抱有极大期望。   率军出了邺城,袁旭回头望了一眼。   城头上,亲自前来送行的袁绍正远远望着他…… 第二卷 官渡!官渡! 第223章 调兵遣将   青州北海。   程昱端坐上首,孙观、臧霸以及数员曹将分坐两侧。   “我军两度进入青州,均遭袁显歆击退。”程昱说道:“此次青州军来援,人数已多于袁军,倘若再败将无颜回见曹公!”   众将无人应声。   “孙将军,青州军可战将士共有几多?”   “回程公!”孙观起身说道:“青州军号称三十万,多为老弱妇孺。曹公恩赏,赐将士于泰山开荒垦田,数年来已是半兵半耕,可战兵马不过三万!”   “袁军不足两万,我军已多出一倍。”   程昱并未深究青州军战力。   半兵半耕缺乏训练又极少上阵,自泰山赶来驰援的青州军,充其量只可扼守城池,攻城略地还须曹军主力!   “我军连夺北海、齐地、寿光、益国、东安平等地。”程昱接着说道:“虽将青州一分为二却也自陷死局,敌军若至唯有死战!”   “青州将士感念曹公恩德,必将死战!”孙观抱拳说道。   青州军出身的将领纷纷起身,齐声说道:“愿为曹公死战!”   “青州将士尚肯死战,我等追随曹公多年岂可落后?”一员曹将起身说道:“敌军若至,唯死而已!”   “敌军若至,唯死而已!”隶属曹操嫡系的将军也纷纷起身。   示意众人坐下,程昱说道:“袁谭不足为虑,袁显歆却是诡诈多计。若非先行击破,我军在青州难以立足!”   “程公可有破敌之策?”臧霸问道。   “袁绍以高览为先锋、郭图做军师。高览身居河北庭柱,向来狂傲岂肯屈居先锋一职?郭图擅长逢迎拍马,虽有智虑却不肯有所表露!袁显歆纵有通天之能,又如何胜我?”   “臧霸!”程昱喊道。   “末将在!”   “领骑兵五百,速往历城截击高览!只许败不许胜!将敌引至济南,再行决战!”   “诺!”   “孙观!”   “末将在!”   “领青州军三千于济南设伏,高览一至协同臧霸全歼敌军!”   “程公放心!”   “其余诸将扼守城池、关隘,谨防袁谭破袭!”   “得令!”众人纷纷起身!   程昱调兵遣将,袁旭已率军进入青州。   高览领一千兵马于前开路。   袁旭自带两千人马尾随其后。   “青州军自泰山大举进犯,我等驰援长兄应有数场大战!”领军前行,袁旭对郭图说道:“郭公助某,还望全力为之!”   “有公子在何惧曹贼?”郭图信心满满地说道:“曹操仰重者无非郭嘉、荀彧、荀攸、程昱等人。公子连破程昱,曹军早是没了胆气。青州军虽众,不过乌合,不足道耳。”   袁旭并未言语。   易京之时,郭图为逢迎袁谭曾与他争的面红耳赤。   此时为讨好他,竟将曹军说的一钱不值!   有此人在旁,指望他出谋划策或许不成,舒缓心绪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郭公心宽,某却认为不可小觑敌军!”袁旭说道:“莫说是人,即便来了上万头猪,拱将起来,我军也会乱上一阵!”   “公子说的是!”   袁旭说什么,郭图都会顺着他的意思。   率先锋所部于前开道的高览,跨马提刀,一路上脸色都是不好。   “袁公用人忒没个道理。将军身居河北四庭柱,万军之中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纵观河北何人不服?竟只做个先锋!袁旭不过区区庶子,却为领军主将……”高览身旁偏将小声抱怨。   “废话良多!”高览瞪了他一眼:“袁公既已有令,为将者只须遵从!敢有不服,莫非要某将汝治罪不成?”   偏将不敢再说,神情却带着不忿。   正行进间,前方出现一骑快马。   骏马飞驰,疾速而来。   到了高览近前,马背上的斥候抱拳说道:“启禀将军,前方发现敌军骑兵!”   “多少兵马?”高览连忙问道。   “约有五百余人!”   高览冷冷一笑:“五百骑兵便欲阻某,程昱用兵不过日此!传令下去,备战迎敌!”   偏将应了,兜马喊道:“将军有令,备战迎敌!”   袁军纷纷止步。   重步兵提盾持槊跨步而上,以极其迅捷的动作摆出盾阵,长槊前指直视前方!   弓箭手抽出箭矢搭上弓弦,列阵于重步兵身后,箭镞斜指向天,瞄着敌军将至的方向!   人数不多的骑兵分做两股,向两翼飞驰而去,拱卫大阵两侧!   带着两名偏将,高览向前数步,眺望远方!   地平线尽头浮起一片黑影。   黑影不是很多,马蹄飞扬烟尘阵阵,气势倒是不小!   驻马而立,高览嘴角浮起一丝蔑视的浅笑。   迎头杀来的曹军尽为骑兵,列阵冲杀并不占优。   若他为将,必率军往来穿插袭扰袁军!   曹军并未如此,反倒迎面杀来,意欲以骑兵抗衡铠甲坚厚的重步兵!   率军前来的正是臧霸。   到了距高览只有四五十步,他勒住战马提刀前指:“来将报上名姓,某不斩无名下将!”   “你这厮!”高览身旁偏将接话喊道:“我家将军乃是河北名将,名姓岂容无名鼠辈探问?”   “某乃高览,来将通上名姓!”止住偏将,高览淡然回应。   “某乃臧霸!”臧霸高声回道。   高览与两名偏将相互看了一眼,仨人仰脸哈哈大笑。   笑声满是蔑视,臧霸脸色顿时难看。   “某当是谁,竟是连连兵败,一兵一卒也未带回许昌的臧霸!”高览轻蔑的摆摆手:“某不杀汝,去换个有能耐的来!”   “高览欺某太甚!”面皮通红,臧霸向身后喊道:“何人为某擒下此贼?”   “末将愿往!”一员曹军偏将纵马冲出,提戟杀向高览。   高览身旁偏将正要上前,却被拦住。   策马又往前走了几步,高览淡然看着冲上来的曹将。   “高览,纳命来!”冲到近前,曹军偏将一声暴喝,提戟戳向他的胸口。   轻声冷哼,高览单手持刀轻描淡写的向前一挥。   刀光划过、鲜血飚溅,曹军偏将连人带马贴着他身边冲过。   骑在马背上的,只是一具头颅被斩去的尸身! 第224章 是羊是虎打了才知道   正领军前行,一骑快马迎着袁旭奔来。   到了近前,斥候勒起缰绳拱手说道:“启禀公子,高将军破击臧霸正率军追赶!”   “多少敌军?”   “只有骑兵五百!”   袁旭顿觉不好,连忙说道:“传令高将军,不得追击!”   “诺!”斥候得令,兜转战马掉头就走。   “怎了?”发觉袁旭有些不对,郭图问道。   “我军先锋千人之众,臧霸前来拦截,怎可能只领五百骑兵?”袁旭说道:“骑兵迂回包抄乃是利器,列阵冲杀怎敌步军?曹军此举,必定有诈!”   高览领军与臧霸冲杀一场,斩敌数十。   臧霸不敌率军后撤,高览又怎肯放过?   他令偏将率步军随后,自领骑兵前去追击!   正策马追赶,高览身后传来喊声:“高将军请止步!”   他回头望去,只见一骑快马正飞驰而来。   斥候一路纵马飞奔,高览所部骑兵也非步行。   即将追上之时,已是距袁军主力甚远!   勒马止步,高览就冷声问道:“因何阻某?”   “公子有令,谨防敌军有诈,高将军不可追赶!”   “黄口小儿懂得什么?臧霸领军前来,只为向我立威!某将之击溃,正可壮我声势!”   “可是……”   “回报公子,待某破敌自去谢罪!”   不再理会斥候,高览向骑兵喊道:“随某追击敌军!”   袁旭得到回报之时,高览已率骑兵追出很远。   “高览自恃武勇竟敢蔑视公子,着实可恶!”郭图说道:“某必呈禀袁公,治他之罪!”   “沙场之上,最忌将帅不和。郭公若是如此,我军青州一战必将败北!”   “贪功冒进,若是纵容……”   “高将军冒进必将有失,某却不可不救,还望郭公助我!”   “公子但有吩咐,某无不遵从!”   “某领骑兵前去驰援,郭公率军与先锋步军汇合,于外围策应,或有生机……”   “万万不可!”郭图说道:“曹军应有部署,公子此去无异羊入虎口!”   “何人为羊何人为虎,打了才知道!”袁旭说道:“有劳郭公,某先行一步!”   “公子三思!”   露出自信的笑容,袁旭喊道:“骑兵随某驰援高将军,步军听从郭公号令!”   策马冲出,袁旭带着太史恭等人引领骑兵向东飞驰。   郭图连忙招呼将士:“众军快步,紧随公子!”   青州战事再起,许都城内。   曹操与郭嘉、荀彧等人漫步后园。   “袁显歆进入青州,你等以为我军有几成胜算?”曹操向众人问道。   荀攸说道:“我军退出青州,袁军方可全胜。彼若遗漏一城一地,便为我军全胜。青州军自泰山出兵,各处城池布防森严袁军难以击破。曹公已有十成胜算。”   “青州既稳,某当致力黄河布防,谨防袁绍大军突袭!”曹操说道:“于禁前往延津,刘延坐镇黎阳。某须看上一看,方可放心!”   “曹公莫要忘记徐州刘备?”荀彧说道:“青州虽可稳固,刘备招兵买马,已有数万之众,若是不除恐为后患!”   “刘备尚无动作,且容他逍遥。倒是袁显歆,只怕仲德一人难以应对。”   “程公先前有败,只因臧霸领军在外军令难以传达。”荀彧说道:“曹公放心,此次攻伐青州必将功成!”   曹操点了点头,又向郭嘉问道:“邺城之事可是已被袁显歆解了?”   郭嘉应道:“虽是解了,我军却得入青州。程公只须牵制袁显歆,北海、齐地等郡,必入曹公之手!”   “袁显歆是个人才,只可惜出身袁家!”曹操说道:“有朝一日若某可破袁绍,必将招揽……”   郭嘉等人相视一笑。   袁旭出身袁家,毕竟只是庶子。   向来不被重视,只因易京一战得了彩头,又在太行击破张燕,才入袁绍之眼。   昔日曾为火头军,而今却是领军主将,风生水起他对袁家必定更加用心!   曹袁两家势成水火,果真击破袁绍,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袁旭肯否投效故仇,还是难说!   袁旭看出程昱使诈,高览却浑然不觉。   臧霸所部也是骑兵,走走停停,好似在等他率军杀上。   每每落的远了,高览正打算放弃,臧霸又会回头杀上一阵。   丢下十数具尸体,他便率军再撤!   追追战战,不知不觉高览已率众进入济南境内。   望着在前逃窜的臧霸,他勒马止步。   直到此时,他才觉着有些不对。   “回军!”掉转战马,高览率军后撤。   近两百袁军骑兵纷纷掉转战马。   正要回军,旷野中传来阵阵筚篥声。   原本空旷的野地涌出无数曹军。   曹军将士迅速结成阵势,拦住高览回路。   心知中计,高览暗道不好。   逃了一路的臧霸,听到身后传来筚篥声,勒马回转,向麾下骑兵喊道:“敌军已入彀中,虽某折返,将之杀个干净!”   数百曹军骑兵齐齐吼了一声,跟着臧霸掉马回头。   前有堵截后有来敌,高览直到此时才后悔没听袁旭之言!   曹军阵后走出一员将军,他提刀指向高览喝道:“汝等已入埋伏,下马受缚,某赐汝等一具全尸!”   出列厉喝的曹将生的膀阔腰圆,面貌却很是清秀。   若非身披铠甲,说他是个文士绝对也会有人相信。   他正是奉命截杀高览的孙观。   高览冷哼道:“死便死了,碎尸万段与留下全尸有何不同?”   孙观冷冷一笑,向曹军喊道:“既是如此,斩尽杀绝!”   “吼!”随着一声齐喝,曹军重步兵跨步上前。   弓箭手张弓搭箭,箭镞斜指蓝天,瞄向袁军骑兵。   “杀!”大刀一挥,高览纵马冲出。   两百袁军骑兵纷纷策马随后。   马蹄飞扬,踏起阵阵烟尘。   “放箭!”曹军阵中传出一声暴喝。   箭矢如雨,冲锋中的袁军纷纷落马。   挥舞大刀,高览拨开迎面飞来的羽箭纵马冲向曹军。   到了曹军阵前,他手中大刀猛然戳出。   挡在他面前的曹军连人带盾被刺了个透亮。   胯下战马随后而至,将那曹军踏于蹄下! 第225章 兵败   两百骑兵被曹军团团围住。   厮杀中将士纷纷倒下。   高览挥舞大刀,已是战到筋疲力尽,曹军却源源不断涌至。   铠甲残破数处受伤,右肩头的伤口更是血流不止。   鲜血迷蒙了眼睛,高览依旧死战不退!   濒临绝望的边缘,他已做了必死的打算,阵阵号角自远处传来。   袁旭率领数百骑兵,风驰电掣冲向战场。   “杀!”策马疾冲,袁旭提枪前指。   太史恭护着他的左侧,孟泰紧跟在他的身后。   数百骑兵跨马扬鞭,马蹄阵阵犹如旷野中擂起的战鼓。   “袁显歆来援!”凑到孙观近前,臧霸喊道:“孙将军擒杀高览,某去迎战!”   “臧将军且慢!”孙观喊道:“程公已是料到他有此举,我等先行退让,尔后再围!”   望着冲过来的袁旭,臧霸心有不甘又不敢违逆程昱军令,向麾下骑兵喊道:“诸军后撤!”   “敌军来援,避其锋芒暂且后撤!”孙观紧跟着向曹军下令。   曹军纷纷后退,高览与仅存的十数名袁军骑兵顿觉压力卸去。   战马已在厮杀中死去,高览提刀而立,脚下横卧着双方将士的尸身。   仅存的十多个骑兵,也都失去了战马。   他们满身血污个个带伤,早已是疲惫不堪。   望着越来越近的袁旭,高览满心惭愧。   袁旭曾令人提醒谨防有诈,他却贪功冒进,以至麾下骑兵伤亡殆尽。   “高将军有恙否?”到了近前,袁旭勒马问道。   “感蒙公子来援,末将有愧!”高览拱手一礼,羞愧的把脸向侧旁一偏。   二人说话时,孙观、臧霸已是挥兵向前。   “将军有愧,容后再说!”看向逼近的曹军,袁旭说道:“若你我可活着离去,某接受将军愧疚!”   提刀策马,臧霸率领骑兵缓步推进。   孙观所部曹军,也是列阵而来。   弓箭手箭矢上弦,重步兵持盾而进。   曹军整齐的脚步声,犹如一记记砸上在场袁军心头的重锤!   “末将之过,竟令公子深陷险境!”看向推进的曹军,高览说道:“公子可领军突围,末将当效死断后!”   “非某不信将军武勇!”袁旭说道:“程昱有此部署,必是要将我等赶尽杀绝!”   “唉!”高览重重叹息。   袁旭却淡然一笑说道:“但凡是人,活的如何精彩纷呈终有一死!某与将军身在沙场,当知将有马革裹尸之时!”   “公子……”袁旭一番话,令高览顿时百感交集。   他犯了过错,袁旭前来驰援,却是与他一同陷入死地。   凝视袁旭,高览心中愧疚更盛!   “将军可敢与某并肩杀敌,将后背交托彼此?”袁旭问道。   “公子尚不惧死,末将怎敢惜命?”大刀一抡,高览喊道:“请公子下令!”   “诸军听令!”袁旭将长枪一举,高声喊道:“诛杀曹贼!”   “诛杀曹贼!”人数远远少于曹军,数百袁军却齐齐呐喊,紧跟袁旭冲向敌阵!   “弓箭手!”曹军阵列止步,孙观喊道:“待敌靠近,即刻放箭!”   “吼!”一声怒吼,曹军弓箭手张弓搭箭,瞄向袁军。   “骑兵列阵!”臧霸也是一声断喝。   不足五百人的曹军骑兵,纷纷将圆盾挡在身前,长槊前指凝望冲锋中的袁军!   两军对阵厮杀,没人留意到地平线尽头出现十数条黑影。   当先一人手持长枪,跨马扬鞭冲向沙场。   紧跟在他身后的十多人,也是持枪纵马,半步不敢落下!   袁旭、高览背水一战,郭图率军正疾速赶路。   步军比不得骑兵。   铠甲沉重又无脚力,将士虽一路小跑,距济南却还有着不近的路程。   正率军赶路,悠悠号角之声传入郭图耳中。   吃了一惊,他连忙勒住战马。   伴着号角声,前方野地钻出无数曹军。   弯弓上弦,曹军弓箭手现身的同时,向袁军射来一蓬蓬羽箭。   箭矢如雨,毫无防备的袁军将士顿时被射翻无数。   “列阵!列阵!”在几名持盾袁军的护卫下,郭图下了战马高声喊道。   袁军重步兵冒着箭雨持盾上前。   箭矢呼啸,一个个袁军中箭倒地,更多的袁军却迅速列起盾墙!   雨点般的箭矢敲击在盾墙上,发出不绝于耳清脆的响声。   躲藏于盾阵之后,袁军弓箭手搭上箭矢,向对方发起反击。   箭矢往来交错,在半空交织出一道几可遮天蔽日的箭网。   双方将士时有倒下,袁军并未后退半步,曹军却是步步紧逼向前推进。   “汝等已入彀中,此时不降更待何时?”一个声音传进躲在盾牌后的郭图耳中。   郭图没有回应,他只是蔑视的一哼。   那个声音又传了来:“逢迎拍马之人,竟也有几分骨气!既是愿死,某便成全你等!”   “全军突击!”冷冰冰的下令声传进郭图与袁军将士之耳。   躲在盾牌后,郭图身躯微微哆嗦,他却并未决定投降,而是持剑喊道:“全军迎敌!”   身为谋士,运筹帷幄才是他所擅长。   自从投效袁绍,他致力于逢迎拍马,战阵之事早有疏忘!   遭敌围困,若说毫不惧怕也无可能。   虽是擅长溜须,郭图对袁家却是忠心不二。   敌军逼近,他并未生起投降岂活的念头。   一声“全军迎敌”,让率军伏击的程昱对他也多了几分敬意!   溜须拍马者或不畏死!   曹军蜂拥冲出,程昱却生出这么一个念头!   袁旭遭遇伏击,两日之后消息传到袁谭耳中。   正指望袁旭助他夺回城池,得了消息袁谭大吃一惊。   “显歆如何?”一把揪住报讯兵士领口,袁谭脸色已是泛青。   “五公子兵败,至今不知所踪!”兵士诚惶诚恐的应道。   “显歆谋略过人,怎会兵败?”   并不相信消息确实,袁谭厉声喝问。   “高览贪功冒进遭敌围困。五公子率骑兵驰援,落入敌军圈套……”   猛的将兵士搡开,袁谭颓然坐下。   他绝不相信袁旭会无端兵败!   高览贪功冒进,袁旭率军解救落入曹军圈套却非没有可能! 第226章 有些罪你背不起   济南城郊山岗。   袁旭满身血污,英俊的脸庞糊满黑紫色的干血,已经看不清他的容貌。   背靠粗壮的大树,他眼皮无力的耷着,失血过多以至于他陷入了昏迷。   “公子,喝些水!”同样满身是血的太史恭端着陶碗,蹲在他面前。   碗口凑到袁旭没有血色的唇上,太史恭小心翼翼的喂他喝了两口。   “公子如何?”高览凑到跟前小声问道。   瞥了他一眼,太史恭并未理会。   吃了个瘪,高览脸色有些不好,却又不便多说。   率军突围,袁旭受了重伤。   太史恭舍命相护,也只能勉强保他。   若非有人前来搭救,他们这些人早已成了槊下之魂。   袁旭还在昏迷,两个人钻进林子。   当先一人白袍银甲染满血污,脸上还抹着一条长长的血痕。   此人正是回乡伺候老母的赵云。   跟在他身后那人也是白袍银甲,不过比他年岁小了一些。   不是赵艺又能是谁?   “公子如何?”赵云向太史恭问道。   太史恭担忧的看着袁旭:“血是止住只是还在昏睡,怕……”   “没甚好担忧!”赵艺打断他:“公子吉人天相怎会有恙?”。   毕竟年少,嘴上这么说,他眼圈还是瞬间红了。   “都是末将冒进……”心存愧疚,高览于一旁说道。   太史恭把脸偏向一旁,赵云也没理他。   赵艺却纵步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说道:“若公子有半点差池,某定不饶你!”   领军多年,高览何曾被人揪住衣领。   此时他却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甚至连甩开赵艺也是没有。   愧疚的一声叹息,高览把脸偏向一旁。   “安虎。”赵云低声喝道:“曹军尚在搜山,我等若非尽速离去,怕是还有厮杀。以公子情状,一旦被围如何脱身?”   放开高览,赵艺脸色已是极度狰狞。   “前往袁谭处须经过曹军领地。”赵云说道:“我等不如保着公子直返蓬莱!”   杀出重围的只有数十人。   每个人都浑身血污、筋疲力尽。   看了一眼众人,太史恭说道:“事不宜迟,须尽快上路。”   数日之后,蓬莱岛。   袁旭睁开眼看见的是甄宓秀美却满带憔悴的脸。   “甄姬……”挣扎着想要坐起,他轻唤了一声。   数日衣不解带守着他,甄宓难忍倦意蜷在他身旁睡着。   他的声音并不大,睡梦中的甄宓还是陡然惊醒。   抬起美艳的脸庞看了一眼,见袁旭醒了,她欣喜地说道:“公子醒了?”   “我睡了多久?”头脑昏的发胀,袁旭问道。   “回到蓬莱已是昏迷五日。”甄宓说道:“公子此战凶险,若非赵子龙听闻出兵青州特去相助,怕是凶多吉少……”   说着话,甄宓眼圈已红了:“奴家恳请公子定要保重。若有个三长两短,奴家如何区处……”   袁旭撑着想要坐起,甄宓连忙扶住他的后背。   坐起之后,他微微一笑说道:“甄姬无须担心,你我尚未成婚,还没生养许多孩儿,某怎肯就死?”   甄宓俏脸一红,把头垂下。   房门轻轻推开,念儿捧着一碗热腾腾的肉粥走了进来。   见袁旭坐在铺盖上,她惊的一愣,随后满心欢喜地喊道:“公子醒了?”   袁旭朝她一笑:“傻丫头,莫非巴望着某昏睡不醒!”   快步走到袁旭近前,念儿把碗放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地说道:“这几日公子只吃了些粥水,腹中必是空乏,奴婢这便要伙房做些肉食……”   “数日未食,做许多肉食,想撑死我啊?”   念儿小脸通红,欢喜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的喊声被外面听见,袁旭醒来的消息立时不胫而走。   祝公道等人纷纷跑了过来,房门口很快围满了担忧数日的人们。   众人咧嘴傻呵呵的笑着,有几个甚至激动的热泪盈眶。   得知袁旭醒了,高览也连忙跑了过来。   门外挤满了人,站在人群后,他有心上前却又觉着无颜去见袁旭。   “高将军可在?”还是袁旭先想到了他,向众人问道。   高览跨步上前,分开人群到了门口,两腿一屈跪伏在地说道:“末将在!”   从他的话语,可听出几分哽咽。   袁旭抬下手说道:“高将军无须多礼,快请起身。”   高览跪直说道:“末将贪功冒进,令公子深陷险境,公子不仅未有半句责难,反倒奋不顾身解末将之围。若是公子不好,末将便随着去了!”   “高将军言重!”袁旭向甄宓使个眼色:“你等去吧,某与高将军有话要说!”   “公子初醒,不可太过劳顿。”甄宓交代了一声,带着念儿走向门外。   “都散了吧!”到了门口,她对众人说道:“公子已是醒转,诸位无须担心。”   众人纷纷散去。   并不知道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袁旭却看出她在蓬莱已可独当一面。   甄宓树立起威望,让他觉着很是欣慰!   至少他不在蓬莱的时候,此处并非无人做主!   高览进入屋内,再次向袁旭行个躬身大礼:“公子……”   “将军不必多礼。”袁旭说道:“济南一战我等残败,不知郭公如何?”   “郭公则为人圆滑擅于钻营,他又怎会有恙?”高览说道:“岛外传回消息,他率军力战程昱,虽是折损甚巨却趁着逼退程昱,带领三百残兵投了长公子。”   “既是如此那便好了!”袁旭脸色苍白,对高览说道:“曹操要的只是夺取数城,并非全占青州。我军败北,战事已无逆转可能。将军回到邺城,父亲若是责问,可一口断定冒进乃是某暗中下令……”   高览打断袁旭:“此败因末将而起,末将怎肯把罪责推到公子身上?”   “贪功冒进,罪责过重,将军怕是担待不起!”袁旭说道:“某调兵有失以致此败,情状便是不同。邺城过于复杂,将军不可遭人抓了把柄!”   高览眼圈一红,抱拳说道:“自今日起,高览唯公子马首是瞻。若敢相负,天人共弃!” 第227章 好铁要用在刃尖上   高览在蓬莱仅住数日便辞别离去。   不久之后,袁谭得到袁旭身受重伤留于蓬莱休养的消息。   程昱半道截杀大破袁军,激怒了郭图。   来到袁谭身边,郭图溜须拍马之余同辛评、辛毗运筹帷划,袁军竟与曹军战了个持平。   程昱调兵遣将处处防守,袁军却往来穿插屡屡破城。   不过两三个月,袁军夺回数城,曹军占据的城池,只剩下北海、齐地、济南等。   袁旭受伤的消息传回邺城,袁绍暴怒不已,当即发布讨曹檄文,曹袁两家战争正式拉开帷幕!   在蓬莱住了两三个月,袁旭伤势已是大好。   通过探马,他已得知外界消息。   即使出岛,也无法逆转青州战局。   他干脆选择留在蓬莱暂且休养。   炎炎夏日悄然过去,金秋将至天转凉爽。   海岸的布防早已完成,围绕海边的城墙也在马义督造下完工。   数艘大船停靠港口,许多汉子正从船上卸下货品往岛上搬运。   董正初至蓬莱,本以为甄宓只是利用他而已。   住了些时日,他渐渐发现,蓬莱果真是处可以给董家安稳的所在。   他渐渐没了逃离的念头,一门心思为蓬莱往来经营。   上蔡送来的财货源源不断,董正也开通了南北航路,正打算开辟东方航线。   住在蓬莱的这些日子,袁旭亲自主持改造商船。   多桅帆船和船身包铜,使得商船构架更加坚固,也能承受更远的航行。   蓬莱,好似一切都走上了正轨!   “公子!”享受着海风的轻抚,袁旭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来的是马飞。   “怎了?”脚步声到了身后,袁旭问道。   “曹军伤了公子,这两三个月兄弟们可是憋坏了……”   “夜刺训练如何?”袁旭突然问道。   “差不多了……”   转过身面朝马飞,袁旭说道:“夜刺将来承担的乃是伏击、刺杀、潜伏之事。稍有疏漏则会身死殒命。汝乃夜刺首领,怎可说出‘差不多’几字?”   被他训了一通,马飞没敢顶撞,小声嘀咕道:“整日操练,不上沙场历练,将来又怎能成事?”   袁旭并未听清他在嘀咕什么,眉头一皱问道:“你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马飞连忙应道。   “某去看看夜刺!”   由马飞陪同,袁旭走向夜刺营。   走不多远,他听到岛上传来阵阵呐喊。   喊声来自祝公道麾下的天海营。   “公道操练的倒是有些样子。”袁旭向马飞问道:“夜刺因何如此安静?”   “公子看了便知!”   夜刺营,建在相对隐秘的地方。   营地背后有着一片断崖。   还没到近前,袁旭远远就看见断崖上好似有人。   那些人飞快的攀爬,速度与猿猴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看到这一幕,袁旭说道:“倒是某错怪了你。”   马飞咧嘴一笑,没有吭声。   才入营地,袁旭发现校场只有六七人捉对格斗,其他人根本不见踪影。   “人呢?”他回头向马飞问道。   “习练潜伏、刺杀!”   引着袁旭到了一间屋外,马飞推开房门喊道:“公子来了!”   房间里的各个角落闪出五六条汉子。   若非他们主动现身,袁旭真是难以发现。   “公子!”众汉子齐齐行礼。   “继续吧!”招呼了汉子们,袁旭对马飞说道:“难怪营内不声不响,竟是在练潜伏之术。”   马飞说道:“天海营练的乃是战阵拼杀,将士吆五喝六那是当然。公子曾吩咐,夜刺要练刺杀之术,当然有安静些的练法。”   “若非知你底细,某或会以为你是刺客出身!”   袁旭拍了下马飞肩膀:“练的不差,继续!”   丢下这句,他扭头就要走。   马飞连忙跟上:“兄弟们憋着一股劲,巴望早些出岛。莫非公子受伤之事就这么算了?”   “沙场征伐,某可杀人,人当然也可杀某。”袁旭说道:“战场结怨,若也派出夜刺,你等可有闲暇之时?”   “为公子办事,我等无须闲暇!”   “夜刺是要杀须杀之人。”袁旭说道:“只因某受了伤,你等便要出蓬莱寻仇,岂非儿戏?”   “伤公子者,便是应杀之人!”   马飞的回答,让袁旭一阵无奈。   夜刺是精挑细选出的精英,训练这支队伍,为的是铲除有能力威胁到蓬莱的存在。   济南一战袁旭惨败,他并没想过派出夜刺将程昱铲除!   曹袁两家虽已正式开战,官渡却还没真的拉开帷幕。   作为奇兵制胜的关键,他当然不肯太早将天海营和夜刺暴露于世人眼前。   过早暴露,不说曹操会多有提防,袁尚、袁熙也是必不容他。   豢养私兵,捅到袁绍面前,即使他战功彪炳,也非保身利器!   天海营、夜刺,都还没到动用的时候!   “好铁用在刃尖上!”袁旭说道:“须用你等之时,某自会下令。”   “公子……”马飞心有不甘!   “无须再说!”打断马飞,袁旭说道:“敦促众人好生习练武艺,不久之后,某便会有大用!”   袁旭转身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马飞却是烦闷不已。   包括他在内,夜刺营都盼着有大展身手的一天。   他们认为刺杀程昱,为袁旭报重伤之仇是极好的彩头。   可袁旭偏偏不许前去,反倒要他们继续习练武艺……   这一拖,真不知何年何月才是个尽头!   袁旭留在蓬莱亲自主持岛上建设,此时的邺城也是热闹非凡。   高览回到邺城将罪责全都推到了袁旭的头上。   袁旭暗中派出佐证,为高览澄清贪功一事。   袁绍本欲追究,可人证物证俱在,就连身在青州的郭图,也没传来书信弹劾高览。   主将判敌不明,先锋陷入死地。   高览不仅无过,反倒有功。   袁旭兵败的消息,被袁尚等人揪住不放。   纠集逢纪等僚属,袁尚、袁熙提出弹劾,恳请袁绍降罪袁旭!   河北僚属分作两拨,一方力挺袁旭,而另一方则摆出了非治倒他不可的架势。   每日廷议都是吵吵嚷嚷,令袁绍烦不胜烦! 第228章 弹劾与力保   高览住处。   坐于屋内,高览面带愤懑,一递一口的喝酒。   除了他,屋里还有俩人。   此二人身形高壮,其中一人虽不算俊俏,浑身却透着浓厚的男人味,另一人生的却是十分丑陋,五官好似都没有拼凑整齐。   他们正是袁绍向来倚重的颜良、文丑。   河北四庭柱彼此交好,袁旭遭人弹劾,高览心中憋闷又无法说出,特意将二人请到宅中陪他饮酒解闷。   “敬志,莫要再饮!”颜良起身走到高览面前,攥住他端起酒樽的手腕。   抬头看着颜良,高览带着几分醉意说道:“公骥莫要阻某,今日只求一醉。”   文丑并未离座,接话说道:“自打敬志回到邺城,心中便似有事!若可告知只管开言,某与公骥又非外人。若不可说蒙头便睡,端着个酒樽只顾猛灌。莫非要我二人看你醉死不成?”   将酒樽一放,高览说道:“子羞岂知某心中烦闷……”   “既是烦闷说出便可!”颜良说道:“只管喝酒,我二人岂知你心中想甚?”   “某对不住五公子!”已有了七八分醉意,高览说道:“某犯下过错,却要五公子背负……”   颜良、文丑相互看了一眼。   文丑说道:“即便敬志不说,我二人岂不知你?贪功或许不会,冒进却是可能!”   高览苦笑。   “敬志应是不忿五公子领军,汝却只为先锋。遭遇曹军挑衅,便藐视军令贸然追击。”颜良说道。   “此话说的好似你二人彼时在旁观看。”高览说道:“济南一战,正是如此!”   颜良、文丑算是明白高览因何烦闷。   他向来磊落,如何受得住犯了过错却由他人背负?   为高览背负罪责,袁旭却遭人弹劾。   他又怎能做到安泰如初?   “五公子如何说?”颜良问道。   “五公子告知于某,冒进罪责不小。由他背负只是判敌不明之过,而某承担却是违逆军令之罪!某若早知三公子等人有害他之心……”   “即便早知,敬志也须遵循五公子之言。”颜良打断了他:“过失与罪责不可同日而语,五公子此举,乃是化大为小!”   “好端端个河北,被闹的乌烟瘴气!”文丑脾性火爆,高览道出实情,他一拳砸在桌上:“五公子乃是坦荡之人,竟处处遭小人谋算!”   “敬志切不可拂了五公子好意!”颜良说道:“宵小之辈整日叫嚣,意图将事态闹大,着实令人烦闷!”   “某若早先承认,倒也罢了。”高览说道:“事已至此倘若再认,某倒无妨,宵小之辈却可给五公子扣个欺蒙袁公的罪名!”   “须想个法子……”颜良说道。   “想甚法子?”文丑一瞪眼:“整日都是逢纪叫嚣,依某之言将他揪住打上一顿……”   “子羞不可妄言!”颜良打断他:“逢纪乃是袁公身旁之人,怎可胡来?”   “胸中恶气不出,某憋着难受!”文丑起身说道:“你二人且在此饮酒……”   “子羞何往?”颜良问道。   “某去寻袁公讨个说道!”   “寻袁公讨什么说道?”   “只说宵小之辈意图谋算五公子,请袁公莫要着了他们的道儿!”   “袁公定是早已心知肚明!”颜良说道:“子羞不去尚可,事未有果便贸然求见,莫不是嫌麻烦还少?”   “这……”文丑叹了一声,立于屋内,脸上也是堆满了焦躁。   “明日廷议,逢纪等人必定再提此事。”颜良说道:“敬志不便多言,某与子羞却是不惧。只以征战沙场诸事难料,辩上一场就是!”   “公骥已有打算却是不说。”文丑说道:“倒是要某担心好一阵子!”   颜良、文丑将于廷议相助,高览连忙起身行礼:“有劳二位!”   “你我多年同袍,何须如此见外。”颜良应道。   廷议之后袁绍唤了审配,一同回到书房。   “袁公唤某前来,可为五公子之事?”才进门,审配就向袁绍问道。   “显甫、元图究竟何意?程昱乃是诡诈之才,显歆败于其手,也非情理之外……”   “袁公心中通明,莫非不知当如何处置此时?”   “某知显歆无过,只是廷议之上弹劾者甚众……”   “不过是些素来与五公子不睦之人。”   “自敬志返回邺城,显甫便揪着此事不放。”袁绍说道:“若不惩办显歆,恐众人不服!”   “倘若治了五公子之罪,怕是更难服众!”审配说道:“袁公已被推上两难之境,某倒有一法,可解此局。”   “是何法子?”袁绍连忙问道。   “弹劾之人,无非揪住五公子兵败。”审配说道:“青州战事未解,曹军尚占有数城……”   袁绍眼睛一亮:“正南之意……”   “正是!”审配点了点头。   “事已至此,或许唯有此法,方可要他们消停!”袁绍说道:“明日廷议,某便以此法治之!”   “袁公英明!”审配拱手赞道。   揪着袁旭兵败不放,袁尚有种上风占尽的得意。   不敢召集太多僚属议事,自弹劾袁旭伊始,他却是时常将逢纪请到住处。   “父亲显见焦躁,再闹上几日定将治罪显歆!”饮了口茶,袁尚对相向而坐的逢纪说道。   “五公子不比当日,袁公对他颇有期望。以某看来,此事应当见好就收。”   “收?”袁尚冷笑:“事已至此,如何收场?”   “五公子像只生满尖刺的虫子,公子则是要将虫子拍死的巴掌。只可缓拍,不可过急!若是过急,虫子不定拍死,巴掌却先是疼了!”   “逢公乃是要就此作罢?”   “若不作罢又能如何?”逢纪说道:“袁公倘有惩治五公子之心,还须拖延两三月之久?”   袁尚愕然。   连续多日廷议,两拨人都会争的面红耳赤。   每逢廷议,他都会观察袁绍。   眼见袁绍已是难耐,他认为惩治袁旭之日已是临近,没想到逢纪竟会说出见好就收的话来。   “明日廷议,不可再提惩治五公子。”逢纪说道:“若是有人提起,公子当顺应袁公之意!” 第229章 由他们闹去   连续两三个月,每次廷议都会有人呈请惩办袁旭。   得了审配建议,袁绍只等再有人叫嚣,便给他们来个下马威。   奇怪的是,以往叫嚣最卖力的袁尚、逢纪等人,廷议中却闭口不提袁旭。   颜良、文丑反倒在没人提及的情况下力挺袁旭,使气氛颇显尴尬。   “袁公!”逢纪出列。   袁绍以为他会反驳颜良、文丑,逢纪却说道:“程昱、臧霸进军青州,五公子率军驰援却遭敌伏击,长公子争夺数月始终未可将曹军驱出!不仅如此,曹操向黎阳大举调兵,太守刘延忙于构筑防线。”   袁绍脸色渐渐凝重,逢纪接着说道:“于禁进驻延津扼守黄河渡口,可见曹操已有与袁公决战之心!”   “若曹操实力雄厚,早已发兵攻某。调兵布防也在情理之中。”袁绍问道:“公则可有应对之策?”   “黎阳、延津,均为我军南进之途,非猛将难以威慑。”逢纪说道:“某窃以为,应遣公骥将军前往黎阳,子羞将军屯扎延津。”   颜良、文丑义正言辞的替袁旭说了不少话,逢纪并未针锋相对,却建议他二人领兵出征。   俩人当即一愣。   “你等以为如何?”袁绍向众人问道。   逢纪提议并无不妥,田丰、沮授等人虽在,却无人出列说话。   就在袁绍要下令的时候,一人走了出来。   此人不到四旬,肤色白皙,眸中闪烁着极易让人不舒服的神采。   他正是袁绍麾下幕僚许攸。   出列之后,许攸说道:“两位将军与敌对峙,某无异议。曹操进军青州,调拨兵马前往黎阳、延津布防。某只是不懂,破敌之机尽在袁公眼前,因何还要分兵防御?”   抬了下手,袁绍示意许攸说下去。   “曹军分兵青州、黎阳、延津,许昌必定空虚。”许攸说道:“袁公若遣一军绕道突袭,可生擒曹操!”   “万万不可!”袁绍尚未开言,审配已是出列说道:“曹操虽是分兵各处,许昌却非无兵镇守。只怕偷袭未成,反中了曹军的埋伏!”   逢纪接过话头:“五公子之败正是入了程昱圈套!袁公切不可贸然行事!”   袁绍略微想了下说道:“正南、公则所言有理。显歆正是料敌未明,才有一败,某不可步了后尘。”   “袁公……”许攸还想再说,袁绍却止住了他。   “某意已决,公骥领军五千进驻白马威慑刘延。子羞带兵五千屯扎延津北岸。”   袁绍调兵遣将,蓬莱岛却是一片祥和。   纷争的乱世好似与这里浑不相干。   除了天海营每天传出将士操练的吆喝,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千篇一律却宁静非常的日子。   沿着海岸,几艘渔船在捕捞海鱼。   袁旭不是很爱吃鱼,住在岛上鱼却成了他每餐的主菜。   蓬莱岛没有烹煮菜肴的釜,伙房只有一口口大锅。   每家每户的小灶也都用铁匠成批打造的小锅。   生铁制成的锅并不轻巧,与釜比较却轻便许多。   它可以烹炸煎炒,菜品花色更加多样、滋味也更为鲜美。   岛上的人们过着几乎与世隔绝却丰足美满的日子。   坐在礁石上眺望蔚蓝的大海,海风轻抚袁旭的脸庞撩起他鬓角的发梢。   风声、海浪声,带来远离战争的平静。   轻缓的脚步自身后传来。   他望着浪涛不息的大海:“甄姬可是前来看海?”   走来的正是甄宓,她露出甜美笑容:“海已是看的倦了,公子久坐于此,奴家特来陪着说说话儿。”   “再美的风景看得久了,都会厌倦!”   “公子莫非也厌倦了大海?”   “那倒没有。”袁旭说道:“大海广博,每当坐在海边,某总觉着好似被他揽入怀抱……”   “大海再广,又怎及公子胸怀?”   “甄姬过于高看。”袁旭说道:“某不过是沧海一砂,如何可比大海?”   “在奴家心中,公子就是大海。”   回头看着甄宓,袁旭发现她的脸颊已是一片酡红。   湿湿的海风撩起她的秀发,衣裙飘飘,甄宓便是凝海而望的一道风景!   并未说话,袁旭再度看向波涛翻涌的大海。   “公子!”俩人正说着话,一个卫士飞快跑来。   “袁公派出颜良、文丑二位大将,分别前往黎阳、延津!”   “山雨欲来风满楼!”袁旭淡淡说道:“有大事要发生了。”   “公子将要离开蓬莱?”甄宓问道。   她语气中透着几分落寞。   “大战未开,且由他们闹去。”袁旭吩咐卫士:“召集众人前往议事厅!”   卫士应声离去,袁旭起身说道:“海边风大,甄姬也莫于此逗留!”   甄宓应了一声,与袁旭并肩离开海边。   蓬莱议事厅坐落于岛上建筑正中。   厅内立着八根朱红柱子算是唯一的点缀。   董正曾建议将此处改造,将之布置的堂皇一些。   袁旭却认为没有必要。   蓬莱需要钱的地方很多,所需物资大多自外购置。   财帛用来营造奢靡、气派,毫无必要!   袁旭来到议事厅,祝公道等人已是等在厅内。   武人都在,掌握蓬莱财源的董正当然也不会被遗漏。   商贾身份卑贱,来到蓬莱之前,董正从未参与决议要务。   虽非首次来到议事厅,他还是有些局促不安。   袁旭进入厅内,众人纷纷行礼。   “诸位!”袁旭落座之后,对众人说道:“颜良、文丑二位将军分别前往黎阳、延津。曹袁决战,已箭在弦上!”   祝公道和马飞的脸上,闪过一抹期待。   天海营、夜刺操练数月,袁旭交代的战术配合虽还有些生涩,却已可带上沙场!   “天海营、夜刺加紧操练,以备大战!蓬莱防御仍须巩固,箭楼、城墙多备箭矢、滚木、巨石。岛上工匠不足,须征募铁匠、木匠、石匠以及各类匠作!”   “元初!”看向董正,袁旭说道:“征募匠作扩充财力之事,有劳了!”   “某定鼎力而为!”   董正受宠若惊,连忙起身应了。   “公子打算何时出兵?”祝公道起身问道。 第230章 缺少的还很多   “未到出兵之时。”   袁旭的回答令祝公道很是失望。   操练天海营,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上阵杀敌。   曹袁之战已揭开帷幕,他们还是没有走出蓬莱岛的机会。   “天海营有多少将士?”袁旭问道。   “三百!”   “区区三百人,可列阵阻敌,还是可冲阵破敌?”   祝公道没吭声。   征战沙场,三百人确实不足为道。   “加紧操练,天海营须有两千将士方可出征。”   “夜刺无须冲阵……”马飞起身。   “夜刺有多少人?”袁旭问道。   “近百人……”   “可攀援崖壁,隐匿房梁者,共有多少?”   “三十不到……”   “夜刺足百再做计较!”袁旭说道:“无论天海、夜刺,均为蓬莱依托。某知你等心思,却不可将二营贸然投入战场!”   “公子只说人数,并无招募兵士之举,二营何时才可壮大?”赵云问道。   “招募民夫,又有何用?”袁旭说道:“即使操练数年,新兵上阵经验也是不足!乱局已定,我等并无时日从无到有!”   “公子有何打算?”赵云接着问道。   “曹袁大战一旦开启,游勇散兵必是不少。我等可将之救下,领至蓬莱编入二营。”   看向马飞,袁旭说道:“夜刺虽有百人,却非个个适合刺杀、潜伏之事。汝酌情选拔,精干者加强操练,淘汰者另编探马营,专行探查、蛰伏之举。”   “诺!”马飞应了。   操练夜刺数月,他对营中诸人已是有所了解。   多数人虽是身手矫健,偏偏在潜伏、刺杀中错漏百出。   袁旭点明此事,马飞才明白其中关键。   另编探马营,将他们培养成蛰伏敌营的探子,确实是人尽其用。   “无须理会岛外之事,你等各行其事巩固岛防才是紧要!”袁旭说道:“若无他事,诸位先行散去,元初留下。”   众人告退离去,董正留于厅内。   “元初来到蓬莱已有多久?”袁旭起身问道。   “回公子,某至蓬莱,已是四月有余。”   走向门口,袁旭吩咐道:“陪某走走!”   跟在他身后,董正腰始终佝着腰。   “无须如此。”看了他一眼,袁旭说道:“到了蓬莱,你我便是自家人,何必拘谨。”   “公子说的是!”董正应着,腰也只是稍稍直起丁点。   袁家公子,怎可能与区区商贾是一家。   “东方航路开辟如何?”袁旭问道。   “东海有岛名为东瀛。”董正说道:“土人食古未化,中原之物很得他们欢喜。”   “此事先放一放。”袁旭说道:“东方航路早开晚开无关紧要。倒是中原、江淮、南越等地须开辟商道。”   “豪雄众多,并非易事。”   “正因豪雄众多,才须尽早。货卖采办交汝打理,汝却须知,某要的并非只是钱粮!”   “公子是要……”   “掌控天下财货通商!”   董正愕然!   仅凭蓬莱财力,往来货卖占据一席之地尚且吃力。   掌控天下通商谈何容易!   “某知非一蹴可成。”袁旭说道:“元初尽心经营便可!”   “此事怕是难以促成……”   董正虽是商贾出生,为人却老实忠厚。   他并未一口应承,而是对袁旭说道:“蓬莱财力单薄,天下商贾富可敌国者众多……”   “经营之事某不如你。”袁旭说道:“某却知道,经商有如打仗,一个快字便可决定生死!”   “公子所言正是!”   “往来货卖,元初自做决断,某不干涉。某只做一件事!”   董正没有插嘴。   自从他来到蓬莱,财货通商早已交到他的手中。   无论袁旭还是甄宓,从不插手过问。   选择采办渠道,以及如何贩卖,都是他做决定。   与当初在董家主事,董和随时还会过问相比,为蓬莱做事,他更加如鱼得水!   “某信元初,也望元初信某!”   “公子言重!”   “行商须快,某自有计较!”袁旭说道:“某将为汝改进船只、车马,三年之内,希望蓬莱商队遍布天下!”   “商队遍布天下,也须人手。”   “招募商队,元初全权处置!”   袁旭再度放权,董正一愣。   若他有心背弃,不用三年,只须一年他便可断了蓬莱供给。   愕然看着袁旭,董正问道:“公子竟是如此信某?”   “用人不疑!”微微一笑,袁旭说道:“元初人品,某早有耳闻。甄姬特意请你上岛,也非全无道理。她信得过之人,某又怎会见疑?”   躬身一礼,董正说道:“某将董家老小托付公子,以证忠心!”   袁旭没再言语。   他也无须再说什么。   心甘情愿托付老小,董正不可能再有二心。   蓬莱商业,已是有专人打理。   袁旭却觉着此处还缺少许多……   运筹帷幄之士、能言善辩之士、手艺精巧之士甚至娱乐大众之舞姬……   董正告辞退下,袁旭也返回住处。   揣着改进船只、车马的念头,他回到屋内就令卫士寻来纸笔,专注画起图样。   经过多年改进,蔡侯纸质地已是极好。   不仅可书写文字,画图也是丝毫不差。   汉末年间,许多人还习惯使用丝帛、羊皮甚至竹简。   道理其实很简单,书写习惯尚未完全改变。   新的事物出现,大众接受需要极其漫长的过程。   袁旭并不存在以竹简等物书写的习惯。   蓬莱岛书写用具,也只有蔡侯纸而已!   整整一个下午,袁旭都在专注的画图。   每次画出图样,他总会觉着少了些什么。   添加、修改,不一会便将图样涂抹的不成样子。   废弃的图样被他揉成团丢弃一旁。   一个下午过去,他已丢了不知多少揉皱的纸团。   “公子!”门外传来念儿的轻唤。   专注画图,袁旭并未听到她的声音。   念儿进屋点起油灯:“公子废寝忘食,已入黄昏也是不知。”   “黄昏……”看向门外,见天色果真暗了,袁旭笑道:“某甚专注,竟是未觉。”   “公子过于专注,当然不知。”念儿说道:“奴婢稍后交代伙房做些羹汤,想必公子也是饿了。” 第231章 衣带诏   念儿提起羹汤,袁旭也觉得有些饿了。   “你去吩咐伙房,要他们备些蛏子、蛤喇、海蟹、海虾。”   “公子是要……”   “许久未亲手做饭,今晚带你与甄姬去海边吃些新鲜。”   念儿并未做声。   “不想知道吃什么?”见她没什么反应,袁旭问道。   “公子做的自是极好,奴婢怎敢与甄小姐同尝!”   “要你同去,只管吃便是,理那许多。”袁旭说道:“快些去吧,某也觉着有些饿了。”   念儿应声离去,袁旭也没再接着作图。   载运货物的车辆加快行进,除了将牛换成马,要改进的还有车轮、轴承。   汉末没有橡胶,无法制造充气轮胎,他只能想其他的法子以做弥补。   只是一时半会很难想到适合的替代材料。   除此之外还有船只。   海船好办,改进桅杆、船舵,船身包铜加固,只要无须环球,支持中远程航行应是没什么问题。   最难办的就是内陆漕船。   风力不足,桅杆几乎无用。   加快航行速度只有从船身弧度着手。   画了许多图,袁旭总觉着船身处理的不够完美。   急切间不可能找到完善的解决方案,去海边烧烤,清理一下思绪也是必要!   小半个时辰之后,海边燃起一团篝火。   袁旭与甄宓坐在火堆旁,念儿则在离海岸稍远处捡着枯树枝。   蹿腾的火苗上架着他令铁匠打造的架子。   贝壳已烤的滋滋冒油,螃蟹、海虾也是表皮红透。   翻烤海鲜,袁旭说道:“半日偷闲果真惬意!”   “公子伤势初愈便忙着督建海船,方才听念儿说,下午又做了许多图样。”   “内河船只、陆路车马均须改造。蓬莱虽已走上正途,所须置办的却还很多。”   “公子劳顿,奴家却帮不上什么。”甄宓说道:“每每思之,深觉惶恐。”   “还要帮什么?”袁旭笑道:“蓬莱已被你治理成人间乐土,青州战事连连,某也不肯前往。”   甄宓脸颊一红,低下头没再言语。   “念儿。”袁旭喊了声还在捡树枝的念儿:“此处乐还是邺城乐?”   “邺城不好。”弯腰捡着树枝,念儿回道:“此处清净!”   袁旭朝甄宓眨巴了两下眼睛:“念儿都知此处清净。”   “这丫头,鬼灵精怪的很,公子莫要信他。”甄宓甜甜一笑:“若公子在邺城,她怕是会说此处不好。”   袁旭当然知道有这可能。   烤着铁架子上的海鲜,他没言语。   “蓬莱虽好,只不知公子何日又要离去。”甄宓语气中透着几分苍凉。   她不舍袁旭离去,却知曹袁大战在即,袁旭早晚还是要离开蓬莱。   “已入深秋,颜良、文丑两位将军领军出征,曹军也夺了青州数城,战争早已箭在弦上。”袁旭说道:“用不多久,某的逍遥日子便到头了!”   深秋的许都,不再像夏日那般葱翠。   路旁的树木干枯了叶儿,金风抖撩动枯叶,将它们拽离枝干。   翻转飘舞,枯叶落在地上,铺起厚厚一层。   清扫街道的民夫,打理着满街的落叶。   城内一座府宅,满园树木的枯叶在秋风中“沙沙”作响,像在诉说着秋的萧瑟。   后园厢房坐着数人。   为首之人五旬上下,虽是衣着华贵,却难掩剽悍之气。   他正是大汉朝廷封赐的车骑将军董承!   除董承之外,屋内还有五人。   俩人身穿铠甲,看似英武却少了百战将军特有的杀伐气息。   四旬出头者名唤吴子兰,官拜昭信将军。   才过弱冠之年的名为王子服,官拜偏将军。   除二人之外,另仨人则是身穿官袍,并无甲胄在身。   与董承年岁相仿的,正是长水校尉种辑。   坐于他下首的分别是吴硕、王义郎。   董承环顾众人:“某今日觐见陛下,与在长安相比,陛下消瘦许多。”   只是一句陛下消受,便惹得吴子兰等人连声嗟叹。   自刘协入许都,诏书虽出自他手,却都是曹操授意。   为免生出事端,曹操甚至禁止外臣觐见皇帝。   董承乃董贵人生父,欲见刘协也须经曹操允准。   吴子兰等人对汉室忠心耿耿,对此早有不满,却又无可奈何。   众人正长吁短叹,董承从怀中摸出一条墨色衣带。   衣带丝质光润,一看便知出自皇家。   “今日入宫,陛下颇是古怪。”毕恭毕敬的捧着衣带,董承说道:“话了几句家常,便赠某衣带一条。”   “陛下所赠、所受之物,曹阿瞒必将过问。”吴硕问道:“董公如何将此物带出皇宫?”   “曹阿瞒正是在场。”董承说道:“他曾亲自检视,才交付于某!”   “曹阿瞒欺人太甚!”一拳砸在桌面上,王子服说道:“陛下赐予董公之物,他以何为名讨去检视?”   “我等进宫均须曹阿瞒允准。”董承反倒不以为然:“他要检视,由他便是。”   王子服还是满脸不忿。   “陛下赐予衣带时,可有说些什么?”吴硕追问。   “只说要某回到府中好生把玩。”董承说道:“某总觉着陛下有话未说!”   “可否借衣带一观?”种辑问道。   “种公又非外人,当然可以!”   种辑起身,到了董承面前双手接过衣带,毕恭毕敬的退后。   包括董承在内,众人都看着他。   将衣带平展在桌上,种辑仔细的抚摸。   针脚平整,果真是极好的衣带!   摸了片刻,他眉头一皱。   “怎了?”看出古怪,董承连忙问道。   “可否借董公佩剑一用?”种辑问道。   解下长剑,董承起身递给他。   接过长剑,种辑拔剑出鞘,将衣带横上剑锋。   “种公……”董承吃了一惊正要阻拦,种辑已是手起剑落将衣带割开。   眼看衣带被切开,董承顿时满脸肉疼。   种辑却从断口中掏出一块卷成筒状的白绢。   展开白绢浏览其上字迹,种辑面露惊容说道:“董公,此乃衣带诏!”   屋内众人吃了一惊。   “诏书说些什么?”董承连忙问道。   “董公自看!”双手捧着丝绢,种辑递了回去。 第232章 派个人去徐州   看完诏书,董承愕然。   “陛下有托老臣,若非种公,竟险些误了大事!”   说话间,董承老泪潸然而下。   王子服、吴子兰等人满心茫然。   吴子兰问道:“董公怎了?”   董承悲怆的说不出话来,他把写满小字的丝绢递向吴子兰。   接过丝绢匆匆浏览,吴子兰也是惊愕万分。   看了诏书,王子服愤然而起:“曹贼欺陛下太甚,我等身为臣子,怎可眼看陛下如此忍辱?”   “将军噤声!”董承提醒:“谨防隔墙有耳。”   “此乃董公后宅,又有何妨?”王子服说道:“若连此处也有曹操眼线,大汉朝廷岂不是成了曹家一言堂?”   “王将军!”种辑说道:“董公言之有理,陛下既下衣带诏,自是希望此事行的隐秘!我等虽心存愤慨,却不可因一时激愤坏了大事!”   王子服愤懑的坐下。   “陛下请董公诛杀曹操,此举甚为重大,董公可有计较?”吴子兰问道。   “陛下仁厚,若非曹操欺君太甚,怎至如此?”董承说道:“我等身为臣子,理当为君解忧!”   “若行诛杀曹贼之事,末将愿为先锋!”王子服拱手说道。   “曹贼势大且诡计多端,只可智取不可妄动!”种辑说道:“以二位将军麾下兵马,即便起事也是不敌曹操!”   “种公有何计较?”董承问道。   “徐州刘备乃当今皇亲。麾下关羽、张飞均为万人之敌。若诛曹贼,须合刘备!”   董承点了点头,向众人问道:“何人去徐州走上一遭?”   无人回应。   在朝为官,他们怎可随意离开许都?   正不知应派何人前往徐州,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夫人请问董公,南方新近送来清茶,董公可要泡上一些?”   听见声音,董承笑道:“前往徐州之人有了!”   众人茫然看向他。   “入内说话。”董承向门外吩咐道。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仆从走了进来。   此人二十出头,样貌秀美,浑身都透着股机灵劲儿。   “庆童,汝跟某多少日子了?”   “小人十二岁入董家,洛阳、长安跑了不少地方,跟随董公已是十年有一。”   “诸位看他如何?”董承说道:“此人名唤秦庆童,自幼便跟在某身边,倒是信得过!”   秦庆童低眉顺眼的立于屋内。   种辑等人将他上上下下打量许久。   “事关重大,董公差一奴仆……”吴硕有些迟疑。   “此人前往徐州,恰合时宜。”种辑说道:“身份低贱,曹操必不留心。”   种辑觉着可行,吴子兰等人纷纷应和。   吴硕不便再说,只是心中还有几分担忧。   “某有一物,须送于徐州刘备。”董承看向秦庆童:“汝可敢前往?”   “小人乃是董家奴仆,即便董公要小人死,也须去的。”   将写满字的丝帛塞进衣带,董承将它系起,递向秦庆童。   双手接过已割开的衣带,秦庆童说道:“小人这便请府中姑娘缝补,再行送往徐州。”   董承点了点头。   屋内众人这露出满意的表情。   秦庆童能想到将衣带缝补送出,吴硕也放了心。   事关重大,半点纰漏也出不得!   送出衣带诏,确实须有个心思细腻之人。   秦庆童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董承差人将衣带诏送至徐州,种辑等人各自归家等候消息。   数日之后,徐州。   接过秦庆童递上的衣带,刘备翻来覆去看了几次,并未立刻拆开。   “好似有人曾拆过此物?”看向秦庆童,刘备问道。   “使君慧眼,半点痕迹也是欺瞒不过!”秦庆童说道:“董公早先拆开,小人请府中姑娘缝补,才送至此处。”   “董家姑娘缝补?”刘备淡淡一笑:“针脚粗陋,不像出自女子之手。”   “走的匆忙,小人催的又紧,姑娘只是草草缝了。”秦庆童满脊梁冷汗。   离开许都之前,他确实请人缝补衣带。   路上苦闷,对衣带内究竟有着什么又很好奇。   他曾拆掉线头看过衣带诏。   看了诏书,秦庆童也是大吃一惊!   许都乃是曹操治下,皇帝都须看他脸色。   董承等人暗中谋划诛杀曹操,事成的可能极小。   虽是心生恐惧,秦庆童终究是董承家奴。   匆匆缝补,他把衣带送到了徐州。   刘备一眼看出衣带曾被拆开,把秦庆童吓出一身冷汗。   低着头,他不敢多看刘备一眼。   刘备也没多问,将线脚拆开从中抽出诏书。   浏览了诏书内容,他锁紧眉头问道:“当日何人在董公府上?”   “校尉种辑,将军吴子兰、王子服,还有吴硕、王义郎。”   “此事紧要不可耽搁。”刘备说道:“你速回许昌,告知董公。待到举事,某自会发兵相助!”   秦庆童应声退出。   “兄长,何事?”待他退出,一直在旁的关羽问道。   将诏书递向关羽,刘备脸色阴沉没有吭声。   关羽展开诏书,张飞也凑了上来。   俩人一同看完,张飞说道:“皇帝之事,与兄长何干?董承要杀曹操,由他杀去……”   “三弟胡闹?”刘备打断张飞:“我等乃大汉臣子,陛下为人欺凌,又怎可袖手旁观?”   张飞闭了嘴,关羽问道:“兄长有何计较?”   “袁本初发兵黎阳、延津,青州此时也是厮杀正紧。曹袁两家大战将起,董承等人于许昌起事。某虽不及曹袁,却也有些兵马。三路大军共举,何愁不破曹操?”   “兄长言之有理!”关羽说道:“只是仅此三路,万一……”   “差糜竺去趟江东。孙策占了江东,兵马不少。若他肯发兵相助,则是多了几分成算!再差糜芳前往邺城,与袁本初商定出兵之日。袁军自北而南,某由东向西,董承等人于内策应,曹操又如何应对?”   “某这便将糜竺、糜芳唤来。”张飞转身离去。   刘备向关羽问道:“袁显歆之处,可要差人前往?”   “出兵尚有时日,某去一趟便是。”   “二弟持重老成,前往蓬莱恰合时宜!”刘备说道:“速去速回!” 第233章 各有各的打算   蓬莱。   关羽登岸,马飞早等在港口。   见他下船,马飞跨步迎上。   “关将军,久违了!”马飞拱手一礼。   关羽回了一礼:“见过马将军!”   “公子等候多时,将军,请!”马飞撤步一旁。   “请!”在马飞的陪同下,关羽走向岛内。   袁旭此时正坐在屋内等着关羽。   他面前的桌上,摆放着一张探马送回的地图。   图上描绘的,并非青州,而是刘备持掌的徐州!   门外传来马飞的声音:“公子,关将军求见!”   “速速有请。”袁旭收起地图,向屋外吩咐。   房门推开,关羽出现在门口。   “末将见过公子!”拱手一礼,关羽说道。   袁旭起身迎到门前,回礼说道:“听闻将军要来,某已等候多时!”   “将军请坐!”亲自引领关羽进入屋内,袁旭请他坐下。   关羽落座,袁旭问道:“敢问将军因何来此?”   “兄长差某前来,只为讨伐曹操!”   “曹操早晚攻伐刘使君,使君竟是已有用兵之意!”   “曹操有心讨伐兄长?”关羽顿生诧异。   “徐州位于豫州以东,袁家与曹操开战,使君若从中策应,曹操必将腹背受敌!应对袁家他尚且兵力不足,徐州兵马直逼许都,曹操安有命在?”   关羽一愣,脱口说道:“某离徐州之时,兄长正是有此料断!”   “袁家大军尚未开拔,为稳东翼,曹操怎会容得使君坐镇徐州?他缺的不过是个由头。”   “董承得了陛下衣带诏,特意差人送往徐州,恳请兄长里应外合,兄长方有此念。”   “诏书藏于衣带,可否摸出异样?”袁旭突然问道。   关羽愕然点头。   “陛下身在许昌,卫士均属曹操麾下。”袁旭说道:“赠予董承衣带,岂会无人查验?既有查验,怎会毫无察觉?”   “公子是说……”   “衣带诏必为董承假造!”袁旭斩钉截铁地说道。   关羽顿时大惊失色。   假造衣带诏,董承犯下的乃是盗用君名之罪,一旦查实,将是满门抄斩!   “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怎会亏待陛下?”袁旭接着说道:“陛下顺应曹操,皇位保全,汉室社稷犹在!若有违逆,曹操当可废之而立新君。以陛下聪慧,怎可作出如此愚蠢之事?”   “董承果真有胆假造诏书?”关羽还是不敢完全相信。   “陛下当年受制董卓,险遭取而代之,董承何尝挺身而出?彼乃董贵人之父,一旦诛杀曹操,他可掌控朝堂。借曹操欺凌君上之名假造衣带诏,也是情理之中!”   “董承好大胆子!”关羽皱眉说道。   “为求利益铤而走险,人之常情!”   “可恨董承,为求权势竟敢如此!”关羽说道:“倘若事败,牵连陛下岂是儿戏?”   “云长公太过轻视曹操。”袁旭说道:“陈留起兵之时,曹操不过千余兵马。而今雄兵数万,盘踞中原屹立不倒,又岂是庸夫可为?”   关羽没有吭声。   他倒是无所谓刘协如何,他真正关心的还是刘备!   衣带诏牵连到刘协,与他并无太多关系。   曹操若是以此为借口讨伐徐州,却会给刘备带来极大的困扰。   “兄长已是应允董承,待他举事,我等自徐州起兵。”   “使君心系汉室,自会如此。”并不认为刘备答应起兵是为了匡复汉室,袁旭嘴上却说道:“如此一来,却给了曹操进攻徐州的由头!”   锁紧眉头,关羽说道:“某这便赶回徐州,请兄长拒绝董承。”   “已是晚了!”袁旭说道:“送衣带诏之人已是回到许昌,董承等人不日当有动作!”   关羽一张红脸憋到青紫。   差他来到蓬莱,刘备是想联合袁旭,共同讨曹。   袁旭一番分析,却让关羽觉着刘备是被董承利用。   内心的反差,让关羽很是不爽。   “请将军转告刘使君。”看出他心生不快,袁旭说道:“若曹操果真向徐州用兵,某自相救!”   “某代兄长谢过公子!”关羽起身一礼:“既知董承之意,某当尽快返回徐州,告知兄长此事!”   “关将军才登蓬莱便要离去,某尚未尽地主之谊!”   “公子情义,某铭记于心!”关羽说道:“只是心系兄长,不便耽搁。”   “既是如此,某不强留!”   “告辞!”   “告辞!”   袁旭起身相送,一直将关羽送到渡口,目送他上船,才转身往回走。   “刘备如此精明,竟是看不出董承之计?”关羽在时,马飞始终未言,直到他离去,才满心纳闷的向袁旭问道。   “当今陛下紧俏的很呐!”袁旭说道:“刘备怎会看不穿衣带诏真假?之所以应了董承,无非是攻伐曹操,对他也有好处!”   马飞依旧满头雾水。   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他却没再多问。   数日之后,秦庆童回到许都。   刘备允诺出兵,董承当即令人将吴子兰请到住处。   董承住处。   吴子兰与他相向而坐。   “刘备许了出兵相助,诛杀曹操当可成行!”董承说道。   “袁本初曾有迎陛下前往邺城之心。”吴子兰说道:“曹操一旦伏诛,彼若闻风必将赶至。我等兵少料是难以抵敌。董公也须早做谋算!”   “袁绍乃河北枭雄。他若得了陛下,大汉朝堂不过从曹家转至袁家之手!”   “董公可有计较。”   “果真可杀曹操,我等当请陛下前往西凉。”董承说道:“西凉乃我等根基所在,袁本初如何了得,一旦迁都西凉,他也奈何我等不得!”   吴子兰觉着董承有些异想天开。   西凉乃是羌人聚集之处,大汉朝廷若是迁都于彼。   不用袁绍出兵讨伐,汉室老臣便不会绕过董承!   “董公可有杀曹之计?”吴子兰问道。   “将军以为应如何着手?”董承反问。   “王子服于外城发难,一旦乱起,某自领兵攻破曹宅!”   “何时动手?”董承追问。   “兵马调集尚须月余。”吴子兰说道:“须知会种辑等人,要他们早做筹划,选定时日一蹴而成!” 第234章 鱼死网破   自徐州返回,秦庆童俨然成了董承心腹。   他可随意出入董家内外,但凡重要之事,董承多会托付他去办理。   往来于董家内院,他与董承几个小妾很快混的熟络。   起初见到几位妾室,他还礼数周到。   待到彼此熟悉,则是随意不少。   秦庆童生的俊俏又能言善道,很得董承诸妾室欢心。   主人家的内卷,他当然不敢有所觊觎,却时常被几位小妾缠住,要他说些见闻趣事。   这一日,秦庆童办完事才回到董府。   进内院走没多远,他听到个脆生生的声音:“庆童,你过来。”   循声望去,出现在他视线中的乃是董承第三房妾室马夫人。   马夫人出身西凉。   与中原女子秀美、俊俏不同。   她体格高壮,五官生的倒是端正,骨子里却透着西凉人的粗犷。   董家内院,秦庆童最怕的就是马夫人。   一旦被她缠住,只说些趣闻轶事绝对不成,他还得想法子编些有趣段子,才可将马夫人打发。   苦着脸,秦庆童走了过去。   “夫人……”躬身一礼,秦庆童说道:“小人方为董公办差回返……”   “怎的?”马夫人杏眼一瞪:“不想见我?”   “小人整日思量如何伺候夫人,若是半日不见便觉着好似少了什么。”   “口蜜舌甜!”马夫人脸色好了些:“董公都要你去做些什么?如此神秘,连我问你也是不说。”   “夫人见谅!”秦庆童说道:“董公吩咐之事紧要,小人不敢信口乱说!”   马夫人脸色一冷,抬手揪住他的耳朵:“你说还是不说?”   耳朵被揪着,秦庆童疼的嘴里倒抽凉气说道:“夫人莫要如此,疼煞小人!”   马夫人正逗着他,董承出现在回廊尽头。   秦庆童背朝董承,耳朵又被马夫人揪着。   他偏着脑袋,脚尖也的踮起些许,从董承所在之处看来,好似正与马夫人亲热。   见此情状董承顿时大怒,厉声喝道:“你二人作甚?”   并未留意董承来此,马夫人和秦庆童听到喝问都吃了一惊。   赶忙松开秦庆童耳朵,马夫人两腿一屈跪伏在地,她浑身剧烈哆嗦,剽悍之气已是荡然无存。   心知董承生了误解,秦庆童跪下说道:“董公息怒,小人只是正被夫人训诫!”   “好个训诫之法!”快步冲到他面前,董承猛的朝他肩头踹了一脚。   被踹的翻了个跟头,秦庆童翻身爬起,再度跪伏下去。   他虽是诚惶诚恐,董承却并未解气。   一把抽出佩剑,董承跨步上前要杀秦庆童。   见他拔剑,秦庆童哪会不跑?   “董公饶命!”连滚带爬的蹿了出去,他一溜烟跑向外院。   追了几步,见赶他不上,董承折回头去。   马夫人跪伏在地,浑身哆嗦连头也没敢抬起。   抬脚踏住她的后心,董承一剑刺了下去。   长剑刺穿马夫人,她怔了一下,歪倒在地。   逃了出去的秦庆童恰在此时回头望了一眼。   见董承不问青红皂白杀了马夫人,他哪敢留下等死?   趁卫士尚未奉命拦阻,他飞快的逃出大门。   出了董家,秦庆童不敢逃上大街,生怕被董承派出的人将他擒了。   深知在许都他已无处可去,秦庆童心中顿生悲怆。   躲进一条小巷,他寻思许久做了个看似疯狂的决定。   董承无情,他是必死无疑!   与其等死,倒不如拼个鱼死网破,或许还有生机。   正琢磨如何见到曹操揭发衣带诏之事。   两个人差人进入巷子,朝他这边走来。   到了近前,其中一人猛然扣住他的手腕:“鬼鬼祟祟定是贼人,随我前往官府说话!”   正想着事情手腕突然被人扣住,秦庆童吃了一惊。   对方称他贼人,他反倒放下心来。   “有何凭据说我是贼人?”秦庆童反问差人。   “若非贼人,大街不走却躲进巷子?”   “我……”本打算辩白,秦庆童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曹操掌管许都。岂是他一个董家奴仆想见则见?   去了官府,他只须吵嚷一阵,通过许昌令之口,要说的话便将传入曹操耳中。   正愁无缘得见曹操,两个差人却给他送来时机!   主意已定,秦庆童说道:“某便是贼人,你二人意欲如何?”   他认的爽快,两个差人连忙将他扭住。   秦庆童被押往官府,消息很快传到董承耳中。   深知若他见了曹操将会惹出无尽祸事,董承赶忙带着几个卫士前去讨人。   董承反应极快,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待他赶去要人,秦庆童已被送到曹操府上。   前厅中,曹操冷着脸,听完秦庆童之言。   “衣带诏汝可亲眼所见?”曹操问道。   “小人亲眼所见,字字于心,不敢少忘!”   “区区仆从,怎会识字?”   “不敢欺蒙曹公。”秦庆童战战兢兢地说道:“小人识得几个字,虽是不多,衣带诏所载,却个个认得!”   “带下去!”曹操吩咐。   卫士上前将秦庆童押走。   “曹公如何打算?”于一旁听了秦庆童讲述,郭嘉问道。   “董承早年追随董卓,与某曾于沙场相逢。”曹操说道:“此人素有野心,其女又是陛下身边贵人。若某稍有迟疑,他便有了起事之机!”   心知曹操已有计较,郭嘉不再多言。   “来人!”曹操向屋外喊道。   一个卫士跨步入内。   “速擒董承、吴子兰、王子服、种辑、吴硕、王义郎。”曹操吩咐道:“其府中之人不许走脱半个!”   卫士应声离去。   “正愁找找不到由头讨伐刘备,他却送个口实。”曹操说道:“奉孝以为某当何时出兵?”   “曹公理应先杀董承等人。”郭嘉说道:“刘备应了董承,虽未出兵却给曹公送个讨伐徐州的理由。袁绍大军压境,许都人心未稳,曹公正可借着此事立威!”   “奉孝之言恰合某意!”曹操说道:“此人所言缜密,若非亲历断不至此。某只是不信,当今陛下竟会做出这等蠢事!”   “陛下聪慧,怎会如此?”郭嘉说道:“定是董承假传诏书,曹公杀他,也是名正言顺!” 第235章 激怒了曹操   董承前往官府。   得知秦庆童已被送往曹宅,他暗叫不好。   事发突然,已无暇多想。   当即令人联络吴子兰等,他决定先下手为强。   尚未回到府中,一队曹军迎着董承涌了上来。   曹将一挥手,兵士纷纷上前,锋锐长槊直指董承。   带兵来此的曹将大约四十出头,他身躯伟岸,往董承面前一站,并不算矮小的董承比他还矮上多半头。   五官最惹眼之处便是笼着一片圆形黑纱的左眼。   此人正是曹操麾下猛将夏侯惇。   征讨吕布之时,他被曹性射中左眼。   拔箭出珠将之生啖,使得他在曹军之中威名赫赫。   曹操感其威猛,以黑纱置眼罩,为他遮起残了的眼睛。   环顾四周曹军,董承问道:“某犯何罪,将军领兵围堵?”   “董公所犯何罪,末将怎会晓得!”夏侯惇说道:“果真无罪,自与曹公辩解!”   “拿下!”不再多说,夏侯惇当即下令。   曹军上前,董承卫士按着剑柄却没敢拔剑反抗。   卫士尚未作出反应,数名曹军已将他们撂倒在地。   两个曹军正要去扭董承,董承冲他们一瞪眼:“某自家会走!”   看向夏侯惇,见他并无表示,两名曹军退后两步。   董承、吴子兰、种辑等人被擒,消息一时传的街头巷尾妇孺皆知。   许都皇宫。   曹操由荀彧陪同觐见刘协。   所谓皇宫,不过是富丽堂皇的宅院,与洛阳、长安皇宫当然无可比拟。   进了正门,沿途卫士都向曹操行礼。   曹操径直来到刘协住处。   吃罢早餐,刘协坐于屋内正与董贵人说话。   董贵人二十不到,容貌娟秀,在皇室生活久了,她自骨子内流露出端庄、雍容。   小腹微微隆起,她已是有了五六个月的身孕。   为刘协斟了茶,董贵人说道:“天气渐凉,陛下饮茶须趁热才好。”   “还是卿家体恤。”刘协说道:“自你入宫,时常陪朕说说话儿,这几年也不似以往那般烦闷。”   “陛下忧劳国事,有些事看开些便好。”   “国事有曹公打理,朕本无可忧?然天下乱起、豪雄纷争,各地灾祸连年、百姓民不聊生,朕每每思之便如鲠在喉。幸而卿与伏后贤良端淑,后宫倒是可给朕片刻安宁。”   董贵人甜美一笑,待刘协饮了茶,又为他斟上一盏。   “启禀陛下,曹公求见!”门外传来内侍的声音。   “快请!”刘协连忙传召。   “陛下与曹公有事相商,臣妾先行告退。”董贵人起身。   刘协目送她走向门口。   房门打开,曹操与荀彧进入屋内。   与董贵人撞了个迎面,曹操向她行了一礼。   欠身回礼,董贵人走了出去。   见了刘协,曹操躬身行礼说道:“陛下,臣来此处乃有要事相问。”   看出曹操脸色不好,刘协坐直说道:“曹公只管明言!”   “敢问陛下,可曾下诏董承?”   “朕每每下诏,均须曹公亲检,曹公莫非不知?”刘协满头雾水。   “臣所说者,乃是藏于衣带之中!”   “衣带藏诏?”刘协大吃一惊:“曹公何意?”   “董承宣称得了陛下衣带诏,暗中勾连刘备等人意欲谋臣。陛下可知此事?”曹操脸色铁青,已是露出杀意。   “曹公明鉴!”刘协脑袋一懵脱口说道:“衣带单薄,藏有诏书一摸便知……”   曹操向来恭敬,刘协虽无皇权,皇帝威仪却从未遭到挑衅。   闯入宫室直言逼问,可见董承已彻底激怒了他。   性命握于人手,得知董承等人打着他的名号欲行诛杀曹操,刘协已是惊的两股战战。   “曹公!”荀彧说道:“陛下定是不知此事!”   曹操冷着脸没有应声。   “荀公所言甚是,曹公忠贞天地可表,朕又怎会做出残害忠良之事?”刘协连忙附和。   确定刘协与此事无关,曹操脸色好了许多。   “曹公当年献刀刺董,尔后陈留募兵,再然后会盟酸枣,所行之事哪桩哪件不是为了汉家?”荀彧说道:“迎陛下至许都,曹公恭敬有礼,何曾有过僭越之举?陛下聪慧仁德,怎不晓得曹公乃是忠臣良将?”   “正是!”刘协说道:“曹公之心朕自悉知。桩桩件件不敢少忘,又怎会暗中谋害?”   “臣也知陛下绝无此心。”曹操行礼说道:“董承乃董贵人之父,欲以皇亲之名行逆天之事。若他得逞,必继当日董卓!”   刘协愕然。   董卓乱政,先是迁都长安,后又阴谋禅让,与曹操完全不同。   若非王允诛杀董卓,曹操又领兵击破李傕、郭汜将他迎到许都,汉家朝廷在何人之手,尚难定论!   “臣斗胆恳请陛下,下诏诛杀董承,满门抄斩以绝后患!”   曹操一言出口,刘协顿觉难办。   董承虽假传诏书将他陷入危局,毕竟还是董贵人的父亲。   满门诛杀……   见刘协面露难色,曹操脸色瞬间不好,语气也冷了许多:“莫非陛下不肯?”   “曹公只管行事,朕下诏书便是!”刘协吃惊应道。   得了诏书,曹操与荀彧告退离去。   刘协颓然瘫坐。   曹操虽在克制,却可看出他动了真怒。   想到董承,刘协不免嗟叹。   安稳日子不过,偏要暗中动些手脚!   曹操岂是随意可以撼动?   董承等人遭擒,临近傍晚消息传进皇宫。   董贵人匆匆求见。   她满面泪痕扑到刘协身前,两腿一屈跪了下去。   “陛下!父亲必是受小人蛊惑。看在臣妾伺候多年的情分,恳请陛下饶他一死!”   刘协叹道:“朕何尝肯取乃父性命,他假传诏书激怒曹操,朕自身难保!”   董贵人颓然瘫坐。   房门被人推开,一员曹将未经传召进入屋内。   “末将奉曹公之命,请董贵人于后宫安住!”   曹将面容冷峻,俨然没把刘协放在眼里。   刘协吃了一惊:“曹公安可如此?”   “董承假传诏书,陛下已下诏满门抄斩!”曹将应道:“董贵人乃是其女,为免流言可畏,先入冷宫为妥!”   “带走!”不等刘协回应,曹将已是下令。 第236章 汉贼   董承等人下狱,董贵人遭软禁。   衣带诏之事尚未了结,曹操遣派刘岱、王忠二将进击刘备。   刘备屯兵小沛,与曹军展开决战,刘岱、王忠兵败后撤。   许都乱起,徐州也已开战,消息很快传到邺城。   河北僚属以为袁绍会趁机发兵。   然而袁绍竟决定不做应对,只是暂且观望。   消息传到蓬莱,袁旭下令天海营、夜刺加紧操练,以备将来战事。   蓬莱海岸。   浪涛拍打礁石,发出声声轰鸣。   岸边上,袁旭与甄宓并肩而立。   海风撩动他们的衣袂,二人衣衫飘飘,恰如远离尘世的神仙眷侣。   望着汹涌的海浪,袁旭说道:“曹孟德发兵徐州,大战已是将临。”   “听闻曹军已被击退。”甄宓说道:“公子无须忧心。”   “已被击退?”袁旭淡然说道:“刘岱、王忠并非曹操麾下猛将,衣带诏之事若是了却,曹操或将亲征。”   甄宓愕然。   她不懂军事却也看得出,曹袁正在对峙,曹操选择亲征绝非最佳时机!   “公子莫非是要……”   “某将前往青州。”袁旭说道:“商船、马车已有改造图样,夜刺、天海二营正在加紧操练。某留于蓬莱,除整日安坐并无他事。”   “公子胸怀天下,当以大事为重。奴家只有一请,望公子万万保重,不可再行冒险之事。”   “甄姬放心!”袁旭说道:“某定不负甄姬等待之苦!”   甄宓脸颊瞬间通红,嘴角却露出甜美微笑。   许都监牢。   种辑披头散发坐于牢内。   董承假传诏书,意图诛杀曹操,参与此事者,以他为人最是纯粹。   从未参与朝堂争斗,对权势并无太多追求。   王子服年轻妄为,吴子兰与董承各怀心思,曹操都很清楚。   他只是想不明白,种辑因何也参与其中。   长廊传来脚步声,种辑并未抬头。   守卫到了牢门外,用木棍敲打着栅栏:“曹公看你来了!”   没有抬头,种辑露出鄙夷的浅笑。   脚步声在牢门外停下。   守卫又敲了敲栅栏:“抬起头来!”   除了守卫喊话,种辑没听到其他人的声音。   抬头看去,他见曹操正立于牢外。   陪同曹操来此的,正是荀彧。   荀彧轻声叹息。   “文若叹息,莫非悲悯于某?”种辑淡然说道:“某死得其所,强似文若依附国贼!”   “种公不畏死,某甚钦服。”曹操说道:“某为汉室殚精竭虑,如何成了国贼?”   “挟天子以令诸侯,力行倒行逆施之事,尚敢巧言狡辩!”   曹操并未辩解。   他一直致力匡复汉室。   迎刘协来到许都,他本欲扶助重振汉室雄风。   无奈天下大乱,汉家气数已尽,群雄只欲扩充领地相互兼并,何人还把朝廷放在眼中?   自认对汉室尽忠职守,种辑却一口一个骂他“国贼”,曹操很难接受。   没再多说,曹操转身就走。   荀彧凑到牢门前,小声说道:“衣带诏事发,董承乃为首恶,种公……”   “住口!”种辑喝断荀彧:“忠臣何惧死?某虽粉身碎骨,却是汉家良臣。汝世受汉恩却依附国贼,尚敢巧舌如簧蛊惑某心?”   荀彧本打算劝种辑几句,趁曹操还有容他之心,为他谋条活路。   种辑却偏偏不领情!   “你这厮,死到临头尚敢嘴硬!”荀彧压低声音说道:“若是服软,曹公必可容你!”   狠狠瞪了他一眼,种辑把脸扭到一旁。   “文若!”已走出几步的曹操唤了荀彧一声。   心知曹操动了杀念,荀彧无奈,只得跟着离开牢房。   数日之后,董承等人腰斩于市,满门老小尽数诛杀。   首告董承的秦庆童,也因以仆告主,受了车裂之刑!   皇宫内,曹洪率军替换下卫士。   曹操由一众僚属陪同前往刘协住处。   董家无分男女老幼已是满门伏诛,身为董承之女,董贵人当然必死!   刘协并未参与此事,曹操倒也没迁怒于他。   准董贵人临死之前与刘协见上一面,曹操也是顾虑到为人臣子的本分!   刘协屋内。   他与董贵人抱头痛哭,悲戚之情溢于言表。   董贵人哭着说道:“自今尔后,臣妾再不能侍奉陛下。陛下当好生照应自家,天冷添衣,天热也少吃些生冷之物……”   交代之事虽是琐碎,却让刘协心中越发悲怆!   身为帝君,名义上掌管天下万民,却连他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仰脸望着房梁,两行清泪顺着刘协脸颊滚落。   “陛下不必悲楚。”即将身死,董贵人反倒劝起刘协:“陛下日后若可偶然想起,臣妾此生便是不枉!”   “董卿!”紧紧攥着董贵人的手,刘协说道:“朕不欲你死……”   房门被人大力推开,曹操跨步入内。   锁着眉头,他向刘协问道:“陛下方才说甚?”   曹操入内,董贵人和刘协顿时止住哭泣。   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刘协跪行两步,张开双臂将董贵人护在身后。   脸上挂着泪痕,他对曹操说道:“董卿乃朕之爱妃,已有身孕数月。衣带诏之事她并不知情,其父犯罪罪不及她。朕恳请曹公开恩赦免?”   自称为“朕”却请臣子开恩赦免,刘协所为,算得是汉家朝廷别样的风景!   “董承假传诏书,犯下的乃是株连九族之罪!”曹操冷着脸说道:“朝纲以政令分明为要。陛下袒护董贵人,莫非欲要乱了纲常?”   曹操以纲常要挟,刘协很是想说,臣子逼宫,强迫君上赐死贵妃乃是谋逆。   话到嘴边,却又不敢吐出半个字!   颓然瘫坐,他已彻底绝望。   曹操面容冷峻没再做声,随他进屋的曹洪一招手。   两名曹军跨步上前,架起董贵人就向门外拖。   “陛下万万珍重,臣妾走了……”被两名曹军拖向门外,董贵人已是泪流满面。   曹操告退离去,刘协凄楚苦笑,眼泪潸然而下!   堂堂汉家皇帝,竟连身边女人都保护不了!   什么江山社稷铁马冰河?什么朝堂谋断帷幄千里?   心爱女子也保护不了的皇帝,又凭什么高坐朝堂接受群臣朝贺? 第237章 曹操亲征   曹家后宅。   郭嘉与曹操相向而坐。   曹操面带悲楚,轻声叹息。   “曹公可是还在想着董贵人之事?”郭嘉问道。   “以臣逼宫,勒杀董贵人!”曹操苦笑道:“种辑骂某国贼逆臣,并非虚妄!”   郭嘉淡然一笑:“曹公将董承满门抄斩,董贵人怎会心无恨意?若她所怀乃是皇子,成人之后怎会不受董贵人蛊惑?即便不敢妄动曹公,公之后人也是贻害无穷!”   “除奉孝外,又有何人懂某?”   曹操起身走到窗口,望着凋零的窗外景致:“某少年之时曾献刀刺董、陈留募兵、会盟酸枣。领军攻董卓,击李傕、郭汜,迎陛下入许都!桩桩件件,哪件不是为了汉家朝廷?”   “可如今呢?”曹操猛然转身:“某成了汉贼!成了天下共讨的逆臣!甚至逼着陛下杀死董贵人……”   “曹公之心,我等尽知。”郭嘉说道:“荀公最忠汉室,诛杀董贵人,他并无一言。曹公此举,绝非无人可懂!忠臣良将并非盲从,非常之时当有非常之臣,曹公不过在行该行之事罢了!”   曹操沉默。   乱世之臣最是难做,若是弱了便将遭人兼并,落个家败身死!若是强了,又将受人闲言,成为国贼、逆臣!   “某刺董不成,逃亡途中曾经有言,宁可某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某!”曹操说道:“而今回想,此言大谬!”   郭嘉并未言语。   他并不认为曹操是如此为人。   若曹操果真负了天下人,谋臣武将谁肯投他?   “某不负人,人若负某,不死不休!”曹操说道:“董承假传衣带诏,乃是他先负某!诛杀董贵人,定将有人对某口诛笔伐!”   曹操话锋一转:“然而又能如何。征伐天下、匡复汉室、荡平天下群雄,某才是大汉脊梁!”   “曹公雄才大略,某心拜服!”郭嘉说道。   “刘岱、王忠兵败徐州,某意欲亲征,奉孝以为如何?”   “袁绍优柔寡断,董承假传衣带诏,曹公意欲讨伐刘备,正是袁军大举南下之机!”郭嘉说道:“他却只是隔河观望,并无进军之想。曹公征伐徐州,只须部署大军留守许都,袁绍定不敢妄动!”   “某担心者,乃是袁显歆!”   “曹公多虑!”郭嘉说道:“若无济南之败,袁显歆所言或许有用。程公一举破之,袁尚等人极力弹劾,袁绍虽是维护又怎会合盘信他?”   “奉孝之言,令某茅塞顿开!”曹操说道:“既是如此,某这便召集众人,商议出兵之事!”   “预祝曹公旗开得胜!”郭嘉起身说道。   半炷香之后,曹宅议事厅。   曹操端坐上首,环顾正交头接耳的众人。   “曹公!”一人起身说道:“刘备接了衣带诏并未发兵。袁军却驻扎黄河以北,若是曹公东征徐州,万一袁绍挥兵南进,许都危矣!”   此人话一出口,众多幕僚立时附议。   曹操淡然一笑:“尔等所言某曾虑及,袁绍屯兵黄河以北,若有攻伐许都之心早已起兵,怎会等到而今?”   众幕僚面面相觑,都未言语。   郭嘉说道:“刘备盘踞徐州,麾下数万兵马,且有猛将关羽、张飞。若是置之不理,必为祸患!曹公亲征并无不可,只是许都须留人镇守。”   “何人适宜?”   郭嘉看向荀彧。   众人目光纷纷落在荀彧身上。   荀彧起身:“某愿代曹公前往徐州!坐镇许都一事,还望曹公亲为!”   “某意已决,文若留守许都,谨防袁军南下。”曹操说道:“某亲领大军,征讨刘备!”   数日之后,曹操亲率大军开出许都。   曹军出征,消息很快传到徐州。   刘备吃惊之余,赶忙调拨兵马部署防御,另外差人前往邺城向袁绍求援。   与此同时,袁旭也已离开蓬莱赶往青州。   历经数月征战,袁谭领军驻扎于乐安国,同齐地曹军遥遥对峙。   得知袁旭来到,袁谭大喜,亲自出城迎接。   乐安国治所临济,同齐地治处临淄遥遥相望,袁谭出兵数次,始终难以击破临淄守敌。   曹军偶尔也会发起反攻,只是每次都不疼不痒浅尝则止。   双方陷入胶着,虽偶有小战,大战却是日趋减少,青州暂且趋于平稳。   与袁旭进入临济,袁谭问道:“显歆伤势可否大安?”   “托长兄福,已是无恙。”   “听闻曹操亲领大军讨伐刘备,某正欲返回邺城。”   “长兄返回邺城作甚?”   “曹操离开许都,正是我袁家发兵之时……”   “回到邺城,长兄便可说服父亲?”   袁谭一愣,随即说道:“某并无把握,若显歆可一同前往……”   “依然无法说服!”袁旭说道:“算着日子,倒是母亲已然临盆,待到大事定夺,某再回返不迟。”   “济南一战之后,显歆好似变了。”袁谭说道。   看着袁谭,袁旭并未吭声。   “显歆对袁家好似少了几分信心。”   袁旭微微一笑:“并非某少了信心,只是深知即便返回,也改变不了什么。”   “因何?”   “若无济南一败,父亲或会信某。”袁旭说道:“三千将士几乎全军覆没,即便提出建言,父亲又怎会采信?”   袁谭深知袁绍脾性。   若袁旭没有济南一败,提出趁曹操讨伐刘备发兵许都,因他以往屡战屡胜,袁绍或会采纳。   济南一战,袁旭不败的形象已有了改变。   他再提出建言,袁绍必将有所迟疑。   大军出征,调拨兵马需要时日,筹备粮草需要时日!   战机转瞬即逝,待到袁绍最终做出决定,曹操应已得胜班师。   “显歆何日返回?”袁谭问道。   “待刘备兵败!”袁旭说道:“彼若兵败,无处可投必投袁家。青州与徐州甚近,某与长兄恰可前往迎接。”   “刘备多次易主,投效袁家恐非真心……”   “世之枭雄,怎肯屈居人下?袁家之敌乃是曹操,刘备落难而来,若不收留,天下英雄还有何人肯来归附?” 第238章 江东孙郎   邺城,袁家后院。   张夫人怀胎十月,为袁绍诞下幼子。   老来得子,袁绍当然疼爱。   幼子取名袁买,字显雍,与袁康表字同音。   袁绍年近五旬,张夫人也已临近三十。   大龄生子,幼子体质孱弱。   袁买出生后时常发热,半夜吵闹不休,虽请医者每日照料,却不见好转。   整日烦闷不已,袁绍每天廷议之后,都会去张夫人住处看上一次。   曹操攻伐刘备,徐州先后失城。   刘备派往邺城求援的使者也已赶到。   廷议中。   袁绍手抚额头面带忧虑之色,还在担心才出生的小袁买。   “袁公!”沮授出列:“曹操攻伐徐州,许都虽留兵马,却非固若金汤,正是起兵南下之时。”   袁绍没有吭声。   田丰见状也跨步上前:“沮公所言正是,请袁公莫要误了绝佳时机!”   “刘备坐拥数万大军,曹操前往讨伐,河北正可休养生息。”逢纪说道:“出兵南下,当须谨慎!”   沮授正要说话,袁绍开了口。   “幼子染疴,某整日心忧,何来心思发兵讨曹?此事容后再议。”   “袁公顾念小公子,乃慈父常理。”逢纪说道:“即便出兵,也须待到小公子安康方可!”   袁绍虽未吭声,却深以为然。   沮授说道:“出兵讨曹关乎袁家命脉,袁公却因一婴儿,坐失绝佳战机!”   袁绍眉头锁起,看向沮授,目光很是阴冷。   “沮公乃是为袁家大计,说话过于耿直,袁公息怒!”   看出袁绍脸色不善,田丰连忙圆场。   逢纪却说道:“袁公担忧小公子,沮公如此说话,不免让人齿冷。”   袁绍脸色铁青:“廷议暂且到此,发兵许都一事,容后再议!”   不等众人应声,袁绍起身就走。   廷议散后,袁尚与逢纪走在后园小路。   “沮授所言正合时宜,逢公因何反驳?”袁尚问道。   “公子莫非忘记,当日沮授、田丰等人为五公子开脱之事?”   “逢公是在刻意引火?”   “五公子亲近长公子,沮授、田丰等人曾一力示好,若无应对,久后必成祸患!”   袁尚没再说话。   田丰、沮授均为智虑之士,果真示好袁旭,将来争夺河北,他将面临不少阻力!   袁绍拒绝出兵相助,刘备只能一力抗敌。   徐州军人数足有数万,却多为新近招募的民夫。   他们没有上过战场,虽受了数月训练,又怎是南征北战的曹军对手?   小沛城下,遍地战死曹军。   关羽伫立城头,望着城外曹军阵营,他总觉着哪里不太对劲。   “关将军!”一个身披甲胄的将军来到他身旁:“我军已七次击退曹军。”   此人大约三旬上下,比关羽矮了一头有余。   他名唤夏侯博,追随刘备已有数年。   曹操率军攻入徐州,夏侯博奉命协同关羽防御小沛。   “是否太容易了些?”关羽说道。   “将士浴血搏杀,方可退敌!”夏侯博说道:“莫非将军对此尚有疑忌?”   面沉如水,关羽并未言语。   “曹军攻城已是数度,始终难以攻破城池。”夏侯博说道:“末将以为,敌军围困小沛,只为阻拦我等驰援徐州。”   看向夏侯博,关羽脸色有些难看。   与徐州之间通路被截断,一旦刘备遭遇危难,他驰援也是来不及!   “沛公领军镇守徐州,战事应是更为惨烈。”   “将军可有计较?”关羽问道。   “敌军攻城看似凶猛,实则连城墙也攀登不上。”夏侯博说道:“围攻小沛者并非曹军精锐。以将军武勇,若夜袭曹营必可一战破之!”   关羽并未立刻做出决断。   曹军人数众多,小沛城内徐州军虽也不少,将士却疏于训练。   出城厮杀,徐州军完全不占上风!   曹军果真只是为了围城,夜袭曹营倒是个法子!   倘若他们另有打算……   关羽还在迟疑,夏侯博说道:“战机转瞬即逝,容不得将军半点迟疑!”   关羽终于点头:“既是如此,便依将军之计!”   曹操大军压境,袁绍拒绝发兵驰援,刘备处处防御很是狼狈。   关羽驻扎小沛,张飞则与他镇守徐州。   进入徐州,曹军一路有如破竹。   不过数日,徐州境内只余下小沛与徐州二城。   城头上,张飞立于刘备身旁。   “曹操一路破城,我等手中仅余小沛、徐州,袁绍那厮又拒绝发兵驰援。袁显歆自身难保,也是无有指望。不如某护着兄长突围而出,寻个去处安生,日后再做计较。”   刘备没有吭声。   当年从陶谦手中得了徐州,后被吕布夺去。   为争徐州,他与吕布厮杀频频,最终不敌只得投靠曹操。   借助曹操之手,白门楼斩杀吕布,再叛曹操,才又得了此处!   曹操兴兵讨伐,理由正是衣带诏。   心知兵败必死,刘备一时也想不到该往何处。   他本以为袁绍会发兵来援,至少应该派出大军攻打许都。   偏偏没想到,只因幼子抱恙,袁绍偏偏拒绝了出兵援救的请求!   曹操麾下有郭嘉、荀彧等人,刘备帐前却无智虑之士。   徐州被破,不过时日而已!   “二弟尚在小沛,怎可舍之离去?”刘备说道:“我二人死守徐州,坐等袁绍、孙策发兵来援!”   刘备还指望孙策发兵,此时的江东却发生了一桩大事。   早先孙策曾应了刘备发兵讨曹。   曹军进入徐州,孙策当即调集兵马打算北上。   大军出征之前,他于苏州城外狩猎,竟遭到已故太守许贡门客埋伏。   面门中箭,被人救回之时,孙策已是奄奄一息。   油灯在屋内铺满昏蒙的光亮,晃动的光芒将房间映托的鬼气森森。   孙策躺在铺盖上。   前来探视的江东诸人已经散去。   房间里只余下俩人。   坐在他身旁的是个大约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   少年头发焦黄,双目泛碧,容貌不像中原人。   他正是孙策同胞兄弟孙权!   坐于孙权身后的是个五旬开外、头发斑白的僚属。   此人名唤张昭,孙策对他很是倚重,江东内政多委托于他。 第239章 孙策托孤   油灯光影摇曳,映衬出惨淡的氛围。   弥留之际,孙策抓住孙权双手。   凝视兄长,孙权眼窝中涌动着泪光。   “仲谋……”孙策无力地说道:“某夺下江东……父亲之仇依旧未报,江东也是未稳……”   默默听着孙策所言,孙权没有吭声。   “举江东之众列阵出战……与……与天下争,你不如某……”孙策断断续续说道:“举贤任能、各尽其心……共保江东,某……不如你……”   “昭儿年幼,汝嫂淑德……非擅权之妇……彼母子难继江东。”孙策说道:“汝为叔父……当全力辅弼……”   “兄长放心,弟必将昭儿视若己出。”   “吾弟谨记,内事不决……问子布……外事不决问公瑾……”   “弟铭记于心!”应声时,孙权已是快要泣不能言。   看向张昭,孙策说道:“公瑾练兵在外……唯子布于此……某之所言,望子布告知江东……诸公……”   “将军放心!”张昭行礼说道:“某必尽心尽力,辅弼少主!”   托孤孙权,孙策再无牵挂,缓缓闭上眼睛。   孙策离世,孙权与张昭相互看了一眼。   “公打算如何说?”抹去眼泪,孙权语调恢复如常,看不出因失去兄长而有半点悲伤。   “伯符之子年少无才,将军正值当年,某愿追随!”   孙权不再多言,起身走了出去。   张昭紧跟其后,到了门外,向等候的江东僚属喊道:“孙将军薨殁!”   得知孙策死去,托孤之前被屏退的大乔,带着一众婢女、仆妇涌进屋内。   顷刻间,屋里传出悲戚的哭声。   等候在外的江东僚属个个心中悲楚,有人甚至抬起衣袖抹着眼泪。   “将军故去之前曾有遗言,少子年幼难继大业,江东交于仲谋!”张昭说道:“望诸位勠力同心,共辅江东新主!”   众人愕然!   孙策离世,大业不传子嗣却交给孙权,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众人脸色有异,孙权说道:“兄长南征北战方有今日江东,大业交托于某,某必与诸公同心同德,完成兄长未竟之愿!”   孙策亡故,留下遗言时只有张昭在场。   当面对质绝不可能!   出言质疑,必定会被孙权冠个意图谋逆之罪!   事已至此无可逆转,诸僚属纷纷应道:“我等愿追随新主!”   孙策亡故的消息,不日之后传到曹操耳中。   正担心江东大军与刘备联合,曹操得到消息顿时大喜。   曹操说道:“孙权继承大业,江东僚属必定心存疑惑。内忧未平,孙权必不会发兵北上,徐州再无强援!”   “孙策之死,恰是天助曹公!”荀攸说道:“虽说孙权无心北顾,曹公也须抚恤方可。”   “如何抚恤?”   “孙权接管江东,并无朝廷委任!”荀攸说道:“所谓名不正而言不顺,曹公若请陛下封赐于他,必可交好!”   “公达此言,甚合某意!”曹操点头说道。   孙策亡故,消息不久也传到青州。   袁谭、袁旭得知此事,不免一阵唏嘘。   袁旭并未见过那位江东小霸王,袁谭却是与他有过数面之缘。   孙策威猛,曾给他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   没想到他竟会死在许贡门客手中!   “孙伯符乃世之猛将,南征北战所向披靡。一朝生死,不免令人唏嘘。”袁谭说道。   “虽是可惜,对江东未必不是好事。”袁旭说道:“孙仲谋为人稳重,接管江东,必定休养生息。用不几年,江东便可与中原隔江对峙!”   袁谭轻声叹息,向袁旭问道:“父亲不欲出兵救援刘备,孙策一死,江东也是不可能发兵徐州,显歆有何打算?”   “徐州之败已成定局。”袁旭说道:“某欲前往接应刘备,长兄可否借兵两千……”   “曹操亲领大军,显歆只带两千兵马……”   “某只为接应,并不与曹军厮杀。”袁旭说道:“两千兵马已是绰绰有余!”   袁谭想了片刻,点头说道:“显歆当初身在徐州欠下刘备人情,徐州遭围,理当领军接应。接得刘备知会于某,某自领军前去接汝!”   “多谢兄长!”袁旭拱手谢了!   袁绍拒绝发兵,孙策又殒命身死,短期内江东兵马无暇北上。   徐州已成了一座孤城!   与徐州遥遥呼应的小沛,也正遭受曹军围城。   夜幕降临,小沛城头一派清冷。   隔段距离点燃一支的火把,将城头映的一片昏蒙。   城门附近却是半点火光没有。   黑黢黢的夜色中,紧闭的城门像是巨兽的大口,向围城的曹军亮出獠牙,好似要将他们吞没。   伴着门轴转动的:“吱呀”声,城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一个徐州军探头探脑的向外望了望,见没有异状,才向后招了下手。   从门缝内走出一骑骏马。   马背上是一员提着大刀的健硕将军。   将军面如重枣,丹凤眼精芒闪烁、不怒自威。   他正是坐镇小沛的关羽。   数百骑兵紧跟关羽出城,小心翼翼的向曹军推进。   曹军营地一派静谧,根本没发现有人出城。   出城骑兵用麻布包住马蹄,战马行进时蹄声已降到最低!   纵然如此,数百骑骏马一同行进,夜色中还是能够听见“得得”的声响。   率领骑兵到了曹军营外,关羽大刀一挥,纵马冲出。   紧跟在他身后的骑兵纷纷策马,冲进曹军营地。   进入曹营,正打算寻人厮杀,关羽很快发现,这座营地竟然连半个人也没有!   整座军营死一般的宁静,沉重的氛围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冲进敌营,骑兵四处搜寻,甚至钻进营帐,也没找到曹军踪影。   “将军,营内空无一人!”关羽正自愕然,一个骑兵来到他身旁禀报道。   “不好!”眼前是座空营,关羽大喝一声:“随某回返!”   掉转战马他就想撤出营地。   才冲到牙门,侧旁传来一声暴喝,黑暗中涌出无数曹军。   成片火把“唰”的点亮,将夜色映的一片通红。   “冲出去!”大刀一挥,关羽纵马杀出。 第240章 徐州城破   小沛城外。   数员曹将并骑而立。   几个曹军押着关羽,将他推到曹将面前。   关羽身上左一道右一道的捆着麻绳。   曹军推他,他猛回头瞪了一眼。   被瞪的心一凉,推搡他的曹军吓的连退两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启禀诸位将军,擒获关羽!”领头曹军禀报。   驻马最前的曹将正是曹仁!   低头看着关羽,他阴阳怪气地说道:“素闻关云长乃万人敌,今日一见,不过尔尔!”   另几员曹将随即大笑。   “若是有胆,怎不与某战个三百合?”关羽反唇相讥:“暗中布下绊马索,如此小人行径,尚敢大言不惭?”   深知打不过他,曹仁怎会蠢到和他斗上三百回合。   “素闻关将军脾性耿直,不想竟是耿直的天真!”曹仁说道:“两军厮杀,乃将士用命。主将拼斗不过匹夫之勇,某不屑为之。”   话虽说的有理,曹仁此言出口,气势却落了几分。   一员曹将凑到近前说道:“将军乃三军主将,怎可与莽夫拼斗?末将愿意代劳!”   说话曹将只比关羽略矮半分。   火光映照之下,可看出他肤色微黑。   提着大刀,此人一身剽悍,只看身形,便知是员猛将。   “此人已是阶下之囚,何劳文远动手?”曹仁说道:“暂且看押,待到击破徐州,再与夏侯博一并送于曹公。”   听到“夏侯博”三个字,关羽一愣。   曹仁面露讥诮说道:“汝出城之时,某已击破小沛生擒夏侯博。丢了小沛,关将军有何想法?”   关羽没有吭声。   已是战败,说的话越多,受的屈辱也会越多。   此情此景,倒不如闭口不言。   “带走!”曹仁向几个兵士摆了下手。   几名曹军押着关羽离去。   没过多会,关羽见到被俘的夏侯博。   二人相见,彼此无言!   小沛城破,徐州成了孤城,刘备已是必败无疑!   袁旭率领两千袁军已进入徐州地界。   绕过程昱防线,他星夜兼程片刻没做耽搁。   沿途也曾遭遇小股曹军。   他始终采取避而不战的策略,一旦发现曹军便下令蛰伏。   徐州城北三十里。   袁旭驻马而立,眺望正遭受曹军猛攻的徐州方向。   “公子,可要前去驰援?”太史恭问道。   “我军人少,强行驰援,除全军覆没再无他途!”袁旭说道:“刘备兵败,必将向北。我等只须静待时机,截杀追击曹军便可!”   “传令下去,就地蛰伏。”袁旭下令。   太史恭应了一声,当即将命令传达下去。   两千袁军纷纷蹿到路旁,就地隐蔽。   徐州城。   曹军攻城甚急。   曹操已得知小沛城破。   徐州成了孤城,即便曹操不攻,早晚也是必破。   河北袁家虎视眈眈,随时有大军南下的可能,曹操深知徐州战事不可耽搁。   “传令攻城,今日晚间必破徐州!”曹操下令。   潮水般的曹军涌向徐州城。   无数云梯竖起,搭上城头。   曹军将士持着盾牌,沿云梯向城头攀援。   守城的徐州军,推落巨石、滚木阻击曹军攻城。   弓箭手射出的箭矢密如雨点,落向冲锋中的曹军。   攻城开始不久,徐州城下曹军尸体已是堆积如山。   沿云梯攀援的曹军有如蚂蚁。   城头滚落的巨石砸中盾牌,顶着盾牌攀援的曹军,只觉着沉重的大山自头顶压来。   盾牌四分五裂,曹军纷纷掉落。   冲在最前面的曹军被巨石砸的脑浆崩流,从云梯上掉落。   攀援中的曹军将士被他们的尸体砸中,一同掉下云梯。   数百名曹军簇拥着攻城锤涌向城门。   城头上火箭如雨,飞向攻城锤。   燃烧的箭矢击中攻城锤四周曹军持着的盾牌,迸射的火光犹如烟花一般绚烂。   已有曹军攀上城头,张飞跑到刘备身旁喊道:“兄长速速下城,某来殿后!”   “某与徐州共存亡!”刘备喊道。   “徐州将破,留于此处必死无疑,兄长速速离去,或有生路!”张飞喊道。   刘备还想再说,张飞一把将他拽住,拖着就往城下跑。   “某若走了,百姓、将士如何?”被张飞拖下城墙,刘备喊道:“三弟只管突围,某断不可舍弃徐州百姓以及三军将士!”   拽着刘备跑到战马前,张飞不由分说将他抱上马背喊道:“兄长先行,某去接了嫂嫂!”   正要离去,张飞的手腕被刘备抓住。   “因妇人而舍兄弟,三弟可是要陷某于不义?”刘备喊道。   “可是嫂嫂……”   “吕布当年尚且不屑伤某家眷,曹操乃世之枭雄,安肯为难妇人?”刘备喊道:“若是要走,你我兄弟同走!倘若不走,某也留下!”   刘备坚决非常,张飞无奈,只得上了马背,挥舞丈八蛇矛护着他杀向北门。   曹军已经破城。   城内处处都有厮杀!   张飞护着刘备一直杀到北门。   护着刘备快到城门,张飞喊道:“速开城门!”   见来的是他和刘备,守城门的徐州军连忙开城。   城门打开,只现出一条缝隙,刘备、张飞便冲了出去。   才出城门,迎面就杀上来一去曹军。   领头曹将见刘备出城,连忙纵马冲了上来!   “挡某者——死!”一声暴喝,张飞提起长矛,策马杀向曹将!   喝声有如炸雷,冲锋中的曹将吃了一惊。   只一个错神,张飞已是手起矛落,将他刺了个透心凉!   单手持矛挑着曹将尸体,张飞在迎面冲来的曹军中撞出条血路。   杀上来的曹军,纷纷被蛇矛尖端顶着的尸体撞翻。   起身打算再度拦阻,他们发现张飞已护着刘备已杀出重围。   眼见二人策马走远,曹军将士个个满脸惊愕。   见北门乱起,夏侯惇领着一群曹军冲了过来。   “因何混乱?”到了近前,夏侯惇向在场曹军喝问。   “张飞护着刘备出城,已是走的远了。”一个亲眼见证张飞勇猛的曹军往北一指。   “随某去追!”夏侯惇催马冲出的同时,向身后骑兵下达命令。   数百骑快马紧跟在他身后,一路往北飞驰! 第241章 把袁旭的夫人送回去   张飞护着刘备策马飞奔。   夏侯惇率领数百骑兵紧追不舍。   奔逃的刘备远远看见前方出现十多人。   当先一人红袍铜甲,距离太远看不真切面容。   前路被堵,刘备叫了声:“我命休矣!”   “兄长,好似是袁显歆!”   刘备心生绝望,张飞却喊了一声。   听说是袁旭,刘备精神一振,催着战马加快飞驰。   越来越近,他已看清前方果然是袁旭。   袁旭只带了十多名骑兵。   驻马而立,他并没有迎着刘备奔来。   到了袁旭近前,刘备一提缰绳,仓皇的回头望了一眼,才惊慌不迭地喊道:“公子救我!”   喊声刚落,刘备眼泪唰的流了下来:“公子若是相弃,备性命休矣!”   “使君莫要惊慌,某至徐州,正是前来迎接!”袁旭说道。   刘备连忙兜马躲到袁旭身后,与他一同望着越来越近的滚滚烟尘。   夏侯惇远远看见十多骑健马拦路,刘备、张飞也驻马立于这群人身后。   不敢贸然行事,他一提缰绳止住飞奔。   跟在他身后的曹军骑兵也纷纷驻马。   “前方何人?”他高声问道。   “某乃袁旭!”袁旭应道。   夏侯惇吃了一惊。   袁旭的名头他是听过,只是没想到竟会在此处遭逢。   见他身后只有十数骑,夏侯惇喊道:“我等只为擒回刘备,还望公子行个方便!”   “刘使君乃某故人,怎可交付你等。”袁旭回道:“将军请回!”   “莫非公子意欲拦阻我等?”夏侯惇说道:“某麾下数百骑,若是冲出……”   袁旭没有应声,只是抬起手臂。   随着窸窸窣窣的响动,两侧野地出现黑压压的袁军。   袁军将士张开弓箭瞄准夏侯惇与他身后数百骑兵。   突现骑兵,夏侯惇才知已是不可能追回刘备。   “曹袁两家虽在青州开战,某至徐州却未打算得罪曹公。”袁旭说道:“还望将军行个方便,莫要教某为难!”   夏侯惇虽是勇猛却非莽夫。   心知事无可能,他兜转战马喊道:“走!”   数百曹军随他掉转方向,往徐州去了。   夏侯惇走远,刘备翻身下马,向袁旭深深一礼:“蒙公子救我,备定不负此恩!”   说话之时,刘备已是止不住抽噎。   袁旭跳下马背,将他搀扶起:“使君与某乃是故交,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此处非叙旧之地,我等且回青州再做计较!”请刘备上马,袁旭下令撤回青州。   夏侯惇回到徐州,将袁旭救下刘备之事回报曹操。   得知袁旭来到徐州,曹操并未下令发兵追击。   “曹公,刘备将家室弃于城内。”曹洪来到曹操面前拱手禀报。   吕布当年夺取徐州,刘备曾弃家小。   曹操笑道:“彼是料定某不会伤他家小。暂且关押,带回许都再做计较!”   “曹公。”曹洪说道:“刘备既是弃了家小,将之诛杀又有何妨?”   “刘备乃衣带诏首恶,其人未擒,却以家小泄愤,岂非显某无能?”曹操说道:“暂且关押,莫要太过为难!”   曹洪领命正要离去,曹操问道:“家小之中,可有刘备之女?”   “刘备膝下无男,女儿倒是有两个。”曹洪说道:“不知曹公问的是哪个?”   “许于袁显歆者。”   “末将这便前去查问。”   曹洪离去,郭嘉向曹操问道:“曹公莫非要送袁显歆个人情?”   “袁显歆既来了徐州,怎可要他空手而回?”曹操说道:“此女许配于他,某留之无用,不如做个人情。”   郭嘉淡淡一笑,没再多言。   半盏茶之后,曹洪带几名兵士押一女子来到曹操面前。   女子大约十四五岁,立于曹操面前,虽掩饰不住恐惧,却不失端庄秀丽。   “你是刘玄德之女?”曹操问道。   低着头,女子没有吭声。   不说话已是默认,曹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刘勉……”   “与袁显歆有婚约者,可是你?”   “……”   刘勉虽未应声,脸颊已是通红。   曹操向郭嘉使个眼色。   “夫人请随某来!”郭嘉上前。   刘勉抬起头,愕然看着曹操。   她不知道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夫人莫要见疑。”曹操说道:“某钦慕袁显歆日久,既是误擒夫人,理当送回。”   刘勉愕然。   “夫人,请!”郭嘉再次提醒。   刘勉回过神,欠身向曹操一礼,随着郭嘉离去。   除郭嘉之外,护送刘勉出城的还有一员曹将。   曹将脸颊生着毛茸茸的胡须,一脸剽悍。   “某于徐州尚且有事,相送夫人有劳妙才。”到了城门口,郭嘉向曹将吩咐道:“切不可有半分纰漏!”   与他一同来此的曹将,正是猛将夏侯渊。   拱了拱手,夏侯渊说道:“军师放心!”   “夫人,请!”比划个手势,夏侯渊请刘勉先行。   击破徐州,城内乱做一团,送刘勉出城,郭嘉无暇为她找寻马车。   骑在马背上,刘勉被夏侯渊和一队曹军簇拥出城。   她回头望了一眼,眸中带着担忧。   甘糜二位夫人尚在城内,她却无力营救。   带着担忧,刘勉离开徐州城!   望着被夏侯渊护送出城的刘勉,郭嘉嘴角浮起一抹浅笑。   曹操时常会是这样。   将刘勉送到袁旭身边并无特别意义。   他要送回,郭嘉当然不会拦阻!   救下刘备,袁旭一路向北。   两千袁军保持戒备,谨防曹军尾随而至。   一骑快马自后冲来。   “袁公子留步!”一名曹军骑兵高声呼喊,挥舞白色丝绢策马飞驰。   数名袁军迎了上去,拦住曹军去路。   曹军连忙勒马,高声喊道:“曹公特意送来公子夫人,还望公子留步等候!”   夫人?   袁旭愣了愣。   甄宓身在蓬莱,曹操不可能暗中将蓬莱击破。   徐州城内,哪里冒出了个他的妇人?   刘备一句话,顿时打破袁旭疑虑:“曹孟德送来的,想必是小女!”   “使君先行,某在此等候!”   “断然不可!”刘备说道:“万一曹操使诈,为一女子伤了公子……”   “使君无须担心”打断刘备,袁旭说道:“某迎了小姐便来!” 第242章 婚约做不做数   袁旭驻马立于道路正中。   他身旁立着张飞、太史恭。   刘备担心他的安危,虽先行一步却将张飞留下。   没等多久,袁旭望见一支人数不多的曹军沿着道路走来。   曹军行进的并不很快,若他不停下等候,必定难以赶上。   迎面过来的,正是护送刘勉的夏侯渊。   到了距袁旭只有十多步,夏侯渊勒住马。   “敢问尊驾可是袁家显歆公子?”夏侯渊拱手问道。   “某乃袁旭,敢问将军高姓大名?”袁旭回礼。   “末将夏侯渊,奉曹公之命护送夫人前来。”夏侯渊说道:“请公子迎回夫人。”   袁旭尚未回应,夏侯渊已撤马一旁。   从曹军背后走出一个骑马少女。   少女肌胜凝雪,身穿鹅黄罗裙,容颜俊美飘然若仙,神色间却带着几分惊慌。   心知她就是刘勉,袁旭向张飞看了一眼。   见了刘勉张飞心头一喜,高声唤道:“侄女,曹贼可有为难?”   张飞辱骂曹操,夏侯渊怒目瞪了他一眼。   并未理会夏侯渊,张飞向刘勉喊道:“侄女过来,到叔叔身旁。”   “我等护送夫人,乃因显歆公子。”夏侯渊提醒道:“夫人莫要走错了去处。”   向刘勉使了个眼色,夏侯渊说道:“夫人可回去了!”   战战兢兢的一抖缰绳,刘勉走向袁旭。   她与袁旭虽有婚约,却在此种境地相见,不禁觉着忐忑、惶恐。   刘勉到了身旁,袁旭向夏侯渊拱了拱手:“有劳将军,请转告曹公,某承了此情!”   夏侯渊拱手回礼,掉头往徐州去了。   直到他走的远了,袁旭招呼张飞等人追赶刘备。   刘勉就在身旁,他却没多看一眼。   紧随张飞身后,刘勉不时偷眼看着袁旭。   熟铜甲罩着大红衣袍,袁旭俊俏的脸庞一片冷峻。   热情如火的颜色,冷漠如冰的表情,使他更多了几分足以迷醉少女的倜傥。   与他曾有婚约,并不知袁旭不肯迎娶,想到将来会嫁个如此俊美的少年郎君,刘勉芳心扑腾不停,俏脸也是一片潮红。   张飞看了她一眼,对袁旭说道:“公子,有句话某不知当说不当说。”   “将军请说。”   “公子曾与某家侄女有着婚约,不知可还作数?”   袁旭一愣。   他与刘备谈过此事。   刘备曾有表态,若他不允,婚约自此不再作数。   张飞再次提及,当着刘勉的面,他还真不好回答。   他不言语,张飞没再追问。   以为袁旭是少年人脸皮薄,不便回应张飞,刘勉俏脸一片潮红,轻轻唤了张飞一声。   听出她语气中带着羞涩,张飞心中却很不是滋味。   与刘备结义多年,刘勉幼时,他便整日抱着玩耍。   虽非亲侄女,他却很是疼爱。   刘勉心思,他又如何不懂。   可惜,袁旭却丝毫没有迎娶的打算。   少女芳心已动,袁旭稳若泰山,让张飞觉着很不是滋味。   刘备没走太远。   袁旭留下等待刘勉,袁军将士只走出两三里路便不肯行进。   刘备虽想早些离开徐州,又指挥不动袁军,也只得停下等候。   带着十数骑快马追上,袁旭发现队伍停下,到了近前问道:“因何止步?”   领军校尉行礼答道:“公子未至,将士们不肯前行!”   “胡闹!”袁旭说道:“曹军势众,若追赶而来,你等如何抵御?”   校尉没敢辩解。   虽是训斥,袁旭并未追究,到了刘备近前说道:“恭贺使君,某已迎回令爱!”   谢了袁旭,刘备瞪向刘勉说道:“勉儿,你且过来!”   怯怯的看向张飞,刘勉没敢上前。   “兄长要作甚?”发觉刘备脸色不对,张飞挡在刘勉身前。   “只为此女,显歆冒死相迎!”刘备抽出长剑咬牙说道:“如此不祥之人,留你何用?”   刘备要杀刘勉,袁旭连忙上前抱住:“使君不可!”   “显歆因此女以身犯险,若有差池某心何安?”刘备说道:“容某将她杀了,再向显歆谢罪!”   说着话,刘备就要上前去杀刘勉。   “使君若杀小姐,某特意回迎岂非多此一举?”抱着刘备,袁旭说道:“看某薄面,断不可伤了小姐性命!”   袁旭求情,刘备心有不甘的放下长剑。   刘勉已是吓的花容失色、脸色煞白。   她双腿一屈跪伏在地,浑身筛糠般的哆嗦,吓的连为自己求情的话也说不出口。   张飞挡在她身前:“侄女乃是兄长至亲骨肉,且许于显歆公子,已是袁家之人。要杀要剐乃由公子,兄长如此岂非僭越了礼数?”   提起婚约,刘备脸色越发难看。   “此地非久留之处,我等且回青州再说。”发觉情势不对,袁旭打圆场说道。   袁旭、张飞护着刘勉,刘备不便再说,只得随着队伍往青州行进。   一路上,张飞都让刘勉跟在他身后。   他半点不敢疏忽,生怕刘备突然下手。   刘勉也是惊的浑身哆嗦,低着头不敢靠近刘备半步!   领军快速行进,距青州尚有许多路程。   眼见天色将晚,袁旭下令就地驻扎。   季候已是入冬,赶赴徐州之时,袁军带有营帐。   队伍停下,大多袁军搭建营帐,也有少部将士点起篝火。   刘备险些杀死刘勉,袁旭不敢让他父女住的太近,令人将刘勉的营帐搭建在距张飞不远的地方。   坐在黑黢黢的营帐内,刘勉浑身还在微微哆嗦。   想到险些遭刘备杀死,她心底就生起阵阵寒意。   徐州两度破城,她与甘糜二位夫人也是两度被刘备舍弃。   吕布当初以礼相待,她们并未遭受磨难。   曹操击破徐州,身为刘备家眷,她们也是危如累卵。   只因与袁旭曾有婚约,曹操派人护送来此。   本以为到了刘备身边,再不用担心受怕。   然而父亲才一见面,就要拔剑杀她!   想到悲凉处,眼泪已是顺着刘勉雪白的俏脸滚落。   刘备的举止,让她对亲情彻底绝望!   “侄女可否安睡?”正悲戚间,帐外传来张飞的声音。   虽非亲生叔父,张飞却最是疼她,刘勉抹了把眼泪哽咽着说道:“侄女未睡,叔父请进!” 第243章 袁显歆的性格缺陷   帐篷内点着一盏油灯。   刘勉跪坐于张飞面前。   她低着头,紧紧抿着嘴唇,脸上泪痕犹自未干。   “汝父并非真心杀你……”张飞想说些什么,话出了口他又觉着太过虚假,实在说不下去。   刘备拔剑相向,他与袁旭若不曾拦阻,刘勉已成剑下亡魂。   低着头,刘勉没有吭声。   她知张飞心意,可想到刘备寒光森森的长剑,她就一阵心冷。   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再没情分,也一同生活了十多年……   怎样的愤怒,才会促使一个父亲向女儿举起长剑?   “去找袁显歆。”沉默片刻,张飞说道:“他与你毕竟曾有婚约……”   “侄女看出……显歆公子并不喜欢……”刘勉低着头,轻声说道:“还是莫给公子多寻烦扰……”   “兄长若是执意要杀,唯有他可保你!”张飞说道:“叔父与袁显歆相见不多,却深知他为人仁义,你若去求他定然允诺!”   看着张飞,刘勉嘴唇动了动。   迟疑片刻,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去吧!”张飞起身说道:“叔父送你至他帐外。”   刘勉轻轻应了一声。   扎营之后,袁旭简单吃了些,已是躺下。   连日奔波,他感到十分疲累。   尚未离开徐州,还不能完全把心放下,睡觉时他还保持着几分警觉。   才进入梦乡,帐外传来太史恭的声音:“公子,刘家小姐求见!”   隐约听见刘勉求见,袁旭猛然睁开眼睛。   帐内没有回应,太史恭再次说道:“公子,刘家小姐求见!”   确定刘勉求见,袁旭当即明白她来此的意图。   抓过衣甲套在身上,袁旭说道:“请小姐入帐说话。”   帐帘掀开,太史恭引着刘勉进入。   “奴家见过公子。”欠身一礼,刘勉轻声说道。   整理着衣襟下摆,听见她说话,袁旭拱手回礼说道:“小姐请坐。”   立于帐帘处,太史恭朝外看了看。   “子孝看甚?”袁旭问道。   “张益德将军方才也在,只是一转眼便不知哪里去了。”   袁旭淡然一笑。   必是张飞送刘勉来此。   白天发生的一幕,袁旭历历在目!   刘备拔剑,情状不像作故。   若非他与张飞拦阻,刘勉必定已是被杀。   拦阻刘备时,袁旭心情十分复杂。   担心他的安危,刘备特意将张飞留下,为了他竟对亲生女儿拔剑相向。   说刘备心冷如石也是不妥,他至少懂得担忧他人。   可他对亲人的态度实在过于冷漠。   徐州城破,将妻儿丢下独自逃离。   若是袁旭,恐怕做不到!   刘勉前来找他,无非求得一活。   “敢问小姐夤夜来访所为何事?”心如明镜,袁旭还是佯作不知。   两腿一屈,刘勉跪于他面前,伏身说道:“奴家粗鄙,深知公子嫌弃,不敢强求侍奉枕席。望公子念在曾有婚约,怜惜奴家性命……”   正打算上前搀扶,刘辩突然想起刘勉是个女儿家。   伸到她面前的手收了回来,袁旭说道:“小姐不必如此,快请起身。”   跪伏在地,刘勉已是泣不成声。   “小姐好生说话,若有用旭之处,直言便可。”   从他语气中听出几分相助的可能,刘勉抬起头。   她脸上挂满泪痕,袁旭取出丝绢递了过去。   接过丝绢,刘勉擦拭着眼泪,只是抽噎没再言语。   袁旭也沉默着。   他与刘勉的婚约,早在当初离开徐州之时已经解除。   只是没想到曹操竟然知道此事,并且还送了他个人情。   曹操此举虽是好心,却给袁旭出了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前去迎接刘勉令刘备心生愧意,对她动了杀念。   若要保她,又寻不到合适的理由。   沉默良久,袁旭说道:“小姐若是不弃,可至蓬莱住些时日,每天陪内人说说话儿。也可排解些烦闷。”   袁旭说出“内人”俩字,刘勉芳心陡然一凉。   命悬一线,得知袁旭已经娶亲,她虽有些失落,却也无暇多想。   心凉的感觉一闪而过,更多的则是庆幸和欣喜。   袁旭果然如张飞所说,只因曾有婚约,便不会对她袖手旁观。   “多谢公子成全。”她欠身一礼说道:“不敢叨扰公子安歇,奴家先行告退!”   目送刘勉离去,袁旭却已睡意全无。   徐州城内的曹操,此时正忙着分派众人接管徐州。   已是入夜,城内到处火光重重。   曹军将士打着火把,四处搜寻遗漏的徐州军。   站在城头,望着像星空般密布的火光,曹操说道:“夺取北海、齐地,击破徐州,某已无东顾之忧。今日送袁显歆个人情,不知来日于沙场相逢,他将是何等情状!”   “曹公送人情给袁显歆,只怕他难以消受。”郭嘉面带浅笑应了一声。   “奉孝何意?”曹操问道。   “袁显歆与刘勉虽有婚约,却是不肯迎娶。”郭嘉说道:“刘备受他搭救,见了刘勉想到如此佳婿竟错肩而过,他怎会不心生烦闷?以刘备脾性,说不得会拔剑相向诛杀亲女,袁显歆又将如何应对?”   盯着郭嘉看了好一会,曹操哈哈一笑说道:“难怪奉孝未出言阻止,竟是看出将给袁显歆带去困扰。”   郭嘉笑而不语。   曹操说道:“某本欲送个人情,不想却有意外之得。且看袁显歆如何应对。”   “只是稍有困扰。”郭嘉说道:“以袁显歆之能,当可立解。”   摇了摇头,曹操说道:“奉孝显见并不了解袁显歆。”   郭嘉没有插嘴。   “袁显歆虽对甄宓一心一意,儿女情长却有些寡断。”曹操说道:“征伐沙场、家族争斗或许伤他不着。后宅墙闱他却难以处置。”   “曹公莫非早已看出?”   “不!”曹操说道:“若非奉孝提点,某险些疏忽。只是陡然想起罢了!”   曹操之言,郭嘉很是赞同。   最先发现袁旭与众不同的是他。   他当然对袁旭有着很深的了解。   曹操将刘勉送还袁旭,他不仅未从中拦阻,反倒一力促成,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以刘备对亲情的淡漠和袁旭在面对儿女情长优柔寡断的个性,将刘勉送到他们身旁,必将惹出些事来。 第244章 周郎小乔   青州与徐州交界。   袁谭率军屯扎于此已有数日。   天空布满阴霾,站在军营中,袁谭并没感觉到十分寒冷。   “要下雪了!”辛毗来到他身后。   望了望天空,袁谭说道:“是啊,又是一年过去了!”   “还没有五公子的音讯?”辛毗问道。   袁谭摇了摇头。   袁旭赶往徐州已是半月有余。   徐州通往青州的道路也被曹军全面封锁。   派出的斥候须避开曹军眼线。   始终没有消息传回也是情理之中。   风儿比先前凉了些,袁谭感到脸上落了一片冰冷。   伸出手掌,几瓣雪花落在他的掌心。   “下雪了……”袁谭说道:“显歆再不回返,道路也将难行。”   “长公子是在担心五公子?”辛毗问道。   袁谭没有应声。   河北袁家兄弟八人。   除袁买尚在襁褓,其他人多是依附袁尚,唯有袁旭与他亲近。   他又怎会不担心这个兄弟?   一骑快马冒着风雪从远处奔来。   “启禀长公子!”进了军营,骑士跳下马背,飞快的跑到袁谭身前:“五公子接了刘备,即将进入青州。”   “显歆如何?”袁谭连忙问道:“可与曹军厮杀?”   “并未厮杀!”骑士应道。   屏退骑士,袁谭松了口气。   袁旭只带两千兵马进入徐州,他最担心的就是一旦与曹军展开厮杀,难以全身而退。   若非如此,他也不至于亲自率军前来接应。   袁旭带领队伍,也已到了徐州与青州交界。   风越来越急,雪也越下越大。   顶着风雪,袁旭喊道:“加快行进,大雪一旦封路,更加难行!”   两千袁军加快了脚步。   骑马走在袁旭身后,刘勉冷的直缩脖子。   刘备看了她一眼,眉头皱了皱。   发觉刘备脸色不好,刘勉朝袁旭身后躲了躲。   看了她一眼,袁旭说道:“使君,某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公子只管直言。”   “使君进入青州,用不多久应会前往邺城。”袁旭说道:“小姐随行多有不便。”   瞪了刘勉一眼,刘备冷哼一声。   刘勉缩着脖子,看也不敢多看他一眼。   “某寻思着,可将小姐暂且送往蓬莱。”袁旭说道:“蓬莱乃是某之领地,虽属青州却在海外。曹军争夺中原无暇顾及海外小岛,小姐前往也可落个安稳。”   “公子所言甚是,只是多有劳烦。”   “无妨。”袁旭微微一笑,回头向跟在身后的孟泰说道:“汝领十数人,护送小姐前往蓬莱。”   “现在?”孟泰愕然。   “现在!”袁旭点头。   拱手接令,孟泰对刘勉说道:“小姐,请!”   感激的看了袁旭一眼,刘勉跟着孟泰离开队伍,往东行去。   目送刘勉离去的背影,张飞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她去了蓬莱,袁旭将来想要她离开怕是不易。   刘备则是面沉如水。   他很清楚袁旭因何将刘勉支走。   袁旭接了刘备回到青州,曹操也从徐州班师。   此时的江东却是一派混乱。   孙权接管江东,一些僚属认为事出蹊跷,不肯听从号令。   孙暠调集兵马打算夺取会稽,李术等人对孙权也是阳奉阴违。   镇守巴丘的周瑜得到消息,带兵返回吴郡,协同张昭稳定局势。   吕范自鄱阳赶回,协助稳固江东。   程普等江东老将,则率军征讨对孙权接管大权有质疑者。   回到吴郡周瑜接替了防务,虽未在城内大肆抓捕不服孙权的僚属,对江东僚属的言行、举动却加强了控制。   位于吴郡的周瑜府宅。   后园凉亭中坐着位二十五六岁的白袍青年。   青年面前的矮桌上摆着一张瑶琴。   十指抚弄琴弦,袅袅仙音萦绕亭间,他弹奏的曲子恢弘大气中盘旋着绵绵柔美。   青年五官精致、皮肤白皙,一袭白袍使他多了几分飘然洒脱。   亭子外的青石小路上,走来一位身穿素色纱裙的少女。   少女不过十六七岁,风儿撩动裙带,轻盈漫步中她犹如仙境素娥,举手投足都带着清幽素雅。   “周郎!”上了凉亭,少女轻声招呼白衣青年。   白衣青年正是才从巴丘返回的周瑜。   他止住抚琴,淡然一笑说道:“已是入冬,卿不在屋中烤火,来此作甚?”   盈盈一笑,少女说道:“周郎晓得入冬尚在此处抚琴,怎不知顾惜自家身子?”   坐于周瑜身旁,少女捧起他的手贴在秀美的脸颊上:“手已冰冷,周郎还是回房为妥。”   捧着周瑜手的少女,正是他的妻子小乔。   手背贴在小乔脸上,如丝般的绵绵顺滑透过手掌透进每个毛孔,令周瑜浑身通泰不胜受用。   “张子布稍候要来。”周瑜说道:“某在等他。”   “周郎回到吴郡只顾调拨兵马稳固局势,不觉着此地之事有些古怪?”用脸颊为他温着手,小乔轻声问道。   “有何古怪?”   “孙将军并非无后。”小乔说道:“因何却是弟承兄业?”   “仲谋为人稳重,继承江东再合适不过!”周瑜说道:“将军之子尚且年幼,若他承继江东莫非无人不服?”   “趁势作乱者并非忠心伯符,只是想从伯符之死分杯羹而已。”周瑜说道:“某又怎肯他们得逞?”   甜美一笑,小乔没再言语。   周瑜聪慧过人,连她都能看出的事情,他又如何看不出?   “某与伯符相交多年。”提起孙策,周瑜显得有些落寞:“伯符威猛,举世少有匹敌,不想竟丧命宵小之手。”   小乔说道:“孙将军平定江东建下不世功业,只可惜妾身家姐,如今孤儿寡母也是没个依托。”   “小乔顾惜伯符夫人,时常走动便是!”   夫妻二人正说着话,一个侍女匆匆来到亭外:“将军,张军师求见。”   继承江东,孙权自封车骑将军,张昭拜为军师。   得知他来求见,周瑜吩咐道:“快请!”   “周郎既有要务,妾身告退!”小乔起身,向周瑜欠身一礼。   拱手回礼,周瑜目送小乔离去。   小乔身影消失在路口,侍女领着张昭向亭子走来。 第245章 此非私仇   江东孙策亡故,周瑜协同张昭平稳局势。   回到许都的曹操也在为即将来临的曹袁之争积极备战。   曹宅后园。   窗外飘着鹅毛大雪,屋内点着一只铜炉。   架在铜炉上的陶罐冒着热气。   曹操与郭嘉、荀彧等人环坐炉前。   卫士提起陶罐,为几人斟上茶水。   曹操烤着火说道:“下雪了,好冷的天啊!”   “又是一年了!”荀彧说道:“待到开春,袁绍不定便要发兵南下!”   “到了冬季,大雪封路。”曹操说道:“袁绍大军不会南下,某也难以北进。倒是难得太平。”   “曹公正可借机休养生息,以备来年春战!”荀攸说道:“最为要紧之事还是广募人才、征召兵马。”   “提起人才,某倒想起关羽、夏侯博。”曹操说道:“回归许都,某并未为难,时常摆设酒宴款待,彼却不为所动。你等可有法子,将此二人召至某之麾下?”   “关羽、夏侯博乃是忠勇之士。”贾诩说道:“若要招揽,须用非常之法。”   “文和可有良策?”曹操问道。   “假意告知刘备亡故。”贾诩说道:“若无刘备,彼不投效曹公,又去投谁?”   “关云长与刘玄德乃有八拜之交,若要招揽须用个法子,使之做出有悖情义之事!”贾诩接着说道。   “如何做法?”曹操问道。   “刘备妻女乃在曹公之手,某观甘糜二夫人颇有几分姿色。”贾诩说道:“可设宴款待关羽,暗中将刘备妻妾送至他房中。关羽虽是忠义,酩酊之后又怎会认得嫂嫂?”   曹操一愣。   如此恶毒之策,他是真没想过。   关羽若做出与嫂成奸之事,他必无颜去见刘备!   贾诩提的法子,倒是值得一试!   “请关云长、夏侯博今晚赴宴!”曹操向卫士吩咐。   卫士应声离去。   郭嘉等人只是喝茶,并不言语。   天色渐晚,雪也落的越发急了。   狂风卷着鹅毛大雪,直往人的衣领里钻。   关羽、夏侯博冒雪来到曹宅,进门之前,俩人相互看了一眼。   自打来到许都,曹操时常摆宴款待。   虽是从未直言招揽之事,二人却明白他究竟做着怎样的盘算。   追随刘备多年,他们又怎会轻易背弃?   设宴之处乃在前厅。   到了门外,二人驻足而立,卫士向曹操通禀。   屋内早已坐满了曹操僚属。   谋士尚且不论,曹操时常设宴款待二人,早令武将心生不满。   得知二人来到,武将并无人起身,只有郭嘉等人与曹操一同站起。   “请云长、广文入内说话!”曹操向卫士吩咐。   关羽、夏侯博进入厅内,立于临门处向曹操行了一礼。   “都是自家人,云长、广文无须拘谨!”曹操说道:“看座!”   谢了曹操,关羽、夏侯博在厅内下首坐了。   酒宴伊始,先是美姬献舞,尔后是素娘抚琴。   歌舞升平中杯觥交错,任谁也看不出众人正置身于纷繁乱世。   酒过三巡,座内一人带着几分醉意起身说道:“曹公屡屡置办酒宴款待云长、广文,我等均为陪客。某敬酒之前有话想问二位,不知当说不当说。”   起身说话之人身形高壮、肤色黝黑,好似一头熊罴立于厅内。   此人名唤许褚,乃是曹操近身护卫。   由于武艺超群又整日伴着曹操,许褚在诸将之中地位也是不低。   “许将军但请直言!”关羽并未说话,夏侯博开了口。   向曹操拱手一礼,许褚才说道:“二位兵败小沛,曹公并无半分为难,反倒以礼相待。回到许都也是有些时日,敢问二位可有想过投效曹公?”   许褚之言,正是曹操想问却不便问出口的。   他并未出言阻止,只是看着关羽、夏侯博。   关羽本就生着张肤色有如重枣的脸,从他神色中,看不出什么异状。   倒是夏侯博露出几分尴尬。   身为败军之将,直言不欲投效,无疑是拂了曹操脸面。   发自内心,他与关羽都想着早些回到刘备身旁,当然不可能效忠曹操。   二人无言,曹操已知心意,淡然一笑说道:“仲康莫要胡言,酒宴之上只叙情义不提此事!”   没有得到答案,许褚心中不爽。   可曹操已经发话,他也不便多说,只得怏怏的坐了。   端起酒樽,曹操对关羽、夏侯博:“仲康为人敦厚,说话不免直爽,云长、广文莫怪!”   曹操亲自敬酒赔罪,关羽、夏侯博连忙端起酒樽口称无妨。   放下酒樽,曹操叹息一声。   闻得他叹息,厅内众人目光都转到了他的脸上。   “我等离开徐州,元让一路断后!”曹操说道:“今日元让回到许都,某得知一事,心中甚是不快!”   “何事惹得曹公不快?”贾诩说道:“我等均为曹公僚属,曹公若肯说出,我等方可分忧!”   关羽、夏侯博看着曹操并未说话。   二人觉着曹操这声叹息,好似在针对他们。   “元让!”曹操招呼了一声坐于厅内的夏侯惇。   夏侯惇起身,向曹操拱手行礼说道:“徐州城破之时,张益德护着刘玄德冲出北门。末将一路追赶,将二人斩杀于城北三十里!”   关羽、夏侯博顿时愕然。   来到许都,他们始终未得到与刘备有关的消息。   愕然看着夏侯惇,夏侯博问道:“将军所言非虚?”   “某若虚言,岂非冒领战功?”夏侯惇一瞪眼。   夏侯博只觉着眼前一黑,险些昏厥!   “你这厮……”关羽愤然起身,怒目瞪着夏侯惇。   夏侯惇反瞪着他,喝问道:“汝欲作甚?”   厅内众人纷纷看向关羽,将军们已是面露不快。   环顾众人,关羽深知若是与夏侯惇拼命,必将遭到围攻,冷哼一声重新落座。   “沙场之上难免死伤!”曹操叹道:“刘玄德与某也是故交,而今阴阳相隔,教人唏嘘!”   “人死不可复生!”看向关羽,曹操说道:“云长节哀!”   关羽等着夏侯惇,眸中犹如要喷出火来。   “元让杀了玄德,当向云长谢罪!”曹操说道:“此非私仇,望云长可杯酒释前怨!” 第246章 忠义之士   得知刘备已死,关羽、夏侯博心情极其沉郁。   酒宴间,二人多饮了几盏。   不说关羽,只说夏侯博。   有了七八分醉意,他在曹军兵士搀扶下,摇摇晃晃回到住处。   进了房间,他将兵士支出,独自坐在桌后。   刘备为平原令时他便追随,到如今已有多年。   想到昔日种种,夏侯博心中一阵苦楚。   酒宴中,他强忍悲楚一味饮酒。   独自于屋内安坐,他再没能克制情绪,双手掩面放声痛哭。   守在屋外的曹军兵士听到他在屋内嚎啕,并没过问。   夏侯博嚎啕了足有小半个时辰,终于安静下来。   门外两名曹军支楞耳朵听了片刻,没见动静,一人小声说道:“应是哭的累了。”   另一人说道:“失了主公,哭上一哭便自好了!”   两个曹军并未进屋查看。   此时的屋内,房梁上悬着一匹白绫,夏侯博吊挂其上,两条腿还在颤抖踢腾……   回到住处的关羽,进了宅院就觉着气氛不对。   宅子里多了几个他不认得的侍女。   见关羽回返,侍女纷纷向他行礼。   打量着陌生的侍女,关羽推门进入屋内。   房间里点着油灯,光影朦胧,两个女子相向而坐。   门才打开,其中一个女子问道:“何人?”   关羽吃了一惊。   定睛看去,坐在屋里的竟是甘夫人和糜夫人。   关羽赶忙行礼:“弟不知二位嫂夫人在此,莽撞入内,望嫂嫂莫怪!”   甘夫人问道:“敢问二叔,此间可是叔叔住处?”   “嫂夫人住了,便是嫂嫂住处!”   两位夫人都没吭声。   “不敢耽搁嫂嫂安歇,羽告退!”躬身行礼,关羽退了出去。   看他从外将房门关上,甘夫人轻叹道:“曹操欲借叔叔酒醉,要我等做出背弃使君之事,幸而叔叔忠义,你我二人方可保全名节。”   糜夫人面带凄楚:“不知使君此时安在。”   在门外听到两位夫人提起刘备,关羽缓缓闭上眼睛,心中憋闷的难受。   夏侯惇杀了刘备,眼见仇人就在身旁,他却无力击杀。   刘备战死徐州,关羽有心追随而去,见了甘糜二位夫人才又改了主意。   嫂嫂身在许都,命运掌握在曹操手中。   将她们送至卧房,曹操显然别有用心。   他活着尚且如此,若是死了,两位夫人前景堪忧。   安顿了嫂嫂,再追随兄长而去,也是来得及!   心中悲楚,关羽酒劲也消了不少。   “收拾房间,某要安歇!”他向侍女吩咐。   “回将军话,除此间之外,别无房间。”一个侍女应道。   关羽眉头一拧。   小院中空房不少,侍女竟是不肯收拾,可见也是得了曹操指派。   冷哼一声,他走向一间空房,推进进入屋内。   房间里什么也没有。   进了屋,关羽往冰冷的地面上一躺,没过多会就扯起了鼾声。   曹操整晚睡的倒是香甜。   假传刘备已死,关羽和夏侯博成了无主之将。   向他投诚不过时日而已。   整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曹操便差人打探关羽和夏侯博的消息。   不过一盏茶的光景,打探消息的卫士折回。   见了曹操,卫士半跪于地惊慌失措地说道:“启禀曹公,夏侯博昨夜悬梁自尽!”   曹操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关云长如何?”   “关羽回到住处,见过二位夫人,无处安歇,于空房地面上睡了整夜。”   曹操愕然。   夏侯博之死固然出乎他的意料。   关羽竟能在酒醉的情况下,还不忘兄弟情义,宁肯睡在冰冷的地上,也绝不行半点不义之举!   满心感慨,曹操向卫士吩咐道:“厚葬夏侯博,莫再为难关云长。送些丝帛锦缎于甘糜二位夫人压惊!”   卫士应声退出。   曹操走到窗口。   望着白雪皑皑的后园,他唏嘘不已。   刘备身边,竟有如此忠义之士!   与此同时,青州。   风雪交加,袁旭带着队伍一路往北。   正行进间,早先派出的斥候顶着暴雪奔了过来。   到了袁旭近前,斥候驻马而立:“长公子于此驻军多日,只等公子回返!”   “长兄距此尚有多少路程?”袁旭问道。   “二十里不到!”   袁旭回头喊道:“加快行进!”   风雪交加,将士们每走一步都极其艰难。   袁旭命令下达,两千袁军顶着大雪,加快了步伐。   “这场雪不知落到何时才是个尽头。”与袁旭并骑而行,刘备说道:“恰逢返回之时落雪,行路多了几分艰难。思及此处,某心难安!”   “深冬已至,落雪也是寻常!”袁旭回道:“这场雪倒是帮了我等。”   刘备不解的看着袁旭。   袁旭说道:“程昱等人占据北海、齐地,得知使君来到青州,难保不会发兵拦阻。此时落雪,恰是使君吉人天相,使敌难以发兵。”   “如此一说,确是有几分道理!”刘备说道:“牵累公子冒雪赶路,恰是某心中不安之处!”   “使君无须介意!”袁旭应道。   正行进着,他发现前方出现十多条黑影。   黑影顶着风雪,以极快的速度向他们这边靠近。   距离越来越近,虽是风雪交加,袁旭还是看清策马走在最前的正是袁谭。   抖了抖缰绳,袁旭催马迎了上去。   刘备与张飞见状,也跟着迎出。   “显歆!”见袁旭迎了上来,袁谭老远喊道。   “长兄!”加快行进,到了袁谭近前,袁旭拱手说道:“有劳长兄亲至,弟不胜惶恐!”   “你我兄弟,说这些外话!”打断袁旭,袁谭问道:“可有迎到刘使君?”   看向正奔来的刘备和张飞,袁旭说道:“这两位便是刘使君与张益德将军!”   袁谭向二人拱手一礼:“早闻使君将至青州,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有劳长公子亲来相迎,备感怀莫名!”刘备连忙回礼。   张飞也跟着拱了拱手。   “此地非说话之处,回到营地我等再好生叙谈。”袁谭说道。   袁旭向太史恭吩咐:“传令下去,加快行进!”   太史恭应了,扯起嗓门喊道:“公子有令,加快行进!” 第247章 心存疑虑的太史慈   江东吴郡。   营房内坐着几位江东将军。   每位将军都是体格魁梧,上首者与太史恭有几分相像。   他脸上没有伤疤,也比太史恭年轻几岁。   此人正是太史慈。   当年孙策招募太史慈,俩人曾厮杀到铠甲尽碎。   太史慈与孙策可以说是亦主亦友!   孙策薨殁,太史慈赶回吴郡。   他不仅是为送殡,还有着保护孙策后人的想法。   大乔只是一介女流,孙昭尚且年幼。   若无外力相助,母子二人能否生存下去都是未知。   太史慈环顾众人:“都哑了?”   屋内众人都是他麾下将领。   其中一人答道:“将军猜疑,我等也曾有过。只是……”   “只是什么?”   “周将军回到吴郡,已是接管城防……”   “那又怎样?我等又非叛乱,莫非还要起兵前去不成?”太史慈一瞪眼:“向来传承多是父子,以兄传弟,某甚觉蹊跷!既是心存疑虑,当然要问个明白!”   “将军有何计较?”   “起兵前往便是作乱!”太史慈说道:“我等今晚便去孙仲谋处,问明白将军薨殁之前,究竟交代了什么!”   “我等愿追随将军!”众人纷纷应道。   “追随子义作甚?”房门被人推开,一个人出现在门外。   看见此人,太史慈一愣。   推开房门的正是周瑜。   瞟了一眼屋内众人,周瑜吩咐道:“某与子义有话要说,你等退下!”   众人并未起身,全都看向太史慈。   太史慈冷着脸摆了下手。   将军们这才离席而起,纷纷走向门口。   目送众人离去,周瑜进入屋内。   “子义打算如何?”在太史慈对面坐了,周瑜问道。   “某要如何,公瑾莫非不知?”   回到吴郡,周瑜所作所为令太史慈心生不爽,语气也很是不好。   孙权继承江东,其中有着太多离奇。   周瑜不仅没有半点质疑,反倒一力平息,甚至还调拨军力,防范对此异议颇深的僚属。   “公瑾可还记得与伯符征战沙场?”周瑜没有做声,太史慈冷声问道。   “怎会忘记!若非伯符,你我也无缘相识。”   “某不信公瑾不觉此事蹊跷!既是未忘伯符情义,因何不见质疑?”   “有何蹊跷?”   “兄位弟承,伯符并非无有子嗣。”   “那又怎样?”   “你……”   太史慈脸色铁青,冷声问道:“公瑾此来,究竟何意?”   “劝子义莫要一意孤行。”   “若某执意质问……”   “只得兵戎相见!”   “公瑾是要逼某起兵?”太史慈语气已是极其森冷。   “并非逼子义起兵,只为江东稳固而已。”周瑜说道:“伯符因何南征北战平定江东?”   太史慈没有吭声,脸色却很是难看。   “伯符一死,怀有异心者便会趁势而起。一旦事态失控,孙家不复存在。子义莫非以为,此等情状伯符想见?”   太史慈的表情由愤怒转为惊愕。   他觉着孙权继承江东多有蹊跷,还真没想到如此深的地步。   “子义既有疑虑,不如暂且回避。”周瑜说道。   “身在吴郡,某将如何置身事外?”   “子义多久未有省亲?”   “少说也有两年……”   “若子义有心省亲,某这便呈报吴侯,请他允准!”   太史慈还在迟疑,周瑜已是起身离去。   目送他走出营房,太史慈面带困惑,竟也不知应如何抉择!   青州!   大雪下了三天,放眼望去一片苍茫。   袁谭派出信使前往邺城,向袁绍呈禀此事。   他则陪着袁旭、刘备进入平原。   雪已经停了,大地却是银装素裹。   平原城内,袁旭住处后院。   望着湛蓝的天空,袁旭深深吸了口冰冷的空气。   徐州城破。   即将展开的曹袁之争,袁家又少了分助力。   “公子!”袁旭身后传来太史恭的声音。   “严冬来了,春天还远吗?”袁旭悠悠念道。   “公子时常说些意味深长之言,某听着也是似懂非懂。”太史恭咧嘴一笑:“园中清冷,公子还是回房烤火妥当。”   “太暖了容易倦乏。”袁旭说道:“有些事情,在雪地中想,要比在火炉旁更通透些。”   太史恭没有吭声。   他不知道袁旭在想什么,他能做的,只是任务分派下来,依照计策行事。   “快过年了,子孝以往到了新春,都是如何?”   “乡野人家,没那许多讲究。”太史恭说道:“祭祭祖,官府到时会燃些爆竹,我等前去看上一看,便是过了。”   “今年某或许会在邺城。”袁旭说道:“子孝老母身在蓬莱,不必陪同。”   “公子要去邺城?”   “不!在那之前,我等先回蓬莱。”袁旭说道:“过了新春,夜刺也是须有动静了!”   太史恭一愣。   离开蓬莱之时,袁旭还是不许天海营与夜刺有任何动作。   此时却说出夜刺须有动静!   “公子打算何时动身?”   “再过几日,路途易行再说!”   太史恭没再多问。   遍野积雪,此时赶路连个宿营的地方也是难寻。   半道说不准还会遇见曹军,确实并非绝佳上路之时!   整个青州银装素裹,蓬莱岛也被白雪覆盖。   天气寒冷,海岸边的礁石上,都结着薄薄的冰层。   甄宓站在海边,素白的小袄将她包裹的严严实实。   雪白的银狐毛领托着她倾国倾城的脸庞,令她更多了几分别样的妩媚。   聆听海涛,甄宓一脸恬静。   念儿立于甄宓,冷飕飕的海风吹着,冻的她直缩脖子。   “小姐早些回去吧。”念儿说道:“海边怪冷的慌,若是着了风寒,公子回来定是要说奴婢!”   “小丫头胡说!”甄宓甜甜一笑:“你又非我的侍女,即便着了风寒,公子怎会怨你?”   “公子与小姐有着婚约,便是奴婢主子。”念儿说道:“伺候不周,公子怎会不加责怪?”   “你这丫头近来越发伶牙俐齿,小嘴儿也是日渐讨人嫌。”甄宓笑道:“罢了,听你的,回去!”   离开海边,甄宓向念儿问道:“刘小姐如何?”   “受了惊吓又冒风雪赶路,上了蓬莱便一病不起,此时正在房中卧着。” 第248章 狗咬主人,杀了便是   房顶铺满厚厚的白雪,檐上挂着长长的冰锥。   阳光照在冰锥上,反射出夺目的光亮。   念儿拿着一根木棍,把一条条冰锥敲落。   冰锥掉在地上,摔成四分五裂的冰渣。   敲下最后一条,念儿对甄宓说道:“小姐,冰锥都敲掉了。”   “敲它们作甚?”甄宓笑着说道:“挂在房檐上,没招没惹你的。”   念儿一本正经地说道:“冰挂在房檐上,万一掉落下来,砸到人怎办?”   被她逗的掩嘴轻笑,甄宓说道:“亏你有这心思,叫门吧。”   念儿应了一声,把木棍丢在一旁。   轻轻叩了叩门,屋里传出个女子的声音:“谁呀?”   “甄小姐前来探望,不知刘小姐身子可利索些。”念儿答道。   房门打开,一个侍女出现在门口。   向甄宓欠身一礼,侍女说道:“刘小姐吃了些草药,这两日又发了汗,已是爽利多了。”   “刘小姐可有起身?”甄宓问道。   侍女说道:“精神头不是太好,此时还在睡着。”   甄宓说道:“待她醒了,我再来探望。”   房间里,刘勉闭着眼睛却早已醒来。   听见甄宓与侍女说话,他并没有应声。   刘勉闭着眼睛却并未睡着。   侍女与甄宓说话,她已听见。   她只是不想说话,也不知该与甄宓说什么才好。   才到蓬莱之时,她曾见过甄宓。   自认为生的俏丽可人,见了甄宓,她顿觉自惭形秽。   世间竟有如此美的人儿!   甄宓温婉秀丽,无论容颜还是体态,甚或声音,身为女子的刘勉都挑剔不出半分毛病。   见到她的那一刹,刘勉突然萌生出个念头。   甄宓生来就是招惹其他女人妒忌的!   妒忌她的美貌,妒忌她的温婉,甚至妒忌她甜美的声音……   刘勉好似明白了什么。   难怪袁旭对甄宓情比石坚。   如此美艳的人儿,几乎挑不出半点瑕疵。   有了她,哪个男人还会顾盼左右,贪恋路边花儿?   刘勉不想与甄宓相见。   不仅妒忌她太过完美,还有种说不上来的思绪在其中作祟。   青州落了大雪,兖州只飘了几片雪花。   阴霾过去,明媚的阳光普照着邺城。   临近新年,袁绍虽对袁熙不满,却也许他返回邺城。   得了准许,袁熙没做半点耽搁,匆匆自幽州返回。   回到邺城,见过袁绍,他立刻来到袁尚屋中。   袁尚也正在等他。   兄弟二人对坐于屋内。   风尘仆仆的赶路,袁熙脸上带着几分倦意。   “才回邺城,二兄便来寻某,必有要事相商。”袁尚说道:“只不知所为何事?”   “眼见大战将至,显甫好生悠哉。”袁熙说道:“某特意来此,乃是与汝商议,如何立场战功,也要父亲青眼相待。”   “立下战功?”袁尚淡淡一笑:“曹操进军青州,攻伐徐州刘备,兖州、冀州等地并无战事,你我如何立功?”   “领军进入青州……”   “父亲若是有心在青州大动干戈,早已下令出兵。”打断袁熙,袁尚说道:“青州乃长兄治处,你我前去驰援,二兄果真以为妥当?”   “显甫何意?”   “邺城已非昔日邺城,纷繁复杂,某也难以掌握。”   “可是显歆已谋下根基?”   “何止谋下根基。”袁尚说道:“显歆兵败济南,几乎全军覆没。二兄可知父亲如何处置?”   “某在幽州,也有听闻。”袁熙说道:“某还听闻另一件事。”   盯着袁熙,袁尚并没言语。   他知道袁熙说的另一件事是什么。   “董晴虽为小妾,某未允准,显甫怎可下手?”   “二兄前来,莫非只为兴师问罪?”   “你我兄弟虽非同母,却最为亲近。”袁熙说道:“此事已然过去,不提也罢!”   袁尚嘴角浮起一抹怪异的笑容。   当着他的面提起此事,显见袁熙还是在意。   “某回邺城路上,曾听闻长兄迎了刘备,正欲送往此处。”袁熙岔开话题问道:“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袁尚说道:“某也是昨日才得到消息。”   “如何处置?”   “刘备与显歆交好,将之留在邺城,日久必成祸患!”袁尚说道:“须想个法子,将之赶走才是!”   “在那之前,还有几人须加以整治。”袁尚接着说道。   “何人?”   “田丰、沮授、颜良、文丑等人。”   “因何?”袁熙眉头微微一蹙。   唯有沮授曾因袁尚与袁谭争斗,而顶撞过袁绍。   其他人都未参与此事。   许多日子不在邺城,袁熙不明白袁尚为何向他们下手。   “明里暗里为显歆说了不少好话。”袁尚说道:“既已示好显歆,某如何容得他们?”   袁熙并没言语。   他并不觉得对几人下手有什么好处。   然而袁尚决定做了,他也没打算加以阻拦。   “向这几人下手之前,某还有一事提醒显甫。”   “二兄请说。”   “显甫日前险些害死显庸,他却毫无恨意,依旧追随。”袁熙说道:“你不觉着古怪?”   “名为兄弟,不过是一条狗而已!”袁尚说道:“若是狗敢向主人亮出獠牙,杀了便是!”   袁尚说的淡然,袁熙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从袁尚所言,袁熙看出他对袁康已有戒备。   邺城街道,一家小酒肆的包房。   袁康坐于上首,除他之外,屋内还有四个佩剑武士。   “请你等前来并无他事。”看着四人,袁康说道:“春节将至,某给你等备了些肉食。”   “多谢公子!”四人起身道谢。   他们都是流落于市井的剑客。   剑术虽是寻常,却胆大敢拼,以往袁康办事,也多是仰赖他们。   “无甚好谢。”袁康摆了摆手:“日后跟着本公子,自不会亏待你等!”   “公子要我等作甚,我等便作甚!”其中一人说道:“即便要我等再杀袁显歆……”   瞪了说话的剑客一眼,袁康说道:“要杀何人,是某说了算!”   “是!”剑客连忙低头:“公子说的是!”   “世事繁杂,日后如何,谁有说的清?”袁康站了起来:“某尚有事,不在此处作陪,你等自便!” 第249章 平原城里有故人   袁熙回到邺城,刘备也将与袁谭一同来此。   嗅觉敏锐的袁康闻到了一些味道。   召集最得力的剑客,给他们些好处,袁康是觉着用他们的日子或许已经很近!   袁尚曾经将他当做弃子。   没有蠢到被人算计,甚至可能丢了性命还一味盲忠,袁康早已全心为袁旭办事。   自从上回离开邺城,袁旭从未派人找过他。   没有被找,并不意味着他无事可做!   早做筹谋,至少在袁旭用他的时候,不至慌手忙脚!   为袁尚办事久了,袁康深知一个道理——欲被人看重,必须把事情办的精细、利落!   袁康暗中做着准备,身在青州的袁旭还没想过要动用他的力量。   青州依旧银装素裹、白雪茫茫,一时半会袁旭还不可能返回蓬莱。   刘备曾在平原为官,对此地并不陌生。   平原官府后园凉亭摆着三张矮桌。   袁谭坐于上首,刘备、袁旭分坐两侧。   “显歆精通品茶,不知品酒如何?”搅动着身旁木桶里的酒浆,袁谭说道:“此酒来自并州,入口甘冽,某每逢出征便带上几坛。只因路途遥远运送不便,某虽好饮却也所存不多。”   提起身旁木桶中的长柄木勺轻轻搅动桶中酒浆,袁旭说道:“敢问兄长,此酒可是来自并州汾阳杏花村?”   袁谭一愣:“显歆未饮,便知酿自何处?”   “酒色清冽芬芳馥郁,若说并州,杏花村之酒当属冠绝。”   “显歆不仅精通品茶,还知品酒。”刘备说道:“世间之事可有显歆不知者。”   “无论品茶、品酒,但凡品者,均是有道。”袁旭说道:“天下虽大,美酒无非出自巴蜀汉中、扬州、豫州以及并州等地。南酒绵醇北酒芳厚,也无外乎一个道字!”   袁谭笑着说道:“显歆既说品酒有道,不如说来听听。”   袁旭摇了摇头:“既是有道,一时片刻又怎说的清。”   “只选精要来说。”袁谭说道:“无须尽数赘述。”   “长兄吩咐,弟怎敢不遵?”袁旭说道:“不说其他,只说今日。我等仨人在此饮酒,所为何事?”   “赏梅观雪,乃人生乐事。”刘备应道。   “使君所言正是!”袁旭说道:“重在梅、雪二字,而非酒!酒色不变、酒香不改。变的无非是意境,改的无非是人心!”   刘备捻着胡须若有所思。   袁谭却笑着说道:“莫说如此生涩之言,愚兄不懂得什么人心、意境。只晓得与使君、显歆观梅、赏雪,便是人生乐事!”   “观梅赏雪,心境不同景致自是不同。”袁旭说道:“青州虽失了数城,近来却安稳无事,长兄心少挂碍,自是觉着意境美妙非常!”   看向刘备,袁旭却没再说。   刘备轻叹一声,望着亭外白雪说道:“显歆所言正合某心!失了徐州,虽有贤兄弟前来搭救,某却无力再与袁家戮力破曹!白雪皑皑,某却心冷似冰!”   “徐州虽失,好在使君无恙。只须人在,何愁不会失而复得?”袁旭说道。   “某至平原得一消息。”察觉气氛不对,袁谭岔开话题:“显歆有故人在此!”   “故人?”袁旭一愣。   “某已将她请至,显歆猜猜是谁。”   袁旭满头雾水。   他从没来过平原,在此处更无故人……   正满心疑惑,一曲轻柔的乐声传进他的耳中。   乐声并非琴音,而是出自琵琶。   看着袁谭,袁旭满脸愕然。   “显歆可否记得此曲出自何人之手?”袁谭笑着问道。   “婉柔?”   袁谭点了点头:“青州战事渐止,婉柔姑娘进入平原。本欲东临大海,不想却遭遇风雪。”   “某早知显歆与姑娘有些交情,特意请来为我等歌舞,不知可否妥当?”   “长兄认为妥当,自是妥当。”袁旭应道。   婉柔行走天下,名声早已在外。   刘备当然也听说过她。   得知她在平原,又是袁旭故人,刘备赶忙说道:“既是显歆故人,何不请至亭上说话!”   “请婉柔姑娘!”袁谭向亭外卫士吩咐。   卫士应声离去。   没过多会,他带着个女子走了过来。   走向亭子的女子正是婉柔。   她怀抱琵琶,嘴角含笑,立于亭外向仨人行了一礼,美目却多瞟了袁旭一眼。   “姑娘怎会在此?”袁旭起身回礼,向婉柔问道。   “奴家曾往邺城,后又游历几处,前些日子才进了青州。”上了亭子,婉柔说道:“在中原走的久了,奴家寻思着去海边看上一看,不想却遇了暴雪,耽搁了行程。”   “倒是巧了!”袁旭说道:“若非这场风雪,某险些与姑娘失之交臂!”   婉柔莞儿一笑并未应声。   袁旭哪里知道,她来平原,正是得知他已来此。   “显歆只顾说话,却不请姑娘落座,是何道理?”袁谭插了一句,随后向卫士吩咐:“为姑娘看座!”   卫士应了,没过多会搬着一张矮桌上了亭子。   不知是无意还是袁谭早有吩咐,卫士把矮桌摆在与袁旭挨近的位置。   婉柔谢了袁谭,又招呼了刘备,这才落座。   坐下时,她还带有些许幽怨的看了袁旭一眼。   “公子比上次见时消瘦了些。”婉柔说道:“虽是俗务繁重,还望顾惜身子。”   她话中带着绵绵情意,袁谭、刘备怎会听不出来?   俩人相互看了一眼,彼此会心一笑。   并无深意的一笑,在婉柔看来却是意味深长,她的脸颊顿时通红,垂下头没再多说。   袁旭再迟钝,也不会看不懂婉柔心思。   为打破尴尬,他说道:“姑娘才艺冠绝,定有旷世歌舞要我等大开眼界!”   “公子谬赞!”提起歌舞,婉柔尴尬稍解:“奴家近日做了些曲子,比之公子当日所授,却缺了不少滋味。”   “久闻姑娘才貌双绝,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刘备说道:“显歆竟可授予姑娘曲谣,某与长公子不知是否有幸一闻?”   “诸公均为雅兴之人,若唱寻常曲子也是敷衍。”婉柔说道:“奴家吟一曲公子当日所授聊为助兴!” 第250章 大丈夫理当三妻四妾   婉柔歌舞冠绝天下。   袁谭、刘备如痴如醉,若她非是袁旭故交,二人早已出言调戏。   歌舞罢了,袁谭请婉柔一同饮宴。   有袁旭在场,她当然不会推辞。   因她在旁,袁谭等人不便商议要事,饮了会酒便各自散去。   走出凉亭,袁谭、刘备向婉柔告辞,袁旭则陪着她在后园漫步。   并肩走着,袁旭说道:“大雪封路,虽已放晴,没有十多日路途也是难行。姑娘近日如何打算?”   “且在平原住下。”婉柔说道:“待到积雪消融再上路不迟到。”   袁旭没再做声,俩人不知不觉来到后园水池。   水池上结着厚厚的冰层,透过冰层,隐约可见鱼儿在池底游弋。   “与姑娘一别恍然数月,当初才进春季,如今又是入冬。”   婉柔甜甜一笑,轻声应道:“奴家当初到了邺城,等候许久不见公子回返,只得各处游历。这几个月倒是走了不少地方。”   婉柔离开邺城,是袁旭劫夺甄宓之时。   女儿家的矜持,使她不可能说出目睹他离去的一幕。   袁旭并不知情,当然也不会有所怀疑。   “姑娘要去海边?”袁旭问道。   “嗯!”   “不知姑娘欲去何处海岸?”   “东莱沿海,据说风景奇美。”婉柔说道:“青州沿海奴家曾到过一些去处,东莱却从未去过。”   “东莱?”   婉柔点了点头。   “某与姑娘果真缘分非浅。”   袁旭话一出口,婉柔顿时红了脸。   她抿着嘴唇,把头垂了下去。   发觉说错了话,袁旭连忙补充:“姑娘莫要误解,某正欲前往东莱,不想姑娘也是如此。恰好可以结伴而行,也可多个照应!”   “所谓照应,无非是公子照应奴家!”婉柔说道:“公子事务繁多,奴家随行莫要耽搁了行程。”   “此处距东莱不远,姑娘无须介怀。”   “既是如此,奴家恭敬不如从命!”   与婉柔在后园说了会话,送她离开官府,袁旭回到住处,发现袁谭、刘备竟在等他。   “兄长、使君!”向他们拱手行礼,袁旭问道:“于此处等某,莫非尚有要事未决?”   “显歆与婉柔姑娘故人重逢,我二人怎可叨扰情致?”刘备淡淡一笑:“不知可将姑娘送回住处?”   “送出正门!”   “果真不懂女儿家心思!”袁谭说道:“显歆百般好,唯有与女子交往却如孩童一般。”   袁旭愕然。   俩人一唱一和,这是要闹哪出?   “年关将至,显歆将甄姬接到蓬莱也有数月,不知有何打算?”   “长兄可是在问某与甄宓婚事?”   “正是!”袁谭说道:“抢了甄姬,却将之留在蓬莱不理不睬,若非显歆,只怕她早已心怀不满!”   “迎娶甄姬,须父亲允准……”   “某与使君将往邺城,显歆何日前往?”袁谭问道。   “应是年前!”   “每逢年节,袁家总要燃放爆竹,再请一些市井歌姬、舞娘于宅外歌舞,与邺城百姓同乐。”袁谭说道:“届时正是提及显歆婚事绝佳时机!”   “多谢兄长提点!”袁旭谢道。   “此事显歆提及多有不便,某自将代劳!”袁谭接着又说道:“某与使君已是看出,婉柔姑娘对显歆颇有情义……”   “某与姑娘萍水相逢,相谈甚欢罢了!”   袁谭和刘备都是微微一笑。   男人和女人相谈甚欢,亏得袁旭有这样古怪的念头!   “此事不提!”袁谭岔开话头:“听闻使君之女也是上了蓬莱?”   “正是!”袁旭应道。   “显歆有何打算?”   “征伐纷繁,使君尚无安身之处。”袁旭说道:“小姐且在蓬莱,待到使君坐稳根基,某自将送回。”   “她若愿在蓬莱,便由她去吧。”刘备淡然说道。   袁旭问道:“长兄……使君……你二人究竟何意?”   “显歆!”牵起袁旭的手,袁谭说道:“有句话,某不知当说不当说。”   “长兄请讲!”   “所谓男儿丈夫建功立业,三妻四妾又有何妨?”   “长兄何出此言?”   “开枝散叶,乃人之大事。”袁谭说道:“显歆之事,某这做兄长的也做得主。新年之时,自有计较!愚兄不懂显歆与甄姬情义,只知男女之间最为紧要者乃是传衍后嗣。显歆专情愚兄不论,锦褥之下,岂可无数美相拥?”   纵然袁旭是个男人,也被袁谭说的脸皮微微一红。   “待到积雪消融,某与使君一同返回邺城。显歆之事,某自有计较。”   “长兄……”   “不必多说!”打断袁旭,袁谭说道:“此事某自做主,显歆且听愚兄一言。”   袁旭还想再说,袁谭已招呼刘备,径直出了庭院。   临行时,刘备向袁旭拱手一礼:“小女拜受公子照应,不胜感激!”   回了一礼,袁旭茫然看着俩人离去。   蓬莱岛上。   醒来的刘勉最终逃避不了与甄宓相见。   甄宓曾来探视,出于礼节,起身之后她当然要去拜访。   坐于甄宓面前,刘勉低着头,一脸的恭顺。   刘备曾为徐州牧,甄宓的父亲却只是小小县令。   论身份,当然是刘勉尊荣许多。   身在蓬莱,甄宓便不再只是甄逸的女儿,而是袁旭的发妻。   刘勉却是为回避刘备怒意来到蓬莱。   俩人身份不经意间已是有了转变。   “久闻刘使君之女娟秀可人,小姐早先登岛,我便觉着传言非虚。”甄宓说道:“刘小姐在蓬莱住的可还习惯?”   “蒙夫人照应,都还习惯!”   “习惯便好!”甄宓淡然一笑,向侍女吩咐道:“近来天寒,刘小姐穿的单薄。我前两日吩咐裁缝做的锦袄可有备妥?”   “妥了!”侍女回道:“方才已差人去取。”   甄宓点了下头,随后对刘勉说道:“岛上风急,小姐须顾惜着些,若是着了风寒可不是小事!”   刘勉欠身行礼,举止恭谨地说道:“多谢夫人。”   “小姐不必多礼!于此居住之时有甚需要,直言便可!”   “夫人可否给奴家安排些差使?”刘勉说道:“夫人整日操劳,奴家若甚事不做,心中总是不安。” 第251章 不闻不问   皑皑白雪蒙着蓬莱。   远离陆地的蓬莱岛,像被宝蓝锦缎环抱其中的璀璨珍珠。   结冰的海岸,一艘大船正装卸货物。   刘勉捧着几张蔡侯纸,正在清点货品。   “小姐已清点一遍,因何还要反复查验?”跟在她身后的侍女轻声提醒:“天气寒冷,还是早些回屋歇着。”   “若不查验明白,回屋烤火也是心中不安。”刘勉说道:“只查一遍或有疏漏,多查几次,方可对得住夫人信任。”   靠在岸边的乃是董正麾下商船。   大船上岸之前货物早有盘点,刘勉前来清点,不过是甄宓满足她想做些事情的心愿。   一心为蓬莱做些事情,刘勉却并未小觑此事。   商船靠岸,她便亲自前来查验。   清点完毕,她还不肯回去,而是又仔细复查。   安排众人卸货的董正已得到消息。   心知刘勉来此,只是甄宓随意安排,董正起初并未在意。   查验了数遍,她还没离去,董正不由心生疑惑。   迎着刘勉走了过来,他拱手一礼问道:“敢问小姐,可有不妥?”   欠身回礼,刘勉说道:“起初查验并无不妥,反复核查,却发现十多箱货物与实不符。”   货物都是董正亲自盘查,刘勉说与实不符,他连忙问道:“何处不妥?”   到了十多只箱子前,刘勉说道:“货单之上,箱内尽是镔铁。”   “正是镔铁!”董正点了点头。   刘勉微微一笑,双手按在一只箱子上,用力推了推。   箱子向前挪动几分。   止住推动,她向董正问道:“镔铁沉重,如此一箱,我一女子怎可推动?”   董正脸色陡然难看,连忙吩咐两个卸货的汉子:“将箱子打开!”   两个汉子上前,把钎子插进木箱将之撬开。   箱子上层整齐的码放着镔铁。   “将镔铁拿开!”董正吩咐。   几个汉子七手八脚的把镔铁抱开。   只抱去两三层,余在箱内的便只剩下一根根木条。   “多年行商,竟敢与某耍诈!”董正先是冷哼,随后向刘勉拱手说道:“幸而小姐心细如发,否则某竟遭人诓骗!”   欠身回了一礼,刘勉只是浅浅一笑。   她并不相信董正不知货物缺失。   多年行商,采办货物怎会粗心至此?   货物掺假的消息很快传到甄宓耳中。   甄宓只是淡淡一笑,并没做任何表示。   见她发笑,念儿问道:“查出货物缺失,夫人因何还会发笑?”   甄宓说道:“刘小姐太过认真,怕已是得罪董公。”   “得罪董公?”念儿满头雾水:“董公不是说他也遭人诓骗?”   “行商多年,怎会疏忽至此?”   “夫人是说……”   甄宓缓缓点了下头:“行商天下,董公所需打点者甚多。时常还须与人花天酒地,若无铜钱,怎可成事?”   “既要打点,理应告知夫人……”   “打点耗费难以入账,若每笔报之,董公也不必出岛。”甄宓说道:“往来货物多有缺失,我早已知晓。”   甄宓说的这些,念儿并不是太明白。   她总觉着账目还是一笔一笔核算清楚最妥当。   “出外莫要乱说。”见念儿一脸茫然,甄宓说道:“刘小姐有所察觉并非坏事,至少董公日后克扣,会有所收敛。然而此事只可你知我知,绝不可告于他人!”   “奴婢知了!”念儿应了,随后又问道:“夫人莫非不加以理会?”   “不闻不问,他们自会找我。”   查出货物有异,刘勉回到房中仔细查看她经手的货单。   越是查看,她越觉得不对。   镔铁沉重,装在大箱中,三五个壮汉也抬它不动。   区区女子便可将箱子推动,其中缺失可见一斑。   更奇怪的是,整船货物都无异常,偏偏只有十多箱镔铁出了差错……   觉着有必要告知甄宓,刘勉收起货单离开住处。   才到甄宓住处,念儿就迎了过来。   “刘小姐果真来了!”念儿欠身一礼说道:“甄小姐已是等了许久。”   “夫人等了许久?”刘勉愕然。   “正是!”念儿应了,对她说道:“请刘小姐入内说话。”   谢了念儿,刘勉进入屋内。   房间里点着火盆,才进屋内,刘勉就闻到满室淡雅的幽香。   甄宓并未焚烧香料,冬天更不可能有花草熏房。   香味竟源自甄宓!   坐在火盆旁,见刘勉入内,甄宓说道:“刘小姐请坐下说话!”   “夫人好似已料到奴家要来?”谢过甄宓,刘勉在她对面坐了。   “外面冷的慌,小姐且暖暖手。”   依言将手放在火盆上烤着,刘勉说道:“夫人可知镔铁少了?”   “缺失多少?”   “十三箱……”   “整箱?”   “倒也不是……”   “区区十三箱镔铁而已,刘小姐无须介意。”   账目不明,货物出了偏差,摆明是董正从中捣鬼。   甄宓却不闻不问,好似浑然不觉。   她的态度让刘勉很是不解。   “董公求见!”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   “请!”   董正进入屋内。   见刘勉也在,董正露出一抹尴尬。   “董公何事?”甄宓问道。   “只为镔铁缺失一事而来。”   “不过缺了十三箱而已。”甄宓说道:“采办镔铁,旱路、水路、海运长途跋涉,难免有些疏失。我正与刘小姐说着此事。”   董正没有言语。   从甄宓的话中,他听出一些滋味。   “刘小姐查验货物也是恪守本分。”甄宓说道:“董公多加协同便是!”   董正应了。   看向刘勉,甄宓说道:“董公往来货值不易,路途之中有些折损也是应当。刘小姐将来查验,若是差池不多,无须告知,只须报个损耗便可!”   来到蓬莱,虽与甄宓接触不多,刘勉却可看出她并非只有容貌。   镔铁缺失,甄宓半点没有追究的意思,反倒提醒她查验之时报些损耗。   看来这件事,她倒是做的差了……   甄宓没有追究的意思,董正松了口气,告辞离去。   已是理会她的意图,刘勉也起身告辞。   目送刘勉离去的背影,甄宓嘴角始终带着一抹恬淡的浅笑。 第252章 只因清冷所以美丽   青州落了场大雪,足足十多天雪才化尽。   落雪之时不会很冷,雪融化的日子才是最冷的时节。   地上残留着一小片一小片的白雪。   泥土被冻的梆硬。   马蹄敲在路上,发出如同鼓点般的声响。   积雪虽已融化,路上却残留着许多冰块。   带领队伍往蓬莱行进,袁旭并不敢走的太快。   骏马行走虽是稳当,速度一旦快了,说不准也要马失前蹄。   随他一同上路的人数并不多。   除了太史恭之外,只有十多名卫士。   队伍中还跟着一辆马车,赶车的正是婉柔随身仆从恭叔。   眼看太阳将要落山,距下一座城池又有许多路程,袁旭向众人吩咐道:“再往前一些,找处背风所在扎营。”   天色越来越暗,众人稍稍加快了行进,依旧没敢催马飞驰。   半只夕阳已落到地平线以下。   天际铺满橘色的残霞。   冬日的霞光比夏秋之际淡薄了许多,景色依旧是美不胜收。   走没多远,前方出现一座并不很高的土丘。   目视土丘东南应可避风,袁旭喊道:“到达土丘扎营!”   得知将要扎营,又冷又累的众人精神顿时大振。   到了土丘东南角,袁旭果然感觉风力要比别处小些,寒意好似也不那么浓重。   翻身下马,他安排众人搭建营帐、生火造饭。   若在夏天,晚上不吃还没什么要紧。   冬天不吃晚饭,又在野外宿营,到了早上即便不被冻僵,也是不太舒服!   他正安排众人其事,婉柔下了马车。   走到袁旭近前,婉柔欠身说道:“一路行进很是缓慢,公子无须照应马车,奴家路途走的多了,早已习惯颠簸。”   “并非照应马车,而是照应马匹!”袁旭微微一笑:“路面太滑,马匹若是走的快了,难保不会失蹄。若是泥土未冻,摔下马背顶多只是挫手崴脚。冻土坚硬如铁,掉落其上即便不被摔死,也是会身受重伤。”   “公子顾念的是!”婉柔甜甜一笑,随后问道:“奴家前往东莱只为看海,不知公子前去,又有何事?”   袁旭从未向婉柔提及蓬莱。   她开口询问,袁旭才说道:“某至东莱,只为出海。”   “出海?”婉柔愕然。   点了下头,袁旭没再做声。   带婉柔上蓬莱,他想都不曾想过。   俩人萍水相逢,在他看来交情也是淡薄如水。   路途相遇,结伴而行倒是无妨。   将她带上岛去,即便没有什么,难保蓬莱众人不会乱想。   与其让人猜测,不如撇个干脆!   袁旭不肯说,婉柔也不再问。   望向夕阳,她幽幽说道:“冬天的落日,奴家总觉着更美些。”   “只因清冷,所以美丽!”袁旭说道:“残阳如火,冬日似冰。相互矛盾又彼此依存,方是冬日残阳美艳所在。”   “公子说话,总会出人意表。虽是清冷,奴家却盼着这一路可多走些时日。”   “路途不远,走不多久。程昱占据青州数城,沿途多有曹军探马,我等在路上耽搁太久,若是遇见曹军反为不美。”   婉柔并未言语。   嘴角虽是带着浅笑,她心中却很不是滋味。   袁旭也太不解风情。   女儿家希望路途遥远,他只须随口应了权做应付,或者干脆默不作声也好。   偏偏他却说出不会走太久!   如此一来,反倒显得是婉柔巴望着与他同行。   天气寒冷路途难行,偏偏有一人不惧行路之难,自从进入青州一直是踏雪赶路。   他正是从江东返回的太史慈。   孙权继承江东,太史慈始终心怀疑惑。   打算前去质问,却遭周瑜拦阻。   留在吴郡心中不快,若去质问孙权,又恐动荡江东,太史慈决定遵照周瑜之言,返回青州省亲。   只带两名随从,连日轻装赶路,到了积雪融尽之时,他已进入东莱。   太史慈家居黄县,虽未靠海倒也相距不远。   地处近海,居住于黄县的百姓,大多以捕捞海产为生。   海产若可运到内地,物稀则贵,定将卖上个好价钱。   然而路途遥远运送困难,即便是冬天,生猛也根本无法输送内陆。   沿海居住之人对海产需求不多,圈在小县无法与外界通商,使得此处成为东莱最贫困的所在。   太史慈在江东为将,曾请老母与兄长一同南下。   偏偏老母恋乡情重不肯前往,此事也只得作罢。   对家乡始终保有贫穷的印象,太史慈进了黄县,却因眼前所见吃了一惊。   县城内往来尽是商贾,海产依旧萧条,倒是多了许多外来货品。   董正奉命开辟商道,将黄县作为通商之地,许多外来商贾认为有利可图,纷纷汇聚于此。   海产虽是卖不出去,馆舍、酒肆生意则是爆棚。   历经数月,黄县虽未脱胎换骨,与以往也是大有不同!   “子义!”正沿街道走着,太史慈听到一声招呼。   循声望去,他看见一个大约三十六七岁的汉子正迎面过来。   “二哥”拱了拱手,太史慈招呼道。   离家数年,乡中之人他还是认得。   此人与他同宗且年长两岁,又住在一个村子。   二哥回礼问道:“子义何往?”   “回乡省亲。”   “汝家已不在村中,回去也是无人。”   太史慈眉头一拧:“某家怎了?”   家中无人,他想当然的认为老母与兄长受了歹人欺凌。   “子义莫慌,汝家中虽是无人,我却知晓他们身在何处。”   得知老母、兄长无恙,太史慈松了口气:“敢问二哥,某家中之人何在?”   “子孝数月前将婶娘接上蓬莱,说是投了袁家五公子。”二哥说道:“五公子也是了得,进入蓬莱不久,此处便有了如此光景!”   太史慈已发现黄县同往日不同。   商贾云集,自会百业俱兴!   然而他关心的并非这些。   尚未见到老母与兄长,虽知他们去了蓬莱,太史慈又怎会不担心?   谢了二哥一声,他向两名随行卫士吩咐道:“随某前往蓬莱!”   说话的当口,他已策马向东,两名卫士紧随其后,往蓬莱方向奔去。 第253章 赵云怒战太史慈   东莱海岸。   港口停着几艘巨型海船。   许多汉子正将一只只麻包、木箱搬到船上。   心知海船将要出海,太史慈策马上前。   “此船前往何处?”到了船前,他向一个正吆喝着让汉子们加快动作的人问道。   那人回头看了一眼。   见他衣着华贵,那人拱手说道:“阁下可是要出海?”   “是要出海。”太史慈说道:“某欲往蓬莱!”   “阁下去蓬莱作甚?”   “前去省亲。”   打量着太史慈,那人说道:“此船乃是运送石料前往南方,并不经过蓬莱。”   东莱盛产石料,且石质滑润,常有外来工匠采买,雕刻成各色奇巧之物。   董正才到蓬莱,就发现东莱一带有着许多可货卖别处的物产。   石料输送,也是他历经许多时日在南方开辟出的商路。   当然,也有许多南方物产运送至青州。   建造蓬莱所需耗费,正是从各地物产调拨中所得。   东莱沿岸装载货物的海船或是直属董正,或是与他有些关联。   太史慈要往蓬莱,回话之人当然会多几分警觉。   得知此船不去蓬莱,太史慈问道:“敢问可有海船前往?”   “有!”那人应道:“只怕不太好上!”   太史慈淡然一笑:“只要有船,某便上得!”   那人指向不远处一艘小些的船:“那艘便是前往蓬莱!”   谢了一声,太史慈掉转坐骑,往他所指的海船奔去。   到了船前,太史慈看见船头站着一位银甲白袍的将军。   将军面白唇红大概二十四五岁,衣袂在撩过船头的海风中飘舞,更显飘逸俊朗。   驻马而立,太史慈喊道:“身穿白袍的,这船可是前往蓬莱?”   伫立船头的正是赵云。   太史慈向他问话,赵云并未理会。   见他不理不睬,太史慈有些恼了:“你这厮,问你话怎的理也不理?”   “某与汝并不相熟,因何要理?”赵云冷淡回应。   太史慈何尝被人如此轻视,他顿时满心怒意:“好个伶牙俐齿!某便打到你理!”   按着马鞍用力一撑,他凌空跃起蹿向大船。   于海中乘风破浪的船只,半壁十分湿滑。   靠近船头,悬着一条用来松放踏板的麻绳。   太史慈一把抓住麻绳,像猿猴般蹿向船头。   跳上甲板,他并不多说,双拳一握冲向赵云。   除了赵云,甲板上还有十多条汉子。   太史慈不请自来,汉子们正要上前,赵云止住他们。   眼见太史慈冲到近前,赵云右拳猛然捣出,先一步打向他的面门。   左手一拨挡开来拳,太史慈右拳自下而上勾出。   撤步闪开,赵云屈臂成肘,砸向太史慈脸颊。   距离过近,太史慈闪避不及被狠狠撞了一下。   船上汉子立时爆出叫好声。   太史慈暴喝一声,再度冲上。   俩人拳来交往,在甲板上战成一团。   有人打架,很快引来看热闹的。   船头前聚集起许多人,离的近的踮脚望着船上打斗,离的远的则踮起脚把脖子伸的老长,生怕遗漏了打斗双方的半个动作。   在甲板上战了一百多合,俩人平分秋色谁也讨不到好去。   胜不得赵云,太史慈突然返身蹿向船舷。   凌空跃起,双脚朝栏杆上一蹬,借着反弹的力道他再度扑向赵云。   力道刚猛,若是挨上一下,即便赵云也吃受不住。   借力前冲,力量强了许多却也有个弊端。   冲出的势头太猛,招式一旦成型很难收回。   眼看太史慈的拳头就要擂中心窝,赵云不慌不忙,迅如闪电的抬脚往上一踹,竟将太史慈踹的凌空翻转两圈。   没等太史慈落地,他又纵身跃起,先是左脚往他小腹上一勾,随后右脚猛的蹬上他的胸口。   被踹的翻转几圈,太史慈越过船头摔出大船。   围观的人们一阵惊呼。   眼看将要掉出大船,翻滚中的太史慈手臂一勾,单手扒住船舷。   像只风铃挂在船舷外,他正打算双手扒住栏杆,一只手递向了他。   抬头看去,出现在他眼前的竟是赵云水波不惊的俊脸。   迟疑了一下,太史慈还是把手递给了赵云。   赵云用力一扯,将他拽上船头。   “阁下好身手!”拱手一礼,太史慈说道:“某服了!”   “你我战了百余合不分胜负,阁下身手也是不差!”赵云回礼问道:“询问此船可去蓬莱,不知尊驾所为何事?”   “某自江东回乡省亲。”与赵云打了一场,太史慈反倒没了戒心,据实说道:“路遇同乡之人,得知老母与兄长去了蓬莱,因此才前来询问。”   “敢问阁下兄长高姓大名?”赵云问道。   “某乃东莱太史慈,兄长太史子孝……”   “某当何人身手如此了得!”赵云露出笑意:“子孝与某乃是同袍。此时他非在蓬莱,令慈却在岛上。”   “兄长何往?”得知太史恭不在蓬莱,太史慈赶忙问道:“老母何人照应?”   “子孝前些日子随公子前往青州,令慈留在蓬莱也是有人照料!”赵云说道:“不瞒尊驾,某家老母也在蓬莱!”   得知有人照料老母,太史慈放了心。   “敢问公子何时返回蓬莱。”太史慈迟疑了一下问道。   “不知!”赵云说道:“公子离去已有多日,尚未听闻何时回返。”   太史慈流露出一丝失落。   “尊驾等候公子作甚?”赵云问道。   “听闻蓬莱乃属袁家五公子。”太史慈说道:“若是别处倒也罢了,偏偏是处海外小岛。非经公子允准,怕是难以登岛。”   “尊驾顾虑极是。”赵云说道:“只是当初子孝接令慈前往蓬莱之时,公子曾经有言。若阁下回乡省亲,可直入蓬莱。”   太史慈一愣,不敢相信的看着赵云。   “不知公子近日可否回返。”赵云说道:“若尊驾见了公子,当不会再有疑虑。”   “阁下这般武艺都尚且钦服之人,某又怎敢信不过。”   “既是信得过,可与某一同回返。”赵云说道:“董公上岸采办货物,晚间当可前往蓬莱!”   “恭敬不如从命!”太史慈行礼说道。 第254章 太史慈省亲   蓬莱岛与陆地隔海相望。   虽是出生东莱,太史慈却从未登岛。   大船靠岸,他与赵云一同登岛,所见的景致令他大为吃惊。   环绕岛岸建起厚厚的城墙。   城墙上,塔楼、箭楼一应俱全。   除必须配备外,每隔一段距离还竖着一只巨大木勺。   立于城下,看不清木勺的整体框架,太史慈能见到的只是斜斜向上的勺体。   赵云亲自领着他进了蓬莱内城。   城墙内的一切,更令太史慈叹为观止。   除了与内陆往来麻烦一些,蓬莱岛竟建起了一座内城。   街道、商铺一应俱全,岛中居民过着与内陆相差无几的生活。   “某从未登临蓬莱,竟不知此处别有洞天。”太史慈赞道。   赵云说道:“某初登蓬莱之时尚未如此,公子于岛上住了些时日,才有此等光景!”   “公子果真奇人!”   赵云淡然一笑。   袁旭不在,除练兵之外,蓬莱岛事务多是甄宓做主。   太史慈登岛的消息传到甄宓耳中。   不便与他相见,甄宓吩咐侍女,置办酒宴,由祝公道等人代为款待。   在赵云的陪同下,太史慈来到母亲住处。   离的很远,他就望见老母由一名侍女陪同等在门外。   望见老夫人,他加快脚步迎了上去。   “母亲!”到了近前,太史慈两腿一屈跪了下去:“孩儿不孝,至今方回。”   远远看见太史慈,老夫人早已是泪眼连连。   伸出颤巍巍的手将他扶起,老夫人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握着太史慈的双手,老夫人将他从头到脚细细打量着:“我而清瘦了许多,在外必是吃了不少苦头!”   领军厮杀,太史慈从来都是身先士卒。   但凡是人,总有脆弱的一面。   只身前往江东,将母亲留在青州,每每提及此事,他总是如鲠在喉。   “母亲安好?”看着老夫人,太史慈问道。   “安好!安好!”老夫人说道:“自从到了蓬莱,多得公子、夫人照应,也不似往日时常发病。”   “子义初归,某不便叨扰,先行告辞!”母子二人说着话,赵云于一旁拱手说道。   “多谢子龙兄!”返身给赵云回了一礼,太史慈并未挽留。   老夫人也是欠身说道:“有劳赵将军!”   “老夫人言重了!”赵云再度拱了拱手:“告辞!”   目送他离去,母子二人携手进入宅中。   宅子是处两进的庭院,前院虽小,也栽着不少花木。   深冬时节花木多已枯萎,却还有几丛常绿树木在寒风中抖擞着盎然绿意。   “母亲方才说,上了蓬莱已是不再发病?”搀着老夫人,太史慈问道。   “公子知我染有旧疾,吩咐医者时常前来。”老夫人说道:“当日若非公子,你我母子已是阴阳两隔。”   “怎了?”太史慈吃了一惊。   “昔日旧疾复发,你哥哥背着我去求医,路途太远幸而半道遇见公子。”   “孩儿当年离去之时,曾留下马匹……”   “你留的铜钱、马匹,都换了汤药。”老夫人说道:“若非到了蓬莱,再过些时日汤药也是吃不起。”   “孩儿对不住母亲!”太史慈眼圈一红:“早应回乡探望……”   老夫人并未责怪,反倒劝慰:“我儿身在江东,并非诸事由己。”   她越是如此,太史慈越觉着不是滋味。   数日之后袁旭进入东莱。   东莱岸边,婉柔神态恬静眺望大海。   海风徐徐涛声阵阵。   大海喧嚣,带来的却是无尽清宁!   “婉柔姑娘!”袁旭的声音自婉柔身后传来。   她转身行礼:“奴家见过公子。”   袁旭拱手回礼:“已是到了东莱,某特意向姑娘辞行。”   “公子前往蓬莱,莫非不与奴家结伴?”   “姑娘也要前往蓬莱?”   婉柔说要去蓬莱,袁旭吃了一惊。   结伴来此,他并没想过要带婉柔登岛。   姑娘家既已提出,他又不知如何回绝。   “公子若是不愿,奴家只在东莱岸边走走也可!”看出袁旭为难,婉柔说道。   婉柔此言,无疑给了袁旭一个台阶。   他连忙拱手谢道:“多谢姑娘!”   笑意吟吟,婉柔心底却一片凄苦。   “公子,船来了!”太史恭来到袁旭身后。   “姑娘珍重!”袁旭再次拱手:“后会有期!”   “自有后会之日!”婉柔欠身回礼:“公子好走!”   袁旭转身离去,婉柔眸中流露出难掩的失落。   “姑娘,此处风紧……”恭叔凑了上来。   “恭叔。”望着渐渐远去的袁旭,婉柔幽怨地问道:“他为何不肯多驻足片刻?”   恭叔轻轻叹息。   整日伴在婉柔身边,他又怎会不知姑娘心事?   可他却不知道该怎样劝慰。   无论说什么,好似都苍白无力……   “姑娘有何打算?”过了片刻,恭叔小心翼翼的问道。   “去许都!”依旧望着袁旭离去的方向,婉柔说道:“离的远了,或许便不会再多想……”   袁旭登上海船,大船当即起锚。   破开风浪,海船向蓬莱岛驶去。   站在船头,袁旭望着蓬莱方向。   太史恭来到他身后,拱手说道:“公子,某有一事呈禀。”   “何事?”袁旭并未回头,问的也是淡然。   “子义前几日到了蓬莱。”   袁旭一愣,转身问道:“令弟太史子义?”   “正是!”   “子孝回的倒是巧了!”袁旭说道:“若某前往邺城,你兄弟二人怕是要失之交臂!”   “舍弟于江东为将,此次回乡,某打算将他留下。”   “因何?”   “他离家投效孙策,只因世无明主。如今有了公子,何须再往江东?”   “人各有志,子孝莫要强逼。”袁旭说道:“且看子义如何计较。”   “晓得了!”太史恭应道。   袁旭回返的消息,已在蓬莱传开。   得知太史恭一同返回蓬莱,太史慈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回乡省亲,兄弟二人可再团聚。   忧的则是太史恭以兄长身份,逼迫他留在蓬莱!   孙策亡故不久,遗孤尚且年幼,与孙策可谓是肝胆相照,虽说江东有周瑜照应,他又怎能完全放心? 第255章 必回江东   袁旭回到蓬莱,太史慈前往求见。   说了些彼此仰慕的闲话,袁旭并未借老夫人之名提及招揽,太史慈放心不少。   太史慈回到住处,才进前院就见太史恭迎面走来。   “兄长!”太史慈躬身一礼。   “你还认某为兄长?”太史恭脸色阴沉,语气也是很冷。   太史慈赶忙问道:“兄长何出此言?”   “汝离家已有多久?”   “两年有余?”   “可知这两年,某与老母如何过活?”   “母亲已是告知!”   太史恭冷冷一哼:“你有何打算?”   “兄长投效袁公子,母亲有了安身之处,某是放心不少……”   “还要回到江东?”太史恭打断了他。   “正是!”   “若某不许你去,你将如何?”   “我兄弟二人早年丧父,兄长与母亲将小弟抚养成人!”太史慈说道:“长兄如父,弟不敢违拗!”   太史恭脸色稍稍好看一些。   “弟与孙伯符虽为主从,受彼恩惠却是不少!”太史慈接着说道:“伯符新亡,留下遗孤无人照应。某若不回,心中难安!”   “长兄如父……”太史恭的脸色瞬间难看:“你何曾将我这兄长放在眼中?”   虽为江东名将,太史慈也不敢在太史恭面前造次。   “兄长明鉴!”他连忙说道:“某回江东,只为报答孙伯符昔日情义!”   太史恭冷哼道:“你于母亲可有情义?母亲病重,你在何处?若非路遇公子,我兄弟二人早成无母之人!”   太史恭话越来越重,太史慈连忙跪地说道:“弟忏愧,兄长莫再折煞!”   “汝乃成名武将,怎可轻易下跪?”太史恭冷冰冰地说道:“起身说话。”   “若非兄长,弟早已身死北海。”并未起身,太史慈仰脸望着太史恭说道:“兄长为弟所做,不敢少忘!”   太史恭哂然一笑,笑的十分无奈。   “非弟莽撞,兄长当年怎会与管亥大战。”仰脸望着太史恭脸上伤疤,太史慈哽咽着说道:“弟非无义之人,只是欠人恩义,理当偿还!”   “罢了!”太史恭叹息道:“某何尝不知你?既是欠那孙伯符情义,早些还了,回乡与某侍奉母亲。”   跪伏在地,太史慈说道:“多谢兄长成全。”   “有一事公子托某嘱咐于你。”太史恭说道:“回到江东,切不可再问孙权承继之事。”   “因何?”   “孙伯符本欲进击许昌迎天子前往江东,不想却殒命宵小之手,时也命也!”太史恭说道:“江东新安,孙昭年幼主弱臣强,难继大任!即便有周瑜、张昭扶持,江东也将大乱。扶持孙仲谋,实乃无奈之举。”   太史慈脱口问道:“公子近日去了江东?”   “江东之事早已传开,何人不知?”太史恭说道:“公子不与你说,只因与你并非主从,不便开口!”   “公子嘱托,某铭记于心!”太史恭再度叩拜。   他终于明白,周瑜为何特意前去寻他。   千里之外的袁旭能把江东之事看得通透,他身在彼处却看不透彻!   太史慈想明白了一件事。   周瑜、张昭扶持孙权,只为尽力避免江东动荡。   继承大业,孙权并非没有顾忌,绝不可能向大乔母子下手!   若不是来到蓬莱,有了袁旭点拨,太史慈始终想不明白。   回到江东,也会惹出不少祸事!   与此同时,袁旭住处。   马飞立于袁旭面前,静候他的指示。   “夜刺可战者共有几许?”袁旭问道。   “若不算某,共计三十有二!”   “一百多人,唯有三十二人可战。”袁旭说道:“蓬莱还是人才太少。”   “岛上只有数千人,女子占了多半……”   “若无女子,何来儿郎?”袁旭说道:“汝已二十开外,也该成个家了!”   “公子大业未成,某怎敢轻言成家之事?”马飞应道。   “说的好听,只是尚未遇见心仪之人罢了。”袁旭笑道。   马飞咧嘴一笑:“公子唤某前来,莫非只问此事?”   “告知夜刺可战之人。”袁旭正色说道:“近日加紧习练杀敌技艺,过些时日与某一同离开蓬莱。”   得知要离开蓬莱,马飞顿时大喜:“公子可是要领夜刺上阵?”   “上什么阵?”袁旭瞪了他一眼:“你等所行之事,乃在暗中。上阵杀敌,是天海营之事。”   “无论可否上阵,但凡公子委派,夜刺无不向前!”   “此事紧要,即便是在蓬莱,也不可令他人知晓!”   “明白!”马飞应道:“若无他事,某这便前去知会,要他们好生操练!”   袁旭点了下头,马飞退出屋内。   看着马飞离去,袁旭有种夜刺出岛太早的感觉。   仅仅只操练了数月,他们便要离开蓬莱。   刺杀技艺尚不精熟,是否可用还待考证。   曹袁大战将临,他已没有时间等待夜刺成熟。   只能先将他们带出去,在杀伐中历练……   “公子。”门外传来卫士的声音:“刘小姐求见。”   “有请!”   刘勉入内,步态轻盈的来到袁旭面前,欠身行礼:“奴家见过公子。”   “小姐无须多礼!”   “得知公子回返,奴家本应当即前来道谢。只因公子事务繁忙,未敢叨扰!”   “小姐言重。”袁旭说道:“只须将此处当做自家便可。”   “公子。”刘勉低下头,迟疑着说道:“奴家来到蓬莱,虽是帮着夫人处置些杂事,闲暇却也颇多……”   觉着她必有深意,袁旭并未打断。   “天寒地冻,公子时常在外策马飞驰。”刘勉红着脸说道:“寒风灌入领口,冷不自胜。奴家特意为公子做了一件物事,还望莫嫌粗鄙。”   袁旭尚未应声,刘勉已向屋外吩咐道:“拿进来吧。”   一个侍女捧着托盘进入,盘子上整齐的叠放着一团毛绒绒的东西。   “此物乃是蓬莱岛上野物皮毛,有人猎了,奴家将之赎买,为公子做了件围领。”取了托盘上那团毛绒绒的东西,刘勉躬身递向袁旭。   围领递到面前,该不该收下,袁旭很是迟疑。 第256章 袁绍迎刘备   甄宓屋内。   袁旭与她相向而坐。   俩人之间的矮桌上,摆着刘勉送给袁旭的围领。   甄宓轻抚围领:“针脚细腻毛质柔软,可见刘小姐费了不少心思。”   “若是不收,怕拂了她的一番心意。”袁旭说道。   “公子收下也是应当。皮毛制成围领很是不易,须以硝石去湿,稍有不慎毛发便会脱落。除去湿气,还须一针一线细细缝织。何况刘小姐乃是女儿家,费尽心思做了此物,公子若是不收,脸上也是过不去。”   “甄姬想的周到。”袁旭说道:“再过些时日,某便送她离岛。”   “刘小姐登岛原委,妾身已是知晓。”甄宓说道:“公子不必急于将她送回,留在岛上,也是妾身助力。”   甄宓早就知道袁旭与刘勉之间有着婚约。   即便如此,她仍然提议留下刘勉。   作为女子胸襟之宽广,令袁旭也是由衷赞叹。   “依着甄姬。”袁旭说道:“只是不知她可帮衬些什么。”   “前些日子刘小姐曾请妾身许她些事做。”甄宓说道:“妾身一时半刻未想到她可做之事,便安排前往港口查验货物。”   “可有验出什么?”   “但凡做事,怕的是个认真!”甄宓说道:“整船货物,只有十多箱镔铁少了些许,竟被她查出。”   袁旭淡然一笑。   “妾身正寻思着,查验货物交由刘小姐。”   “也须知会一声,莫要太过。”袁旭说道:“董公四处往来,总须有些钱财傍身。”   “妾身了然!”甄宓应道。   “有甄姬坐镇蓬莱,实为某之助力。”袁旭说道:“只是辛苦了你。”   “公子将为妾身夫君,替夫君做事,怎敢言苦。”   袁旭回到蓬莱,袁谭与刘备也已踏上前往邺城的路途。   刘备将至,袁绍领着河北僚属,亲自出城两百里相迎。   “使君,前方应是父亲!”已经得到传报,望见远处来了一队人马,袁谭抬手一指。   得知袁绍亲自迎接,刘备不敢怠慢,催促坐骑加快行进。   袁谭随后跟上。   两骑快马离队迎来,袁绍止住队伍。   距他只有十多步,刘备、袁谭翻身下马,飞跑过来。   袁绍与一众河北僚属也下了马。   “备兵败徐州有如丧家之犬,感蒙袁公亲来相迎,不胜惶恐!”刘备躬身行了个大礼。   “自显思传书,得知使君将至,某便整日思盼。”扶起刘备,袁绍说道:“今日果见使君,某心方安!”   “有劳袁公牵挂!”   “使君请上马,你我边走边说!”   兵士牵来坐骑,袁绍与刘备上了马,袁谭等人也纷纷跃上马背。   “听闻徐州一战艰难非常。”与刘备并骑而行,袁绍说道:“苦了使君。”   “曹操乃是汉贼,某正欲投往袁公帐前,与共同心讨逆,不想他却是先行用兵。”刘备说道:“徐州一战,备兵败如山,实是有愧大汉!”   “使君无须多想。”袁绍说道:“某已调集十万大军,令陈林撰写讨曹檄文。待到新年一过,便向曹操用兵!”   “袁公威武,必将旗开得胜!”   刘备不轻不重的马屁,拍的袁绍很是受用。   “某已令颜良率军赶赴白马,进逼黎阳。”袁绍说道:“文丑率军推进延津,与于禁对峙。大军一旦渡河,以曹操那点兵马如何抗衡?使君丢了徐州,某代为抢回便是!”   “备誓死追随袁公!”   袁绍接了刘备,蓬莱岛上,袁旭也在做着安排。   河北袁家兵力占有绝对优势,袁绍正自膨胀,袁旭的话他当然听不进去!   劝服袁绍已成泡影,袁旭能做的,只是尽力改变官渡战局。   天海营区区三百人,全都带出蓬莱,于官渡之战也是没有多少用处!   他手中唯一可用的,只有夜刺区区三十二人!   蓬莱议事厅内,袁旭端坐上首,马飞于侧首落座。   三十二名夜刺坐于厅内两侧。   一双双眼睛全都看向袁旭。   “某得蓬莱已有数月。”环顾众人,袁旭说道:“当初筹建夜刺,只因某需要一支精锐。”   包括马飞在内,每个人都屏着呼吸听袁旭说话。   他们感觉到了战争来临前的沉重。   只是不知袁旭将安排给他们的会是怎样的任务。   “马飞,你与关羽相熟,去趟许都。”看向马飞,袁旭说道:“告知关羽,刘备已至河北。”   “诺!”马飞应声而起。   袁旭接着说道:“其余人等,分为两拨,一拨前往白马,另一拨前往延津!”   “颜良将军驻军白马,文丑将军屯兵延津。”马飞说道:“公子可是要我等投入军营?”   “并非如此!”袁旭说道:“你等武艺虽是了得,却专擅刺杀、潜伏之事,战阵搏杀并非所长。某要你等监视颜良、文丑二位将军!”   众人愕然!   颜良、文丑与袁旭并无旧恶,甚至还曾在邺城仗义执言,为他辩白。   监视他们?   马飞和三十二名夜刺都是不明所以。   “前往白马之人,提醒颜良将军,当心曹军突然发难。”袁旭说道:“至于文丑将军,则请他约束麾下将士,敌军一旦后撤,莫要急于抢夺辎重。一鼓作气,击破曹军再做计较!”   “二位将军乃是成名猛将。”马飞说道:“公子之言全无来由,他们未必肯信。”   “某正是担心如此。”袁旭说道:“若二位将军不肯相信,你等须时刻留意。一旦遇有危急,即刻出手相救!”   袁旭起身说道:“事不宜迟,各自散去。明日夜刺出蓬莱!”   众人起身,齐齐应了。   三十二名夜刺退出,马飞向袁旭问道:“曹袁即将开战,袁家占尽先机,不知公子有何担忧?”   “果真占尽先机?”袁旭说道:“程昱入青州,我等难以将之驱出。曹操亲率大军夺取徐州,又派出使者联合西凉,放眼形势,倒是我袁家孤军作战,外无强援!”   马飞没再吭声。   回想近几个月,曹操一直在剪除周边威胁,袁绍却只是雷声大雨点小。 第257章 能把持的住   天越来越冷。   临近新年,邺城也落了场雪。   虽不似青州那场大雪,城里城外也是披上了厚厚的素白。   放眼望去,房屋、树木一片雪白,白的素雅,白的纯净。   几个孩童在雪地中奔跑、嬉闹,浑然没有成年人的烦恼。   望见袁旭等人迎面过来,他们又像小鸟一样四散逃开。   汉末的新春,不过是一年的开端。   不似前代人视春节如洪水猛兽,也不像后世将它看做是喜庆的节日。   春种秋收,如此而已。   袁家大门敞开,出入其中的依旧只有河北僚属。   倒是后院小门,送菜送酒的人往来不绝,很有袁家正在采办年货的味道。   进入正门,袁旭发现府内一如既往,仆役、侍女并未因新春将至而特别忙碌。   经过张夫人住处,他并未进入。   回到袁家,当然须先去求见袁绍。   得知袁旭回返,袁绍内心也是十分欢喜。   有些日子没见他,袁绍还真是有些想念。   后院书房。   爱桌上摆放着围棋。   袁绍与审配相向而坐,正在对弈。   门外传来卫士的声音:“启禀袁公,五公子求见。”   “唤他进来。”专注于棋局,袁绍淡然吩咐。   “五公子回返,袁公必是欢喜。手谈不在早晚,袁公何不……”审配说道。   “无须理他。此子离开邺城,怕是从未思及回返,某若太过待见,他反倒恃宠而骄。”   “五公子敦厚稳重,必不至此。”审配说道:“倒是袁公话中,带着几分责备。”   袁绍一愣。   随后淡然一笑说道:“知某者非正南莫属,只是你这脾性须改上一改。知而不言,方为智也!”   审配笑道:“某追随袁公多年,若再遮遮掩掩,岂非外道?”   “你近来是越发伶牙俐齿!”袁绍笑着说道:“脾性未改,口舌却是厉害了。”   “袁公谬赞!”   “某是夸你么?”   正说着话,袁旭进入屋内。   “见过父亲!”先向袁绍行了个大礼,随后他又朝审配拱手说道:“见过审公!”   审配起身回礼,袁绍板着脸问道:“迎了刘玄德,不回邺城,去了何处?”   “回父亲话,孩儿去了蓬莱。”   “蓬莱?”袁绍问道:“海外小岛而已,去那作甚?”   “此处乃是向长兄讨要,用以安置家眷……”   “汝未成亲,何来家眷?”   审配朝袁绍使了个眼色。   袁绍顿时反应过来。   向袁谭讨要蓬莱岛,竟是为了安置甄宓!   甄宓之名已由甄宭替代,她去了蓬莱,恰是最好的抉择。   “为父也曾思量,你已到了娶亲的年岁!”自知失言,袁绍话锋一转说道:“成婚之后再说家眷安置蓬莱,也是有个说法。尚未成婚,轻言家眷,成何体统?”   回到邺城,袁旭本就打算向袁绍讨个口风迎娶甄宓。   袁绍主动提起,他又怎会不肯!   “父亲教训的是,孩儿回到蓬莱,便行成婚一事!”袁旭当即应道!   “汝乃庶生,婚事理当从简。”袁绍说道:“若是操办太过,惹得别个笑我袁家失了礼数。”   审配始终没有插嘴,当袁绍提起袁旭只是庶生之时,他的脸色却稍稍有些不太好看。   “既是安置女眷,为父便不再责怪。”袁绍并未留意审配脸色,接着说道:“待到开春大军便要南下。汝随在为父身边莫再乱跑,也可向诸公学些用兵与治世之道。”   袁旭应了。   “许多时日不见汝母,去见她吧。”袁绍说道:“顺道也渐渐买儿。”   “自小弟出生,孩儿便想回返亲近。”袁旭说道:“父亲提及,更是片刻也耽搁不得。孩儿先行告退!”   目送他离去,袁绍说道:“显雍最幼,某多疼爱了些。其余诸子多是心怀不满,显歆竟似比某更欣喜些。此子整日盘算什么,某时常也是看不透料不明!”   “五公子聪慧,却大义于胸。”审配说道:“兄弟之情,他当然会有所顾及!”   袁绍只是淡然一笑。   见过袁绍,袁旭径直到了张夫人住处。   才到前门,他就听到里面传来嘹亮的婴儿啼哭声。   虽是袁家内院,张夫人住处却也是两进。   后院的哭声穿过前院,甚至门外也能听见,袁买闹腾的何等凶残可想而知!   “五公子!”袁旭进了庭院,几名侍女欠身行礼。   “母亲,孩儿回来了!”到了张夫人住处,袁旭站在门外说道。   里面传出张夫人的声音:“进来吧。”   进入房间,袁旭闻到一股婴儿特有的奶香。   张夫人坐于内室,她身旁则有个怀抱婴儿的侍女。   侍女怀中的婴儿小脑袋乱晃,手脚在襁褓中踢腾哇哇哭个不停。   见过张夫人,袁旭问道:“小弟饿了?或是拉了?”   “莫理他。”张夫人说道:“整天啼哭,比你小时闹人许多。”   “婴儿啼哭总有原因。”袁旭说道:“我来抱抱。”   侍女看向张夫人,见她点头,把怀中小袁买递给袁旭。   袁旭抱起小袁买,他竟陡然止住啼哭。   “显雍真乖。”从怀中摸出一个小香包,塞进袁买襁褓,袁旭说道:“看兄长给你带了什么。”   “他懂什么。”张夫人说道:“除了啼哭还是啼哭。”   捧着襁褓,袁旭托起又松下,来回颠了几颠。   小袁买竟“咯咯”的笑出了声。   “显雍见了显歆竟不哭闹,还笑出了声,也是奇了!”张夫人笑道:“不如将他交给显歆,也省得整日吵的我等头脑发胀。”   “他只是无聊了。”袁旭笑道:“襁褓捆的也紧了些。”   “你抢了甄姬已有数月,莫非还没想着成婚?”张夫人突然岔开话题。   “无父母之命,怎敢成婚?”   “莫非要她挺起肚子再嫁于你?”   袁旭脸一红:“母亲说哪去了,孩儿还没碰过她……”   “倒是能把持得住,却非不成婚的理由。”张夫人说道:“你与甄姬也是不小,万一有个差池,传扬出去须不好看。借着新春将至,我抽个空儿为你向袁公说上一说。” 第258章 嫡子之礼   再过两日便是新春。   与各地豪雄如出一辙,袁家到了春节将要祭天。   按照旧例,祭天之时长子袁谭将与袁绍最先叩拜祖宗,尔后才是袁熙、袁尚。   庶子出身的袁旭,排序当然在众嫡子之后。   袁家准备了许多竹子。   竹子锯成一寸多长的小段,选择的都是虽然细小却很老的竹节。   几名仆从将小竹节装进箩筐,搬到前院正门。   正门外摆着几只铜炉。   相比普通的铜炉,它们要大上一些。   铜炉内木炭烧的正旺。   邺城百姓围在袁家门外,喜笑颜开的等着燃放爆竹。   袁绍起了个大早,下令众僚属、子嗣于前厅等候,时辰一到便前往正门与民同乐。   祭天,安排在燃放爆竹之后。   袁旭一早起身就有人前来告知,要他穿戴齐整与袁绍一同出府。   祭拜祖宗,当然不能甲胄在身。   张夫人吩咐侍女,为他送来崭新的锦缎长袍。   袁旭并不缺衣服,张夫人送来的他当然要穿。   侍女帮着袁旭换上衣衫。   大红的锦缎长袍穿在身上,越发衬托的他唇红齿白、面如皓月。   “公子!”穿戴齐整,侍女对袁旭说道:“莫要让袁公等待太久。”   “晓得了!”袁旭应了一声。   马义、马飞早在门外等候。   将陪同袁旭前去祭祖,二人也没披挂甲胄,同样身穿锦缎华服,腰间悬着长剑。   “前往延津、白马的人可已派出?”见了马飞,袁旭小声问道。   “已经前往。”马飞应道:“祭天之后,某即刻赶往许昌。”   袁旭没再做声,带着他们走向前厅。   走出没几步,迎面过来一个卫士。   到了袁旭近前,卫士躬身见礼:“袁公有令,今日祭天,五公子与长公子等人同列!”   袁旭愣了愣。   此次袁家祭天,是他来到汉末首回参与。   脑海中残存的记忆告诉他,袁家嫡庶分明,庶子若是站错了地方,招来的祸事决然不小。   “此事玩笑不得!”心存狐疑,袁旭说道。   “不敢与公子玩笑。”卫士说道:“袁公亲口传令,公子与长公子等人一同祭天!”   “可有明说原委?”袁旭还是不太敢相信。   庶子与嫡子同列,袁绍无疑把他摆在与嫡子等同的位次。   他只是想不明白,袁绍因何要这么做!   “袁公没说!”   “有劳!”袁旭拱了拱手。   卫士离去,马飞小声说道:“这是闹的哪出?公子须谨慎些……”   “去了再说!”袁旭想了一下,招呼马飞、马义往前厅去了。   河北众僚属早早等在前厅门外,袁旭到场,许多人与他见礼。   无论认识不认识,袁旭都是举止恭谨的给他们回礼,更得众人赞赏。   “显歆。”正要往众庶子站的地方走,迎面过来两个人。   走来的正是袁熙、袁尚。   “父亲传令,要显歆与我等同列。”袁尚淡淡笑着说道:“因何还往庶生子那边走?”   “显歆莫非未接到父命?”袁熙冷声说道:“区区庶子,竟是飞上枝头做了凤凰!”   “二兄!”袁尚打断袁旭:“父亲如此安排必有深意。我等身为人子,只须谨遵便是!”   袁熙不再吭声。   袁旭则说道:“有劳二位兄长记挂,小弟只是前去看看显雍。至于站在何处,自当遵从父亲!”   “某以为显歆是要与庶子同列,生恐自贬了身份,特来提醒并无他意!”袁尚说道:“显歆既是已知,还请自便!”   拱手告了个退,袁旭走向庶子那边。   袁熙、袁尚不过想给他个难堪而已。   尤其袁熙那句飞上枝头做凤凰,摆明是在提醒袁旭,他不过是个庶子而已!   袁旭并不与他们计较,直奔由侍女抱着的袁买。   众庶子见他来了,纷纷见礼。   袁康行礼比以往恭谨许多。   袁旭与嫡子同列,身份和他们已有不同,袁康暗暗庆幸,效忠对了人!   向众兄弟回礼,袁旭笑道:“兄弟们如此,旭万分惶恐。”   “父亲时常对我等说,当以五兄为楷模。”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说道:“五兄若再度征战,可否带上小弟?”   说话的少年,正是袁家六子袁蓬。   揉了揉他的脑袋,袁旭说道:“待显扬与槊同高,某自会领你沙场建功!”   “五兄不肯,直说便是。”袁蓬撇了撇嘴,满脸的不高兴。   与袁康对了个眼神,袁旭又摸了摸七弟袁毅的脑袋,走向侍女抱着的袁买。   “某抱抱!”从侍女怀中接过袁买,袁旭轻轻捏了下他的小脸蛋。   被袁旭抱起,袁买咧开只生了两颗小门牙的嘴憨憨笑了起来。   “八公子果真亲近五公子。”侍女说道:“奴婢整日抱着,也不见怎样露出笑脸。五公子一抱,便是笑了。”   “要不怎么说是兄弟呢。”袁旭笑道:“兄长抱着,理当笑出声才是。”   “袁公到!”一个拖长的声音传入袁旭耳中。   袁绍在审配、逢纪、郭图等人的陪同下,往前厅走来。   将袁买递还侍女,袁旭走向袁谭等人。   他的举动,被来到此处的袁绍看个真切。   见他抱着袁买,袁绍心底又多了几分满意。   袁家嫡子争宠,庶子也是自暴自弃不堪重用。   疼爱袁买,只因他最年幼,纯净的像是一滴水,还没被纷繁复杂的权势争夺浸染。   袁旭回到邺城,并未因他对袁买偏爱而心生不快,反倒主动去抱。   不仅可领军征伐,于家中也是兄慈弟恭,袁绍对这个儿子是越发的赞许。   袁绍走向前厅,迎候的河北僚属纷纷向他行礼。   一边走,袁绍一边向众人拱手回礼。   从袁谭等人身旁经过,他特意多看了袁旭一眼。   “适逢新春,某有两件事知会诸公!”到了门口,袁绍向众人说道:“其一,乃是开春之后我袁家将大军南下,讨伐汉贼曹操!”   “袁公威武!”众人齐声山呼。   “其二!”袁绍看向袁旭:“五子显歆向来恭谨。素有战功却未得封赏。某决定以嫡子之礼为其迎娶新妇,诸公以为如何?” 第259章 祭祖   袁绍提出以嫡子之礼为袁旭操办婚事。   河北僚属一个个面面相觑。   田丰出列说道:“袁公所欲,正是顺应天意。”   “元皓有何见解?”袁绍问道。   “五公子领军征伐,可谓劳苦功高。”田丰说道:“公子收伏张燕、出师青州、迎刘使君于徐州,为袁家立下不世之功。袁公赏赐,理所应当!”   “田公此言,未免有失偏颇。”田丰话音才落,逢纪出列说道:“五公子立下不世之功,莫非几位嫡生公子未尝立功?”   反驳了田丰,逢纪向袁绍行礼说道:“袁公此举断然不可!”   袁绍皱了皱眉头,脸上露出一抹不快。   逢纪极少顶撞袁绍,却于新春将至如此,袁尚直朝他使眼色。   他却好似根本没看见,接着说道:“嫡庶有别,何为嫡?何为庶?嫡乃正妻所生,来日将承继河北大统。庶乃偏房所生,不过辅弼嫡子兴盛河北!五公子乃是庶生,若以嫡子之礼娶亲,传扬出去,恐将成为天下笑柄。”   “逢公此言差矣!”又有一人出列说道:“袁公以嫡子之礼为五公子迎娶新妇,不过在礼数上有所抬高而已。至于嫡生还是庶生,并未牵涉其中。婚事礼节而已,逢公怎说出如此不知轻重之言?”   说话的,正是一向不讨袁绍喜欢的沮授。   难得沮授与他想法一致,袁绍说道:“则注请讲。”   向袁绍深深一礼,沮授说道:“袁公欲以嫡子之礼为五公子迎娶新妇,应是考虑到公子已过娶亲年岁,且素有战功。功勋卓著,袁公所施与者不过一个礼字而已!诸位公子多有建功立业之心。倘袁公开此先河,必将激励诸公子,强过守着嫡庶之分,冷了诸位庶生公子的心!”   沮授说话向来直来直去,袁绍对他多是不太耐烦。   向众人询问此事,他最担心的也是沮授。   出乎意料的是沮授一力支持,出列反对的竟是逢纪。   逢纪还想说话,袁绍止住了他。   “某意已决,显歆婚事依循嫡子之礼!”袁绍说道:“待某击破曹操,便为他完婚!”   “袁公威武!”众人再度山呼。   逢纪也不多说,跟着众人山呼。   传达了此事,袁绍领众人走出大宅。   往前院走着,袁谭小声对袁旭说道:“父亲有此决定,对你来说是好事,也非好事。”   “多谢长兄提点。”袁旭小声应了。   兄弟二人对了个眼神,便都不再言语。   袁绍做出以嫡子之礼为袁旭完婚的决定,袁谭当然不可能有任何不满。   袁熙、袁尚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虽只是个成婚的礼数,在俩人看来,却是袁绍对袁旭多了几分偏爱。   八弟显雍尚在襁褓就多得恩赏。   袁绍甚至隔三岔五就往张夫人那里跑,为的只是抱抱他最小的儿子!   袁买患病,他甚至以此为理由拒绝出兵驰援刘备!   对袁买早就连妒带恨,袁旭回到邺城也得了如此恩宠。   更是令袁熙、袁尚心中忿恨。   满心不爽,袁尚却一脸淡然,袁熙则时常微笑着与身旁僚属闲谈几句。   好似他们对此浑不在意!   出了袁家大宅,袁绍往门口一站,围观的百姓纷纷行礼高呼:“袁公威武!”   向百姓拱了拱手,袁绍说道:“新春将至,春种秋收自古有序。某与诸位同乐,还望诸位勠力同心共建河北!”   百姓再度发出欢呼。   袁绍向早就等候的卫士吩咐道:“燃放爆竹!”   卫士应了,抬起装满小竹筒的箩筐走到铜炉前。   成堆的小竹筒倒进铜炉,通红的火焰舔舐着竹子,很快人们便听到“噼噼啪啪”的竹筒爆裂声。   起初爆裂声只是零零散散,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密越来越响,甚至还有几截竹筒从铜炉中蹦出,落在最前面的百姓脚下。   燃放了爆竹,随后是袁家从市井请来的舞姬献舞。   平民百姓极少有机会也没闲钱观赏歌舞,围的人山人海,看得是不亦乐乎。   离袁家正门不远的一间馆舍。   婉柔站在窗口,眺望着围堵许多人的街道。   “姑娘可要前去看看?”恭叔问道。   “远远看着便可,无须凑的太近。”婉柔说道:“到了近前,或许还没此处看的真切。”   她比袁旭早一些来到邺城。   住进城内,她并未与任何官宦、富绅往来。   有消息灵通者得知她来到邺城,特意重金相请也都被她婉拒。   她来邺城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远远看着袁旭。   至于其他,对婉柔来说并不是十分重要!   袁家大宅门外站着许多人,从馆舍望过去根本看不到袁旭的身影。   纵然如此,婉柔还是痴痴的望着。   临近午时,歌舞止歇百姓纷纷散去,袁绍引领众人返回府中。   皇帝祭拜祖宗,须登临高山。   袁家只是河北豪雄,当然不可能择高山祭拜先祖。   祭祖就在宅内祠堂。   袁家祠堂,供奉着列祖列宗。   最上的排位,供着袁绍高祖父袁安。   袁安曾为大汉司徒,袁家四世三公,正是自他而始!   袁安牌位下,是曾任太尉的袁绍祖父袁汤,再往下,则是袁术之父、袁绍伯父司空袁逢的牌位。   河北袁家传袭四代,出了三位公卿,袁绍向来引以为傲。   他的生父袁成早逝,袁逢生子袁术,与他很是不睦。   尤其袁绍势力坐大,袁术心怀嫉恨,时常于各处散播他非袁逢所生。   袁术为的是让世人知道,他才是名正言顺的四世三公!   往往话传出去就会变了滋味,到后来竟传出袁绍只是庶子的谣言。   谣言一出,于袁绍并无多少损害,却苦了袁旭等人。   庶子本就不被待见,袁绍因嫡庶之分心生烦闷,袁家庶子境况可想而知!   “袁公及长公子见礼!”进了祠堂,司礼拖长腔调喊道。   袁绍在前,袁谭在后,面向牌位而跪。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顿首叩拜。”袁绍跪伏三拜,随后说道:“祖宗明鉴,当今陛下为奸人所挟,绍欲讨伐奸佞拯陛下于水火。万望祖宗冥冥之中予以庇佑!” 第260章 难驯的赤兔马   祭拜了先祖,接下来便是新春家宴。   袁旭回到住处,已是日落西山。   进入屋内,他向马义吩咐道:“去请刘使君。”   “才祭拜了祖先,公子便请刘使君……”马飞提醒道:“若是被人见了,恐为不妥……”   “你将往徐州,某有些事情须刘使君帮衬方可为之。”袁旭说道:“已是顾不得许多。”   袁旭确定要请刘备前来,马义开门走了出去。   “公子并不看好开春战事?”马飞小声问道。   “并非不看好!只是未雨绸缪!未胜之前,先考虑若是失败将会如何。”   袁旭当然不可能说出他对将来发生的事情多少有些了解。   “公子思量的是!”马飞应道。   马义离去后没多久,领着刘备来到袁旭住处。   刘备行了个大礼:“公子召唤,不知何事!”   回了一礼,袁旭说道:“使君乃某长辈,怎敢轻言召唤,请坐。”   落座之后,刘备问道:“公子与诸嫡子一并祭天,可知袁公如此安排,究竟何意?”   “某并不知晓父亲之意,却知此事既是福也是祸。”   “公子可有计较?”   “祸事无非源自二兄三兄,无须理会。”袁旭说道:“某请使君,乃有要事相商。”   “公子但有吩咐,某自当鼎力向前。”   “某得到消息,令弟关云长正在许都。”袁旭说道:“曹操屡屡招揽,却并未得手!”   刘备愕然。   徐州兵败,他与关羽失散,只带着张飞来到邺城。   来见袁旭,并无性命之虞,因此他没有带着张飞。   不想却得知关羽行踪!   “关云长与夏侯博城破被俘,曹操屡次招降不为所动。”袁旭说道:“夏侯博听闻使君身死,已是以死殉主……”   刘备眼睛一黑,险些昏厥过去。   袁旭上前将其扶住:“使君节哀!”   “某初为平原令,夏侯便一力相助!”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刘备情真意切的哭着说道:“徐州一败,竟是生死两隔……”   “幸而云长无虞。”袁旭劝道:“彼必不知使君尚在人世,我等须传个消息方可。”   刘备起身,长跪在袁旭面前说道:“感蒙公子告知吾弟所踪,若可救他解困,某愿牵马执鞭!”   将他搀起,袁旭说道:“马飞正要前往许昌,使君可有信物?”   刘备想了一下,解下腰间玉珏说道:“此物乃是桃园结义之时二弟所赠,正可当做信物!”   马飞上前双手接过玉珏。   刘备又说道:“二弟身在曹营,公子可有计策将他救出?”   “曹操既有招揽之心,怎肯云长轻易离去?”袁旭说道:“以云长脾性,欠了曹操人情,必将还清才会辞行!”   刘备愕然:“曹袁即将开战,若云长做出难以挽回之事,某如何向袁公交代?”   “为今之计,且让云长知晓使君身在邺城方为紧要。”袁旭说道:“至于其他,事到临头再做计较!”   “一应之事依循公子吩咐!”刘备应道。   马飞离开邺城前往许都,曹操却在从泰山回返的路上。   关羽并未酒后失态,对两位嫂嫂恭敬如母,更令曹操对他刮目相看。   新春已至,刘协须往泰山祭天。   曹操随行,关羽与一众将军一并前往。   即将进入豫州地界,曹操吩咐卫士将关羽唤到近前。   “云长随某,有多少时日了?”关羽才到,曹操向他问道。   “某并未追随曹公,曹公于某有恩,不敢轻言辞别,只等寻得时机报了恩情便走。”   “玄德已身死徐州,云长离去,欲投何人?”   “活未见人,死未见尸!某不信兄长已死!”关羽说道:“元让曾言,兄长离开徐州乃有三弟于旁护持。我家三弟,万军之中斩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岂会容人害了兄长?”   “张益德与云长相比,武艺如何?”   “某不如他!”   曹操愕然,看向身后众将。   曹军不乏猛将,可胜关羽者并不多。   关羽直言不如张飞,曹操对张飞已是有了几分忌惮。   许褚面露不服对曹操说道:“曹公莫信云长之言,张益德果真勇猛非常,徐州一战怎会落荒而逃?”   许褚一言出口,关羽顿时明白刘备果真没死。   否则又怎会只说落荒而逃,却没提殒命沙场?   许褚说漏了嘴,曹操也没计较,对关羽说道:“云长生的高大,某见汝胯下坐骑很是吃力,送你一匹脚力,如何?”   “曹公恩赐,怎敢不收?”   “来人!”曹操向卫士吩咐道:“将赤兔牵来。”   听闻马名,关羽愕然,连忙问道:“敢问曹公,所谓赤兔可是,吕布当年因之背弃丁建阳之马?”   “正是!”曹操说道:“此马难驯,某与诸将军多是吃过他的苦头。云长若可驯服,便赠送于你!”   夏侯惇等将军闻言,都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吕布死后,曹操得了赤兔。   本打算作为脚力,不想赤兔却性烈无比。   不仅曹操未能驯服,曹营将军也是无人可在马背上撑过十个呼吸。   卫士牵着一匹通体火红的骏马来到关羽面前。   马匹高大,毛色并非枣红马那样暗红,而是红艳似火。   一见此马,关羽就难耐欢喜,上前抚摸着马鬃。   或许是被他摸的很不舒服,赤兔甩了甩头,打了个响鼻。   “此马性烈,云长须谨慎方可!”曹操好意提醒。   “多谢曹公提点!”关羽并未在意,揪着马鬃翻身跃了上去。   由于无人骑乘,赤兔马并未配备鞍鞯。   关羽跨坐上去,马匹吃惊,长嘶一声撒开蹄子飞驰出去。   刚才还打算看关羽笑话的将军们,见此情景,一个个也都紧攥着拳头,为他捏了把冷汗。   曹操却是面无表情,望着飞驰而去的关羽。   “若是关云长就此离去……”曹仁小声提醒。   “不会!”曹操断然说道:“关云长乃忠义之人,虽欲寻找刘备,某对他却是有恩,未还人情,他决然不会离去!”   曹仁不再言语,与众将军一同看向越来越远的关羽。 第261章 讨曹檄文   赤兔载着关羽,于众人眼前消失。   将军们都在担心他一去不回,曹操反倒泰然自若,像是料定不会如此。   大约一盏茶过去,众人视野中出现一道火红的影子。   望见赤兔,曹操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如他所料,关羽回来了!   “曹公料事如神,关云长果真回返。”曹仁赞道。   “非某料断如神,只是深知云长秉性。”曹操说道:“倘是刘备,某必差人拦截,云长却是无妨!”   赤兔马风驰电掣卷着一股劲风奔向曹操。   到了近前,关羽一揪马鬃,骏马扬蹄长嘶。   翻身下马,他向曹操行礼说道:“曹公,此马某驯服了!”   “某知云长必可驯服。”回头向众将军一笑,曹操说道:“此马自今日起,便属云长!”   “恭贺关将军夺得宝骏!”众人纷纷拱手道贺。   关羽向众人回了礼,随后说道:“曹公赠马,某定将有报!”   “某知云长忠义,报与不报并无紧要!”曹操说道:“已是进了豫州,陛下一路也劳顿,须早些回返才是!”   回到许都已是两日之后。   进城之时已近黄昏,又陪同曹操回府,关羽返回住处已是入夜。   才进宅门,他向迎上来的仆从问道:“两位嫂嫂如何?”   “回将军话,两位夫人并无差池。”   得知嫂嫂无恙,关羽放了心。   来到甘糜二位夫人门外,他躬身说道:“关某回返,问嫂嫂安!”   屋内传出糜夫人的声音:“叔叔劳顿,不必记挂我二人,早些安歇吧。”   “谨遵嫂嫂吩咐。”关羽应了一声。   正打算离开,他陡然警觉,喝问道:“谁?”   墙头出现一条黑影。   黑影不仅没逃,反倒纵身跃下。   “关将军!”双脚落地,黑影拱手一礼。   夜色中看不清面容,来人的声音关羽却很是熟悉。   随着黑影走近,关羽终于看清,他竟是马飞。   拱手回礼,关羽说道:“马将军前来造访走正门便是,何必翻墙而入?”   “关将军莫非忘记此乃何地?”马飞说道:“某与将军相见,曹操若是知晓,某倒无妨,只怕会给将军惹来祸事!”   “叔叔,外面何人?”屋里传出糜夫人的声音。   “嫂嫂莫惊,乃是一位故人!”关羽应道。   糜夫人没再多问,关羽对马飞说道:“将军造访必有要事,我家嫂嫂乃是女流,莫要惊扰了她们。你我还是借步说话。”   与马飞一同回了房间,关羽问道:“将军不伴着五公子,来此何干?”   “五公子差某给将军捎个口信。”马飞说道“刘使君身在邺城,只等将军前去重逢。”   “空口无凭,可有信物?”虽与马飞相熟,关羽还是心存疑虑。   曹袁两家即将开战。   为诓他前往邺城,难保袁旭不会做出传递假讯的事来。   刘备若是没死又不在袁家,关羽贸然弃曹投袁,曹操必定对刘备多生几分嫉恨。   马飞从怀中掏出玉珏递给关羽:“此物将军可还认得?”   接过玉珏,关羽惊道:“此物乃是桃园结义之时,某赠于兄长!如此说来兄长果真是在邺城!”   “将军并非不认得公子,他何尝以欺蒙之术待人?”   关羽被问的一愣。   他所认识的袁旭确实从未以欺蒙之术待人。   刚才的疑虑,也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面露尴尬,又因刘备活着而欣喜,关羽说道:“某这便向曹公告辞。”   “将军且慢!”马飞劝止道:“曹操有心招揽,将军若要告辞,恐他不允!”   “他必是不允!”关羽说道:“某与兄长情意相投,做了多年兄弟怎肯轻言背弃。若他不允,某打出去便是!欠他人情日后再还!”   “曹操麾下猛将如云,张辽、夏侯惇均为万人敌!”马飞说道:“将军凭一己之力冲出,有几成胜算?”   “至少三成!”   “将军真乃性情之人,三成胜算便敢如此。”马飞说道:“只是将军可有想过两位夫人?”   马飞把关羽问的一愣:“公子之意如何?”   “公子并未与使君谈及此事。”马飞说道:“使君重情,尤为看重将军,怎肯以女子拖累?若得知此事,他必请将军设法独自离开……”   “某家兄长正是如此!”关羽无奈一笑:“嫂嫂乃是兄长妻室,某纵粉身碎骨,又怎肯轻言相弃?”   “开春曹袁将要开战。公子自会安排将军与使君相见。在那之前,还请将军莫要表露,只管留于许都。”   “某一天也不想在此!”关羽叹道。   “将军之心,公子悉知。不过数月而已,兄弟相见只在早晚,何必急于一时!”   “可否请马将军……”关羽突然冒出一句,随后觉着不妥,止住话头说道:“罢了,某家嫂嫂,某自会照应!”   “将军珍重,某且告辞!”知道他想说什么,马飞自认不可能做到,并未追问,拱手道别。   将马飞送到门外,目送他翻越墙头消失在苍茫夜色,关羽心情极度复杂。   刘备未死,他恨不能立刻启程前往邺城。   马飞说的却是没错。   曹操有心招揽,目前虽是对他礼遇,若提出辞别,又将是怎样的情状?   新春已过,袁绍也在筹备向曹操用兵。   既要出师,必将有名!   军师祭酒陈琳,承担了书写讨曹檄文的职责。   陈琳乃是建安七子之一,才情练达,得了袁绍委派,铺展白绢挥笔泼墨一蹴而就。   不过半炷香,讨曹檄文就到了袁绍手中。   捧着檄文,袁绍逐字逐句细细品阅。   足足看了三五遍,袁绍哈哈一笑,将檄文置于案上,对陈琳说道:“孔璋才情,某甚为拜服。一纸檄文,文词优美竟如歌赋!骂的是痛快淋漓,骂的是大快人心!”   “袁公谬赞!”陈琳谦逊道:“袁公举大义之师,某手无缚鸡之力,只恨不能上阵杀敌,自当全力行文,痛斥曹贼诸多罪状,使天下尽知其罪大恶极之处!”   赞了陈琳,袁绍向卫士吩咐道:“将檄文广发天下,要世人皆知曹操欺凌主上目无君长!” 第262章 佯攻延津   讨曹檄文发出,袁绍当即下令,已近白马的颜良即刻进攻东郡太守刘延!   颜良奉命推进,消息传到许都。   许都曹宅。   看完讨曹檄文,曹操顿时怒火中烧,将之重重拍在桌案上:“好个刀笔文士,竟然羞辱于某!”   “檄文而已,曹公何必介意。”荀攸说道:“颜良出兵白马意在黎阳,黎阳若是失守,黄河屏障尽失,曹公兵出青州、攻略徐州,均为无用之功!”   “公达所言极是。”曹操脸色稍稍好转:“某欲起兵解白马之围,诸公以为如何?”   “不可!”荀攸说道:“颜良不过袁军先锋,我军若是驰援,袁绍大军一至必将陷入胶着。曹公兵少,与袁绍对峙,如何可胜?”   “公达之意如何?”   “佯渡延津,主攻白马!”   “你等可有他议?”曹操向其余诸人问道。   郭嘉等人纷纷附议。   曹操起身说道:“某意已决,出兵延津!张文远、关云长出列听令!”   张辽、关羽起身立于厅内。   “你二人为先锋,率两千兵马驰援白马。”曹操说道:“某率大军随后便至!”   “诺!”关羽、张辽领令归座。   当天下午,张辽、关羽率两千兵马离开许都,一路向北推进。   曹操则点齐兵马,赶赴延津。   许都皇宫。   刘协与皇后伏氏相向而坐。   伏氏亲手为刘协斟酒,刘协则一递一口的闷头喝着。   “陛下,莫要饮酒太多,须顾惜身子。”伏氏劝道。   已有几分醉意的刘协苦笑:“我连董妃都保不住,还顾惜什么?”   “董承假传衣带诏,董妃并不知晓,曹操却将之缢杀。”说话之时,两行清泪已顺着刘协脸颊滑落:“若朕知晓此事,他莫非弑君不成?”   “陛下小声。”刘协情绪激动,伏后连忙提醒:“宫中伺候者多为曹操之人,若传扬出去,恐对陛下不利!”   虽有醉意,刘协却真的没敢再吭声。   “听闻袁绍发下讨曹檄文,大军已是南下。”伏氏小声说道:“待他击破许都,陛下便可逃出囚笼……”   “逃出囚笼?”刘协茫然的看着伏氏:“袁绍击破曹操又能怎样?大汉社稷倾颓,何人还将朕放在眼中?”   伏氏也是心怀感伤。   身为大汉皇后,她觉着总该做些什么。   刘协懦弱,与他商议必不成事!   伏氏暗中寻思给父亲伏完写封书信,请伏完趁袁绍讨曹于许都起事,挽救大汉社稷!   有了董承前车之鉴,伏完收到书信怎敢有所动作,连忙将信烧了,不再提及此事!   关羽、张辽率军离开许都。   俩人并骑而行,身后是两千名衣甲齐整戈矛森森的曹军将士。   曹营之中,张辽与关羽最为亲近。   “云长至许都已有两月。”张辽说道:“曹公待汝不薄,因何不肯投效?”   “某有兄长,怎可轻言背弃?”   “徐州一战,再无玄德公音讯。怕是凶多吉少!”   关羽当然不会说出已从马飞口中得知刘备健在。   “某家兄长离开徐州之时,乃有三弟护持,不至有失!”   “某与张益德并不相熟。云长屡屡说他武艺了得,不知比某如何?”   关羽笑道:“文远与某,何人武艺稍胜?”   “自是云长。”   “三弟勇武更胜于某,文远以为可否胜他?”   张辽不再言语。   曹操赶赴延津,关羽、张辽前往白马。   袁家此时也正争执的热闹。   曹操率军赶赴延津,袁绍当即召集众人讨论应对之策。   袁旭当然也在其中。   “颜良进军白马,曹操却领军赶赴延津,他究竟意欲如何?”   “袁公!”一人跨步出列,拱手说道:“某以为当令颜将军率军回撤!”   说话之人正是田丰。   讨曹檄文已发,田丰却在此时说出这样的话来,袁绍顿时大为恼火。   “元皓何意?”   “袁公击破公孙瓒,坐拥四州之力,只须勤勉躬耕以备大战,派出少量兵马渡河袭扰,毁其农田,使之军民疲敝,不出三年,即便稳坐河北,也可胜得曹操。”   “檄文已发,颜良也已出征,元皓此言究竟何意?”   袁绍暴怒,袁旭直朝田丰使眼色。   田丰却视而不见:“曹操夺取青州诸城,攻略徐州,河北与外往来已是断绝。袁公外无强援,只欲一战而胜,天下间何来如此好事?”   “元皓此言未免太过!”逢纪出列说道:“袁公心怀匡复大汉社稷之志,我等理当全力辅弼。曹操乃是佞臣逆党,若不诛伐如何拯陛下于水火?”   “袁家若败,便因你等奸佞附会之人!”指着逢纪鼻梁,田丰骂道:“袁公屡战屡胜,已是辨不清强弱,曹操兵马虽少,却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攻略青州、夺取徐州,又断了袁家与外联合之途,贸然兴兵无非一败!”   “汝在祸乱河北之心!”回指田丰,逢纪说道:“大军征战在即,元皓如此,就不怕袁公将汝治罪?”   “即便治罪,某也要说……”   “好!好的很!”袁绍脸色铁青,怒拍桌案说道:“汝既一心求罪,某便成全于你!且去监牢住些时日,待某击破曹操,再与你说话!”   “来人!”袁绍喝道:“将此子押入监牢!”   “袁公诺大家业,只怕不日将交于他人之手!”田丰被卫士扭出去,还在放声高喊。   沮授本想说些什么,见袁绍动了真怒便没敢言语。   袁旭本打算替田丰开脱,他最后喊的那句,彻底打消了袁旭的念头。   揭了袁绍逆鳞事小,诅咒袁家兵败事大!   搭救田丰,只能寻个缓图之计。   “正南,你说说,我军可应出征?”气的脸颊肌肉乱颤,袁绍向审配问道。   “回袁公!”审配上前说道:“某以为袁家其势正盛,讨伐曹操正当时宜。”   审配为人刚正,对时局把握却差了些。   “曹操已有应对,召集你等前来,并非讨论战或不战。”袁绍说道:“某欲问者,乃是如何用兵!以何人为将!”   “显歆!”袁绍唤了袁旭一声。 第263章 大刀偏半分   田丰顶撞袁绍而被下狱。   事态发展与袁旭所知相差不多。   许多事情并没因他来到这个时代而改变。   若说有改变,无非是细节或者时间出现了偏差。   他出现在汉末,能带来多少影响尚未可知!   袁绍唤他,袁旭当即出列:“孩儿在!”   “你说说,某当如何应对?”   袁旭说道:“曹操赶赴延津,以孩儿之见应是佯攻!”   包括袁绍在内举座皆惊。   “曹军大举进犯延津,显歆因何说是佯攻?”袁绍问道。   “父亲试想,若曹操果欲自延津渡河,怎会多此一举发兵白马?”   “五公子此言谬矣。”又是逢纪。   他出列说道:“曹操发兵白马,正欲诱使我等以为他将以黎阳为主战场。若调拨大军前往,他必趁势渡过黄河,两军将成胶着之势。我军人马众多,耗费粮草甚巨。长期僵持极为不利!”   袁旭正打算反驳,袁绍说道:“元图随某多年,无论治军还是治民多有一手,显歆当学着些。”   心知不能多说,袁旭只得应了。   沮授出列说道:“五公子之言并非全无道理,某倒觉着元图所言只是臆想罢了。”   田丰已被下狱,沮授又跳出来与他作对,袁绍脸色越发不好:“则注有何见地?”   “曹操领军前往延津,只派两千兵马驰援黎阳。”沮授说道:“三岁孩童也可看出他打算将战场摆在延津。兵法有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曹操如此调拨兵马,理当看出真正目的恰在白马!”   “白马距延津虽不遥远,曹军一举一动均在我军掌握。”逢纪说道:“文丑将军推至延津一线,曹操但有异动我军便可半道击之。以曹操谨慎,怎肯做出这等事来?”   袁旭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可他却不能说出口,毕竟他得知的途径袁绍等人无法理解。   直言了解将来会发生的事情,即使不被当成疯子,也会被看做是无话辩驳,反倒更没说服力。   坐视事态发展,他又不甘心。   扭转即将发生的事实,只能顺着袁绍,借机讨些兵马。   或许官渡之战还有生机!   “父亲,孩儿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但说无妨。”   “曹操领军前往黎阳,做出渡河决战之态。孩儿以为,彼军人少,换作是我,断然不至如此。”   袁绍没吭声,但脸色却不是太好。   他与逢纪看法相差不大,也是认为曹操将于延津渡河,同袁军展开决战。   “孩儿之想不过淫巧奇思,父亲所虑才有兵法大家之风。”袁旭说道:“大计虽定,小处却也不可不防!”   袁旭马屁拍的不轻不重恰到好处,袁绍脸色好看了些:“显歆以为应当如何?”   “肯定分拨孩儿一支兵马,前往驰援白马。”   “显歆之言也非全无道理,某许你两千兵马。”袁绍说道:“只是此次前往白马,恐怕你只能看着他人建立功业!”   “父亲文治武功天下何人可及?”袁旭说道:“孩儿领军驰援,只为防备曹军。父亲功业便是袁家功业,袁家功业则是天下大业!于大事前,孩儿怎敢贪功?做些小事,以绝后患罢了!”   袁旭一通马屁,把袁绍拍的很是舒服。   他起身说道:“某意已决,出兵延津与曹操决战!显思回青州,以防曹军自东而来;显歆领军驰援白马,延津若是开战,且看为父如何擒那曹操!”   “袁公英明神武,必成不世功业!”众人齐声山呼!   出了议事厅,袁旭前往张夫人住处辞行。   知他领军赶赴白马,张夫人千叮万嘱,生怕他有半点差池。   临行之时,张夫人一直将他送到袁家正门。   关羽、张辽此时已率军赶到白马。   东郡太守刘延亲自出城相迎。   见二人所带兵马不多,刘延问道:“二位将军勇武,某早有听闻。颜良兵马众多,我军是否坚守待援?”   张辽说道:“我二人乃为破敌而来,坚守待援,如何击破颜良?”   被张辽呛了一句,刘延没再多问。   “二位将军远来劳顿,某已备下酒宴……”   关羽就冷然一笑,张辽则说道:“酒宴待到破敌再备不迟,还请使君领我二人观望袁军。”   闹了个没脸,刘延尴尬地说道:“是某唐突了!二位将军请随某来!”   下令大军驻扎,张辽、关羽跟着刘延,登上白马城头。   袁军围困白马并未展开进攻。   颜良显然没吧刘延看在眼中,只围不打,玩的不过是猫捉耗子的把戏!   望见袁军阵中有着一顶华盖,关羽说道:“华盖之下必为颜良,明日出战,看某取他项上人头!”   “颜良乃是河北名将,云长须谨慎些方可。”张辽好意提醒。   关羽不以为意,淡然一笑。   颜良此时也得到曹军来援的消息。   坐在华盖下的无顶马车上,颜良问道:“领军者何人?”   “乃是张辽、关羽!”斥候回道。   “虫蚧之辈也敢争锋!传令下去,明日进攻白马!”颜良向一旁卫士吩咐。   卫士应声离去。   关羽虽说要取颜良之头,却也不敢太过小觑。   对方毕竟是河北成名勇将,自投效袁绍,立下战功也是不少。   晚上吃了些肉食,关羽早早睡了。   尚未睡着,门外传来个声音:“关将军可有睡下?”   关羽起身问道:“何人?”   “有重要军情禀报将军!”门外之人应道。   将长剑按于掌下,关羽吩咐道:“入内说话。”   房门推开,一个人走进屋内。   房间里黑黢黢一片,看不清那人面容。   关羽说道:“何事禀报,速速道来!”   那人并未说话,而是点燃火折,将屋内油灯点着。   当他转身面朝关羽时,关羽愕然问道:“怎么又是你?”   “将军一个又字,好似并不情愿见某。”   进屋的正是马飞,他淡淡一笑说道:“夤夜来访,乃有要事相求!”   “马将军有事,但说无妨。”   “某受公子之托,恳请将军明日出战,大刀稍稍偏斜半分。”   “马将军何意?”关羽眉头微微一蹙。 第264章 阵斩颜良   尚未出战,马飞便来向关羽求情,请他大刀稍稍偏斜几分。   关羽对此很是疑惑。   “公子因何会有此请?”   “曹操赠于将军骏马,乃是吕布当年坐骑赤兔!”马飞说道:“赤兔迅捷如电,将军大刀威猛无双。颜良目无将军未做任何防备,猝不及防怎是敌手?”   “沙场之上刀剑无情。”关羽说道:“公子所请某自将用心。只看颜良命硬是不硬!”   “关将军留手,颜将军性命自是硬的。”马飞说道:“天色不早,不耽搁将军歇息。”   “马将军留步!”   马飞正要走,关羽唤住了他。   停下脚步,马飞问道:“将军还有何事?”   “某何日可与兄长相见?”   “某尚未得到音讯。”马飞说道:“公子自有计较!”   关羽有些失望却没再追问,马飞告辞离去。   刘延镇守白马多日。   双方偶有小战,都是颜良发起挑衅,刘延从未出城迎敌。   天蒙蒙亮,城门洞开,关羽、颜良率军出城。   曹军出城列阵,袁军即刻做出回应。   大阵之中,一个袁军小声对同伴说道:“若如公子所料,我等须利索些方可。”   另一个兵士点了下头。   俩人都是奉命来到白马的夜刺。   到了白马,夜刺化整为零融入袁军。   过于自大,颜良不仅没有把曹军看在眼里,军中混入夜刺也是浑然未觉。   曹军出城,摆出中军最强两翼稍弱专于进攻的锥形阵。   完全没把曹军看在眼中,颜良也列出锥形阵迎敌。   坐于华盖下,望着城外列阵的曹军,颜良甚至连下车上马的打算都没有。   曹军阵中,关羽跨马提刀对张辽说道:“某若得手,文远即刻挥兵出击!必可一战破敌!”   “恭祝云长旗开得胜!”张辽拱手说道。   来到白马,关羽根本没想过避免同袁军厮杀。   欠下曹操人情终究要还。   袁旭派马飞前来请他刀下留手,只须大刀稍稍偏斜将颜良重伤,既还了曹操人情又不至得罪袁家。   无论如何盘算都是两全其美。   有了打算,关羽策马出阵。   远远看见一员曹将走出大阵,华盖下的颜良问道:“可知出阵者何人?”   “回禀将军,此乃关云长。”卫士应道。   颜良蔑视的冷笑了一声。   “区区下将也敢出战,取某刀来!”   卫士应声,前去牵马取刀。   大刀与马尚未送至,关羽已策马冲来。   眼看关羽冲来,袁军并无任何防范。   两军之间尚有百余步,依循惯例,关羽应先于阵前搦战!   单刀冲入敌军大阵,无异自寻死路!   以为关羽会在阵前叫骂,颜良并没把他放在心上。   关羽冲出,并没做半点停顿,径直杀向袁军大阵。   赤兔飞快,眨眼间便到袁军阵前。   最前列的袁军只觉着红影一闪,赤兔已从他们身旁掠过。   当他们回头之时,关羽早策马冲向中军!   直到此时颜良才慌了,扯起嗓门喊道:“将某大刀取来!”   少数几个反应快的袁军见关羽冲向华盖,连忙上前拦阻,却被他抡刀一扫,荡开一旁。   红马绿衫,装扮很是惹眼的关羽刹那间冲到颜良近前。   两名卫士抬着大刀,也已跑到华盖旁边。   颜良正要伸手接刀,关羽挥刀挑向那两名卫士。   刀刃磕在卫士抬的大刀柄上,颜良还没抓住,兵器便被挑飞。   颜良的大刀翻滚飞出,关羽暴喝一声,猛然向他劈下一刀。   避无可避,颜良抽出长剑迎了上去。   大刀沉重,长剑如何可挡?   伴着一声脆响,颜良手中长剑被劈成了两截。   锋利的大刀从他左侧肩头斜斜砍下,在胸前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颜良一声闷哼,仰脸倒下。   可怜成名猛将,连兵刃都没到手,就被关羽一刀斩翻。   大刀往车轮下一插,关羽用力一挑,将它甩向冲上来的一群袁军。   翻滚的车身砸向那群袁军,几个反应慢的,顿时被砸的头破脑绽。   马车落地摔的七零八碎。   已经昏迷过去的颜良,也被摔出了车厢。   几名袁军快步上前,用抓钩挠起颜良,拖着便走。   更多的袁军则在他们离去之后,摆出阵列阻挡关羽。   关羽也不追击,挥舞大刀与向他涌来的袁军厮杀在一处。   刀刀飚血人头翻滚,他几乎每挥出一刀,都会有袁军被劈砍个正着!   关羽得逞,张辽提刀喊道:“全军出击!”   两千曹军怒吼着冲向袁军。   失了主将,袁军将士士气本已低落,曹军发起进攻,人数占优的他们竟无法形成有效防御。   曹军弓箭手一边飞跑,一边向袁军射出羽箭。   雨点般的箭矢飞向袁军,成片袁军将士中箭倒下。   张辽带着曹军骑兵,像一柄尖刀戳进已经乱了的袁军大阵。   城头上观战的刘延目睹整个过程,早已看得心惊胆寒。   关羽阵斩颜良不过顷刻之间。   扶着城垛,刘延喊道:“神人!关将军乃是神人!”   颜良被斩,袁军乱作一团。   双方战没多会,袁军便四散奔逃。   为能逃的快些,许多袁军一边飞跑,一边丢下兵刃并解开沉重的铠甲。   曹军骑兵一路追杀,沿途留下无数袁军尸身。   张辽来到关羽身旁,拱手说道:“恭贺云长阵斩颜良,曹公若是得知必是十分欢喜!”   “区区颜良,何足道哉?”关羽说道:“若是文丑也在,某一并斩了!”   “云长霸气!”张辽赞道。   “速速擂鼓!”城头上,刘延向鼓手喊道:“为关将军助威!”   阵阵战鼓响起,鼓声震彻天地,曹军将士更是士气如虹。   溃逃的袁军听见鼓声,却是心慌意乱,只恨没多生两条腿!   城头战鼓“咚咚”,关羽扭头看去,蔑视地说道:“刘延倒是个长眼力的,某出战颜良不见他擂鼓,已是破敌他却将战鼓擂起。”   “怨不得他。”张辽说道:“云长太快,他是未曾来及下令。”   关羽淡然一笑。   “二位将军,四处搜遍,不见颜良尸身!”一名曹军跑到近前,向关羽、张辽禀报。 第265章 故友相逢   距白马战场不远,十多名“袁军”带着身负重伤的颜良策马飞驰。   走在最前的正是马飞。   “颜将军怎样?”他回头喊道。   “用了公子配的三七粉,已是止血!”与颜良同马的夜刺喊道:“只是昏迷不醒,还在发热!”   “幸而公子请关云长留手,否则颜将军必将丢了性命!”   “我等怎办?”夜刺问道。   “寻个落脚之处,等候公子吩咐!”   十多骑快马一路飞驰,距白马越来越远。   袁旭率军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关羽阵斩颜良。   得到消息,他一拳打在马鞍上。   骏马受力动了几步,隔着马鞍它并未感到疼痛,因此没有发惊飞奔。   “公子,怎办?”偏将问道。   “曹军击破颜将军必将进逼河北,我等须挺近白马前去拦阻!”   两千将士跟着袁旭,加快步伐向白马挺进。   马飞等人抢了颜良,袁军并不知情。   颜良被阵斩的消息很快传到邺城。   袁绍惊的嘴巴半天都没合拢。   身为四庭柱之首,颜良竟被人阵斩。   袁绍无论如何不敢相信此事真的发生。   “何人斩某爱将?”袁绍问道。   “关羽关云长!”卫士战战兢兢的应道。   “关云长?”袁绍看向一旁的逢纪、审配。   逢纪说道:“关云长乃是刘备结义二弟……”   “好个刘玄德!”袁绍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怒声说道:“怂恿二弟杀某爱将,速将他擒来!”   “袁公!”审配赶忙劝道:“刘备身在邺城,或不知情。”   虽是暴怒,袁绍却没失去理智。   关羽身在曹营,刘备却在邺城。   俩人应该不会互通消息!   “将他唤来!”袁绍语气稍稍好了些,怒容却是依旧。   关羽阵斩颜良,刘备茫然不知。   他正与张飞走在邺城街市。   “来到邺城已有时日,袁绍不用我兄弟,着实可恼。”张飞怨恼的嘀咕道。   “显歆公子得了二弟音讯,早晚说服袁公差我二人领军。”   “袁显歆?”张飞撇了撇嘴:“他已率军去了白马……”   正走着,刘备目光落在前方一人身上。   那人大约二十四五岁,身穿白袍牵着白马沿街走着。   “那人可是子龙?”抬手一指,刘备问道。   “好似是!”张飞点头。   当年投靠公孙瓒,刘备与赵云也是素识,陡然看见却不敢贸然相认。   “子龙!”张飞也觉着像,刘备喊了一声。   牵马的正是赵云。   听见有人唤他,他回头看去。   见是刘备,赵云嘴角微微一牵。   当年刘备投在公孙瓒麾下,与将军、幕僚称兄道弟,人脉很是不错。   赵云对他却没什么好感。   本不想理他,刘备与张飞已走了过来。   刘备行礼说道:“与子龙一别多年,竟在此处重逢。”   赵云回礼:“曹袁开战,某来此乃是……”   关羽上蓬莱之时并未见到赵云,袁旭抢亲,赵云到的也是很晚,他投效袁旭并未传扬出去。   刘备想当然地说道:“子龙乃世之猛将,曹袁开战,前来寻场功业也是应当。”   赵云淡然一笑,没再解释。   刘备说道:“相请不如偶遇,既是故人重逢,子龙与某饮上两盏如何?”   伸手不打笑脸人,刘备主动相邀,赵云并未推辞。   来到邺城,他本欲助袁旭一臂之力,袁旭却已领军出征。   即刻出城,也须几日才能赶上。   与刘备饮场酒,倒也不耽误什么!   “既是使君相亲,某却之不恭!”   “请!”刘备大喜。   三人就近选了一家酒馆。   酒馆分里外两进,外面是个偌大的敞厅,通过回廊可进入内堂。   内堂有四五间包房。   刘备等人进店,并不是吃饭的正点,酒馆内没有几个客人,包房更是全都空着。   刘备亲自引着赵云进了间包房。   进入屋内,先请赵云坐了,刘备与张飞才落座。   “与子龙一别已有数年。”刘备说道:“子龙可还安好?”   “安好。”赵云淡然应道。   “子龙武艺某是晓得。”张飞插嘴道:“寻个日子你我切磋几招,如何?”   赵云笑道:“这两年某虽未随军征伐,益德勇武却是时常听闻。正欲讨教!”   “三弟!”张飞叫了声好,刘备止住他:“与子龙重逢乃是大喜之事,怎可轻言打斗?”   “无妨!”赵云说道:“未曾遇见敌手正自技痒!可向益德讨教,也是难能!”   坐没多会,饭食送上。   自蓬莱赶往邺城,赵云一路上吃的都是干粮,见有肉食,他也不客套,抓起一只猪腿就咬。   容貌俊秀,他的吃相却很不雅观。   刘备并不以此为仵,面带笑容看着,待赵云吃了几口,他端起酒樽说道:“故友重逢理当庆贺,某敬子龙!”   咽下口中肉食,赵云端起酒樽:“多谢使君!”   饮了几樽酒,几人说的都是闲话。   刘备正畅谈当年情谊,倾诉他对赵云的思念之情,房门被人推开。   一个河北幕僚撞了进来,神色慌乱地说道:“遍处寻使君,不想却是在此!”   刘备赶忙问道:“先生寻某作甚?”   “关云长斩了颜将军!”幕僚说道:“袁公暴怒,正差人四处搜寻使君!再不离开邺城,怕是走不脱了!”   “先生之言果真确实?”刘备猛然站起,已是惊愕不已。   “果真!”   有人给刘备报讯,赵云并不觉着意外。   来到邺城,刘备不暗中下些工夫,才失了他的本色!   “袁绍但敢造次,某护着兄长杀出去便是!”张飞挺身站起。   “益德不得胡言!”喝止张飞,刘备说道:“我等丢失徐州,袁公出城两百里相迎,于某有恩,又怎可轻言背弃?”   “二弟身在曹营,斩杀颜良将军,应是受了曹操胁迫。某自去与袁公说清楚便是!”   “兄长此去,只怕是羊入虎口!”张飞说道:“此处不容我等,离去便是。何必自陷危局?”   脸上闪过一抹迟疑,刘备最终还是说道:“某与袁公去说,袁公宽仁,自当体会!”   “兄长!”   “某意已决,不必再说!” 第266章 掌中之物   刘备主动前来,袁绍很是意外。   冷眼看着他,袁绍说道:“刘玄德,你好大的胆子!”   “袁公何出此言?”刘备诚惶诚恐的问道。   “关云长与你有何关联?”   “云长乃是某家二弟!”   袁绍一巴掌拍在桌上愤然而起:“白马一战,关云长阵斩颜良,你家二弟杀某爱将,是何道理?”   “袁公明鉴!”刘备说道:“备在邺城,云长身在曹营,他所做之事,某怎知晓?”   “你兄弟二人暗合曹操,意欲里应外合!”   “此罪甚重,备诚不敢当!”刘备说道:“备深受袁公恩惠,怎肯做出如此悖逆人伦之事?”   “若不说出个道理,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袁绍脸色铁青。   刘备说道:“曹操击破徐州,若非五公子相迎,某已丧命曹军之手。来到邺城,袁公亲自相迎,备实不敢忘。又怎肯暗合仇敌曹操,残害恩公?”   刘备一番话,说的袁绍脸色稍稍好转了些。   “云长虽为吾弟,徐州一战之后却是杳无音讯,若非袁公提及,备也不知他身在曹营。”   袁绍没有吭声,只是冷眼看着刘备。   “云长勇武,曹操得之必将笼络。吾弟脾性耿直,得人恩惠必定思报!一时受曹操蛊惑,也是有的!”   “玄德打算如何?”细想刘备之言,也有几分道理,袁绍问道。   “以一将换一将!”刘备说道:“云长斩了颜良,备若与之相见,定可劝他投效袁公!”   颜良已死,杀了刘备也不可能将他救活。   袁绍心有不甘却只能认栽,怀着招揽关羽的丁点指望说道:“既是如此,某便许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袁公但有吩咐,备无不向前!”   “曹操渡过延津,某正欲迎击。文丑身在彼处,汝即日赶赴延津,助他破曹!”   袁绍允他将功补过,刘备松了口气,连忙应了。   离开袁绍书房,他擦了擦额头。   得知关羽阵斩颜良,刘备已是捏了把冷汗。   他并非没想过逃走。   身在邺城,即便逃了出去,又怎可躲过袁绍追兵?   逃,必将一死!   极力辩解或许可活!   刘备当然会选择后者。   衣服已被汗水浸透,好在天气寒冷衣衫厚重,里面湿成一片,凉飕飕的,外面却看不出来!   匆匆离开袁家,刘备直奔张飞、赵云等他的酒肆。   一路上他都觉着有人跟踪,却连头也没回一下。   进了酒肆,刘备来到包房。   推开房门,他扑到赵云面前,尚未开言已是满面泪流。   “使君怎了?”赵云吃了一惊,连忙问道。   “子龙救我!”长跪于地,刘备说道:“若子龙不肯相助,某便死路一条!”   心中惊异,赵云问道:“使君何出此言?”   “袁公召见于某,提及二弟阵斩颜良之事,险些砍了某的头颅!”刘备说道:“一路来此,身后也是有人跟踪!”   张飞闻言,黑脸一皱说道:“袁绍好生无理,我等乃是宾客,岂容他说杀便杀?”   赵云扶起刘备问道:“使君有何打算?”   “袁公令某前往延津,助文丑破曹,益德必将与某前往。”刘备说道:“河北终究容不得我等,某恳请子龙于邺城周近招兵买马,以备日后离开之用!”   深知刘备擅长暗中行事,他如此请求,赵云并不意外。   “此事甚难,容某想上一想。”   “望子龙尽快答复!”并未相强,刘备向赵云深深一揖。   辞别刘备来到馆舍,赵云才进房间,赵艺便迎了上来。   “兄长比某早到邺城,竟是晚至馆舍。”赵艺说道:“莫非有事耽搁?”   “同刘玄德吃了场酒。”赵云说道:“他求某招兵买马,以备日后离开袁家。”   赵艺咧嘴一笑:“刘备慧眼,竟是寻到兄长。”   “汝带几个随从来此?”赵云问道。   “两个。”   “选一伶俐之人,要他去趟白马。”   “公子领军前往白马,我二人莫非不去寻他?”   “刘玄德怀有异心,某担心他对公子不利。”赵云说道:“且问公子如何计较。”   赵艺应了一声,唤个随从进屋。   并未把见到刘备之事告知随从,赵云写了封书信,令他前往白马交付袁旭。   日落西山之前随从出城。   快马加鞭没用几日他便到了白马。   得到赵云书信,袁旭展开匆匆看了。   他早知刘备必将背离袁家。   暗中拉拢赵云,于邺城培植与他相善之人,也不出袁旭意料。   赵云在书信落款写了“将计就计”四个字,倒是令袁旭难以抉择。   “自从得了书信,公子便眉头紧锁,莫非有何难处?”马义问道。   “可知此信何人写来?”   “赵子龙呗。”马义说道:“不知他说了何事,竟使得公子犯难。”   “子龙提及一事。”袁旭说道:“刘备有心招揽,且请他于邺城招兵买马,以备将来离开袁家。”   马义嘿嘿一笑:“刘备莫非傻了?明知子龙已追随公子,却有如此不智之举。”   “他并不知子龙投于某麾下。”袁旭说道:“子龙说了四个字,将计就计!某犯难之处正是在此!”   马义不是很明白赵云这四个字的含义。   “你可知天下间何人可称英雄?”袁旭问道。   “某不知他人。”马义说道:“只知可称英雄者,唯公子一人!”   “少拍马屁!”袁旭笑着说道:“刘玄德能屈能伸,可谓英雄!假以时日,必成气候!”   “既知将来必成气候,公子因何容他?”马义不懂了:“若他坐大于袁家为敌,岂非公子之过?”   “刘玄德虽可称之英雄,与曹操相比却是差了些许!”袁旭说道:“若要抗衡曹操,必将联合刘备。正因如此,某才亲往徐州出手相助。”   “子龙之意,乃是要投效刘玄德!”捏着书信,袁旭说道。   “赵云安敢背主!”马义眉头一拧:“某必不与他干休!”   袁旭紧紧攥住拳头:“子龙武勇世间少有匹敌,留于刘备身旁,随时可取其头颅。刘备再成气候,也不过是某掌中之物!只是苦了子龙……” 第267章 赵母骂子   袁旭令人给赵云带了回信。   信上写着八个字——有惊有险,不可妄动。   “兄长……”赵云捏着信半晌无言,赵艺问道:“公子如何说?”   “只回了八个字。”赵云把信递给他。   看了书信,赵艺说道:“公子不欲兄长涉险,此事不如作罢。”   “刘备投了袁家却暗中招兵买马,其心可诛!”赵云说道:“此人有枭雄之相,早晚必成大器。公子来日征伐天下,与之定有厮杀。他既有意招揽,某前往投效,未与公子作对之时尚且是个助力。一旦同公子争锋某定斩他!”   “兄长之心小弟知悉。”赵艺说道:“他人却无从理解。”   “因何?”赵云愕然。   “换做他人如此,兄长作何感想?”   赵云默然。   换作别人如此,他也会有各种猜测。   袁旭并未见疑,只是担心他的安危,赵云心底也很不是滋味。   “老母身在蓬莱……”赵云说道:“某即便有异心,又怎敢妄动?”   赵艺说道:“老母年事已高,终有一天舍我兄弟而去。届时兄长于蓬莱有何眷恋?所谓日久生恩,追随刘备久了,得他恩宠过多,可否会背弃公子?”   “你也如此看某?”   “小弟深知兄长,只请顾及他人所想。”   “某再修书一封。”赵云说道:“有此书信,把柄全在公子之手。彼欲置某死地,直如探囊取物!”   “兄长之意已决,某说甚也是无用。”赵艺说道:“只请多加顾惜,莫惹得公子也见疑方可。”   赵云默然,取出丝绢与笔,挥笔写出一封书信。   书信送到白马,袁旭看了之后半晌无言。   “赵云一心投效刘备,不知他究竟作何想法!”看了书信,马义愤然说道:“公子莫非由他如此?”   “子龙与刘备乃是素识。”袁旭说道:“他深知刘备为人,某信他不会真心投效。”   “时日久远,谁又说的准?”   “连番传来书信,若某不允便是见疑。”袁旭说道:“子龙果真有心投效刘备,只须弃某而去便可,因何又要书信连连?”   “某是不信他。”马义说道:“公子也须谨慎些方可。”   袁旭想了片刻,取出纸笔,给赵云回了封书信。   将回信递给马义,袁旭说道:“令人送回邺城,告知子龙,可留于刘备身边,若非必要万勿妄动!”   接过书信,马义满脸不快地说道:“公子也忒大度,竟容得此事。”   袁旭没有吭声。   出于本心,他也不肯赵云投到刘备帐下。   可赵云既是提出计策,而且连续写信前来,若不允他便是见疑。   不问将来如何,眼下他能做的抉择只有一个。   答应赵云所请!   赵云做的决定,甚至超出赵艺预料。   他不敢隐瞒此事,派出人手将消息传回蓬莱岛。   得知此事,甄宓也不敢怠慢,依着赵艺建议,赶忙告知赵云之母。   赵云离开蓬莱,乃是奉了母命前去相助袁旭。   从甄宓口中得知赵云打算投到刘备帐下,赵母顿时怒火中烧。   拐杖杵着地,气愤的用力磕着,赵母骂道:“公子待我母子恩重如山,逆子如此,要老妇有何脸面苟活于世?”   “老夫人息怒。”赵母暴怒,甄宓劝道:“刘备投了袁家却暗中招兵买马。子龙将军发觉其心有异,做出如此决断。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夫人与公子太过良善!”老夫人说道:“非老妇不信我儿,落入别家碗里的饭儿,还能扒拉的回来?”   “公子与奴家都信得过子龙将军。”甄宓劝道:“赵艺将军特意要奴家告知老夫人,早知惹得老夫人如此气愤,不如不说了。”   “幸而说了!”赵母说道:“若是不说,子龙惹出天大祸事,我这做母亲的还被欺着瞒着。”   “老夫人消消气儿。”在赵母身旁坐下,甄宓轻轻为她拍着后背说道:“赵将军忠义,公子都信得过,老夫人莫非连自家儿子也是不信?”   赵母说道:“来到蓬莱,夫人待老妇胜过亲眷,公子也是时常问安。天下之间,有几个主家如此对待部署家眷?老妇虽是出身卑贱,却也识得些大体。”   “公子之母不在蓬莱,他是将您老当做母亲呢。”甄宓甜甜笑着:“若老夫人气出个长短来,公子晓得,奴家可担待不起。”   “赵将军自幼有老夫人指点,忠义二字自不会忘,放心便是。”   “夫人放心,老妇却是放心不下。”赵母想了下说道:“得想个法子,断了他投效他人之念。”   甄宓没有吭声,只是轻轻抚着赵母后心,为她顺着气儿。   “你去趟邺城。”想了片刻,赵母对一旁的侍女说道:“若是他人前往,我那儿子也是不信。他认得你,只是苦了你这姑娘家。”   “老夫人差遣,奴婢不敢言苦。”侍女应道。   自从得知赵云打算投到刘备帐下,赵母就没个笑脸。   侍女恭顺,倒惹得她露出了一抹笑意:“瞧瞧,多乖巧的女娃儿。都是公子、夫人调教的好。”   “老夫人如此夸赞,奴家可是无地自容。”甄宓说道:“是她自家懂事儿,又这丫头照应老夫人,公子与奴家也可放心。”   再次拉住甄宓的手,赵母说道:“夫人放心,此事老妇自有计较。”   甄宓甜甜笑着,并没问赵母打算如何。   有些事,问了反倒不如不问。   赵云提起此事,袁旭没有严厉斥责,只是提醒万事谨慎,也是出于此种考虑。   数日之后,邺城。   赵云坐于屋内,赵艺站在他身旁。   面朝他们低头而立的,正是满脸风尘,才从蓬莱赶来的侍女。   “兄长。”赵艺说道:“依着小弟,此事作罢。母亲年事已高,若气出个长短……”   “还不都是你!”瞪了赵艺一眼,赵云没好气地说道:“明知老母年事已高,却还告知于她。若母亲气出个长短,某定不与你干休!”   赵艺没敢吭声,心里却在嘀咕,还不是你要投到刘备帐下惹出这些麻烦? 第268章 先由着他到时候再劝   新春刚过,正值倒春寒。   房间里摆着火盆,赵云光着膀子坐在盆旁。   通红的木炭向屋内散发着热力,把赵云的脸映的一片通红。   赵母派来的侍女跪坐于他身后,捏着银针小心翼翼的在他背上刺着字儿。   看着侍女刺字,一旁的赵艺表情十分古怪。   每扎下一针,他的脸颊都会皱一皱。   “某在刺字,你皱什么脸?”瞪了他一下,赵云没好气的问道。   “兄长也是个拗脾性。”赵艺说道:“母亲如此,无非不信兄长……”   “母亲都已见疑,某还有何话说?”赵云决然说道:“若非前往,何人可知某对公子赤诚不改?”   “汝还站着作甚?”赵艺古怪的表情惹得赵云浑身不自在:“出去候着?”   “好好的皮子竟用针扎。”赵艺砸吧着嘴:“看着都疼!”   “出去!”赵云低喝道。   赵艺不再多说,飞快的出了房门。   “母亲可说其他?”赵艺关上房门,赵云向侍女问道。   “老夫人令奴婢为将军刺字,并未多说。”   “某将母亲气的不轻……”   侍女说道:“幸而夫人在旁,劝慰许久老夫人方才消气。”   赵云没再吭声。   接近刘备,他只有一个目的。   在刘备身边培植出一支随时可取他性命的力量。   袁旭若击破曹操,必将面对各路豪雄。   借着刘备的力量南征北战,给袁旭留下足够的发展空间。   若刘备果真成事,早晚有与袁旭对决的一日。   到时他只须手起枪落,天下可定!   只可惜,除了袁旭和甄宓竟没人能够懂得!   侍女足足刺了一个多时辰。   轻轻抹去赵云背上血渍,展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满背的“袁”字。   没有复杂的语句,只是一个“袁”字,足以说明一切。   伺候赵云穿衣,侍女说道:“将军切不可于人前脱去衣衫。”   赵云应了。   “老夫人交代之事已妥,奴婢告退。”赵云穿上衣服,侍女欠身行礼。   道了声有劳,赵云目送她走出房门。   袁旭领军驻扎白马以北,曹军并未挺进。   收拢逃散袁军,他暗中挑选数百精壮送往蓬莱。   颜良兵败,战场局势不容乐观。   袁绍对他虽比以往好了许多,却依然有所保留。   只因田丰顶撞,袁绍便将他下狱,袁旭绝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提及撤军回防或改变战场部署的建议。   败或不败虽未可知,他却已决定借机发展势力,壮大蓬莱!   率领袁军获胜再多,不过在为他人做嫁衣。   胜了曹操,河北早晚落于袁谭或袁尚之手!   袁谭确实对他实心诚意,一旦身居高位,谁又说的清会是怎样?   发展属于自己的力量,才是活命、壮大的根本!   袁旭领军来到,少数逃散的颜良旧部返回军营。   初回军营,他们很是不安。   袁旭若想治逃散之罪,只须一道命令。   数日过去,袁旭不仅没治任何人的罪,反倒下令所部军士不得有不敬之举。   先回归的袁军放了心。   更多逃散的袁军溃兵得到消息,三五成群的返回白马。   他们并非对战场有着特别的眷恋,只是离开沙场不知该往何处去。   回乡?   没有任何人动过那样的念头。   逃亡在外,世人皆以为他们已经战死,家人不会受到半点牵连。   一旦返回家乡,若遇恶人首告,不仅逃回家中的兵士会被抓回去砍头,连他们的家人也少不了遭受牵连。   回到主将愿意接纳的战场,是他们唯一能做的选择!   逃散的袁军回返的越来越多。   袁旭调走数百人,军中人数不仅没少,反倒成倍增长。   颜良当初率领五千人出征。   除去战死者、逃亡不赶再回者,返回袁旭军中的竟达三千人之多。   近五千袁军在袁旭率领下垒砌工事,阻拦曹军北进。   张辽与关羽立于白马城头。   望着远处袁军垒砌起的工事,张辽说道:“云长阵斩颜良,袁绍竟将袁显歆派到白马。”   “只怕不是袁绍遣派。”关羽说道:“袁显歆必知曹公之意乃在白马。”   “云长虽与袁显歆相熟,也不至如此看重于他。”   “颜良可入某眼?”关羽问道。   “未曾入眼。”张辽口中应着,心底却在腹诽。   斩杀颜良,关羽确实单刀冲入袁军。   那一战,他是胜在马快、刀快!   颜良若有防备,关羽可否将之斩杀尚难定论!   “某不曾把颜良放在眼中,却不敢轻视袁显歆,文远只须好生想想便知原委。”   关羽不肯多说,望着远处的袁军,眸中闪烁过一抹复杂。   袁旭曾答应他,要他与刘备相见。   他来到白马,袁旭也已赶到,却迟迟不见刘备踪影。   关羽总觉着有些放不下心。   袁军军营。   袁旭坐在帐内,正查看着标注附近地形的地图。   马义推门进入。   “公子,赵安虎传来消息,赵云暗中助刘备招兵买马。”   袁旭没有理他,只是专注的查着地图。   “某想不明白!”见袁旭不吭声,马义说道:“大战在即,赵云留在公子身边也是个助力。投了刘备又有何用?”   看了他一眼,袁旭说道:“小声说话。”   “某信不过赵云!”马义一脸愤懑:“正值公子用人之际,他却投了别人。刘备轻而易举丢了徐州,某没看出他能成就什么大事!”   “莫以一事论成败。”袁旭说道:“刘备已怀有二心,不日必将离开河北。”   “既知如此,将他杀了便是!赵云生的清秀,却是个莽夫。”马义说道:“他去刘备营中……”   “万一袁家不幸落败,杀了刘备何人为我等牵制曹操?”袁旭说道:“刘备从未真心投效何人,乃有枭雄之相。将之扶持壮大牵制曹操!某便可腾出手发展蓬莱!天海营与夜刺,才是某自家的兵。”   “公子只为赵云说话,万一他真的投了刘备……”   袁旭没再说话,低头继续研究地图。   他对赵云投到刘备帐前持反对态度。   赵云性情刚烈,他若阻拦,彼此反倒会心生怨隙。   先顺着赵云,待他觉着难胜其任再劝回来,比强行拦阻好上许多。 第269章 颜良上蓬莱   赵云于邺城招兵买马,整理花名册暗中报给袁旭。   刘备领着张飞,前往延津相助文丑。   袁绍此时却是极其烦闷。   白马之战关羽阵斩颜良,若非袁旭及时领军赶至,白马以北对于曹军将是一片坦途。   战争并不像袁绍料想的那样顺利!   议事厅内,河北僚属神色凝重。   出兵之前的信心膨胀,也因白马一战大打折扣。   环顾众人,袁绍问道:“白马战事失利,你等可有看法?”   沮授出列说道:“曹操击破白马尚未向北挺进,袁公却不可不防。五公子虽领军前往,兵马则是太少。”   “则注有何谋划?”袁绍问道。   “两军虽有交锋,大军却未成行。”沮授说道:“我军理当沿白马、延津布防,以少股军力袭扰。”   沮授再次提起收拢兵马,袁绍脸色顿时不好:“则注之意,乃是要罢兵休战?”   “正是!”   “大军已动,如何罢兵?”袁绍怒道:“不必再言。”   袁绍一心与曹操决战,沮授说道:“曹操兵锋正盛,袁公如此恰是自寻败亡……”   “放肆!”袁绍怒拍桌案:“汝莫非欲随田元皓而往?”   田丰下狱,袁绍提起他,沮授怎敢再言?   逢纪冷冷一笑,随即敛起,出列说道:“区区一战,怎可妄言成败?沮公未免涨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袁绍脸色好了许多。   “曹操领军渡过延津,文将军已于沿线布防,袁公可令将军出击,若破曹操岂非一战功成?”   捋着胡须,袁绍点头说道:“元图言之有理。”   “延津一战虽可击破曹操,有一事袁公却不可不防。”逢纪说道。   “何事?”   “白马一败,军心多少动摇。某已探查清楚,此战乃是颜良轻敌所致。颜良虽死,若不惩戒怎壮袁公军威?”   当初袁旭兵败青州,颜良、文丑曾一力为他开脱。   逢纪提出惩戒颜良,不过是报那时怨恨。   心思都在白马兵败,袁绍竟没想到这层:“颜良已死……”   “死不见尸,难究其罪。”逢纪说道:“不如将其家人下狱,小惩薄戒!”   “万万不可!”审配出列说道:“非大逆之罪不责家人。颜良虽有兵败之过,却无叛逆之实,袁公惩其家人,必将寒了众人之心!”   瞪着逢纪,审配说道:“逢纪之计,乃是祸乱河北根本。袁公当速斩之!”   “审公言之有理!”高览跨步出列:“逢元图从未领军厮杀,怎知沙场劳苦?颜将军虽有轻敌之过,却已身死白马。即便有过,一死也足以抵之!袁公未加抚恤倒也罢了,若是责其家人,河北诸将还有何人敢为袁公出战?”   “恳请袁公,斩下逢纪之头!”高览躬身行了个大礼。   数名将军纷纷上前,齐齐抱拳喊道:“恳请袁公,斩下逢纪之头!”   逢纪犯了众怒,袁绍却没想过要杀他。   淡然一笑,袁绍说道:“元图之言未经寻思,多有信口开河之嫌。诸位将军也莫恼怒,若他再敢胡说,某定不饶。”   “多谢袁公饶命之恩!”逢纪没再多言,谢了一声。   口称多谢饶命,逢纪神色却很淡然,甚至隐隐流露出一丝得意。   怒目瞪着他,高览恨不能上前将他脑袋拧下。   “某意已决!”袁绍起身:“传令文丑,即刻起兵攻曹!”   袁绍传令文丑,向曹军发起进攻,从白马撤下的几名夜刺,护送颜良回到蓬莱。   马飞没有随行,他带着另几人,奉袁旭之命赶往延津。   双方开战,一应部署都是袁绍决断。   袁旭曾打算建议将主力摆于白马一线,击破黎阳进逼许都。   他甚至没来及把计策说出口,袁绍就选择了相信逢纪,而不采纳他的建议。   深知袁绍信心过度膨胀,袁旭当然不可能顶撞。   他并不打算做死谏敢言之士。   更何况官渡之战周期漫长,白马只是开端而已!   细节!   还有许多细节可供他把握!   在那之前,他要做的是尽可能扩充蓬莱人力。   修造防御工事需要人,建造攻城器械需要人,天海营、夜刺需要人……   蓬莱岛上区区数千人,已满足不了袁旭对人口的需要!   除此之外,他还打算尽可能的挽救袁军将士。   争夺河北,这些人都将成为他的助力!   被送上蓬莱的颜良,足足昏迷了数日,才幽幽醒转。   睁开眼睛,他看见的是个陌生的房间。   房间摆设很简单,他的身上缠裹着厚厚的麻布。   鲜血早已止住,麻布一片雪白,显然是才换上不久。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个侍女端着木盆走了进来。   “此乃何处?”见到侍女,颜良有气无力地问道:“某是否死了?”   没想到他醒了,侍女吃了一惊,盛着水的木盆险些落地。   “将军醒了?”将木盆放下,侍女跪坐于颜良身旁。   “此乃何处?”颜良又问了一遍。   “蓬莱。”   “蓬莱?”颜良问道:“可是死后所在?”   “此处乃是青州蓬莱。”侍女说道:“将军好生的活着。”   颜良挣扎着想要坐起,侍女连忙搀扶。   麻布包住的部位一阵奇痒,颜良想要将布解开。   见他去解麻布,侍女连忙说道:“伤口尚未痊愈,万万使不得!”   提起伤口,颜良才想起他是在白马被关羽劈了一刀。   “关云长……”叹息一声,颜良说道:“某一世英名,竟毁在竖子手中!”   “姑娘,某因何在此?”他向侍女问道。   “将军受了重伤,是公子差人救下。”侍女应道:“奴婢不知究竟。待将军好些,询问马公子便可。”   “公子何人?马公子又是何人?”   “马公子乃是公子随从。”侍女说道:“蓬莱属袁家五公子治下!”   高览当初也曾来过蓬莱。   回到邺城,他向颜良、文丑提过。   过了一些时日,颜良已将此事忘记。   侍女提起,他才恍然想到,蓬莱是袁旭治处。   正打算问侍女袁旭可在,房门被人推开,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第270章 诱敌出战   进入房间的是两个精壮汉子。   走在前面的肤色微黑,年岁不大,正是祝公道。   跟在后面的只有二十余岁,身穿天蓝战袍,披挂甲胄腰挎长剑。   “颜将军醒了。”见颜良坐起,祝公道拱手招呼。   “敢问阁下……”颜良并不认得他,回礼问道。   “某乃祝公道,五公子随从。”   “只知五公子了得,不想身边竟是能人辈出。”颜良说道。   “将军过誉。”祝公道在颜良身前坐了,向他问道:“可觉着好些?”   “已无大碍,只是伤口奇痒。”   “医者早先说过,伤口奇痒乃是正在生肉。”祝公道说道:“将军权且忍着,用不几日当可痊愈。”   “敢问公子可在?某欲叩拜活命之恩。”   “公子不在蓬莱。”祝公道说道:“将军只管安养。”   “救某回来的那位马公子……”   “马飞?他也未回蓬莱,已去了延津。”   袁旭和马飞都不在,颜良有心道谢却寻不到恩主,多少有些失望。   “敢问将军,白马……”想起被关羽一刀砍翻,颜良问起白马之战。   “已是败了。”祝公道说道:“五千袁家将士四散溃逃,公子领军赶到,虽极力召回,却只得三千余人。”   白马兵败并不出颜良意料,他脸色一片灰白,强撑着想要站起。   “将军作甚?”连忙将他按住,祝公道说道:“伤势未愈,权且静养。”   “某兵败白马,理应返回邺城向袁公请罪。”颜良说道:“公子相救之恩,某早晚必报!”   “将军回去,不过自寻死路。”   颜良一愣:“祝将军何意?”   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递给颜良,祝公道说道:“将军请看。”   接过书信,颜良急忙展开。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猛的将书信揉成一团怒道:“逢纪小儿安敢如此!”   书信来自邺城,颜良虽不知出于何人之手,从所述之事却可看出,并非空穴来风。   以袁绍刚愎且有软耳根的脾性,信了逢纪也是情理之中。   更何况袁旭也是袁家公子,没理由无端生出事来。   祝公道说道:“公子不在邺城,否则定有法子说服袁公。”   “某在蓬莱,只恐袁公得知……”   “马飞救下将军极为隐秘,世人皆以为将军死于乱军。逢纪意图对将军家眷不利,夫人已派人前往将他们接至蓬莱。”   家眷来到蓬莱,颜良再不可能返回邺城。   对袁家乃至整个天下来说,他已是个死人!   领军多年,颜良当然心存不甘。   他若不回邺城,袁绍或许还会心存顾念,暂且不对他的家眷下手。   若是回去,白马一败他则要背负全责。   即使袁绍不想杀他,有逢纪等人背后做些动作,也是难保他性命!   回不去了……   颜良心底暗暗感慨!   颜良醒来之时,甄宓派往邺城的人已接到他的家眷。   得知逢纪企图向他们下手,颜家上下并无半点迟疑,悄悄离开邺城,一路奔赴蓬莱。   白马以北,袁旭站在新筑的墙头上。   马义和才从邺城赶来的赵艺一左一右立于他身后两侧。   “赵云若在也多个助力。”马义始终对赵云投到刘备帐下耿耿于怀。   赵艺尴尬地说道:“马兄,兄长只是去……”   “子龙之念某虽不赞同,却也只能由他。”袁旭打断赵艺。   “公子乃是主公,怎容麾下之人乱来?”马义说道:“身为武人上阵厮杀便是,偏要弄出这些事端。”   赵艺脸颊通红,没再吭声。   他也劝过赵云,却毫无用处。   “子龙脾性倔强,不允他放手做上一把,心中必定不快。”袁旭说道:“刘备何人?用不多日必将明了,某担心的倒是子龙如何全身而退。”   袁旭如此说了,马义也不便多说下去。   望着对面的曹军,马义说道:“曹军数日不见动静,他们究竟在等什么?”   “等大军来到。”袁旭说道:“曹操前往延津,文丑将军出击迎敌,他暂且顾及不到白马。”   马义说道:“对峙多日,也是闷的发慌,不如……”   “打一场?”袁旭问道。   “公子以为是否可行?”马义问道。   “当然可行。”袁旭说道:“虽无力全歼,却可小胜。我军将士士气正自低落,确须一场胜利鼓舞众人。”   “公子有何打算?”赵艺问道。   “镇守白马者乃是刘延、张辽、关羽三人。关羽一心找寻刘玄德,其意不在对付我军。刘延为人谨慎,向来只守不攻。要他守城绰绰有余,让他出战怕是不成。我等成事只在张辽!”   “某招揽颜良将军旧部,人数多于曹军,若坚守不出,敌军必不出战。”袁旭说道:“拖延太久,待曹操来到,反倒于我等不利。”   “公子只管下令,某必当效死前往。”因赵云做出众人难以理解的举动,赵艺觉着很没脸面,有机会上阵厮杀,他当然不会错过。   “马义,你领五百人,今夜外出蛰伏路口。”袁旭说道:“曹军一旦追至,待他们走到一半拦腰截杀。”   “赵艺,你留守此处。”   马义领军伏击,却要他留守,赵艺一愣。   他向袁旭深深一礼说道:“某愿身先士卒!”   “诱敌前来半道伏击,你身先士卒什么?”袁旭说道:“好生留守,便计你一功!贸然行事,军法处置!”   “公子是要……”马飞问道:“亲自前往诱敌?”   “曹军要的便是主将。唯有某去,他们方可出城追击。”   “关云长胯下战马太快!”马飞劝道:“公子前往,恐后撤不及。”   “既是前往,又怎会不做出部署?”袁旭说道:“你二人不必担忧,某自有计较。”   “公子乃是三军主将,若有个差池,要将士们如何处置?”赵艺劝阻道:“末将穿戴公子衣甲,前往诱敌,并非不是法子。”   “前往诱敌看似不错,实则断不可行。刘延、张辽均为精细之人,你我体态并未完全相同,他们怎会看不出来?”   “某意已决,明日一早,诱敌出战!” 第271章 险象环生之事不可再做   朝阳冉冉升起。   垒砌的高墙后,走出十多名袁军。   领头的正是袁旭。   出了高墙,他闲庭信步般往白马城行去。   缓辔而行,袁旭在马背上轻轻摇晃,就好像他并不是前往敌军所在,而是去花园游览赏花。   距白马城墙只有百多步,袁旭停了下来,指着城头对身后袁军说道:“白马城墙宽不过五步,高不过三人,若要攀援再轻易不过。”   一个袁军捧着蔡侯纸,飞快的记载着他所说的话。   袁旭又指向城门:“城门削薄,放一把火定可烧个通透!”   他在城外指点袁军记载白马城的防守缺陷,城头上,张辽等人远远望着,被闹的满头雾水。   大清早,张辽等人尚在安睡,就有兵士禀报,说袁旭来到城下。   起初他们以为袁军攻城,细问之下,才只袁旭只带了十多个兵士前来。   没弄明白他要做什么,张辽等人匆匆跑上城头。   望着袁旭,关羽也是摸不着头脑。   他若出城以赤兔脚力追赶,无须费多少力气便可追上。   “云长,你与袁显歆相熟,可知他要做甚?”张辽问道。   “袁显歆身后之人好像写着什么。”关羽说道:“他莫不是查探我军防务?”   张辽向刘延问道:“使君以为如何?”   刘延迟疑着说道:“袁显歆麾下仅两千兵马,算上聚拢颜良旧部也不过五千人。两位将军带来两千将士,某麾下一千,城内三千守军,他全无胜算!应不是为了攻城而来……”   “别人无胜算,袁显歆却是难说。”关羽说道:“探查城防,难保不为攻城!某曾听兄长提及,袁显歆用兵多使诡诈之计,往往出人意料。”   “云长可否出城一看?”张辽说道:“赤兔马快……”   “袁显歆乃某故人。”关羽说道:“某不认得颜良,斩他自是手起刀落。若杀袁显歆,还是下不去手!死守白马,某义不容辞,诛杀袁显歆,还请另寻他人!”   “罢了,某应知云长会如此。”张辽向兵士吩咐道:“传令下去,点齐五百兵马,随某出城擒拿袁旭。”   “将军!小心!”刘延提醒。   谢了一声,张辽跑下城墙。   没过多会城门洞开,数百曹军从城内涌出。   袁旭身后兵士一指:“公子,曹军出城了!”   向城门望去,袁旭看见一员曹将带着数百兵士冲了过来。   他掉转战马喊道:“随某速回!”   十多人纷纷掉头,跟着袁旭向高墙奔去。   “莫要走了袁旭!”策马飞驰,张辽高声喊道。   墙头上,赵艺看见曹军出城,袁旭却还没到马义设伏的位置,他紧攥拳头,紧张的额头青筋凸起。   袁旭一路都没回头。   身后蹄声滚滚,曹军紧追不舍。   头天晚上就蛰伏在半道,马义与他麾下五百袁军早已按捺不住杀出去的冲动。   五十步!   三十步!   二十步!   五步!   过去了!   袁旭等人从眼前冲过,马义松了口气,同时向一旁的百夫长使了个眼色。   百夫长向身后点了下头。   五百袁军紧攥兵刃,一双双眼睛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曹军。   张辽纵马冲至,马义一声暴喝:“绊马索!”   数名袁军猛的扯住绳索,冲在最前的张辽只觉着胯下战马前蹄一软。   骏马被绳索绊住,摔飞出去的同时,张辽大刀往地上一拄,凌空跃了起来。   翻滚摔出的战马像个巨大的棒子,狠狠砸在他腰上。   张辽单手持刀翻滚飞出,摔落之时后背着地。   他只觉着胸腔一闷,险些喷出一口鲜血。   跟在他身后的曹军收马不及,也是摔倒一片。   落地的曹军将士,有些被摔的头破脑绽殒命当场,也有一些并没摔死,却被随后飞来的骏马砸的肚破肠流。   随在后面的曹军发觉情形不对,赶忙勒马。   他们还没来及收马,侧旁传出喊杀,无数箭矢从两翼呼啸而来。   猝不及防,曹军纷纷落马。   摔落马下的张辽只觉着浑身骨头都好似散了。   他强撑着站起,提刀蹿向不远处的一匹骏马。   翻身上马,他忍着浑身剧痛拨开飞来的羽箭,策马往白马城奔去。   五百曹军,跟随张辽折返的不过区区数十骑。   马义带着袁军,射出一蓬蓬羽箭冲向曹军。   张辽远去,伏击处只余下满地的战马和曹军尸身。   也有一些马匹和人没有死去,倒在地上痛苦的嘶鸣或者哀嚎。   提着大刀走向躺满曹军的地方,马义下令:“一个不留,尽数诛杀!”   袁军兵士纷纷上前,搜寻没有死去的曹军。   受伤的曹军不仅没能得到救治,反倒被补了一剑。   没用多久,留在战场上的只有尸体而已。   袁旭回到高墙,赵艺连忙迎上。   “公子受惊。”扶袁旭下马,赵艺说道:“如此险象环生之事,决然不可再有!”   “些许小事,不足挂齿。”袁旭笑道:“只可惜走脱了张文远。”   “某于墙头看着,张文远着实了得。”赵艺说道:“摔落马背不说,还被战马狠砸了一下。若是常人早已肚破肠流成了一摊肉泥。他倒好,不仅爬起还寻了马逃脱。”   “足见曹操麾下才贤众多。”袁旭说道:“与之为敌,切不可有半点疏忽大意!”   “公子说的是。”赵艺应了,陪着袁旭登上墙头。   没过多会马义带人折返。   “公子!”上了墙头,他向袁旭拱手一礼:“此战歼灭曹军四百七十三名,走脱二十余人,我军无有折损。经此一战,三军将士定将士气飙升、战意满满!”   袁旭说道:“此战之后,曹军必将闭城不出,我等也须固守防线以备大战!”   出城追击袁旭不成却丢了数百将士,张辽也身受重伤。   回到白马才进城门,他就再也撑不住一头摔下马背。   几名曹军连忙将他扶起。   匆匆赶来的刘延见状,赶紧吩咐在场曹军:“速请伤医。”   一个曹军应声飞跑入城。   城头上,关羽望着远处的墙头,好似对张辽受伤浑不在意。 第272章 丢下辎重就跑   袁旭击破曹军重伤张辽,消息很快传到邺城。   白马之败,使得袁军士气大为跌落。   河北袁家正需要一场胜利!   为扩大影响鼓舞士气,袁家对外宣称歼敌两千,斩杀曹将三员,主将张辽负伤逃脱。   邺城军营。   袁绍站在点将台上,他眼前是黑压压望不到尽头的袁军将士。   将士们衣甲齐整,一个个仰脸望着袁绍。   环顾诸军,袁绍喊道:“某发出讨曹檄文已有许久,颜良兵败白马,文丑出兵延津。我军出师不利!今日却传回个好消息!”   数万袁军在场,静的却是彼此可闻呼吸。   “吾子显歆于白马出击,斩杀曹军首级两千,三员曹将殒命沙场,主将张辽重伤而逃。”袁绍喊道:“此乃袁家大幸,河北大幸!”   “袁公威武!”有人振臂高呼:“五公子威武!”   袁旭讨伐太行,名声早在袁军中传播开。   袁军将士大多没有见过他,对他却有着莫名的崇敬!   征战沙场,将士们最崇敬的就是能带着他们走向胜利的主将!   颜良兵败,袁旭力挽狂澜击破曹军,他在将士们心中已竖起百战百胜的形象!   有人牵头,将士们齐声高呼:“袁公威武!五公子威武!”   山呼之声振聋发聩,袁绍满意的按了按手。   “显歆屡立战功,虽未在邺城,三军却可做个佐证。”袁绍喊道:“册封袁显歆典军校尉,为讨曹先锋!”   袁军将士再度发出欢呼。   袁旭册封典军校尉的消息很快传到白马。   驻守白马的将士得知,也是欢呼之声不绝于耳。   册封校尉,袁绍还给予不少赏赐。   美酒、丝帛,袁旭一件没留,全用来犒赏有功将士。   如此举措,将士们更是群情鼎沸。   张辽出城遭遇伏击,身受重伤多日不起。   躺在铺盖上,看着坐于一旁的关羽,他无奈地说道:“不听云长之言,某险些身死沙场,可惜了随某出城的数百将士……”   “文远不必介怀。”关羽说道:“袁显歆自征讨太行,唯有青州一败。曹公也不敢轻视于他,我等只须闭守不出,以区区五千兵马,他也破不得白马。”   “云长所言甚是!”张辽叹道:“曹公大度,必不见责,只是某这心里……”   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关羽说道:“无须多想,某这便去巡城。”   张辽兵败身受重伤的消息传到延津。   曹操麾下一众将军都有些担心。   刘延镇守白马许久,武艺却稀松平常,必非关羽对手。   张辽重伤,前去驰援的曹军尚须数日才可抵达,关羽已无忌惮,即便开城纳降,也无人可以阻拦。   “可须下令骑兵先行前往白马?”曹仁向曹操问道。   “无须!”曹操说道:“你等顾虑者无非关云长。某用云长便是信他!他决然不会开城献降。”   还是不太放心,曹仁却不便再说。   袁旭也知张辽受了重伤。   望着白马城墙,马义说道:“公子与关云长乃是故交,刘玄德身在河北,可否……”   “可否劝说关云长献城?”打断马义,袁旭说道:“换作别人或许可行,若是关云长,提及此事无非羞辱于他。”   马义顿觉不解。   “关云长忠义,曹操将之俘获未有半点羞辱,反倒多有恩赏。”袁旭说道:“更重要的是,曹操待刘玄德两位妻室也是秋毫无犯,欠下如此大情,关云长怎肯轻言背弃?”   “莫非他欲与刘玄德为敌?”马义不解。   “当然不会!”袁旭笑道:“曹操再多恩赏,也及不得兄弟情义。劝他献出白马,却是不用再想!”   白马一线暂无战事。   延津一带,曹军主力悄然转向赶赴白马,曹操率少部兵马渡河。   已至延津,得知曹军渡河,文丑当即下令全线推进。   他麾下本有五千兵马,刘备带来一千,共计六千将士逼近黄河岸边的曹军。   随曹操留在延津的,仅有郭嘉及曹仁等少数几位将领。   驻马黄河边,曹操眺望北方。   一骑快马飞驰而来。   到了近前,骑士翻身跳下抱拳说道:“启禀曹公,文丑领军六千,正向我军逼来。”   曹仁说道:“曹公先走,末将断后。”   “文丑既来,若不迎战,某岂非被他轻视。”曹操淡然说道。   “奉孝可有应对之策?”他看向郭嘉。   “文丑一介莽夫,军中并无幕僚随同。刘备虽在却非河北僚属,又岂会得他信任?敌军虽多,何足挂齿?”郭嘉说道:“待敌逼近,曹公可令将士舍弃车马辎重。敌见我军兵少,必不放在心上。待敌军抢夺辎重,我军再回头厮杀!”   “依了奉孝!”曹操淡然一笑,驻马等着文丑大军推进。   率军向黄河岸边推进,刘备对文丑说道:“曹操诡诈,将军当谨慎才是。”   文丑淡淡说道:“曹操仅有六百骑兵,我军六千,一人撒泡尿也将他们淹死。使君无须顾虑,看某破敌便是。”   兵力占优,袁军胜多败少,刘备却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安。   放缓战马,他凑近张飞小声说道:“某总觉着心中不安,三弟当谨慎着些。”   张飞说道:“某只管保着兄长,其他一概不问。”   刘备没再吭声,随大军往黄河岸边推进。   离黄河越来越近,远远已可看见曹军。   文丑提刀一指,高声喊道:“擒杀曹操!”   数千袁军发出呐喊,策马向曹军冲去。   见袁军冲来,曹操当即下令:“丢下辎重,速速后撤!”   曹军将士紧随曹操向东撤走。   临撤离时,他们丢下了辎重。   一些曹军甚至还故意将辎重车推翻,粮草、铜钱散落一地。   曹操退走,少数袁军策马追赶,更多的则忙着哄抢散落的物资。   追出去的袁军发觉同伴没有跟上,回头一看,见众人忙着抢散落在地的铜钱,也纷纷撤了回来。   场面一片混乱,刘备提醒文丑:“曹操见我军赶至方才撤走,理应有所图谋。将军当传下军令,全力追击,切不可纵容兵士哄抢辎重。” 第273章 进不如退   袁军哄抢辎重,文丑并不在意。   刘备上前提醒,他反倒说道:“使君未免多虑,曹操身旁仅数百人而已,我军足有六千,他怎敢返身再战?”   文丑不听规劝,刘备担忧的望向东边。   曹操一路飞驰,走出十多里向曹仁喊道:“敌军可有追来?”   “并未追至!”   “回头!”勒马转身,曹操下令。   六百骑兵掉转战马,返身杀回。   抢夺曹军遗弃的辎重,袁军全下了战马。   手脚麻利的,抢到成串的铜钱。   稍慢些的,则只能捡拾地上的散钱。   得意洋洋的看着将士哄抢,文丑并没有阻拦的打算。   曹军舍弃辎重替他犒赏将士,他何乐不为?   驻马立于他身旁,刘备警觉的观望四周。   “曹军回来了!”远处出现一片黑影,哄抢物资的袁军之中传出惊慌的呼喊。   袁军将士顿时乱了。   顾不得再抢辎重,袁军各自找寻战马,有些人上了马,有些人甚至连马丢在何处也已忘记。   曹军越来越近,曹操冲在最前!   曹仁、于禁将他护在中间,生恐出了半点意外。   策马飞驰,曹军将士张弓搭箭,向乱成一片的袁军射出箭矢。   不少袁军被射翻在地。   “杀!”曹操抽剑前指,纵马冲进袁军。   数百曹军紧随其后,冲入乱作一团的敌军。   郭嘉则带领百余曹军于不远处止步,搭起弓箭射杀袁军。   曹军将士挥舞长槊,戳刺着四散奔逃的袁军。   麾下将士被人数远不及他们的曹军屠戮,文丑怎肯干休!   提起大刀,他纵马冲了出去。   袁军人数众多,猝不及防之下遭遇袭击,将士无心迎战已是乱了。   曹军却越战越勇,劈砍挑刺,将一个个敌军刺杀当场。   文丑冲向曹操,郭嘉当即下令将其射杀。   百余曹军张弓搭箭朝向文丑。   弓弦阵阵,箭矢破风飞出。   纵马前冲,文丑将大刀舞的风车般拨挡着飞来的羽箭。   眼见他快要冲到曹操近前,曹仁、于禁并骑迎上。   两员曹将杀来,文丑丝毫不惧提刀迎战。   射箭的曹军见状,连忙止住射出箭矢,远远观望战况。   曹操则率领数百人,继续追杀袁军,不给他们半点喘息之机!   刘备见势头不对,掉马便走。   张飞本欲上前助阵,见刘备走了,他也只能随后离去。   “兄长,战端方开,莫非不战上一战?”追上刘备,张飞问道。   “已是败了,还战什么?”刘备说道:“尽速撤离,以免陷入死战!”   没再多问,张飞与刘备在十数名骑兵的簇拥下,一路往北去了。   独自迎战于禁、曹仁,文丑抡刀劈向曹仁。   曹仁赶忙提起兵刃格挡。   兵器上举他却挡了个空,一旁的于禁闷哼一声,胸口被文丑刀柄戳中,从马背上跌落下去。   眼见于禁落马,曹仁不敢恋战,掉马便走。   提着大刀随后追赶,文丑离溃散的袁军也是越来越远。   “两员大将战他,竟讨不到好去!”眼见文丑挑了于禁追赶曹仁,曹操惊了一身冷汗。   “放箭!”曹操尚未决断,郭嘉已是下令。   百余曹军掉转强弓,文丑后背射出箭矢。   脑后箭矢呼啸,文丑来不及回头,被一支羽箭正中后心。   他躯体一震,一头摔落战马。   曹仁回头看了一眼。   见他落马,掉头走了回来。   正打算割去文丑首级,侧旁的草丛突然蹿出数名袁军。   其中一人向曹仁甩来一物。   眼见异物飞来,曹仁挥刀击去。   大刀削中的是一个小小陶罐。   陶罐破开,一股白烟弥漫开来,里面装着的竟是石灰!   石灰弥漫,曹仁大吃一惊连忙抬起衣袖遮脸。   待他放下手臂再看,文丑与几个袁军已不见了踪影。   “曹公!”回到曹操近前,曹仁愧疚地说道:“文丑跑了!”   被挑翻马背却未受伤的于禁也是一脸愧色。   俩人合力,竟不是文丑对手!   曹操看向郭嘉:“我军先斩颜良,再诛文丑,奉孝以为此后该当如何?”   “袁绍大军将至,我军死守白马难以力敌。”郭嘉说道:“曹公不如暂退官渡整兵备战,迁徙白马百姓、尽焚仓廪,给他留处空城。”   曹操吩咐曹仁:“传令下去,即刻退至官渡,尽迁白马百姓、焚烧仓廪,以待来日再战!”   曹仁应了,派出信使赶赴白马传令。   抢走文丑的十数名袁军,正是马飞带领的夜刺。   人数不多,没个能逆转战局!   混乱已起,他们只能观望文丑。   见文丑中箭落马,连忙抢出,夺了人就走!   距延津十数里的一处林子。   马飞带着十多名夜刺藏身其中。   他们并没有因完成任务而感到轻松,反倒个个面露凝重。   文丑中箭的部位离心脏只差少许。   直到入了林子,他还是昏迷不醒,比当日颜良伤势更重一些。   摸了摸文丑额头,一个夜刺说道:“已是止血,只是还在发烫。”   “若无伤医怕是难活。”马飞说道:“须请伤医医治方可。”   夜刺都没有吭声,全看着马飞。   “就近寻个村子弄几身百姓衣衫!”马飞说道:“再选处城池,寻医者为文将军疗伤。待他伤势稳妥,再回蓬莱!”   回撤官渡的命令传到白马,张辽很是不解。   击破颜良,与袁旭对峙,曹军只须全力进攻,必可打开白马通途。   此时后撤无疑前功尽弃。   伤势未愈依旧躺在铺盖上,张辽懊恼的朝地上狠砸了一拳。   关羽倒是无所谓撤与不撤。   他本就没打算投靠曹操,身在曹营不过觉着此时离开有失情义。   何况他尚未得到有关刘备的确切消息!   离开曹营又何去何从?   不如先随军后撤,待得了刘备消息,再做计较!   曹军主力将到白马,得了命令即刻掉头赶赴官渡。   已是不可能再有援军,刘延当即下令迁徙百姓、焚烧仓廪。   无法带走的粮草、衣帛被曹军点燃,熊熊烈火蹿腾而起,滚滚浓烟盘旋升空。   望着烈火越燃越旺,刘延下令:“全军尽速撤离!” 第274章 白马的夜晚静悄悄   白马城内,仓廪已被焚烧。   刘延下令撤走,曹军将士整兵秣马只等出城。   一个曹军飞快的跑向刘延。   “使君!”到了刘延近前,兵士拱手说道:“曹公有令,暂缓出城。”   “怎了?”刘延一愣,与关羽对视了一眼。   “我军焚烧府库,曹公料定袁显歆见城中火起必将前来查探。”兵士说道:“只须等上几日,便可于城中伏击!”   “好!”由两名曹军抬着的张辽挣扎坐起:“曹公英明,某正欲寻袁显歆报伏击之仇!”   “请回禀曹公,末将等遵命!”刘延向传令曹军吩咐。   曹军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二位将军有何计较?”刘延向关羽、张辽问道。   “紧闭城门,城头旗帜罗列,做出我军尚未撤离之势。”张辽说道。   “袁显歆见此情状怎肯前来?”刘延愕然。   “若城门洞开,他定恐城内设伏不敢前来。”张辽说道:“城内火起,无须多说也知我军正焚烧仓廪,城门紧闭城头旗帜罗列,他反倒以为我军虚张声势,必将入城查探!”   “将军竟有此着,某拜服!”张辽一席话令刘延顿生钦佩。   “传令下去,紧闭城门,城头罗列旗帜,将士蛰伏城内,只等袁显歆入了彀中!”刘延下令。   延津渡口,曹操带领郭嘉等人赶往官渡。   路上,他向郭嘉问道:“某传令刘延、张文远等人,暂缓后撤只等袁显歆钻入彀中,奉孝以为如何?”   “曹公何时传令?”郭嘉大吃一惊。   “后撤之令传达之后。”见他吃惊,曹操说道:“莫非此举不妥!”   “曹公多此一举!”郭嘉懊恼地说道:“袁显歆何人?城内火起,他如何看不出我军后撤。曹公此令下达,张文远等人必将有所应对。他们若是什么不做,只在城内设伏倒也罢了。张文远何人?追随吕布之时便多有智虑,必将考虑周全!”   “正因如此,某才传令。”   “如此一来,袁显歆必可看出破绽!”郭嘉说道:“只怕我军伏击不成,反将遭他伏击!”   曹操愕然,连忙向卫士喊道:“传令刘延、张文远,即刻领军出城,不得迟误!”   一骑快马飞驰而出,往白马方向去了。   率军与白马曹军对峙,远远望见城内蹿起滚滚浓烟,袁旭说道:“曹军撤了!”   “公子怎知曹军撤了?”马义问道。   “城中火起,必是曹军焚烧府库、迁徙百姓!”袁旭说道:“派出探马,且看白马城头如何。”   不过片刻,墙头后冲出几骑快马。   大约盏茶之后,一名袁军飞跑上了墙头。   “启禀公子,白马城门紧闭,城头旗帜罗列,曹军不像撤离,却似加派兵马巩固城防。”斥候回报。   “张文远!”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袁旭说道:“并非曹军不撤,只是他们在城内做了部署,只等我军入城便突起伏杀。”   “张文远也非草包。”马义说道:“吃了公子大亏,心中不忿,意图讨回一场。只可惜却是遇见了公子!”   “守军敢于如此,必是曹操有令。传令下去,半道设伏,拦截曹操信使。”袁旭说道:“无须擒获,只须赶着他四处乱跑,耽搁一两日路程便可!”   “安虎!”看向赵艺,袁旭说道:“汝欲建功,某便许你一场功劳!”   并没期待袁旭会派他出战,闻得此言,赵艺吃惊之余连忙说道:“公子有令,末将无不向前!”   “领一千兵马趁夜绕道敌军回撤必经之途,待曹军撤离,半道伏杀!”袁旭说道:“敌军或将派出人马先行探路,先围后歼,一个活口不留!”   赵艺应了。   “我等可要做些什么?”马义问道。   “静观其变,待敌军撤离我等尾随便可!张文远先前送了场小功,又要送桩大功于某,某便承了他这个人情!”   “若可击破曹军,颜将军白马一败,便可逆了局面!”   望着白马城,袁旭只是淡然微笑,没再吭声。   白马城头,关羽、刘延并肩而立。   望着悄无动静的袁军,刘延总觉得心底不安:“城内浓烟滚滚,城头旗帜罗列,我军显然已是撤离,袁显歆因何不来?”   “袁显歆诡诈多智,倘若贸然前来,便不再是他。”关羽说道:“文远此计虽是精妙,对付他人尚可,若对付袁显歆或是弄巧成拙!”   “关将军可有计较?”   关羽摇头。   “可须派出一支人马前去开路。”刘延迟疑着说道:“若是有个疏漏,也可及时策应?”   看了他一眼,关羽没有吭声。   见他没反对,刘延向身后卫士吩咐道:“派出五百将士,今夜出城于前开道。不可令袁军断了我军后路。”   卫士应声离去。   与白马对峙的袁军之中,赵艺点齐一千将士只等入夜。   白马城内,一员曹军偏将也已点了五百兵马,等待天黑出城。   相距不远的两支大军一片宁静。   双方并没有调动兵马的迹象,却暗中都在做着部署。   斜阳西沉,余晖被地平线吞没。   圆圆的月儿爬上树梢,夜幕悄然降临。   高墙后,一支袁军悄悄开出,绕过白马一路往南。   白马城内,五百曹军也是悄然出城,快速往南为大军开辟撤离时的通路。   “将军!”正行进间,一名探马飞跑到赵艺近前,拱手说道:“城内开出一支曹军,正与我军同向而行。”   “多少人马?”   “大约五百!”   “公子所料果然不差。”赵艺说道:“出城曹军定是为大军扫清后路!”   “公子可有料到此事?”随赵艺出城的校尉小声问道。   “当然料到!”赵艺说道:“传令将士,隐匿行迹加快前进,抢在敌军前面将之包围,再行歼灭!”   校尉应了,小声向身后兵士传达命令。   得到赵艺传令,袁军纷纷加快脚步,行进间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出城的曹军也派出探马,由于赵艺先得到消息,将士行进之时越发隐秘,曹军探马并未发现异常。 第275章 不过是聚拢残兵   明晃晃的月儿悬于半空。   风从原野上掠过,草叶摩挲发出“沙沙”轻响。   黑黢黢的旷野一片宁静,除了风声和草叶摩挲声,再没有任何声响。   一支数百人的队伍快速行进。   走在最前面的一人向另一人问道:“已离城二十多里,可要就此蛰伏?”   “此处草叶繁茂,正可藏身。”另一人说道:“就在此处。”   “就地扎营!”问话之人高声喊道。   五百将士纷纷散开,选择就近的草地藏身。   他们正是从白马城中开出的曹军。   散开之后,曹军将士各自找寻藏身处。   两名曹军钻进草丛,其中一人盯着他们刚走过的方向,另一人则翻个身,闭起眼睛睡了。   出发之前刘延曾有吩咐。   到了野外曹军俩人一组,一人监视路面,另一人则抓紧睡下养精蓄锐,以待袁军赶至展开厮杀。   曹军并没注意,他们才选择了藏身处,草丛颤动的频率就稍稍剧烈了些。   早已在附近蛰伏的袁军,眼看曹军就地隐藏,借着草丛的掩护悄悄向他们靠近。   赵艺拖着长枪,一点一点的接近离他最近的两个曹军。   那两个曹军正是领兵的校尉。   他们藏在草丛中,彼此小声交谈着什么。   距他们只有六七步,赵艺停了下来。   他支愣起耳朵细细聆听。   草丛摩挲的声响还很细密,袁军尚未全部就位。   赵艺默默等待,包围还没完成,他绝不会向曹军发起突袭。   只要跑了一个,白马城内的曹军便会知道袁旭已做出相应部署。   拦截曹军主力,将难上加难!   声响越来越稀疏,大多袁军都已就位。   赵艺向一旁的兵士点了下头。   兵士又朝不远的几个袁军摆了下手。   越来越多的袁军得到命令,轻手轻脚的向眼前曹军摸去。   两名曹军藏身草丛,其中一人仰脸躺着已经睡着,另一人则趴伏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   离他们最近的四个袁军彼此对了个眼神,从四个方向摸了上去。   其中一人手持短剑,死死盯着负责警戒的曹军。   曹军的注意力都在前面,浑然不知死亡正从身后逼近。   紧握短剑的袁军一点点向曹军靠近,到了曹军双脚后,他猛然蹿起,一把揪住曹军发髻用力一按。   猝不及防的曹军面门被撞在坚硬的地面上,顿时鼻子一酸,七荤八素眼前直冒小星星。   脑中闪过被袭击的念头,曹军还没反应过来要反抗,发髻被人揪着脑袋向上一仰,锋利的短剑贴着他的喉咙划了过去。   类似的偷袭在旷野中上演。   带兵来此的两名曹军校尉很快发现情况不对。   俩人几乎同时起身,还没等他们下令,赵艺已提枪蹿起。   挺枪刺出,一个曹军校尉甚至没看清他的身影,咽喉已被刺穿。   另一个校尉发觉不对,大吼一声,提起兵刃劈向赵艺。   赵艺并不闪避,单手持枪向前一挺。   长枪迅如闪电戳进他的喉咙。   高举兵器,曹军校尉不敢相信的瞪着赵艺。   直到赵艺猛力抽出长枪,他才凌空翻滚一圈摔倒在地。   战斗并未持续太久,不过两盏茶,旷野中站起黑压压一片人。   起身的都是袁军。   五百曹军多半被他们袭杀,只有数十人被俘。   将俘获的曹军押到赵艺面前,袁军校尉厉声喝道:“全都跪下!”   战战兢兢的曹军跪成两排,一个个浑身哆嗦,连头也不敢抬起。   “如何处置?”校尉小声向赵艺问道。   “公子之命,莫非汝已忘记?”看了他一眼,赵艺说道:“不留活口!”   “得令!”校尉应了一声,随后朝押着俘虏的袁军一摆手。   被俘曹军甚至求饶都没来及,就被袁军诛杀。   袁军伏击出城曹军,白马附近依旧一片宁静。   月儿落入地平线以下,启明星渐渐暗淡,东方的天空现出一抹鱼肚色。   白马城头,刘延与关羽并肩而立。   关羽一片淡然,对胜负浑不在意。   刘延望着城外,脸色十分凝重。   五百将士已经出城,应已做了部署。   城内曹军也已设下埋伏,只等袁军进城!   府库燃烧的浓烟已经消散,袁军还没有夺城的迹象,好似根本没看出曹军已经撤出。   “关将军,袁显歆可是看出我军在城内设伏?”刘延向关羽问道:“因何半点动静也无?”   “使君以为袁显歆可有看出?”并未直接回答,关羽反问道。   虽未正面回答,刘延却已明白他话中之意。   袁军垒砌的高墙上,袁旭也在望着白马。   “赵艺昨晚出发,应已断了曹军后路。”他身后的马义说道:“我军莫非只是静等?”   “白马守军于城内设伏,曹孟德必知不妥!”袁旭说道:“只须拦阻曹军信使一日,待赵艺设伏已毕,我等便可全歼敌军!”   “曹操既知不妥,因何还要下令?”马义不解。   “曹孟德时常后知后觉。”袁旭说道:“待他发觉不妥,再行下令,我等已是占了先机!”   自延津撤往官渡,曹操总觉着白马一线部署不妥。   左思右想,他认为须派出一支兵马接应,方可心安。   “子孝,你带两千将士赶往白马,迎一迎文远等人。”他向曹仁吩咐道。   “曹公已派出信使,莫非还会有变?”曹仁问道。   “若无接应,某觉着心中不安。”曹操说道:“袁显歆诡诈,文远身负重伤,虽有云长随军也难保不失。子孝前往方安心!”   “曹公放心!”曹仁应了,点齐两千兵马,奔往白马方向。   望着曹仁离去的背影,郭嘉说道:“曹公派人前去接应,想必也是无济于事。”   “奉孝何意?”   “袁显歆已有应对。”郭嘉说道:“算起路程,待援兵赶至,也不过是聚拢残兵而已。”   “奉孝因何不早告知?”曹操愕然:“莫非眼看三千将士尽丧袁显歆之手?”   “历经两次折损,哪里还有三千?”郭嘉淡然说道:“我军北进以来连连奏凯。袁军若不胜上两场,袁绍怎会轻敌冒进?” 第276章 趋炎附势不如坐困监牢   白马。   袁旭身后站着一名袁军。   他摆了摆手,袁军退下。   “城内曹军应已接到传令。”他对马义说道:“密切留意敌军动向,一旦出城即刻追击!”   马义应了,派出一名袁军传达命令。   白马城内,得到曹操即刻回撤的命令,刘延没敢有半点耽搁。   袁军迟迟不动,他已感到情势不对。   伤势初愈,张辽虽恨不能立刻向袁旭寻仇,却也发觉势头不对,对曹军撤离白马并无异议。   袁旭两次截杀曹军,城内将士仅余两千。   无须带着太多辎重,曹军将士没有耗费太久便已整备完毕。   曹军出城,袁旭很快得到消息。   留下千人镇守,马义带领一千将士进入白马,他则亲率三千袁军尾随曹军。   出城走没多远,一骑快马来到张辽等人近前。   “启禀三位将军。”斥候说道:“袁显歆领军三千追击我军!”   曹军只有两千人,人数处于劣势。   张辽当即下令:“舍弃辎重,快速行进!”   曹军将士得了命令,将辎重舍弃路旁,加快步伐南行。   尾随在后的袁旭并未追赶太急,只是远远的吊着!   赵艺于半道设伏,待曹军进入伏击,前后夹击便可将之歼灭。   曹军舍弃辎重,袁军看着眼馋,一些将士萌生了哄抢的念头。   他们还没来及动手,袁旭高声喊道:“留下百人看守辎重,其余人等继续追击!擅自离队者,斩!”   军令下达,袁军将士不敢有任何动作,留下百多人将辎重收拾到一处,其余人则尾随袁旭继续追赶曹军。   走了近二十里,刘延回头看了一眼。   袁军始终不即不离的在后尾随,他狐疑说道:“袁显歆也是古怪,领军追击,战又不战回也不回,究竟有何意图?”   “使君曾派出人马于前开道,可否传回消息?”张辽问道。   “尚未传回消息!”刘延摇头。   “不好!”张辽勒住马,对刘延、关羽说道:“我军先锋应已遭敌歼灭!袁显歆不紧不慢,只等我军进入伏击!”   “将军此言莫非有些危言耸听!”刘延不信:“五百将士,敌军再如何滴水不漏,也不可能尽数诛杀……”   “若他们做到尽数诛杀,又待如何?”   被张辽问的哑口无言,刘延不知该如何回应才是。   “全军列阵!”张辽下令:“迎战袁显歆!”   两千曹军纷纷止步,朝向追击的袁军列起阵势。   追赶上来的袁旭见状,也下令将士列阵迎敌。   与此同时,领军在前方不远蛰伏的赵艺得到斥候回报。   曹军发觉有异,止住行进,与主力摆出决战态势。   “传令下去,即刻回援!”赵艺下令。   一千袁军离开设伏地,快速向曹军推进。   赵艺领军自后赶来的消息很快传进张辽等人之耳。   得知后路断绝,刘延倒抽了口凉气:“袁显歆处处占尽先机,与之对敌我等可还有半分胜算?”   张辽铁青着脸,关羽则满脸淡然。   袁旭率领的大军渐渐逼近,赵艺也率军自后而来。   两千曹军陷入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境地。   曹仁奉命前往白马驰援,当他赶赴已是三天之后。   白马城头,袁军战旗高高飘扬。   旷野上一片宁静,看不出曾有厮杀的迹象。   从城内撤出的曹军却半点踪影也无。   望着白马城墙上迎风招展的袁军战旗,曹仁愕然。   火速驰援,还是晚了一步!   “派出探马,搜寻可有我军残兵。”曹仁下令。   数名探马离队而出,曹军则缓慢后撤,并无在白马城外逗留的打算。   缓慢后撤中,陆续有散落各处的曹军返回。   回到队伍的曹军,个个浑身带伤,情状苍凉无比。   “袁军两面夹击,我军难以抵敌。”一个衣甲残破的曹军低头立于曹仁面前,惶恐不安地说道:“关将军与张将军一并杀出重围走了,刘将军不知所踪……”   “不用说了!”曹仁止住兵士。   回话的曹军诚惶诚恐的行礼退下。   曹仁脸色铁青,向身后卫士吩咐:“多派人手,务必寻到三位将军!”   卫士应声传达命令。   数十骑快马再度出营。   袁旭连连奏凯,消息传回邺城,河北僚属一派欢腾。   邺城监牢。   一间牢房内,田丰坐在杂乱的草堆上。   被投进监牢多日,田丰蓬头垢面,早没了文士的飘逸之风。   “田公。”监押他的看守到了牢门外,小声说道:“袁公来了!看脸色应是欢喜的很,稍后田公顺着他说几句好话,便可无事!”   得知袁绍来了,田丰抬了下眼皮。   他淡然说道:“多谢提点,袁公前来必是前方奏凯。”   “田公看得通透!”看守说道:“五公子于白马连破曹军,全歼张辽所部。”   “五公子纵然才干通天,又怎敌河北情势繁杂?”   看守没敢应声,撤步一旁。   没过多会,袁绍带着两名卫士出现在走道上。   “袁公探监,打开牢门。”一名卫士向看守吩咐。   诚惶诚恐的应了,看守将牢门打开。   袁绍走进牢房。   “元皓,多日不见!”他的声音低沉且冷漠。   田丰连忙爬起,行大礼说道:“劳烦袁公亲自探视,罪者田丰万分惶恐!”   “可知某因何前来?”   “袁公前来,想必是战事不利?”   “扯!”瞪了他一眼,袁绍说道:“随某多年,某这脾性你莫非不知?因何还屡屡顶撞,反对某向曹操用兵?就不能盼某些好?”   “袁公明鉴!”田丰说道:“此时确非破曹绝佳时机,还请……”   “显歆连破曹军,我军接连奏凯!”袁绍打断田丰:“元皓既是执迷不悟,尚须在此处多住些时日。”   田丰没再言语,袁绍转身就走。   待袁绍离去,看守凑到牢房前小声说道:“田公真是,怎听不得规劝,与袁公拗的什么?只须说两句软话,服个软儿,此事便过去了。”   “河北必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田丰叹道:“袁公不再信某,纵然出去又能怎样?与其趋炎附势,不如坐困监牢!” 第277章 文丑上蓬莱   击破曹军,袁旭下令分拨一千兵马驻扎高墙之后,其余将士进驻白马。   白马城与高墙间距甚近,彼此形成犄角之势,无论曹军进攻何处,另一处都可即刻策应。   曹仁领军来到,见城头插上袁军旗帜,并未耽搁当即撤走。   白马战事趋于平稳。   曹军也压缩到官渡一线。   双方只是偶尔发生小摩擦,并无大战爆发。   马飞带着十多名夜刺,护着文丑赶往蓬莱。   沿途经过小村,他们先是偷了几件百姓衣衫,接着就近进城寻找医者救治文丑。   在城内调理几日,文丑伤势趋于平稳,马飞等人带着他一路向东。   进入青州,文丑醒转。   见在路上,他向马飞问道:“此乃何处?”   “文将军醒了?”马飞说道:“此乃青州,我等正往蓬莱!”   “蓬莱?”文丑愕然:“去蓬莱作甚?”   “将军兵败延津,莫非以为还可回到邺城?夫人已差人迁徙将军家眷前往蓬莱。”   “夫人?”文丑挣扎着想要在马背上坐起:“哪位夫人?”   “将军伤势未愈,还是趴在马背上妥当。”   “硌的下腹疼痛。”文丑坐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与他同骑的夜刺。   马飞令众人停下。   与文丑同骑的夜刺跳下马背,与他人同乘。   “将军可知颜将军之事?”并未回答哪位夫人迁徙他的家眷,马飞问道。   文丑紧攥拳头:“关云长杀某同乡,此仇某必报之!”   “颜将军未死!”马飞说道:“家眷却险些遭逢纪等人所害。”   并不知道邺城之事,文丑愕然看向马飞。   马飞把逢纪等人如何将罪责推到颜良头上,怂恿袁绍问罪颜良家眷之事详尽说了。   “袁公断不至如此。”文丑说道:“你等如此诟病袁公,究竟何人?”   “某随公子曾去过邺城。”马飞说道:“只是将军不认得罢了。”   “究竟何人?”文丑已没了耐性。   “某乃五公子随从马飞。”   文丑愕然!   袁旭领军镇守白马,他是有所耳闻。   只没想到,袁旭随从竟会与他一道。   他更想不明白的是,正在延津与曹军厮杀,怎的就来了青州?   两地相距遥远,快马加鞭也须数日。   “五公子何意?”并不十分信任马飞,文丑问道。   “将军兵败延津,六千将士四散奔逃,逢纪等人可会放过报复将军的机会?”   “他们因何如此?”   “莫非将军忘记当日在邺城,与颜将军一道力挺五公子?”   当日之事,文丑领军出征之后很快忘记,他根本没想到逢纪等人竟会因此记恨。   “将军莫忧。”马飞说道:“夫人已有安排,家眷应是已在路上。还请将军随我等前往蓬莱暂避数日。”   文丑没再吭声,与马飞等人一同赶往蓬莱。   邺城,文丑住处。   数十名袁军闯入宅内。   宅内空空,半个奴仆也没留下。   逢纪进入宅院环顾四周,向在场袁军喊道:“搜!”   袁军四处散开,到处搜寻文丑家眷。   找了足有小半个时辰,一名袁军来到逢纪面前:“逢公,宅中空空,并不见半个人影。”   “可否搜查细致?”   “连灶台下也是翻了!”袁军回道。   “走!”脸色不善,逢纪下令撤离。   延津一战文丑兵败,消息传到邺城,袁绍当即决定将文家查封。   只因一念之差没有查抄颜良住宅,颜家上下一夜消失个干净!   同样的事情,袁绍当然不肯发生第二次。   文丑兵败的消息才到邺城,逢纪只是随口提及,并未耗费多少心力怂恿,袁绍就决定将他府宅查抄!   纵使如此,还是晚了一步。   得了逢纪回报,袁绍一巴掌拍在桌上:“好个颜良、文丑!看来早有打算,兵败之后竟连家眷也没了踪影!”   “搜!掘地三尺,也要将文丑家眷搜出!”袁绍怒道。   “袁公息怒!”逢纪说道:“颜良、文丑家眷既已离去,又怎肯留在邺城?莫说掘地三尺,纵使掘地五尺,也是搜寻不着。”   袁绍满脸愤懑,对逢纪说道:“此后但有相似之事,元图可先行处置,尔后再报!”   “谨遵袁公吩咐!”逢纪应声退出。   袁军闯入文丑宅中,文家男女老幼已被甄宓遣派之人带出邺城。   换上百姓衣衫,数百口人悲悲戚戚离开家园,一路往蓬莱方向行进。   由于带着老弱妇孺,队伍行走的很慢,护送他们的蓬莱卫士又不敢催促,只得由着他们。   白马战场连输数阵,曹仁寻到张辽等人,已是数日之后。   撤回官渡,张辽、刘延见了曹操都是满面羞愧。   关羽却泰然自若,好似兵败与他混不相干。   “末将等有罪。”张辽说道:“只因轻视袁显歆,屡屡中他之计,以致损兵折将!”   “袁显歆诡诈,怨不得你等。”曹操说道:“即便你等全心防范,他必是也有其他法子。”   张辽、刘延满面愧色,不再言语。   曹操看向关羽:“云长斩杀颜良劳苦功高,某当记你首功!”   “无须首功!”关羽抱拳说道:“某与嫂嫂承蒙曹公照应,斩杀颜良不过还个人情罢了!”   心知关羽还想着回到刘备身边,曹操并未露出不快:“照应玄德妻室乃因云长忠义,不足挂齿。斩杀颜良之功仍须记上。”   关羽不再推辞,拱手谢了。   延津之战,刘备舍下文丑一路后撤。   不敢回到邺城,他选择投往白马。   得知刘备将至,袁旭说道:“刘玄德延津之战不战而逃,应是不敢回到邺城,因此才来投某。”   “公子打算如何处置?”赵艺问道。   “还能如何处置?”袁旭说道:“他非袁家僚属,若是杀之恐会遭人耻笑……”   “杀了刘玄德,赵子龙便不再朝三暮四。”马义说道:“若公子不便动手,末将代为行事!”   “何人说子龙朝三暮四?”袁旭说道:“此言不可再提!至于刘玄德,曹袁战事未明,留下或许有用!不可妄言杀与不杀!”   马义面露不忿,没再多说。 第278章 君弱臣强   白马城门。   袁旭带领马义、赵艺驻马而立,眺望东方。   地平线尽头出现十多条黑影。   策马飞驰的黑影越来越近,袁旭已可看清走在最前的正是刘备和张飞。   看清来的正是二人,他迎了上去。   袁旭亲自相迎,刘备翻身下马飞跑而来。   刘备下马,袁旭也下了马背,远远拱手。   跑到近前,刘备一把抓住袁旭双手,才开口说话已是泪流满面:“显歆救我!”   “使君怎了?”扶着刘备,袁旭问道:“何人意图谋害使君?”   “备与文丑进击曹操,文丑将军不听某言兵败如山。罪责甚重,袁公若是降责,备如何担待的起?”   “使君莫忧!”扶住刘备,袁旭说道:“且在白马住些时日,某自有计较!”   “备之性命,全在显歆。”刘备满面泪痕说道。   “使君一路前来,必是劳顿!”袁旭说道:“此处非叙谈之所,我等入城再说!”   谢了袁旭,刘备与他一并走向城门。   到了城门外,刘备往城头看去。   城墙上,袁军战旗随风飘扬。   望着飘飞的战旗,刘备说道:“曹军击破颜良不过旬日,显歆便夺了白马。即便张良在世,又怎及得显歆?”   “使君谬赞!”袁旭笑道:“张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某不过侥幸得胜,怎敢与之相提并论?”   “显歆太谦!”刘备话锋一转:“可有见到我家二弟?”   “曹军撤离之时曾是见了!”袁旭说道:“云长未见使君,不肯留下,随曹军往官渡去了。”   “若可见了二弟,某必劝之归服袁家。”刘备说道:“以填颜良将军之缺。”   “使君有心!”袁旭淡然一笑。   文丑上了蓬莱,颜良亲自到海边迎接。   提起讨曹兵败,二人都是一阵唏嘘。   颜良家眷已来到蓬莱,邺城发生之事颜良已从他们口中一一得知。   兵败之后家眷遭受牵连,俩人都明白,他们再不可能返回邺城。   只是藏身蓬莱,终究也不是个事!   袁旭不在岛上,想问个应对之策也是无人。   他们只能等河北战事平稳,袁旭返回蓬莱再做计较!   撤至官渡,曹军筑起城墙防备袁军南下。   袁军也源源不断的向官渡增兵。   领军来到黄河沿岸,袁绍向众僚属问道:“曹操退守官渡,某应如何方可破敌?”   逢纪说道:“曹军于官渡筑起高墙。袁公可令军士多抬土方,垒砌高台逐步推进。”   “筑造高台耗时费力,可有尽速破敌之策?”   许攸说道:“强攻官渡并非良策。”   袁绍问道:“子远可有良策?”   “曹操于官渡屯兵,许昌必定空虚。”许攸说道:“袁公可起精兵数千,绕道许昌夺其根基,此战可定!”   袁绍笑道:“曹操屯兵官渡,许昌怎会无人固守?不说数千精兵可否避开曹军眼线逼近许昌,即便到了,能否破城也是两说。此计断然不可!”   献计被袁绍否决,许攸脸色很是不好。   有田丰前车之鉴,他又不敢出言顶撞,只得应声退后。   “依着元图!”袁绍说道:“令将士多运土方垒砌高坡,向官渡推进!”   袁绍令下,袁军将士运来一车车黄土。   曹军也备起长弓、踏弩,做起死守的准备。   两军于官渡对峙,战事暂趋平稳,曹操率关羽等人返回许都。   回到许都,荀彧等人陪着曹操直奔皇宫。   自衣带诏事发,刘协整日惶惶,得知曹操返回,赶忙带着伏后出宫门迎接。   远远见曹操来了,刘协躬身行礼。   “陛下因何在此?”到他面前,曹操并未下马,俯身问道。   “曹公讨逆辛劳,朕自须前来恭迎。”刘协拱手低头应道。   “陛下说的好!”曹操哈哈一笑,向身后众人说道:“还是陛下深知忠臣之心!”   “曹公忠义苍天可鉴!”将军们纷纷应和。   荀彧见此情状,眉头微微皱了皱。   臣子回返,皇帝亲自迎接已是莫大荣耀。   曹操不仅没有感恩戴德,反倒张狂大笑,向来忠于汉室的荀彧当然看不下去。   当着众将军的面,他又不便出言提醒。   只好在一旁默不吭声。   曹操下马扶起刘协:“臣回返许都,乃有要事恳请陛下允准!”   “曹公之事,朕无不允准!”刘协诚惶诚恐的应了。   “袁绍逆天而行,兴不义之兵祸乱社稷,臣请陛下发下讨袁谕旨。”曹操说道:“领军讨逆之事,臣自为之,不必陛下劳心!”   “谨依曹公!”刘协应道。   曹操得意洋洋,荀彧脸色却是越发难看。   堂堂大汉皇帝竟向臣子行大礼,遵臣子之命。   如此颠倒乾坤,一旦传扬出去,曹操不是汉贼也将是了!   离开皇宫,荀彧小声说道:“曹公,某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文若与某乃是故交。”曹操说道:“有甚不可说?”   “袁绍讨伐曹公,陈琳洋洋洒洒写下檄文,辱骂曹公乃为汉贼、逆臣。”荀彧说道:“某每每思之,总觉义愤填膺!”   曹操淡然一笑说道:“袁绍骂的痛快淋漓,某当日也是觉着牙根发痒,而今早已淡忘,文若不必介怀!倒是陈琳一手好文采,某对之颇有兴致!”   “陈琳文采飞扬,又怎可颠倒黑白?”荀彧说道:“曹公一心匡复汉室,乃大汉之股肱,天下何人不知?”   荀彧极少如此说话,曹操先是一愣,旋即笑道:“文若莫非话中有话?”   “不敢!”荀彧说道:“某只是觉着,曹公当身体力行,莫要让人抓了把柄。”   “还说不是话中有话?”曹操轻拍荀彧后背:“文若之意某已悉知,君臣之礼多加留意便是。某非袁绍,但凡有过直言便可!”   “曹公英明!”荀彧赞道。   曹操前往皇宫讨要谕旨,关羽进城之时便匆匆返回住处。   甘糜二夫人得知他回返,请他前往一叙。   两位夫人房内。   甘夫人端坐上首,糜夫人坐于一旁,关羽抱拳躬身面朝二人,举止恭谨看也不敢多看她们一眼。 第279章 多此一举   关羽出征有些时日。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甘夫人与糜夫人的房间暖意融融,还飘荡着淡雅芬芳。   关羽拱手低头,看也不敢多看两位夫人,更不敢多闻屋内游荡的香味。   “将军领兵在外,可有使君消息?”糜夫人问道。   “回嫂嫂话。”关羽说道:“羽曾多方打探,并无兄长消息。”   徐州兵败,刘备始终音讯全无。   关羽时常怀疑马飞所言是真是假。   他甚至还想过,刘备或许真的在徐州之战殒命身死!   两位夫人却认定刘备还在世间,他才回到许都,便打探刘备行踪。   甘夫人说道:“将军劳顿,本不应叨扰……”   关羽说道:“嫂嫂召唤,怎敢言苦?”   “将军好生歇着,若有使君消息,还望早些告知。”甘夫人说道。   应了一声,关羽告辞离去。   身在许都之时,他随时随地都在照应两位夫人。   共处一室太久,他却会觉着浑身不自在!   两位夫人期待得到有关刘备的讯息,关羽又何尝不想早些得知?   徐州一战,刘备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除马飞曾带来消息,再无其他音讯!   时日耽搁越久,关羽越觉着不安。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仆从送来一些饭食。   草草吃了,关羽正打算躺下,门外传来卫士的声音。   “关将军,曹公差人来请。”   草草相邀,关羽当然要去!   入夜的许都比白昼清净许多。   城内家家闭户,路上连个晚归的醉汉也没有。   骑着高大的赤兔马,由数名曹军簇拥,关羽往曹宅行去。   曹纯早等在门外。   见关羽来到,曹纯行礼道:“关将军,曹公等候多时。”   翻身下马,关羽回礼:“末将已是歇下,曹公召唤不敢迟延。”   “将军,请!”曹纯撤步一旁。   进入曹宅,关羽问道:“将军可知曹公因何召唤?”   “不知!”   曹操重建虎豹骑,曹纯作为统领留守许都并未出征。   召唤关羽,曹纯不知缘由也是情理之中。   进入后宅,关羽由曹纯引领一直到了书房门外。   “曹公,关将军到。”到了门口,曹纯向屋内禀报。   “速速有请!”房间里传出曹操声音。   推开房门,曹纯说道:“关将军,请!”   谢了一声进入屋内,关羽拱手行礼:“曹公!”   “云长!”起身来到关羽面前,曹操牵起他的双手说道:“陛下有旨,令某讨伐袁绍。某虽有心讨逆,先锋却是无人可当。思量再三,不知云长可愿担任?”   斩杀颜良,关羽自认还了曹操人情。   他并没有应声。   曹操接着说道:“袁显歆镇守白马,袁绍领军逼近官渡,局势颇为不妙。云长若可再得一胜……”   “曹公有何打算?”关羽问道。   “云长且看!”拉着关羽到了桌前,曹操指着桌上地图说道:“某自皇宫返回便与文若商议,须有一支骑兵穿插敌后,或可逼得袁绍退兵。”   曹操指着的正是白马后方。   领军前往此处,兵马不可太多!   曹操要关羽做的,无非奇兵制胜!   面沉如水,关羽问道:“曹公打算许某多少兵马?”   “一千可否?”曹操问道。   关羽没有吭声。   见他不言语,曹操说道:“两千?”   关羽还是没有吭声。   “此处须绕过白马,云长行踪理应隐秘。”曹操说道:“兵马若多……”   “曹公许是误会了!”关羽说道:“只须三百兵马。”   “三百?”曹操愕然。   绕过白马便已进入袁军腹地。   区区三百人,要在袁军背后闹出太大动静,几乎没有可能!   “曹公要的无非袁军顾忌身后。”关羽说道:“三百人足矣!”   “既是如此,某于云长五百兵马……”   “只须三百!”关羽说道:“袁显歆多智,白马一线必定多布斥候。人马太多反倒不便!”   曹操点头说道:“云长顾虑极是,某许你三百精兵!”   “何时出发?”关羽问道。   “明日一早!”   才回到许都,曹操又令他前往白马,关羽不免腹诽。   早知如此,何须带他返回?   将他留在官渡便是!   心中腹诽,关羽口上却是应了。   送关羽出了房门,望着他的背影,曹操迟迟未有回屋。   “曹公。”屋内转出一人,到了曹操身后小声问道:“关云长此去,或将不回!”   从内室走出的,正是贾诩。   看了他一眼,曹操说道:“关云长忠义,刘备身在白马,若令他留守官渡,早晚将得消息。某又怎肯眼睁睁看一员勇将就此离去?差他绕过白马,或可留下!”   “关云长此去,只怕正可得了刘备音讯。”贾诩说道:“倘若如此,彼必返回许都,曹公可借机诛杀!”   曹操淡然一笑,并未回应。   离开曹宅,关羽回到住处。   他本打算直接返回房间,经过甘糜二位夫人门外,思量再三决定还是向她们辞行。   到了门外,关羽行礼说道:“二位嫂嫂,某特来辞行!”   房内传出糜夫人的声音:“将军才回许都,又将何往?”   “曹公令某领军出战。”   “沙场凶险,将军当谨慎。”糜夫人说道:“若可得知使君所踪,还望告知。”   “嫂嫂放心!”关羽应了:“某且告退!”   “恭送将军!”   曹操令关羽领军绕过白马,袭扰袁军后方。   官渡一线,袁军垒砌的土坡距曹军高墙也是越来越近。   土坡几乎与高墙等高。   墙上曹军向袁军倾泻箭雨,袁军弓箭手也跑上土坡,与敌军对射。   双方箭矢往来交错,每时每刻都有将士中箭倒地。   人数占了绝对优势,袁绍对击破官渡有着十足信心。   守卫官渡的曹军却感觉压力巨大。   白马城内,袁旭与刘备等人环坐议事厅。   官渡战的热闹,已成为后方的白马反倒宁静非常。   “曹军固守官渡,我军步步紧逼,袁家占尽先机,曹操怎会毫无应对?”袁旭说道:“官渡一战若是袁家落败,诸位与袁家休戚与共,命运可想而知。”   “公子可有计较?”马义问道。 第280章 兄弟重逢   端坐厅内,刘备始终没有开言。   早有叛离袁家之心,之所以没有离去,只因时机未到。   曹袁之战,袁家是胜是败,与他并没有太大关联。   看向刘备,袁旭问道:“使君可有计较?”   刘备摇头:“显歆智略过人,必有计较。但有差遣,某无不向前。”   “既是如此,可否借益德将军一用?”   袁旭要借张飞,刘备一愣。   张飞起身问道:“公子借某作甚?”   “关云长身在曹营,若得使君讯息必定来寻!”袁旭说道:“曹操怎会容他如此?”   提起关羽,张飞没再言语,刘备也没提出任何质疑。   关羽尚在曹营,刘备、张飞当然希望与他有所联系!   “某已派出斥候探查曹军动向。”袁旭说道:“我军进逼官渡,曹操为求逆转局势,必将于我军背后做些动作。或是劫夺粮草,或是其他……”   环顾众人,袁旭接着说道:“张将军可领兵五百,于白马周近巡防。马义、赵艺二人与某留守城内。曹军若有所动,即刻做出应对!”   众人起身,纷纷应了。   张飞点起五百将士,离开白马城,在四周巡防。   每日都会有袁军斥候向他传报曹军动向。   袁军主力推近官渡,双方整日战事不绝。   土坡每日向前推进,渐渐将要接近城墙。   城头上的曹军为防止袁军将土坡与城墙连接,每日射出无数箭矢。   官渡一线,曹军运送物资,竟以箭矢为主!   得了曹操命令,关羽带领三百曹军,星夜兼程往白马方向行进。   人数不多,关羽又是晓宿夜行,一直快推进到白马,袁军斥候才发现他的行踪。   领军于城外巡防,张飞得知有曹军前来,暗暗惊叹袁旭料算精准。   “领军者何人?”他向斥候问道。   “不知!”斥候说道:“曹军夜行晓宿,防备甚严,无法贴近探查。”   “再探!”张飞下令。   斥候应声离去。   绕过官渡,关羽一路进逼白马。   夜晚过去朝阳初升,他下令三百曹军就地扎营。   已是春暖花开,曹军将士扎营,并未搭建营帐。   此处距白马已是不远,却还看不到城墙。   眺望白马方向,关羽内心十分复杂。   受命曹操领军绕过白马,一路夜行晓宿,他却希望袁军尽快发现他们行踪。   袁旭曾说过,刘备身在袁家。   若可见到袁旭,即便刘备不在白马,也可追问究竟他在何处……   轻叹一声,关羽正打算寻个舒服的所在睡上一觉,一个曹军跑到他近前。   “将军,好似有人赶来!”兵士朝白马方向一指。   顺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关羽果然看见远处卷起一片烟尘。   烟尘弥漫,却非铺天盖地,可见来人不多!   “上马迎战!”关羽喊道。   三百曹军纷纷上马,提着兵刃,紧张的眺望前方。   尚未绕过白马便被发现行踪,关羽已知不可能达成曹操所愿!   提着大刀,默默望着前方,他不知究竟是该迎战,还是应领军撤离!   已到了白马附近,赶来的必定是袁旭麾下!   寻找刘备,还须袁旭帮衬……   若是得罪了他……   还在迟疑进退,迎面过来的袁军在他视野中渐渐清晰。   看清走在最前面之人,关羽愣了一下。   黢黑的衣衫、黢黑的脸庞,提着丈八蛇矛策马飞驰,不是张飞又能是谁?   见了张飞,关羽心头一喜!   张飞既在河北,刘备必定在此!   “你等原地等候!”向三百曹军下令,关羽策马冲出。   他曾单刀冲进袁军斩杀颜良,策马冲出,曹军将士个个满怀期待,等着他将迎面奔来的袁将斩落马下。   远远看见关羽冲出,张飞脸色铁青加快策马,提着丈八蛇矛飞驰而来。   “关云长,吃某一矛!”到了近前,关羽正要说话,张飞挺矛就刺。   挥刀将长矛荡开,关羽喊道:“益德,你做什么?”   “斩杀颜良,为曹操立下大功,陷兄长于死地!”张飞环眼一瞪:“某今日便挑了你,以报兄长!”   不等关羽说话,张飞再度上前。   蛇矛刺出,尽取要害。   张飞勇武且又尽出杀招,关羽怎敢怠慢,见招拆招,兄弟俩战在一处。   “益德,听某说!”将张飞逼退,关羽喊道:“自徐州一战,某四处打探你与兄长音讯,却迟迟未得……”   “迟迟未得?”瞪着环眼,张飞吼道:“袁显歆已差人告知,因何不往河北,却要助曹操击破颜良?汝可知颜良之死,险些致兄长人头落地?”   张飞一问,关羽顿时语塞。   马飞寻到他时,白马之战尚未展开。   那时离开曹营他便不可能斩杀颜良……   只想着还曹操人情,却没想到竟会给刘备带来杀身之祸,关羽心头一阵烦闷。   张飞骂罢,挺矛再刺。   关羽将他长矛荡开,厉声喝道:“益德,够了!”   被他喝了一声,张飞脸色铁青,却果真没再上前纠缠。   “两位嫂嫂尚在许都!”关羽说道:“某又怎可将她们留下,独自前去找寻兄长?”   “嫂嫂安在?”提起甘糜二位夫人,张飞总算冷静下来。   “曹公颇为照应嫂嫂,某担了人情,怎可不还?”关羽说道:“诛杀颜良乃某一人所为,袁绍若欲报仇,只管斩下某头!益德告知兄长,某回许都接了嫂嫂,不日便往河北相会!”   狐疑的看着关羽,张飞问道:“汝回了许昌,若是不回又当如何?”   关羽怒了:“我等兄弟多年,某为人如何,汝莫非不知?”   张飞没再吭声,把脸扭到一旁。   关羽掉转战马,往列阵等候的曹军奔去。   “我等行踪已被袁军发现。”到了曹军近前,关羽喊道:“返回许都,向曹公复命!”   三百曹军面面相觑,都是满头雾水。   关羽策马向南,曹军将士虽不明就里,还是跟着他往来时的路上飞驰。   望着关羽离去的背影,张飞也向袁军将士喊道:“返回白马,向公子复命!”   五百袁军纷纷掉转战马紧随张飞,往白马去了。 第281章 再立新功便可离去   白马城内。   张飞见了关羽,刘备是满心欢喜。   他喜的是关羽可再回到身边,征伐沙场又将多出一员猛将!   袁旭当然也很高兴,关羽离开曹营,曹操麾下少了一员猛将。   刘备等人会不会为袁军作战已是不太重要!   关羽返回许都,用不多久必将向曹操辞行。   袁旭差人火速前往蓬莱,将马义召至白马。   白马至蓬莱,一往一返快马加鞭至少也须一两个月。   他只期盼着关羽莫要急于辞行。   未免给世人留下恼羞成怒诛杀良将的骂名,曹操不会对关羽做什么。   他麾下将军、幕僚却一定不会纵容关羽如此!   回到许都,关羽交割兵马向曹操复命。   关羽离去之后,曹操吩咐卫士:“唤个随他出征者来此回话。”   卫士应声离去。   贾诩小声提醒:“关云长前往白马,遭逢袁军却未损一兵一卒,着实古怪!”   “某令其避开白马,却还是与袁军遭逢,天意弄人啊!”曹操叹道。   没过多会,卫士领着一名军官来到。   “前往白马,你等可曾与袁军厮杀?”曹操问道。   “关将军一人上前,我等均在其后掠阵。”   “与之厮杀者乃是何人?”   “乃是一员黑壮将军,使得丈八蛇矛!”   “关云长可有伤及黑壮将军?”贾诩连忙问道。   “关将军好似不敌。”军官回道:“二人说了些什么便各自分开,均未受伤!”   屏退军官,曹操看向贾诩。   “与关云长厮杀者显然是张益德。”贾诩说道:“曹公怎看?”   “云长回返许都,无非欲带刘玄德家小离去。”曹操脸色很是不好:“须想个法子将他留下。文和可有应对之策?”   “彼心不在曹公,如何留下?”贾诩说道:“无论曹公如何,关云长必将离去!”   曹操脸色越发难看。   “关云长回到许都,放不下者乃是甘糜二位夫人。曹公只须将他调开,令他难以成行。”贾诩说道:“缓上一些时日,或有转机!”   曹操点头:“也只得如此!”   深知成事的可能极小,曹操却不得不做!   关羽世之猛将,留下他,也是多了份助力!   将他放走,曹操实在心有不甘,当即令人请关羽前来议事。   关羽回到住处,正打算告知甘糜二位夫人有关刘备的讯息,一个仆从跑了过来。   “关将军,曹公有请!”   “方才见过曹公,因何又请?”   仆从躬身立于一旁,没有应声。   曹操有请不可不去,关羽只得前往。   到了曹宅,通禀之后,关羽来到书房。   曹操端坐屋内,许褚在他身旁按剑而立。   “末将见过曹公!”   “云长!”曹操笑道:“坐下说话!”   “曹公召唤,不知有何要事?”落座之后关羽问道。   “袁军攻打官渡甚紧,某欲亲自前往督战。”曹操说道:“还请云长随某一道。”   已知刘备身在白马,关羽当然不愿陪同曹操前往官渡。   可曹操提及,他又不便当面回绝。   见他为难,曹操问道:“云长莫非有甚难处?”   “曹公待某情深意重。某本应全力向前,只是……”   说到一半,关羽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直言要去寻找刘备,曹操如何容忍?   寻找刘备那是必然,尚未行事便激怒曹操,关羽也是不肯。   不为自己,他也得考虑甘糜二位夫人!   “云长若有难处,但说无妨!”关羽欲言又止,曹操说道。   “不瞒曹公!”把心一横,关羽说道:“徐州一战,某为曹公所俘。当初便是有言,若得兄长音讯,即刻前往……”   “关羽!”许褚跨步上前,怒目喝道:“曹公待汝为上宾,汝却屡屡怀有二心,是何道理?”   “仲康退下!”曹操止住许褚:“让云长把话说完。”   “多谢曹公!”关羽起身行礼:“某领军绕过白马,不想袁显歆早有部署。半道遭遇袁军迎击,领兵者竟是三弟益德!”   “此事某已听闻,可是张益德告知云长,玄德乃在白马?”   “正是!”   “云长一心回到玄德身边,某不便强留。”   “曹公成全,必将后报!”曹操松口,关羽连忙谢道。   “无须后报。”曹操说道:“云长再立一功,便可偕同玄德家眷离去!”   “曹公但有驱遣,某无不向前!”   关羽离去,曹操脸色十分难看。   “莫非真让关云长走了?”许褚不忿说道。   “心不在此,留他何用?”曹操哂然说道:“不知刘玄德用了何等手段,如此猛将竟对他一心一意。某送出金玉珠帛无数,却难得关云长之心!”   “此人若走,必成后患!”许褚说道:“不如末将前往,将之斩杀……”   “仲康无须如此,关云长忠义,若我等将之诛杀,反倒落了天下英雄笑柄!”   许褚心怀不忿,又不便再说,脸色铁青立于一旁。   回到住处,关羽来到甘糜二位夫人门外。   “二位嫂嫂,某已探知兄长下落!”   屋内传出甘夫人欣喜的声音:“将军请入内说话!”   应了一声,关羽推门进屋。   他带回刘备的音讯,甘夫人和糜夫人都是满心欣喜,目光流露着期待。   “使君何在?”糜夫人忍不住问道。   “兄长与三弟身在河北,此时正在白马,同袁显歆在一处!”   “天可怜见!”甘夫人仰起俏脸,两行珠泪顺着脸颊滚落:“使君无恙,我等当可安心!”   糜夫人也抬起衣袖,在一旁抹起眼泪。   两位夫人都没提及与刘备重逢。   关羽却知她们必定牵挂着刘备,垂手低头,举止恭谨的立于屋内并未言语。   “有劳将军!”甘夫人擦了擦眼泪,挤出一抹浅笑:“使君无恙,我二人便可心安。”   “某将随曹公前往官渡。”关羽说道:“待再立新功,便可带同嫂嫂与侄女离开许都。”   “有劳将军!”甘夫人说道:“曹操看重将军,若提及离去,他或将戕害。将军征伐之时,多加小心!”   “多谢嫂嫂提点!”关羽谢道:“某且告退!” 第282章 相持不下   蓬莱岛。   袁旭许久没回岛上,一应事务均由甄宓打点。   为求留在蓬莱,刘勉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懈怠,帮衬甄宓处理事务。   许多日子过去,她竟成了甄宓颇为依赖的助力。   甄宓屋内,刘勉与她相向而坐。   “刘小姐登岛已有不少时日。”甄宓说道:“承蒙相助,蓬莱之事方可得心应手。”   刘勉说道:“若非公子相助,父亲早已杀了奴家,若是无所事事,奴家心中难安。”   “虎毒不食子,何况使君。”甄宓说道:“小姐不必多想,刘使君只是一时激怒。”   刘勉凄然一笑。   知父莫若女!   在刘备膝下成人,她又怎会不知父亲?   出身卑贱,刘备却可使得当今皇帝亲口承认他为皇叔。   乱世纷呈,豪雄相互征伐,刘备却可一步步巩固地位,虽无根基却屡屡有贵人相助。   若他不懂得取舍,在乱世之中如何生存?   为求青山常留,他又怎会舍不得区区女子?   唯独留在蓬莱,刘勉才不会有杀身之祸。   她所牵挂的,唯有徐州一战后被曹操俘获的妹妹刘真。   也不知她如今怎样了……   “公子差人前来,将马飞调出蓬莱。”甄宓说道:“想必是为关将军之事。”。   提起关羽,刘勉并无任何表露。   刘备的结义兄弟,张飞待她最为亲善,小时候还时常由张飞抱着戏耍。   关羽则总是一脸凝重,见到她也不曾有过笑脸。   对那位二叔,刘勉远没有与三叔亲近。   看出刘勉对关羽并不关心,甄宓岔开话题:“近来公子送回诸多精壮,小姐可有安排铁匠,为之打造兵刃?”   “铁匠整日赶工,兵刃正在筹措。”刘勉说道:“祝将军亲自选拔,精壮之士均入天海、夜刺两营,体弱者则分派田地耕种。所需镔铁耗费甚巨,董公虽已加紧置办,仍是杯水车薪。”   “天海、夜刺两营乃蓬莱劲旅,只遵公子号令。”甄宓说道:“袁家兵马众多却非公子嫡系。公子不在,你我留于蓬莱当为他分忧才是。”   “夫人说的是!”刘勉说道:“奴家自将催办。”   “田地分派、草药栽种,自各地征集年少妇人之事,小姐也须用心。”   刘勉欠身应了。   送文丑回到蓬莱,马飞并没打算耽搁太久。   恰逢袁旭送回许多精壮。   忙于同祝公道争抢兵勇,竟耽搁了数日。   袁旭派至蓬莱的人登岛,马飞不敢耽搁,点齐三十名夜刺,匆匆赶往白马。   马飞星夜兼程不提,只说曹操带领关羽等人赶赴白马。   袁军垒砌的土坡越来越高,甚至超出官渡高墙。   墙头上,曹军将士张弓搭箭,向着袁军施放一蓬蓬箭矢。   土坡上,袁军重步兵手持大盾向前推进,盾阵后紧跟着弓箭手。   跟着盾阵推进,袁军弓箭手射出一支支羽箭。   双方箭矢交错、往来纷飞,不时有几名将士中箭倒地。   自从袁绍下令垒砌土坡向前推进,土坡每日拔高,与城墙连接到了一处。   袁军几乎每天都会发起进攻,却始终无法攻破高墙。   望着沿土坡向墙头推进的袁军将士,袁绍问道:“诸公可有破敌之法?”   “袁公。”许攸出列:“曹军全线退守官渡,兵马众多,我军等闲难以击破。可另遣兵马,绕道奔袭许昌。”   袁绍没做任何回应。   官渡于前,进攻多日始终无法击破。   绕道许昌,不说半道可能遭遇曹军,即便长驱直入,许昌怎可能全无防备?   “袁公!”沮授说道:“我军迟迟攻不下官渡,粮草耗费颇巨,长此以往必将不利。”   “韩猛督运粮草,军粮丰足,何足惧哉?”打断沮授,袁绍说道:“则注不必多言。”   沮授多次劝说袁绍撤兵,暂缓与曹操争雄中原。   袁绍始终不理不睬,心中烦闷,他说道:“袁公执意进军却迟迟不见成效。某才干不足,恳请赐予返乡……”   怒目瞪向沮授,袁绍冷声说道:“则注欲釜底抽薪不成?”   躬身抱拳,沮授没敢应声。   “公则!”唤了一旁的郭图,袁绍说道:“则注无心领兵,汝接管他麾下兵马!”   郭图上前应了。   偷眼看向沮授,他嘴角勾起一抹得意。   “某征讨曹操,正值用人之际,则注乃某之股肱,怎可允准返乡?”袁绍说道:“留某身边,以做听用!”   兵权被袁绍削夺,还没被允准返乡,沮授脸色很是难看,又不敢再说。   提议被否决,许攸脸色也是不好。   土坡上的袁军再度被曹军击退,靠近高墙的地方,横七竖八的躺着一些袁军尸体。   望着正撤下来的袁军将士,袁绍脸色一片铁青。   官渡一线,双方陷入僵持。   为击破曹军高墙,袁军将士每日拓展土坡。   不过旬月,土坡已拓展到东西绵延数十里,将高墙环拱其中。   离开蓬莱的马飞,星夜兼程,不一日到了白马。   得知马飞带领三十多名夜刺来到,袁旭赶忙召见。   白马议事厅。   除袁旭之外,厅内只有马飞与他带来的夜刺。   众人立于厅内,躬身面朝袁旭。   “关云长与张益德已是见了。”袁旭说道:“曹操应已知晓此事,虽无过激应对,却将他带至官渡。你等须潜入曹营,寻到关云长。”   “公子放心!”马飞说道:“我等必将关云长领至此处!”   “关云长身在官渡,曹操看顾甚紧。”袁旭说道:“须将之调离方可。”   “你等分为两拨,一拨赶往许都,带出刘玄德家眷。另一拨潜入曹营,放上一把火!”袁旭说道:“大火无须太旺,只须曹营乱起便可。曹军必定四处搜寻,趁机将关云长带离。待到关云长回返许都,刘玄德家眷也应出城。”   “公子之意是要我等沿路护送?”马飞问道。   “不!”袁旭说道:“关云长离开曹营,沿途必将遭到拦截。你等人少,即便随行护送也是无用,只须在他有难之时暗中帮衬便可!”   “了然!”马飞应道:“公子放心!” 第283章 若是不杀威仪何在   三十多骑快马离开白马。   临近官渡,其中十骑离队东进,剩下的则驻马眺望包围高墙的袁军。   “袁公率大军围困官渡,倒是给我等增添了不少烦扰。”一个夜刺小声说道。   “我等乃是夜刺,还有何处去不得?”马飞淡然说道:“绕过官渡,将战马留于前往许都必经之途,我等潜入曹营。”   留下的二十名夜刺纷纷应了,跟随马飞向东奔去。   袁军围攻官渡只在白昼发起进攻。   进入夜晚,喧嚣的战场回归宁静,只有风儿掠过旷野。   曹军军营。   一团团篝火随风摇摆,火焰将营地映的一片通红。   关羽营帐与曹军其他将领相隔不远。   帐内没有点灯,黢黑一片。   躺在铺盖上,他脑海中翻腾着如何向曹操辞行。   来到官渡有些时日,曹操始终没令他出战,显然是在拖延时间。   上次见到张飞已是受到怀疑,再耽搁些时日,不知兄弟相见会是怎样的情状。   正寻思着如何离开,帐帘被人掀开。   “谁!”抓起长剑,关羽猛然坐起。   “关将军久违了。”黑暗中传来个熟悉的声音。   “马将军!”放开长剑,关羽问道:“来此何干?”   “关将军莫非不肯离开曹营?”   关羽无言。   他何尝不肯离开,只是功勋未建,曹操看顾甚紧,想走也是走不脱。   “若是将军肯离开,稍后请随某来。”马飞说道。   “马将军已有计策?”   “非某计策,而是公子。”马飞说道:“将军所欲,无非护送刘使君家眷,公子已有妥善安置,将军尽管放心。”   关羽没再多问。   袁旭既有应对,应该不会差了。   马飞进入帐内,不过片刻,外面传来纷乱的喊叫声。   “走水了!”杂乱的脚步声从关羽帐外跑过。   “关将军,请吧!”黑暗中传来马飞的声音。   关羽起身,与马飞一道出了营帐。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马飞竟然身穿曹军衣甲。   “何事?”拦住一个正从身前跑过的曹军,关羽问道。   “营中走水!”曹军行礼应了,匆匆往起火的方向跑去。   起火的地方距关羽营帐不是很近,与马飞对视一眼,俩人也向那边奔去。   路上,关羽遇见曹仁、夏侯惇等人。   见他奔向起火处,曹军将领并未生疑。   火焰并不是很旺,只点燃一片营帐,曹军将士奋力扑救之下,烈火渐渐熄灭。   越往前走,曹军越多。   人挤着人、脚挨着脚,关羽很快就看不见其他曹军将领。   正不知该往何处去,马飞一把拽住他的手臂。   使了个眼色,马飞拖着他向人群外挤。   挤出人群,走没多远,关羽发现前方等着一个人。   那人正牵着他的坐骑赤兔!   飞跑过去翻身上马,关羽正要问接下来如何,马飞朝赤兔臀部用力一拍。   骏马吃惊,撒蹄飞奔。   马飞喊道:“将军好走,前方自会有人接应!”   营地中,曹军乱哄哄的喊叫着。   喊声湮没了马飞的声音,目视关羽背影消失在黑暗中,马飞招呼了一声牵马的夜刺,与他一道往东奔去。   曹营之中大火被扑灭,曹操清点折损。   火焰并未蔓延,只有少数几个曹军救火时被灼伤,并无其他损失。   正觉着这场火来的蹊跷,曹仁进入帐中。   “曹公!”拱手一礼,曹仁说道:“走了关云长。”   曹操猛然站起:“可有搜寻?”   “已是四处搜寻!”曹仁说道:“连同赤兔一并不见!”   “营中起火,赤兔不见,关云长必是趁乱走了。”贾诩说道:“曹公当早做决断!”   “曹公如此厚待,关云长却不识好歹,末将去将他擒了!”夏侯渊怒道:“必将斩其头颅,敬献曹公!”   “罢了!”众人义愤填膺,曹操却淡然说道:“关云长忠义,不忘刘玄德,既是要走拦之无用,由他去吧!”   “就这么让他走了?”夏侯惇说道:“末将思之也觉心口憋闷,曹公竟如此轻易便放过了他!”   “曹公!此人不杀,威仪何在?”众将军纷纷请求曹操诛杀关羽。   曹操却说道:“某意已决,你等不必再说!关云长弃某而去,诸位不可前往寻衅!”   关羽离开曹营,与接应的夜刺汇合,等到马飞赶至,一路往许都方向飞驰。   率先赶往许都的十名夜刺,进城之后数次打探甘糜二位夫人住处,摸清了她们居住的房间,以及宅子里外可供藏身之处。   入夜的许都,除了街市上偶尔走过一两队巡视的曹军,再没有半个行人。   甘糜二位夫人住处,十条黑影蛰伏墙头,见无人留意纷纷蹿下。   九人蹲伏在暗影中,警觉的观望着四周,唯有一人借着夜幕掩护,飞快蹿向两位夫人的房间。   蛰伏在暗影处,他轻轻叩了叩房门。   屋内传出糜夫人的声音:“何人?”   “某奉袁家五公子遣派,特来接应两位夫人离开许都。”   房间里沉默了。   过了一会,有人点亮的油灯。   “请入内说话。”糜夫人的声音再度传出。   黑影朝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看见,闪身进入屋内。   甘糜二位夫人居住许都,并非无人看守。   伺候她们的仆从,大多都是曹操安插的眼线。   到了晚间,仆从将会在宅中巡视。   黑影进屋之后没多会,两名挎剑仆从进入后院。   并肩走在小路上,见二位夫人房间亮着灯,其中一人小声说道:“每每入夜,两位夫人都是早早安歇,因何此时却掌起了灯?”   “或有古怪!”另一人说道:“看看再说。”   俩人放轻脚步,向房门靠去。   到了门口,他们把耳朵贴在门板上,细细聆听屋内传出的声音。   进入房间的夜刺,双手捧着刘备的玉佩呈递给二位夫人。   甘夫人接了,细细查看之后对糜夫人说道:“正是使君之物。”   “我等离去,云长如何?”甘夫人向夜刺问道。   “关将军应在返回许都路上。”夜刺说道:“离开许都,将由关将军护送夫人赶赴白马。” 第284章 东岭关   两个仆从耳朵贴在门上。   屋内对话他们听的清清楚楚。   得知有人要带走甘糜二位夫人,他们吃了一惊。   正要喊叫示警,两条手臂分别绕过二人脑后,紧紧捂住了他们的嘴巴。   没等俩人明白过来,锋利的短刃已贴着他们的颈子划了过去。   动手的两个夜刺片刻没做耽搁,拖着尸体钻进墙角草丛。   没过多会,进入房间的夜刺走了出来。   他左右看了看,见没异常,小声招呼屋内的甘糜夫人:“二位夫人,请随我等离去。”   刘备家眷在许都的人数不少。   夜刺人少,并不能将仆从、侍女带走。   请甘糜二位夫人和刘备二女儿刘真换上百姓衣衫,夜刺护送她们悄悄潜出宅子。   夜刺离去之后,宅内的墙角草丛中静静躺着十数具尸体。   尸体都是发现情况不对企图示警的仆从,甚至还有个出门小解却遇见他们带走刘备家眷的侍女。   天蒙蒙亮。   甘糜夫人住处一片宁静,她们逃离之事尚未被人发觉。   城门打开,一些早起营生的百姓和商贾往来出入。   混入城内的十名夜刺化整为零,其中仨人分别带着甘糜夫人和刘真混出城门。   守城门的曹军见惯了往来出城的人们,对他们并未产生任何怀疑。   出了城,夜刺寻到藏起的战马,就近雇佣两名御手套了马车,带着两位夫人和刘真往西北方向飞驰。   另一边,关羽在马飞等人的陪同下,也在朝许都方向策马飞奔。   离许都只有百余里,迎面过来一骑快马。   马背上是个穿着深衣的汉子。   迎着马飞等人上前,那汉子驻马拱手说道:“启禀将军,我等已将刘使君家眷带出许都。人数太多,只可带出使君夫人及小姐,其余人等均在许都。”   马飞没有应声,而是看向关羽。   “只须带出夫人、小姐便可。”关羽说道:“仆从、侍女,若是带着某也难以护送!”   “车马已是备妥。”夜刺说道:“刘使君家眷就在前方不远。”   “关将军,请!”马飞招呼关羽。   关羽拱手说道:“显歆公子大恩,某自记下!”   由马飞等人陪同走不多远,关羽看见前方停着两辆马车。   马车旁立着几个骑马的壮汉。   他加快速度迎了上去。   到了马车前,他拱手问道:“可是二位嫂嫂?”   车里传出糜夫人的声音:“将军果真来了?”   “某迎接来迟,嫂嫂莫怪!”关羽应道。   “关将军!”马飞说道:“我等已将夫人接出许都,后面的路须将军自家走了!”   “多谢诸君!”关羽拱手谢道。   告了声退,马飞等人策马离去。   夜刺尽数撤走,他们从附近招募的车夫还留在车上。   “走!”关羽招呼了一声,提刀于前领路。   两辆马车紧随其后一路往北。   甘糜夫人离开许都,庭院中的尸体被人发现,守将当即派出信使前往官渡禀报曹操。   走了关羽,甘糜二夫人也离开许都。   曹操知道,他这一去不可能再回。   “曹公,关云长做的太过。”夏侯惇说道:“离开许都倒也罢了,竟还杀人!末将愿前往追赶,将之正法!”   “若非杀人,他如何带着刘玄德家眷离开许都?”曹操说道:“由他去吧。”   “关云长只带走刘玄德妻妾、女儿,一应仆从尚在许都。”曹仁说道:“不如将之斩杀,也令其晓得曹公并非好欺!”   “正主已是走了,杀些仆从、侍女有何用处?”曹操说道:“将他们放了,不必为难!”   “曹公……”曹仁还想再说,却被曹操阻止。   数日之后,许都城内,刘备家眷尽数释放。   一些人出了许都四散逃命,也有一些人沿途北上找寻刘备。   关羽护送两辆马车,行进十分缓慢。   许都以北曹军各处布防。   为避免惹出麻烦,关羽选择绕道而行。   他先是往北,随后向西,一路避开曹军。   不一日,关羽眼前出现一道关口。   关口横亘岭上,远远望去犹如山岭上绵延着一条望不见尽头的曲线。   跟随曹操数月,关羽对曹军多少有些了解。   此处名为东岭关,守将孔秀带领五百兵士镇守关口。   选择此处过关,只因孔秀麾下兵士不多,且他并非名将。   守将若是允他过关倒也罢了,倘若不允,硬闯并非没有可能!   早有盘算,关羽带着两辆马车,沿山间小路往岭上行去。   走到半途,迎面出现几名曹军。   “来者何人?”其中一人上前拦住关羽,高声问道。   “某乃关羽,护送嫂嫂过关,还望行个方便!”对方虽是兵士,关羽却不肯多招是非,拱了拱手。   “原来是关将军!”兵士回礼说道:“我等须通禀孔将军,方可放将军过关!”   “有劳!”关羽再次拱了拱手。   兵士退去,飞跑上山。   没过多久,一员曹将策马而来。   此人圆脸鼠须,身量也比关羽矮了不少,正是东岭关守将孔秀!   距关羽尚有数步,孔秀行礼问道:“关将军何往?”   下马回礼,关羽说道:“某辞别曹公,护送嫂嫂前往河北找寻兄长。”   “河北袁绍正与曹公对阵官渡,将军既是前往必有曹公手谕。”孔秀说道:“还请将军出示,某便即刻放行!”   “行期仓促,未曾向曹公讨得!”   “既无曹公手谕,末将不敢放行!”孔秀说道:“将军可于关内住些时日,待某差人呈禀曹公,方可放将军过关!”   “此处距官渡甚远,若是前往通禀,须误了行程。”   “法度所在,将军莫怪!”   关羽离开曹营是暗中逃走,怎肯让曹操知道他的行踪。   孔秀不肯放行,他顿时眉头一拧冷声问道:“汝不肯放某过关?”   “将军若要过关并非不可。”孔秀说道:“留下马车中人为质,某自放将军过去!”   “大胆孔秀,安敢欺我?”关羽眼睛一瞪,抡刀就劈。   孔秀吃了一惊,战马一转掉头就跑。   待到关羽上马,孔秀已跑上山去。 第285章 夜夺东岭关   孔秀逃走,留下几个惊愕无比的曹军。   瞪了他们一眼,关羽喝道:“闪开!”   几名曹军如蒙大赦纷纷让开。   提刀上马,关羽护着马车往岭上行去。   东岭关,关门紧闭。   孔秀站在城头,指着关羽骂道:“关羽!我把你个水烫的红皮猪猡!若有能耐将此关口击破!”   提刀指向孔秀,关羽喊道:“汝且出关与某说话!”   “汝当某是傻的?”孔秀冷笑道:“阵斩颜良何等勇武?出关与你说话?某莫非寻死不成?”   孔秀一副无赖模样,关羽顿觉无可奈何。   东岭关虽非大关,却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   关羽纵使武勇过人,也难凭一己之力击破关口。   与此同时,东岭关内。   三十多条汉子聚在一处,领头的正是马飞。   “关云长到了东岭关,孔秀闭关不出他也无可奈何,公子令我等一路逢山开路遇水铺桥,送他个天大人情。”马飞小声说道:“眼下正是时机。”   夜刺看着马义,都没吭声。   “计策很简单,晚间诛杀孔秀打开关口!”马义说道:“分拨十人前去开关,其余人等,随某杀入曹军营寨!”   众人纷纷应了。   抵达东岭关却无计可施的关羽,此时满心烦闷。   走到甘糜二位夫人的马车旁,他拱手说道:“二位嫂嫂,前方遇些阻碍,且在车中歇着,还请莫忧。”   “有将军在,我二人自无担忧。”马车里,糜夫人说道:“将军也须谨慎着些!”   “多谢嫂嫂!”关羽谢了,望向关口,他脸色却很是不好。   孔秀若敢出关,他可纵马冲上将之斩杀。   对方闭关不出,关羽浑身力气无处可使!   关口上,孔秀望着无计可施的关羽,满脸得意。   “紧闭大门,将关云长困在外面!”孔秀喊道:“某倒要看看,他能等得几日!”   驻马提刀,关羽听见孔秀喊声,恼的额头青筋凸起。   城头上曹军张弓搭箭,他若上前不说破不了城门,落下的箭矢也可将他射成刺猬。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孔秀离开墙头回到关内歇息去了。   关羽却无心歇下,望着高高的城墙,他还在寻思如何破关。   月儿挂上树梢,清冷的月光铺满山岭,东岭关一片宁静。   关内军营,阴暗的角落蛰伏着二十多条黑影。   孔秀营房透出光亮。   宁静的军营中,他放声高谈清晰可闻。   “都说关云长了得,以某看来不过莽夫而已!”孔秀说道:“若要破关须先斩某,关门紧闭看他如何进来!”   “将军说的是!”几个汉子随即附和。   “来!喝酒!”孔秀豪迈的声音传出:“让关云长在外面受冻挨饿,我等吃喝快活!”   一阵张狂的大笑随即飘出。   蛰伏在暗影中的马飞向身后穿着曹军衣甲的夜刺招了下手。   两名夜刺点头站起,往孔秀营房去了。   “何人?”担心扰了孔秀等人兴致,守营房的曹军见有人过来,压低声音问道。   “前来替岗。”其中一个夜刺回道。   “下半夜才替岗,因何来的如此之早?”   回话的夜刺说道:“我二人睡的迷糊了,竟是忘了时辰!”   “回去吧,到了时辰再来。”   已经走到曹军近前,夜刺趁其不备猛然蹿上。   说话的曹军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他小腹猛的一疼,一柄短刃戳进腹部。   嘴巴刚张开还没发出声音,一只手就捂了上去。   另一个曹军眼看同伴被干掉,才明白发生了什么,脖子已被人勒住,紧接着胸口一疼,被短刃戳入心房。   身穿曹军衣甲的夜刺站在营房在,另两名夜刺随即冲出,将尸体拖入暗处。   解决了守营房的曹军,马飞等人不紧不慢的走出暗影。   到了营房外,他们屏住呼吸,聆听里面的动静。   营房里,孔秀还在推杯置盏与众人大谈如何戏弄关羽。   向众夜刺点了下头,马飞将房门推开。   孔秀等人发觉有人入内,纷纷看向门口。   马飞持剑入内,孔秀吃了一惊,喝问道:“汝乃何人?”   “杀汝之人!”   应了一声,马飞纵步冲向孔秀。   陪孔秀饮酒众人见状,正要上前相助,屋外又涌进十数条汉子。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几个曹军军官甚至还没来及爬起,就被夜刺斩杀当场。   马飞冲来,孔秀赶忙拔剑。   长剑才出鞘一半,马飞已到他身前。   寒光一闪,锋芒刺入孔秀喉咙。   两眼圆睁,孔秀嘴巴大张,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声,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拦阻关云长之时,你便已是个死人!”马飞冷冰冰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   听觉越来越迟钝,视线也渐渐模糊,孔秀软软瘫倒下去。   马飞等人下手,动作并不是太小。   留守军营的百余名曹军听见动静,纷纷跑了出来。   他们看见的,是提着孔秀人头走出营房的马飞。   铁青着脸,孔秀将人头高高举起,向围在四周的曹军喊道:“孔秀已死,胆敢阻我者,杀!”   “放下兵刃!”二十名夜刺持剑指向人数远超他们的曹军。   孔秀宴请宾客,关内军官多在营房。   夜刺突袭,稍有职权的军官几乎被一网打尽。   没人牵头,曹军人数虽是不少,却被马飞等人镇住!   “他们人少,一起上!”一个曹军伍长出于建立功业的心态,高声喊道。   他的喊声刚落,马飞身后蹿出一条人影。   伍长甚至没看清蹿出来的人是胖是瘦,寒光已在他颈前闪过。   鲜血飚出,他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在场百余名曹军,竟无一人看清来人如何下手!   快!快的形同鬼魅!   曹军见状,不仅无人上前反倒纷纷退后,惊惧的瞪着马飞等人。   杀了伍长的夜刺取出一块抹布,拭去剑身血渍,他将长剑返入鞘中。   长剑入鞘,动作干净利落,围在四周的曹军下意识的又退后两步。   “闪开!”马飞低喝一声,走向曹军。   百余名曹军纷纷向两侧让开,惊惧的看着马飞和十多名夜刺从他们面前大摇大摆走过。 第286章 刀劈孟坦   东岭关大门洞开。   马飞领着三十名夜刺等在门外。   守关曹军跪伏于他们身后,一个个筛糠般的浑身哆嗦。   五百曹军,竟被三十名夜刺镇住。   曹操若是见了这种场面,不知会何等震撼!   护着马车来到关口,见马飞等在大门外,关羽策马上前。   “马将军,又见面了!”翻身下马,他向马飞行了个大礼。   马飞回礼说道:“公子深知将军一路必不平坦,差我等于前打探。孔秀这厮不识好歹,胆敢阻拦将军,已遭我等诛杀。还请将军速速过关!”   “多谢!”屡受马义好处,关羽也知单凭一个谢字已还不清人情,拱了拱手,护着两辆马车入了东岭关。   马飞等人一直护送出关才与他道别。   东岭关守将孔秀被杀,消息很快传到官渡。   曹操起先以为孔秀是被关羽诛杀,并未在意。   关羽勇武,十个孔秀也非他的对手。   直到报讯兵士说是另一拨人杀了守将放关羽过关,曹操才警觉起来。   “破关之人共有几多?”曹操问道。   “不过三十人!”兵士如实回答。   “关内五百守军,竟眼看主将被杀?”曹操愕然。   “回禀曹公。”兵士说道:“破关之人人数不多,剑法却是了得。相向而对,却可杀人无形!百夫长以上,并无一人存活。守关将士寒了胆气,不敢有半点反抗!”   “可知究竟何人?”曹操心中一惊,连忙问道。   “不知!”   兵士的回答令曹操很是失望。   马飞追随袁旭时日不短,他却并未上过战场,更没有在沙场上建功。   关羽、张飞认得他,只因当初他和袁旭一同到过徐州。   袁旭与曹操从未谋面,曹军之中当然也无人认得马飞!   “详加查探,务必查出何人所为!”曹操下令。   兵士应声离去。   曹操眉头紧锁,隐隐有些不安。   东岭关山势险要,守军虽是不多,诛杀孔秀却非易事!   神不知鬼不觉杀了守将,仅凭三十人便可镇住五百守军,曹操当然不敢小觑这样一支力量。   曹军探查东岭关之事,关羽则护送刘备家眷绕道西进。   从许都到白马,若走直路并不需要太远。   只是直路须取径官渡、延津一线。   从彼处经过,关羽担心曹军前来拦截。   身在曹营数月,他对曹军有了不少了解。   曹操麾下将领勇猛者甚多。   夏侯惇、夏侯渊、许褚等人,皆可与之为战!   关羽虽是勇猛,并未自大到可独力战胜诸位猛将!   为避开官渡,他选择绕个大圈赶赴白马。   行进途中,从许都逃出的一些仆从、侍女追上,并入队伍与他同行。   不一日,队伍接近洛阳。   董卓曾一把火将洛阳烧了个精光。   董卓之乱已过去近十年,洛阳依旧百业凋敝人丁寥落。   城内到处是断瓦残垣,倾颓的瓦砾上蒙着厚厚的灰土,昔日的大汉都城只余下一片废丘。   洛阳官府。   守将韩福得知关羽来到,召集众人商议计策。   “关云长击破东岭关,已是抵近洛阳。你等可有计策?”韩福向众人问道。   “据说东岭关并非关羽击破,而是暗中有人相助。”一员牙将说道:“关羽不过独夫而已,我等发兵上前必可将之擒杀。暗中相助之人难觅其踪,我等须小心才是。”   脸色很是难看,韩福没有吭声。   “将军!”一员牙将起身说道:“关云长并无曹公手谕,突破东岭关,乃是叛逆之罪。我等若是将之放行,曹公必将见责。”   起身说话的牙将肤色微黑生着满脸络腮胡子,样貌很是英武。   此人名唤孟坦,虽为牙将却是有些本事。   镇守洛阳,韩福很是倚重于他!   “关云长深入万军之中诛杀颜良,勇武非常人可挡。”韩福说道:“纵使我等一并杀上也非他的敌手,如何拦阻?更何况他暗中还有助力!神不知鬼不觉,说不得未可拦阻于他,我等却已人头落地!”   孟坦说道:“关云长勇武难当且有助力,我等不可力敌,若是智取并非全无指望!”   “如何智取?”韩福问道。   “某有一计!”孟坦说道:“待彼来到洛阳,将军可于城门处置放鹿角,末将前去搦战!将军携带长弓于城头藏身。某上前厮杀必非对手。战不数合假作落败,带他追至城下将军施放箭矢将之射翻。擒了关云长假意投入监牢,真身及早解往官渡,暗中之人不知真假,若是劫牢正可一网打尽,必得曹公重赏!”   韩福点头说道:“依着孟将军!”   关羽护着马车,由一众仆从、侍女簇拥来到洛阳城外。   城门外摆放着成排的鹿角。   一骑快马自城内冲出,马背上是个满脸络腮胡须,看似剽悍勇健的曹军牙将。   牙将提起长枪向关羽一指,高声喝问:“来者何人?”   “某乃关羽!”关羽拱手一礼:“护送嫂嫂前往河北找寻兄长,途径洛阳,还望将军行个方便。”   出城的正是孟坦。   他放下长枪说道:“某当是谁,原来是关将军!既往河北必有曹公手谕,还请将军出示,某好放行!”   “诸事冗杂,仓促间未曾向曹公讨要。”   “既无手谕,将军请回!”   “汝敢拦某?”关羽一瞪眼:“莫非寻死不成?”   “无曹公手谕便是叛逃逆贼,安敢在此逞凶!”孟坦厉声喝骂,纵马冲了上来。   关羽提刀迎上。   眼看关羽大刀劈来,孟坦抬枪去挡。   只是一个错马,长枪被大刀劈个正着,他只觉着虎口一麻长枪脱手飞出。   本打算与关羽战上几合再走,才一交手就被劈落兵刃,孟坦心中大惊。   不敢有半点耽搁,他掉马往城门奔去。   关羽策马跟上。   赤兔马快,孟坦没走几步便被追上。   抡起大刀,关羽猛力劈下。   鲜血飚溅,孟坦被拦腰砍成两截。   眼见孟坦被杀,韩福哪敢放箭,连忙将长弓弃在地上。   “关将军容某一言!”关羽已到城下,韩福喊道:“孟坦要挟末将与将军为敌,已遭诛杀。末将愿开城献关!” 第287章 此局尚未终了   驻马城下,望着城头上的韩福,关羽没有吭声。   “快!快打开城门!”韩福向身后曹军吩咐。   “传令下去,备起刀斧手,待关云长入城,于侧旁冲出将之擒获。”守门曹军正打开城门,韩福又向另几个人吩咐。   曹军匆忙做着应对,城门已是缓缓打开。   韩福并未骑马,而是跑着出城。   躬身向关羽行了个大礼,韩福说道:“关将军来到洛阳,末将本应迎接,孟坦之流却一力怂恿。末将势单力薄不敢强拗,只得由他。”   “将军不必多礼!”关羽虚抬手说道:“只须放我等过关,既往之事再不追究!”   “关将军气量高远,末将拜服。”韩福应了,随后返身向守门曹军喊道:“还愣着作甚?速速放行!”   曹军纷纷让开,关羽护着马车进入城内。   穿过洛阳城,他便可转向往北,绕个大圈然后向东就可前往白马。   多走了许多路程,却避开曹军猛将。   关羽还是觉着如此行路,最为妥当!   进了洛阳,韩福陪同,关羽提刀走在最前。   穿过一条条街道,他始终保持着警觉。   “关将军远来劳顿,可在城内歇息一晚再走。”韩福谄媚地说道:“末将早闻将军勇武,有心结交却因地位卑贱,始终无有机缘。”   “将军肯放某过关,便是莫大人情。”关羽应道:“某急于赶路,晚间不在城内歇息,将军心意某已领了!”   关羽拒绝在洛阳留宿,韩福也不强留,只是陪同往城北行进。   穿过数条街道,关羽脸色渐渐凝重。   常年征伐沙场,他对危险有着极其敏锐的嗅觉。   在一条街道前他驻马停下。   韩福问道:“关将军怎了?”   关羽没有吭声,眸中却闪过一抹杀机。   杀机一闪即逝,韩福并未发觉。   策马向前,关羽没再向两侧张望。   韩福跟在他身后,走上这条街道,嘴角勾起一抹怪异的笑容。   提刀走在最前,关羽脸色越来越凝重。   正行进间,赤兔突然仰起前蹄长嘶一声。   与此同时,一道绳索向战马勒来。   若非赤兔及时仰蹄,必定被绳索绊倒。   眼见绳索绷过赤兔前蹄,弹在它的后腿上,关羽暴喝一声:“韩福小儿,胆敢欺某!”   话音未落,大刀已是劈下。   本以为关羽会被绊马索撂倒,赤兔突然抬起前蹄,出乎韩福意料。   正在吃惊,大刀已是兜头劈下。   根本没来及做出任何回应,韩福已被一刀从顶门劈了个两开!   关羽斩杀韩福,暗中埋伏的曹军顿时不知所措。   长弓已是上弦,曹军却没敢将箭矢射出。   “韩福欺某,已被诛杀!”关羽喊道:“此事与汝等无干,不欲死者莫要妄为!”   发了声喊,他招呼随从簇拥着两辆马车离开街道。   埋伏在街道上的百余名曹军,眼睁睁看他离去,竟无一人敢出头阻拦!   关羽出了洛阳,于暗中随行的马飞淡然一笑,对夜刺说道:“公子要我等一路随同,见此情状,并非处处均须我等出手。”   夜刺都是微微一笑并未言语。   关羽威名在外,万军丛中可斩颜良,连个小小关口也过不去,他们反倒会有些失望。   自从出了许多,关羽行踪尽在袁旭掌握。   白马城内,袁旭与刘备坐在后堂屋内。   俩人面前摆着一张棋盘。   袁旭捻着一颗黑子,正思索着如何落子。   “战事紧要,显歆竟有心与某对弈,如此气度情怀着实令某钦佩。”刘备不无阿谀地说道。   “天道循环,胜负自有定论。”袁旭落了子说道:“战事如何自有他人操劳,与某何干?倒是关云长已在路途,使君莫非全无担忧?”   “二弟勇武,区区路途岂是难事。”刘备说道:“正如显歆所说,天道循环自有定数,即便路途遭遇凶险,曹孟德爱才,又怎肯伤了二弟?”   抬头看了刘备一眼,袁旭淡然一笑。   刘备从来都是说一半留一半,这句却是说的通透。   袁旭也觉着有些意外。   “使君今日好似有些不同。”   “显歆此言何意?”刘备察觉到一丝不妥,神色见流露出些许慌乱。   慌乱只是一瞬即逝,他随即淡然。   “人生如局,天下不过一场博弈!”袁旭说道:“使君乃世之英雄,与某在此论棋,又怎知来日不可执掌天下局势?”   已是心生慌乱,袁旭此言一出,刘备赶忙长跪行礼:“显歆言重,某兵败投效袁公,延津一战又是丢盔卸甲,蒙显歆不弃肯予收留,此生只愿持鞭扶鞍,唯显歆马首是瞻!”   早知他会如此,袁旭只是微微一笑说道:“使君不必如此,你我博弈而已,何须表明决心!”   “显歆之言令某惶恐!”刘备说道:“若论英雄,袁公麾下精兵数十万,试问天下间,何人敢于争雄?曹操兵马虽寡,却逢战必胜,也可称之英雄!”   看着袁旭,刘备说道:“自太行一战,显歆击破张燕早已闻名于世,举手投足天下英雄为之肃容,更可堪称英雄……”   “使君莫要如此!”袁旭笑着打断刘备:“此番言论,可是折煞了某!”   刘备躬身说道:“显歆占据白马,曹孟德尚且不敢稍有异动。白马乃必争之地,若是他人镇守,曹军怎肯轻易舍弃?”   袁旭淡然一笑,并未应声。   曹操死守官渡,并无北进意图,袁旭很清楚,只因曹军兵少,无力与袁军争雄河北!   倘若曹操兵强马壮,而河北袁氏兵微将寡,战局或许会是另一种情状。   “某已传令马飞。”袁旭说道:“留意关云长行踪,若遇阻碍,可暗中出手。”   “多谢显歆帮衬!”刘备躬身谢道。   转身面朝刘备,袁旭说道:“使君不必如此,路途遥远,可否抵达白马,尚须关将军一力为之,马飞等人帮衬,不过暗中多些助力罢了!”   刘备抱拳躬身,神态很是恭谨。   他一句话也是没说,袁旭却已明白他想要说些什么。   淡然一笑,袁旭说道:“使君,你我此局尚未终了。”   “公子不说,某倒是忘了!”刘备躬身应道。 第288章 磨刀霍霍   过了洛阳,关羽护送甘糜夫人一路向北。   走不多日,众人来到汜水关。   汜水关又名虎牢关。   关口雄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董卓之乱时华雄曾镇守关口,程普、祖茂等人当年力战未果,孙坚引诱华雄出关将之射杀方才击破此关。   镇守此处的曹将名为卞喜,曾是黄巾出身。   关羽先过东岭关,再过洛阳,尚未抵达汜水关,消息已传进卞喜耳中。   深知非关羽对手,卞喜召集众人商议应对之策。   “关云长将到汜水,他无曹公手谕,若我等将之放行必遭见责。”卞喜说道:“诸公可有计策,将之擒获?”   一员牙将起身说道:“关云长勇武,我等绝非敌手。只可智取,不可硬来。”   卞喜说道:“某只想知道,究竟有何法子可擒关云长?”   “关云长远来,随行只带着仆从、侍女,并无卫士傍身。”牙将说道:“将军可置办酒宴,假意招待。席间埋伏刀斧手,待他酒至沉醉,再突然发难!”   卞喜说道:“言之有理,便依此计行事。”   关羽来到汜水关,远远就看见大门洞开,一队人等候在门外。   等候着的,正是卞喜与汜水关僚属。   众人于关口恭候,并未披挂甲胄,完全没有厮杀之意。   见关羽来了,卞喜也不骑马,飞快的跑了过来。   关羽跃下马背,迎了上去。   “某乃汜水守将卞喜。”到了关羽近前,卞喜行礼说道:“将军来到此处,只如回到家中,还请入关歇息!”   关羽回礼:“关某护送嫂嫂前往河北寻找兄长,途经此处,不敢耽搁行程。将军好意,关某心领。只是赶路要紧,不敢在此逗留!”   “将军一路劳顿,也须歇上一歇。赶路虽是要紧,在关内住一两日驱去困乏,也不耽搁什么。”   自从离开许都,关羽急于赶路还真未曾好生歇息。   他受得住颠簸,甘糜二位夫人和刘真,却是承受不起。   “既是如此,某便叨扰将军。”有了计较,关羽拱手谢了。   卞喜顿时大喜,吩咐下去:“洒扫房间,关将军今晚要在关内留宿。”   引领关羽进入关内,卞喜说道:“许都距河北山高水远,将军护送刘使君家眷千里寻兄,是为大义!”   “天下虽大,如将军这般深明大义者已是不多。”关羽说道:“某途径东岭关、洛阳二地,守将孔秀、韩福意欲拦阻,遭某诛杀!”   “将军杀的应当!”卞喜说道:“待某见了曹公,自将代禀缘由!”   “有劳将军!”   入了汜水关,卞喜亲自陪同,前来迎接的曹军簇拥着马车,往主将府宅行去。   卞喜等人举止恭敬,关羽却不敢有半点疏忽。   走在街道上,他警觉的观望两侧。   直到卞喜住处,关羽都未发觉有什么不妥。   他松了口气,看来卞喜等人并无加害之意,否则怎会暗中毫无准备?   “关将军,请!”到了门外,卞喜撤步一旁。   谢了一声,关羽进入宅内。   守将住处虽比不得曹操住宅,却也不小。   进了前院关羽立于一旁,等待甘糜二位夫人。   马车进了宅院,侍女搀扶两位夫人下车,卞喜恭恭敬敬的差人安顿她们住下。   “两位夫人自会有人照应。”卞喜说道:“关将军请随某来。”   “有劳将军!”关羽应了,随着卞喜走向前厅。   进入前厅,他四下环顾一圈。   厅内连个屏风隔断也是没有,一应摆设尽收眼底,根本不可能藏匿人手。   情状如此,他更加放心。   “卞将军情义,关某不敢少忘!”   “将军言重!”卞喜陪着笑说道:“汜水关僚属多是仰慕将军,得知将军来此欣喜莫名。酒宴某已吩咐下去,还望将军莫要推辞!”   “诸公情义,关某自是不敢拂逆。”   卞喜又说了些仰慕之情,汜水关僚属纷纷入内。   兵士送上早已备妥的肉食酒水。   招待关羽,卞喜可谓煞费苦心,酒宴备办的十分丰盛。   分宾主坐下,卞喜端起酒樽说道:“末将久闻将军威名,今日有幸相见,敬请将军饮下此樽!”   关羽端着酒樽说道:“卞将军情义某不敢少忘,日后定当相报!”   俩人一饮而尽。   接着,厅内众人纷纷向关羽敬酒。   关羽也不推辞,不过片刻一坛酒灌下了肚。   席间,关羽向众人讲述孔秀、韩福等人拦阻之事。   汜水关僚属个个义愤填膺,咬牙切齿大骂二人胸无忠义,像是恨不能将二人尸体拖到面前,再屠戮一遍!   关羽进入汜水关之时,已近黄昏。   酒宴吃到天色完全暗下来才是散了。   被众人灌了一通酒,关羽已有八九分醉意。   卞喜亲自将他送到住处,与关羽又寒暄片刻,才告辞离去。   关羽躺下歇息不提,只说卞喜。   亲手关上房门,他小声向身后牙将说道:“传令刀斧手,待关云长熟睡涌入屋内,将他捆了解往官渡!”   牙将应声离去。   瞥了房门一眼,卞喜嘴角牵起怪异的浅笑。   连日赶路又喝了不少酒,关羽躺下后没过多会就沉沉睡去。   鼾声如雷,离老远就能听的清清楚楚。   他睡的正沉,房门被人轻轻推开。   木门转动,门轴传出“吱呀”轻响。   虽是沉醉,关羽却有着几分警觉。   “何人?”他猛然坐起,一把抓起佩剑。   “他人磨刀霍霍,关将军却是睡的安稳。”黑暗中传来马飞的声音:“末将已差人保护刘使君家眷,关将军莫非要等卞喜前来屠戮?”   马飞话中有话,关羽虽是喝多了酒,又怎会不懂。   “马将军是说……”   “若非觊觎将军,汜水僚属怎会灌将军饮酒?”马飞说道:“来人只在路上,关将军好自为之!”   不等关羽回应,马飞退了出去。   经他一说,关羽酒劲退去多半。   他并没有立刻冲出去找寻卞喜,而是匆匆穿上衣甲,提着大刀等在屋内。   没过多会,房门被人轻手轻脚推开,两个手持长剑的人一前一后摸了进来。 第289章 汜水关前斩卞喜   房间里一片黢黑,进屋的俩人并不能看见关羽提刀而立。   已经适应了黑暗,关羽却可看见他们。   见有人进屋,他顿时明白马飞因何来此提醒。   卞喜领着一群曹军等在屋外,房间里的两个人却小心翼翼向关羽这边靠来。   眼看俩人靠近,关羽抡起大刀向他们劈去。   可怜两个先进屋的曹军,甚至没看见寒光闪过就被劈成了两开。   等候在屋外,卞喜听见里面传来重物倒地的两声,顿时觉着不好。   “冲进去!”抽出长剑,他向身后曹军喊了一声。   数十名曹军正要涌上,房门被人从里面一脚踹开。   翻转飞出的门板撞上冲向门口的曹军,将他们砸翻一片。   关羽提着大刀出现在门外。   怒目瞪着卞喜,关羽喝道:“某当汝是个好人,不想竟暗中谋害于我!”   “关云长!”已是撕破脸皮,卞喜喊道:“曹公待你不薄,你却背弃而离!我等乃是曹公麾下,怎可容你过关?”   “左右何在?将此人拿下!”卞喜下令。   曹军正要上前,关羽已是跨步冲出。   见他杀了过来,卞喜哪敢对战,掉头就跑。   主将不战而逃,众曹军也不敢上前送死!   曹军靠了上来,却又不敢过于接近。   关羽哪会给卞喜逃走的机会!   紧追卞喜,他根本没理会一旁曹军,抡起大刀劈了下去。   后心刮起一股劲风,卞喜连忙返身抬剑格挡。   长剑轻盈,大刀却何等沉重?   兵刃相交,只听“咔嚓”一声,卞喜手中长剑被劈成两截,大刀自他头顶砍下,一直切过小腹。   可怜汜水守将,在关羽面前竟连一合也没走到就被劈成两开。   “某只欲过关,并无杀人之心!”斩杀卞喜,关羽喊道:“尔等若是退下,某自秋毫无犯!若敢拦阻,定将汜水清洗一空!”   关羽一刀斩杀卞喜,曹军哪敢上前。   没过多会,得了夜刺提醒的仆从和侍女簇拥刘备家眷来到。   多耽搁片刻就会多几分风险,关羽也不迟疑,当即带领众人离开汜水关!   关羽连过三关。   身在官渡的曹操屡屡得报。   他本没指望沿途曹军可将关羽拦住。   得知汜水又被击破,曹操向报讯兵士问道:“此次是否也有人暗中相助?”   “回禀曹公!”兵士说道:“关云长过洛阳,诛杀汜水守将,均是一力而为,并无他人帮衬!”   “何人诛杀东岭守将孔秀,可有查探清楚?”曹操问道。   “并未查探清楚。”兵士回道:“那些人好似凭空消失……”   “无论如何,定要查出!”   孔秀被杀,曹操始终记挂于心。   东岭关守军虽是不多,有人潜入关中诛杀孔秀,以三十人便震慑五百守军,曹操绝不会疏忽大意!   兵士应声退去。   郭嘉问道:“曹公可是觉着那些人行事太过诡异,若是放任必成后患?”   “孔秀虽非猛将,麾下却有五百将士。”曹操说道:“将之诛杀不费一兵一卒,守关将士甚至不敢与之交锋,某又怎可大意?”   “曹公所言甚是。”郭嘉说道:“关云长离开官渡,刘玄德家眷也被人带离许都,曹公不觉此事蹊跷?”   曹操一愣:“奉孝之意……”   “关云长返回河北,暗中必定有人谋划。”郭嘉说道:“刘玄德自顾不暇,已是无力如此。至于袁绍,失了颜良、文丑,怎会有心为一关云长大动干戈?”   “袁显歆!”曹操眼睛陡然一睁。   “某时常思量此事。”郭嘉说道:“刘玄德有枭雄之相,必非久居人下之人!袁绍势大却刚愎自用,他又怎肯全心归顺?某可看出刘玄德终将离开河北,袁显歆必定也可看出!只是不知他因何毫无防范,反倒暗中相助!”   曹操没再吭声。   若是真如郭嘉所说,此事有袁旭暗中作为助力,便会复杂许多。   以袁旭才干,他必可看出刘备并非可用之人。   不遗余力帮助关羽返回刘备身边,曹操也不是很明白袁旭究竟想做什么。   白马城内。   袁旭站在后花园,欣赏满塘盛开的莲花。   粉色的莲花点缀在碧绿的莲叶中,风儿撩动花朵,根茎处一圈圈涟漪轻轻荡漾。   “公子!”马义来到他身后小声说道:“叔父传回消息,关云长已过了汜水。”   “绕了一个大圈,还是躲不过险阻重重。”袁旭说道:“关云长为来河北,也是煞费苦心!”   “某有一事不明。”向四处看了看,马义小声问道:“公子早知刘玄德必将离开河北,因何还要帮他?关云长前来,由他便是。成与不成,与公子何干?”   “关云长乃世之猛将。”袁旭说道:“刘玄德若是无他,岂非少了一大助力?”   “他少了助力,与公子又有何干?”   “均衡!”袁旭说道:“天下大乱,豪雄纷起。无论何人遭到兼并,势必打破均衡。我等生存于夹缝之中,尚且不够强大。若可借着刘玄德之力牵制曹孟德,岂非一桩美事?出手相助,某为的不过是均衡而已!”   马义不是很明白袁旭说的均衡是什么意思。   虽不明白,他却没再多问。   出了汜水关,关羽转向往东。   距官渡越来越远,曹军猛将已被他撇在后方。   关羽护送刘备家眷赶往河北,与他们相距不远,二三十人紧随其后远远观望。   “关云长也是了得。”眺望关羽带领的队伍,一个夜刺说道:“当着众多曹军的面竟将卞喜斩杀,以一人之力便镇住整个关口曹军。”   “颜良何等勇武!仍被关云长斩落马下。”马飞说道:“莫要说他马快刀快!若无真本事,他又怎敢杀入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   “将军说的是!”一个夜刺说道:“关云长曾追随曹操与袁家为敌,不知公子因何要我等一路帮衬!莫非有心招揽?”   “关云长忠义,怎肯舍弃刘备投效公子?”马飞说道:“公子如此安排必有深意,我等只管依令行事便是!”   众夜刺纷纷应了。 第290章 主动出击   过了汜水关,关羽领着队伍一路往东。   不一日进入荥阳地界。   荥阳往北,还须走上许多路程,才可进入河北地界。   马飞已是告知关羽,袁旭派出人手于河北境内接应。   过了曹操属地,再不可能有人阻截。   跟随曹操数月,曹营之中不少人对关羽很是熟悉,即使不曾谋面,至少也曾听闻他的名头。   荥阳守将王植,同韩福乃是儿女亲家。   韩福被关羽诛杀,王植早有报仇之心!   只是关羽勇武,放眼荥阳,牙将之中并无一人可在他刀下走过两合。   正面迎击关羽,王植不敢!   关羽已快来到荥阳,王植思量再三,传令大开城门,亲自出城迎接。   等在城门外,远远看见关羽,他飞快的迎了上去。   险些着了卞喜道儿,关羽对王植的热情迎接多少有些提防。   “关将军!”到了近前,王植拱手说道:“不知将军来到,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关羽下马回礼道:“某辞别曹公,护送嫂嫂前往河北找寻兄长,途径荥阳,还请将军行个方便!”   “关将军与刘玄德乃是八拜之交,护送玄德家眷正是忠义之举,自打听闻此事,某便心中拜服,怎肯为难将军?”王植笑着说道:“将军远来劳顿,还请入城歇息一日再走。”   想起汜水关之事,关羽推辞道:“赶路要紧,将军情义某已记下!”   “关将军勇武非常,自是不觉困乏。”王植说道:“两位夫人乘坐马车一路行来,可否受得颠沛之苦?”   提及甘糜两位夫人,关羽有些迟疑。   自从离开许都,绕道行了许多路程,两位夫人一路劳顿,确实也该好生歇歇。   汜水关险些受了卞喜所害,关羽对王植多少有些警觉。   “将军请入城!”关羽还在迟疑,王植说道:“某令人收拾馆舍,歇上一晚明日行路不迟。”   想了一想,关羽说道:“也罢,一路行来嫂嫂确是劳顿,歇上一晚也是无妨!”   “关将军,请!”王植撤步一旁。   关羽跟着王植进入荥阳。   官渡一线。   袁绍统领大军,每日向曹军发起猛攻。   曹军拼死抵抗,袁军难有尺寸之功!   高墙后的曹军军营。   曹操坐于帅帐,帐内环坐他麾下幕僚、将军。   “袁绍整日进攻,我军疲于应付,时日久远必非好事!”曹操说道:“某打算率军出击,不知诸公以为如何?”   “我军兵少,袁绍麾下却是猛士如云。”荀攸说道:“主动出击并非绝佳选择。然而我军固守不出,时日长远,将士士气必将受挫!”   “公达有何谋算?”曹操问道。   “袁绍兵抵官渡,每日耗费粮草颇巨,我军出击之余,理当分拨兵马截断敌军粮道。”荀攸说道:“彼军粮被截,军心必定涣散!”   “何人截粮最妥?”曹操问道。   “子孝将军老成稳重,当堪重任!”   曹操看向曹仁:“子孝,你领军前去截夺袁军粮草,可有把握?”   “袁军屯粮处极为隐秘。”曹仁说道:“探马也只探得运粮粮道,并不知晓军粮囤于何处。”   “可知何人押送粮草?”曹操问道。   “韩猛!”   “河北诸将,以颜良、文丑最为勇武。其次便是张郃、高览。”曹操说道:“韩猛虽不如诸人,武艺却也精湛。子孝若往,当小心为是!”   “曹公放心!”曹仁说道:“若是强夺,某或许非其敌手,暗中埋伏兵马,趁其不备以攻之,纵使韩猛了得,也可夺了敌军粮草!”   “史涣!”曹操向帐内一员将军说道:“汝协同子孝,暗中埋伏兵马,击破韩猛!”   “末将定不辱使命!”史涣起身应道。   做了主动出击的决定,曹操当即点起兵马,准备在下次击退袁军之后,发起反攻!   高墙外。   袁军重步兵手持大盾登上土坡。   摆列着整齐队形,袁军一步步向前推进。   弓箭手紧跟在重步兵身后,箭矢搭上弓弦,只等推进到射程之内,便向曹军施放羽箭。   重步兵一步步向前推进,墙头的曹军弓箭手也是搭弓上弦,瞄准袁军。   曹军步兵手持大盾,立于弓箭手身后,只等袁军抵近便上前厮杀。   袁军垒砌的土坡已与墙头同高,双方虽是一里一外,却形同在平地作战,曹军所能依仗的,仅仅只是城垛而已!   随着袁军向高墙推进,双方距离越来越近。   走在最前面的袁军偏将抬起手臂,止住大军行进。   “盾阵推进!”偏将高声喊道。   袁军重步兵齐齐发了声喊,列起盾墙向前推进。   弓箭手紧随其后,借着大盾掩护,纷纷扯开弓弦,箭镞斜斜指向地面!   袁军一步步逼近,墙头上,曹军军官扯着嗓门喊道:“弓箭手!”   曹军弓箭手将弓弦张开,箭矢斜指天空,只等袁军进入射程。   双方战事一触即发。   远远望着正向曹军逼近的将士,袁绍脸色一片凝重。   来到官渡已有许多时日,袁军每日发起进攻都会被曹军击退。   双方战事不断,却早已陷入胶着。   荥阳城内。   关羽入城之后,王植令人洒扫馆舍,安顿刘备家眷。   王植对关羽说道:“末将备了些薄酒,还请将军赏脸前往。”   汜水关内,关羽曾应下卞喜之邀。   只因多饮了几樽,若无马飞提醒,险些酿成大错。   关羽当然不肯前去赴宴!   “将军好意某心领了!”关羽说道:“一路劳顿,某只想早些歇息,还望将军莫怪!”   “既是如此,某令人将酒宴送至关将军住处!”王植说道:“不叨扰关将军歇息!”   王植并未强邀,关羽反倒放心下来。   进入馆舍,没过多久,便有人送来了肉食美酒。   关羽也不客套,美美吃了一顿,向甘糜二位夫人道了个安,便回房歇息。   与此同时,王植住处。   一个二十岁刚出头的汉子站在他面前。   此人面相敦厚,年岁虽是不大,却让人觉着很是稳重。   他正是王植麾下从事胡班。 第291章 策反胡班   胡班年岁不大,因老成稳重很得王植器重。   将他唤到近前,王植说道:“关云长并无曹公手谕,擅自前往河北乃是去投袁绍。曹袁两家正自作战,我等若将他放归,曹公必将见责。”   “关云长勇武,我等非他对手!你领一千兵马,半夜于馆舍外堆放木柴,点起一把火,馆舍中人无论是谁一律烧死!记住,切莫走脱一个!”   胡班应了,离开王植住处。   离开王植住处,胡班正打算去军营点齐兵马,迎面过来个人。   “敢问可是胡将军?”来人向胡班拱手一礼,很是谦恭的问道。   将此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胡班狐疑地问道:“阁下何人?寻某何事?”   来人与他年岁相仿,携着佩剑却身穿粗麻深衣。   说他是剑客,装束又不太像!说他是百姓,眉宇间却流露着一抹英气!   挡住胡班去路的正是马飞。   “某有要事与将军商议。”瞥了一眼胡班身后随从,马飞说道:“可否请将军借步说话?”   胡班略有迟疑,最终还是吩咐随从:“你等在此候着。”   随从应了,目送他与马飞走向一旁。   走出数步,到了随从可看见却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地方,马飞小声问道:“将军可欲对关将军不利?”   奉命调拨兵马对付关羽,尚未成行已被拆穿,胡班吃了一惊。   按住剑柄,他警觉地问道:“汝乃何人?”   “将军欲行之事,自关将军来到荥阳便已昭然若揭。”马飞说道:“某只是提醒将军,关云长勇武,若是惹恼了他性命必将不保!孔秀、韩福、卞喜等人便是佐证!”   马飞并没有动手的意思,胡班也不敢轻易拔剑。   狐疑的打量着他,胡班问道:“汝因何知晓我等所行之事?”   “袁家五公子欲知之事,敢问何人可瞒?”   “你是袁家之人?”胡班顿生警觉。   荥阳乃是曹操属地,袁家麾下混入城内并不奇怪。   让他心惊不已的是,对方不仅混了进来,而且还掌握王植打算,好似王植下令时,眼前之人就在一旁听着。   “将军是个聪明人,应知晓该当如何抉择。”马飞低声说道:“某只问将军一句,还望如实告知。”   “请问?”   “将军欲活还是欲死?”   握紧剑柄,胡班问道:“阁下何意?莫非要挟于某?”   “将军欲活,某便指点一条明路。将军欲死,只管前往行事某绝不阻挠!”   关羽连过三关,守关将领均成他刀下亡魂。   若非王植下令,胡班怎肯与他为敌?   “阁下有何计较,还请明言!”   虽未直接给予回应,胡班话中之意却已表明,他并不打算随王植得罪关羽。   “将军可依着王植之言,先将馆舍包围。”马飞压低声音说道:“准备停当再寻个由头入内与关将军相见,明说原委,关将军自有计较。见将军一应之事均已备妥,关将军怎不感怀?这个人情,可是卖的大了!”   “因何如此帮某?”胡班问道。   马飞说道:“公子欲招揽将军而已!”   胡班没再多问。   袁家五公子的名头他是听过。   太行一战,区区三千人击破张燕十万大军。   青州一地,屡次击败曹军,虽败于程昱之手,却因高览贪功冒进!   曹军之中,袁旭的名头甚至超出关羽!   袁家如日中天,官渡一线曹军只是固守,并无回击之力!   攀附袁家五公子也是多了条活路!   “此事之后某当如何?”胡班小声问道。   “追随关羽,投效刘玄德!”马飞说道:“引领本部兵马追随刘玄德南征北战,至于详情,容后某再与将军细说!”   袁家五公子看中他,却要他追随刘备,胡班很是不明所以。   “不耽搁将军行事,某且告辞!”拱手一礼,马飞转身就走。   看着他的背影,胡班脸色并不好看。   他非蠢人!   追随曹操虽可前程似锦,他目前却只是个小小从事。   得罪了关羽,性命可否保住还是两说。   没了性命,前程如何又与他何干?   袁家五公子前来招揽,却要他投到刘备帐下。   胡班隐隐觉着,他将来要走的路将是十分坎坷!   看着马飞背影,胡班深吸了口气!   不知他名姓,也不曾见他动手,从举止、气度,胡班也可看出他绝非善类!   东岭关孔秀说不定就是命丧此人之手!   出面提醒,来人已是挑明告知,即便害了关羽,他依旧会是人头落地。   心念电转,胡班有了计较,招呼随从道:“与某前往军营!”   数名随从紧跟胡班往军营方向去了。   点齐一千兵马,胡班下令将士抱起干柴,赶往馆舍。   到了馆舍,曹军将士把干柴堆在外面,胡班则带着两名随从走了进去。   关羽进城之时他也曾见过。   不过那时王植在一旁陪同,他因地位卑微并未靠的太近。   问了关羽住处,胡班来到门口,凑着门缝向屋内望去。   屋内灯影摇曳。   关羽捧着一卷春秋,凑着昏黄的油灯光亮看的有滋有味。   体格魁梧面如重枣,凝眉看书依旧流露勇将威仪。   透过门缝望见关羽,胡班暗暗庆幸被马飞拦住。   如此勇武之人,莫说与之厮杀,即便多看上一眼,他也是心惊不已。   胡班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发出的声音不大,关羽却已发觉。   “何人?”放下书,关羽厉声喝问。   “某乃王将军从事胡班!”推门入内,胡班躬身一礼:“特来提醒将军,此处非久留之地!”   关羽问道:“足下何出此言?”   “将军与某出外一看便知!”   关羽起身,说道:“请足下引路!”   胡班退出房门等候关羽。   待到关羽出门,他亲自引路出了馆舍。   到了馆舍门外,关羽当即发现四周围着黑压压的曹军,贴着墙根木柴早已堆积成山。   胡班若要加害,根本无须知会,只要点上一把火就行。   黑压压的曹军张弓搭箭,一旦火起,馆舍中将无人可逃!   “胡将军,此乃何意?”关羽冷着脸想胡班问道。 第292章 不敢送将军过河   曹军张弓搭箭,瞄准馆舍门口。   一些人举着火把,只等胡班令下便将馆舍点燃。   胡班拱手说道:“如此情势,将军莫非还看不出缘由?”   “王植欲要害某?”关羽咬牙问道。   “将军明鉴!”胡班说道:“王植令某率人点燃馆舍,一旦火起,馆舍中人一个不留。某久仰将军威名怎肯加害?特意前来告知,还望将军早做计较!”   “某去寻那王植!”冷着脸,关羽说道。   “我等愿追随将军!”半跪在地,胡班说道:“自今日起,我等唯将军马首是瞻!”   “胡将军请起!”连忙将胡班搀起,关羽说道:“将军情义,某铭记于心!”   “关将军若要离开荥阳,我等自将护送!”示意曹军将长弓放下,胡班说道:“若要诛杀王植,我等也将追随!”   “王植欺我,怎容他逍遥!”关羽咬牙说道:“你等在此等候,某去去便来!”   “将干柴搬开!”胡班喊道:“围住馆舍,保护刘使君家眷!”   千余曹军应声而起,将堆放在馆舍墙角的木柴搬开。   关羽返身入内,从屋中提起大刀离开馆舍,走向王植住处。   “关将军!”胡班喊道:“王植卫士众多,我等随同也可多个助力!”   “护着某家嫂嫂,某去去便来!”丢下一句,关羽径直走了。   目送他的背影,胡班暗自庆幸。   独自一人便敢前去诛杀王植,关羽若非是个疯子,必定勇武非常。   他期待着再与马飞相见,至少须从马飞口中得知,袁旭究竟要他做些什么。   关羽独自闯入王植家中,老老小小杀了个精光。   没过两日,消息传回白马。   白马官府。   袁旭坐在水塘边,看着几名侍女在水塘中泛舟采莲。   马义在他身后说道:“公子身在白马,怎知胡班会帮衬关云长?”   “并非何人都欲加害关云长,某令马飞招揽胡班,若是他肯则是助力,若他不肯当即诛杀!也非难以解决之事!做,终究强过不做!”   “公子行事,我等看不通透!”马义说道:“既知刘玄德终究要走,还如此帮衬……还有那赵子龙……”   “子龙之事莫要再提。”袁旭说道:“某招揽胡班,却非要他前来投效,只因子龙须有个助力!中原混战,刘玄德难有伸展之机,他若离开河北,用不多久或将助我袁家!”   袁旭说道:“战事日紧,待马飞护送关云长来到白马。还有许多事须他去做。”   马义并未追问究竟何事。   水塘中,几个侍女采了莲蓬,欢快的笑着。   其中一个侍女站在小舟上,举起莲蓬向袁旭摇晃着喊道:“公子,莲蓬甚好!若烹煮羹汤,滋味必是鲜美!”   袁旭微微一笑,朝她们招了下手。   得他招手,侍女采的越发卖力。   诛杀了王植,关羽在荥阳住了一日,护送甘糜二位夫人转而向北。   胡班领一千曹军跟随。   离开许都之时关羽只身一人。   过了荥阳,队伍却壮大到足有千余人,浩浩荡荡,犹如一支开拔中的大军。   由于护送着刘备家眷,行进速度并不是很快。   不一日,他们抵达滑州界首。   自界首过河便可进入河北,自此不用与曹军周旋。   镇守界首的,正是白马一战之后被分派到此处的刘延。   与关羽曾是旧识,得知他来到刘延赶忙出郭相迎。   远远望见关羽,刘延策马迎上。   到了近前他拱手说道:“与公一别已是过了许久,今日却在此处相见!”   关羽欠身回礼:“太守别来无恙!”   “蒙公福荫,某甚安好!”刘延问道:“不知公欲何往?”   “某辞别曹公,护送家嫂,正欲前往河北寻找兄长。”   “可有玄德公音讯?”刘延问道。   “某曾与三弟相遇,听闻兄长正在河北。”关羽说道:“三弟自不欺某!”   “玄德公身在河北,袁绍与曹公为敌,曹公如何容公前往?”   “早曾说定,曹公必非无信之人!”关羽说道:“太守莫非也要阻某?”   “将军多虑!”刘延连忙说道:“公至界首,某自不敢阻拦。只是黄河渡口乃夏侯惇部将秦琪镇守,秦琪勇武非常,素来狂傲。恐不容公自渡口过河!”   “既是如此,太守应付船只,送我等过河,如何?”   “不瞒将军,船只是有不少。”刘延说道:“只是不敢送将军过河!”   “当初太守镇守白马,颜良兵抵城下,若非某诛杀颜良,汝已是身首异处!”关羽怒道:“某往河北寻兄,只欲求一渡船,太守却推脱再三,是何道理?”   “夏侯惇乃曹公身边之人,某只是区区太守,怎敢得罪于他?”刘延苦着脸说道:“将军恕罪,非某不肯,只恐夏侯惇怪罪,某承受不起!”   刘延惶恐,低下头看也不敢多看关羽一眼。   曾与他镇守白马,关羽深知刘延为人怯懦,也不强逼,冷哼一声策马从他身旁走过。   千余人的队伍缓慢开过。   刘延驻马而立,头也不曾敢回。   “将军与刘延乃是素识,某本以为此处可坦然通过,不想他竟是如此担不得事!”过了界首,胡班对关羽说道。   “刘延向来怯弱,肯放我等离去已是莫大人情。”关羽说道:“世间之人,又有几个如将军一般重情重义?”   胡班咧嘴一笑,没再多说。   他哪里是看在关羽的情面上帮忙。   若不是马飞提点,那把火说不定早已点上。   离开荥阳之后,马飞始终没有出现。   每过一日,胡班都会多生几分不安!   马飞当日并未把话说完,虽是跟随关羽,胡班却不知究竟该效忠何人。   黄河渡口距界首并非很远。   过了界首,再走不过半日,众人远远望见一条大河横亘东西,将南北拦腰切断。   距离甚远,大河翻卷的浪涛声却清晰可闻。   河边还伫立着一座营寨。   望见营寨,关羽抬手止住队伍。   队伍才停下,营寨中奔出数百曹军。   当先一人提着长枪,跨马飞驰而来! 第293章 神出鬼没   策马而来的曹将身量高大,距关羽尚有十多步,他止住马。   来人正是秦琪。   抬枪指向关羽,他高声问道:“来者何人?”   关羽行礼说道:“某乃河东关羽!”   “欲往何处?”   “护送嫂嫂前往河北,找寻我家兄长!途径此处,敬向将军借渡!”   “河北袁绍与曹公乃是仇敌,两军正自厮杀,关将军既要借渡,应有曹公手谕!若是拿出手谕,某当恭送!”   一路行来,数度有人向关羽讨要曹操手谕。   关羽对此烦不胜烦,没什么好气地说道:“某不受曹公节制,非曹公麾下,要得甚手谕?”   秦琪也是一员虎将,关羽如此他怎会不恼。   双目一瞪,他向关羽喝道:“既无手谕,某怎肯放你过河?夏侯将军令某把守关隘,若无曹公手谕,汝即便插翅也是莫想过去!”   关羽冷笑道:“汝可知一路行来,凡欲阻某者如今安在?”   “汝只可杀无名下将,敢杀某否?”秦琪冷声问道。   “区区偏将也敢尊大?”关羽说道:“汝比颜良如何?即便你家夏侯将军在此,某也渡得河去!”   “大胆关羽,竟敢口出狂言!”秦琪大怒,纵马向关羽冲来。   见他杀来,关羽也不相让,策马迎上。   眼看两马相交,秦琪暴喝一声,长枪直戳关羽心口。   关羽一把将他长枪抓住,用力一扯。   秦琪被扯的身体向前一欠,关羽随即将大刀猛然戳出。   大刀刺入秦琪胸口,从背后透出,关羽单手持着大刀用力一挑。   秦琪竟被他挑离马背,像是旗帜一般飘摇在刀上。   鲜血顺着刀杆流下,淋的关羽满手皆是。   关羽将刀柄往地上一拄,秦琪尸体还挂在刀头上,他厉声喝道:“某只欲过河,秦琪拦阻,某便杀之!你等若不拦我,备办船只送某过河,必不加害!”   跟随秦琪出营的曹军,亲眼看着关羽将他斩了。   如此凶悍之人,哪还有半个曹军敢于上前。   关羽一声怒吼,当即便有曹军跑回军营,为他准备渡船去了。   过了黄河便是袁家地界。   双脚踏上黄河岸边,关羽松了口气。   跟在他身后的胡班,则是半点也没觉着放松。   已是到了河北地界,马飞还没有出现!   追随关羽投奔刘备,胡班带了千余将士。   向前行进不远,关羽下令就地扎营,派出人手前往白马。   关羽派出的信使尚未抵达白马,袁旭已知他过了黄河。   先是派出赵艺前往迎接,袁旭又差人将刘备请至住处。   房间里摆着两张矮桌,每张桌上有着一只陶罐小盅。   袁旭揭开小盅上的盖儿,嗅了嗅升腾而起的雾气,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说道:“后园莲蓬成熟,某令侍女采摘,烹煮了莲子羹。使君尝尝,可还爽口!”   谢了一声,刘备揭开盅盖。   尚未品尝,只是闻了气味他便说道:“清香扑鼻,公子真乃雅致之人。”   尝了一口莲子羹,袁旭说道:“关云长来到河北,使君离去之日也将不远了吧?”   正要品尝莲子羹,听他如此一说,刘备愕然问道:“公子何意?”   “邺城募兵,关云长自许都来此,又带了一千兵马。”袁旭说道:“使君并非久居人下之人,麾下已有千余将士,岂会长久留于河北?”   暗中请赵云为他招募兵马,刘备认为此事极为隐秘,不想袁旭早已知道。   吃了一惊,他赶忙起身绕过矮桌,向袁旭行个大礼说道:“公子此言,某不胜惶恐!河北袁家待某有如上宾,公子更是对某情深意重,某怎肯相弃?”   “使君情义,某已知晓!”袁旭说道:“只是河北庙小,使君在此多有掣肘。某有心放你等离去,不知使君何意?”   “投效袁家,未建尺寸之功!”刘备说道:“怎可轻言离去!”   “袁家征伐曹操,可否成事自有定论!”袁旭说道:“某放使君离去,不过给自家留条后路罢了!”   “公子但有差遣,某定然向前!”   “使君只须记得你我情义便可!”袁旭微微一笑,比划着说道:“请品尝羹汤!”   袁旭话说的含蓄,刘备却已是满脊梁冷汗。   所行之事尽被看穿,若袁旭稍动念头,他绝对活不过今晚。   喝着莲子羹,刘备低着头没敢言语。   “关云长已过黄河。”袁旭说道:“使君兄弟不日便可相见!”   得知关羽过了黄河,刘备这才抬起头。   袁旭没再说话,继续吃起莲子羹。   虽是满腹的话想问,刘备却没敢多说,也低下头吃了起来。   关羽渡过黄河之时天色已是不早。   离开河岸并不是多远,他便下令驻扎。   千余将士扎起营寨,团团篝火升腾而起。   将士们吃了晚饭各自歇下,只有少数兵士在营中来回巡查。   关羽向甘糜二位夫人道了安,也回营帐歇息。   胡班则带着几名兵士巡查军营。   “胡将军!”来到军营外侧,他听到个熟悉的声音。   循声望去,他看见的是个穿着粗布深衣的仆从。   仆从低着头,夜色中看不清他的面容。   见了此人,胡班一愣。   “你等且去巡查,某有些事须去处置!”向兵士吩咐一句,胡班走向仆从。   兵士离去,仆从拱手说道:“将军好眼力,竟可认出某来!”   “阁下神出鬼没,莫说假作仆从,即便扮作老妇,某也不会觉着半点意外。”胡班话中有话地说道:“不知阁下此来,所为何事?”   装扮成仆从的正是马飞。   胡班话中带有讥诮,马飞却并没在意。   “关将军已是进入河北,自此再无人拦截,将军有何打算?”到了背静处,马飞问道。   “阁下不是说五公子欲要招揽于某?”胡班说道:“莫非当初之言,只是诓骗于某?”   “并非如此。”马飞说道:“只是公子希望将军追随刘使君!”   “究竟何意?”胡班问道。   “将军投于公子麾下,却追随刘使君,又能有何意图?”马飞淡然一笑,并不多做解释,转身离去。 第294章 委屈韩将军了   望着马飞的背影,胡班总算知道袁旭要他做什么。   刘备身在河北,袁旭要他性命,随时可以手起刀落。   不仅不杀,却要费许多事情帮着关羽过关斩将。   人情已是卖了,又暗中安插他在刘备身边。   胡班实在想不明白。   心中困惑,他又无法找到马飞详细追问。   想到对方神出鬼没,他就觉着后脊梁冷汗直冒。   虽未见过马飞能耐,胡班却感觉的到,此人取他性命简直易如反掌!   留在刘备身边为袁旭做事,若有一天事情败露,他是必死无疑!   然而不做……   也是必死无疑!   想不明白的事,往往更让人不敢过度揣测,胡班此时就有这种心境!   过了河北,关羽一路往白马方向行进。   没走两日,迎面过来一支人马。   迎着他们过来的人马并不是很多,走在当先的是一员银甲白袍小将。   领人来此的正是赵艺。   远远望见关羽,他催着战马走快了些。   到了近前,赵艺拱手说道:“关将军,公子令某前来迎接!”   “敢问我家兄长可在白马?”回了一礼,关羽问道。   “刘使君与张将军均在白马!”   得了刘备就在白马的准信,关羽松了口气。   他掉马来到甘糜二位夫人车前:“二位嫂嫂,显歆公子差人前来迎接,某已问明,兄长正在白马!”   “有劳将军一路护送。”车里传出糜夫人的声音:“一应诸事,将军自做决断,无须知会我二人!”   关羽应了一声,回到赵艺身前。   “烦劳将军引路!”   “关将军,请!”   关羽、赵艺并骑而行。   “将军离开许都,公子整日牵挂,深恐入了河北为袁军误拦,令某前来迎接。”   “承蒙公子挂念!”关羽说道:“某与兄长有重逢之日,也亏公子暗中帮衬!”   蓬莱建制,赵艺隶属天海营。   夜刺由马氏叔侄统领,马义跟袁旭身边,也不是很清楚军中情形。   非夜刺中人,赵艺当然更不清楚。   袁旭派出马飞暗中帮衬关羽,赵艺当然知晓。   他只是不知夜刺究竟有多少能耐,可助关羽过关斩将来到河北。   关羽提及此事,赵艺不便多说,淡然一笑并未应声。   关羽入了河北,袁旭派出赵艺前往迎接。   官渡一带。   击退袁军进攻,曹军试图主动出击,却始终无功而返。   距官渡不远的一条小路上。   一支队伍缓慢行进。   队伍中有着数百辆大车。   驱赶大车的都是从河北募集的民夫。   走在大车旁的则是身披重甲的袁军将士。   小路两侧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旷野。   视野极好,袁军将士并不是十分警觉。   率领这支队伍的,正是河北勇将韩猛。   提刀走在最前,韩猛神色极其凝重。   视野过宽,一眼可望见很远之外的景致。   袁军将士因此都没有太多警惕,有些人甚至一边走路一边小声攀谈。   身为主将,韩猛当然要保持警醒。   他率军押送的正是官渡一带袁军军粮。   数百车军粮运送到官渡一线,仅仅只可供大军吃上数日。   袁绍领军来到官渡,韩猛往来其间已走了数遭。   对这条路极其熟悉,他深知在旷野中设下埋伏并不容易,却还是感觉哪里不对。   勒住马,他止住队伍行进。   左右看了看,韩猛眉头紧紧锁起。   “将军,怎了?”随军偏将小声问道。   “某总觉着哪里不对。”韩猛说道:“传令下去,要将士们警醒着些,不可因四处空旷便疏忽了!”   偏将应声传令,韩猛招呼队伍继续向前。   野地中,一处被杂草挡住的土坑。   史涣望着先是停下又接着行进的袁军,小声说道:“韩猛果真沙场宿将,他竟可感知我等就在附近!”   “有所察觉罢了!”曹仁说道:“放他们过去,待到前方拦截我等再自后掩杀!”   史涣嘴角勾起怪异的笑容。   领着运粮队伍,韩猛心底的不安越发浓重。   他左顾右盼,却没发现任何不妥!   旷野还是一派宁静,风儿掠过草叶,草儿相互摩挲,发出“沙沙”轻响。   韩猛向运粮队伍喊道:“加快行进,官渡等着我等送去军粮!”   随行袁军催促民夫加快进程,队伍比之先前快了许多。   正走着,韩猛听到侧面草叶晃动的频率陡然加快。   他猛然警觉,握着大刀的手又攥紧了些:“全军戒备!”   护送粮草的袁军将士纷纷持盾上前。   袁军尚未完成作战队列,野地中蹿出无数曹军。   曹军张开长弓,瞄着袁军。   见此一幕,韩猛喊道:“敌军来袭,随某迎战!”   喊声未落,曹军已是松开弓弦,射来一蓬蓬箭矢。   正欲率军冲上,队伍后面又传来一阵喊杀声。   “将军,不好了!”偏将喊道:“我等背后有曹军杀来!”   腹背受敌,队伍顿时大乱。   袁军将士持着兵刃,竟不知该防备哪边才好!   “随后杀退敌军!”韩猛一声暴喝,策马冲向前方曹军。   数名袁军紧随其后,手持盾牌怒吼着冲了出去。   韩猛遭遇伏击,消息很快传至官渡。   袁绍派人前去迎接,待到援兵到时曹军已经撤离。   率军力战,韩猛虽是死战不退,军粮却被烧了个精光。   满身血污,他面如死灰瘫坐地上。   军粮没了,袁绍必不饶他!   领军前来驰援的正是郭图。   军粮焚烧殆尽,民夫死伤惨重,护送军粮的袁军将士也是个个带伤极其狼狈。   来到韩猛面前,郭图问道:“韩将军,怎会如此?”   韩猛无奈说道:“曹军突袭,我等猝不及防!”   “韩将军惹下不小祸事!”   韩猛没有吭声,只是长长叹息。   “来人!”郭图喊道:“将韩猛捆了,请袁公发落!”   “郭图!”听说要捆他,韩猛眼睛一瞪,挺身站起厉声问道:“某犯何罪,因何捆某?”   “身为督粮将军竟是丢了粮草,还敢妄言无罪?”郭图说道:“某奉命来援,军粮却被烧了个精光,袁公若是降罪某也承担不起!须委屈韩将军了!” 第295章 虽有杀心却不可为   韩猛丢了军粮,袁绍暴怒,下令将之囚禁,待击破曹军再行发落。   曹军发起反攻,袁军由攻转守。   土坡之上搭建起箭楼高塔向曹军射出箭矢。   居高临下,袁军射出的箭矢给曹军带来不小伤亡。   曹军帅帐。   曹操端坐首座向众人问道:“袁军搭建塔楼,居高临下向我军发射箭矢,将士伤亡不小,诸位以为应当如何?”   郭嘉说道:“曹公莫急,某早年曾得师尊传有一法,至今尚未尝试,此次应可见效。”   “奉孝何计?”曹操问道。   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郭嘉起身双手递给曹操说道:“破敌之计便在此处!”   接过羊皮,曹操只是看了一眼便当即愣住。   羊皮上并没写任何计策,而是画着图样。   图样很是古怪,外观像是只趴着的蝎子。   看向郭嘉,曹操问道:“奉孝何意?”   “此物名为霹雳车。”郭嘉说道:“可投巨石,将袁军塔楼轰坍!”   “与袁显歆所建投石车可有异曲同工之处?”曹操问道。   “投石车乃是远距投射,更宜攻城。”郭嘉说道:“其精准不足。霹雳车虽不比它投的更远,却是更为精准!”   “袁军塔楼居高而建,霹雳车正是可用!”曹操说道:“既有此物,我军当可破敌!”   郭嘉献出霹雳车图样,曹操允他督造。   官渡袁军军营。   军粮遭劫,袁绍暴怒之余想到袁旭,令人即刻将他召至官渡。   白马城内。   袁旭与刘备接了关羽没两日,袁绍使者便已赶到。   袁绍召唤,他当然不能不去。   得知袁旭将往官渡,刘备也吩咐众人收拾行装,打算带着关羽、张飞一同前往。   “敢问刘使君可在?”   刘备与关羽、张飞正商议追随袁旭前往官渡,门外传来说话声。   说话之人正是赵艺!   赵艺来此,刘备不敢怠慢,连忙说道:“将军请入内说话。”   进入屋内,赵艺与刘备等人见礼说道:“公子将赴官渡,请使君前往叙谈!”   “烦请将军回禀公子。”刘备说道:“某这便前往!”   赵艺告辞正要离去,刘备又唤住他。   “将军银甲白袍且又姓赵,不知与常山赵子龙是何关系?”   “赵子龙乃某兄长。”赵艺回道:“使君若无他事,某且告退!”   送赵艺出门,刘备回到屋内,脸色已是不太好看。   “此人跟随袁显歆许久,某向来觉着面熟,不想竟是赵子龙之弟!”张飞迎上前说道:“不知赵子龙与袁显歆有何关联?”   刘备并未应声,而是向关羽问道:“二弟曾往蓬莱,可否见过子龙?”   关羽起身说道:“某当日前往蓬莱乃由马飞照应,并未见着赵子龙!”   “可有见过此人?”刘备追问。   细细想了片刻,关羽摇头。   刘备脸上狐疑越发浓重。   他在邺城之时偶遇赵云,俩人重叙旧情,赵云允下代他征招兵马之事,此事袁旭却已知晓。   细细寻思,会不会是赵云向袁旭透露了消息?   心中狐疑,他却并未说出。   张飞问道:“兄长莫非怀疑赵子龙?”   “子龙与某乃是素识,某又怎会怀疑于他。”刘备说道:“此事都莫再提,某日后自会询问子龙!”   张飞、关羽没再吭声,却可看出刘备已是心生疑惑。   前去面见袁旭,刘备并未带同二人。   袁旭早已在住处等他。   刘备入内与袁旭见了礼,二人分宾主坐下。   袁旭说道:“请使君前来,乃是商议前往官渡一事。”   “某承显歆人情,自将随同前往。”   “使君莫非忘记关云长斩杀颜良之事?”袁旭微微一笑。   颜良受了重伤,被夜刺送回蓬莱。   战场上没有找到他的尸身,天下人都以为颜良已是死了。   袁旭虽知他没有死去,颜良、文丑却是他暗中的强势助力,当然不会告知刘备真相。   提起关羽斩杀颜良,刘备没敢吭声。   袁绍当日虽是没有太多为难,见到关羽却难免不会怒意横生。   任何人刘备都可以利用,唯独对关羽、张飞,他却是发自内心关切。   明知关羽可能遇险,他当然须想个万全的法子!   刘备脸色不是很好,袁旭说道:“使君离开河北之日已是到了!”   “显歆何意?”愕然看向袁旭,刘备问道。   “某当日承使君人情,不过还个人情罢了!”袁旭只提当初刘备收留一事,却只字不提他自青州前去迎接。   顿觉不是滋味,刘备起身行礼说道:“某至河北多蒙显歆照应。但有所需,显歆只管差遣!”   “使君重情,某岂不知!”起身到刘备面前,袁旭牵起他的手说道:“某不日便将启程,曹军与我军对峙黄河,使君可率部绕过豫州一路南下。”   袁家击破公孙瓒,若是往北,出了袁家地界便是塞外。   刘备离开河北,唯一的选择只有往南。   他轻声叹道:“天下之大,却无我容身之处,即便往南某又将往何处?”   “荆州刘景升。”袁旭说道:“以使君之能,前往荆州必有建树!”   袁旭不仅放他们离去,还提议要他前往荆州,刘备胸中顿时涌过一阵暖流。   怀疑赵云是袁旭安插到身边眼线的心思,也在一瞬间消弭殆尽。   他尚无根基,袁旭完全没有必要如此!   送走刘备,马义到了袁旭身前。   “公子想法,某着实不懂。明知刘备乃有枭雄之心,公子却将之放归,岂非放虎归山?”   “一山难容二虎。”袁旭说道:“何况多头猛虎于山林争雄?”   马义没有吭声,他也不太明白袁旭话中之意。   “袁家兵多将广,势头正猛。”袁旭说道:“然而幕僚异心,武将屡屡折损。某虽有心逆转战局,无奈人微言轻,父亲可会采纳所言还是两说。河北一战,不容乐观!”   “战事才起,公子便想到了退路。”马义说道:“放走刘玄德,莫非也是为此?”   “刘玄德乃是枭雄,他又怎肯曹操一家独大?”袁旭说道:“敌人的敌人便是盟友,某虽有杀他之心,此时却不可为之!” 第296章 机关当以机关制   刘备带着关羽、张飞离开白马。   赵云得到消息,引领兵士离开邺城随之而去。   对于赵云的离去,袁旭始终觉着好似缺失了什么。   暗中安插胡班,也是他担心赵云在刘备身边万一有个闪失,可有人照应。   袁绍军令已下,袁旭并未多做耽搁,率领白马守军开往官渡。   曹军造出霹雳车,袁旭尚在前往官渡的途中。   土坡上,林立的塔楼中射出一支支羽箭。   袁军弓箭手瞄准射程之内的曹军,几乎是箭无虚发。   曹军被弓箭射的不敢抬起头来。   有些曹军只想抬头看看塔楼,便被射穿了脑门。   张弓搭弦,袁军弓箭手正射的惬意,他们眼前出现十多架造型古怪的大车。   大车匍匐在地,像是一只只巨大的蝎子,还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   除此之外,车的两侧张开像是翅膀一样的隔板。   袁军向大车发射的箭矢多被隔板挡住。   推着大车的曹军弓着腰,借着隔板的掩护一步步向前行进。   眼见离塔楼不过半射之地,曹军停了下来。   塔楼上的袁军不断发射箭矢,车后的曹军不时会有一两个中箭倒下。   曹军推出的大车,正是郭嘉督造的霹雳车。   此车射击精度虽高,却因力臂太短,射程受到很大局限。   双方排兵布阵,霹雳车可起到极大的效用,攻城略地它却只能望城兴叹。   袁军塔楼多为木质,霹雳车射程虽短好在精度够准!   只须推进到一定距离,便可将塔楼尽数轰坍。   塔楼上的袁军弓箭手并不知霹雳车的厉害。   他们还一支支的将箭矢搭在弓弦上,瞄准曹军发射。   霹雳车后的曹军,将一块块巨石放在弹射器上,瞄准袁军塔楼投射出去。   巨石呼啸飞出,撞击在塔楼上。   木质框架的塔楼如何承受的起巨石轰击。   伴着一声声木料劈裂的声响,塔楼轰然坍塌。   远远观望战况,眼看一座座塔楼在曹军巨石轰击下坍塌下去,袁绍吃了一惊!   “此为何物?”指向远处的霹雳车,袁绍问道。   “五公子于青州曾建造投石车。”郭图说道:“此物与之颇为相似,只是矮小许多,比之投石车又可推进前行!”   “曹军有了此物,我军如何与之匹敌?”袁绍说道:“速速传令显歆,要他尽快来到官渡,不得有半点耽搁!”   一名袁军应声离去。   白马距官渡并不很远,袁绍下令之时,袁旭距官渡已不足百里。   得知曹军用了古怪兵器,袁旭半点不敢耽搁,催马加快行进。   待他到了官渡,袁军塔楼已被尽数摧毁,土坡上只余下一堆堆残破的木料。   曹军使用霹雳车,袁绍不敢小觑,当即排兵布阵以做防御。   远远望见土坡上坍塌的塔楼,袁旭进入军营,向人问了袁绍所在,径直赶了过来。   “父亲!”见了袁绍,他躬身行个大礼。   “显歆来的正好!”听见袁旭说话,袁绍朝土坡上一指:“曹军今日推出古怪物事,将我军塔楼悉数摧毁。”   “敢问父亲,此物如何?”   “远远望去,好像巨大毒蝎。”袁绍说道:“蝎尾可投出巨石,塔楼正是遭巨石摧毁!”   “投石距离如何?”袁旭再问。   “不远!”   “既是如此,此物必可行进!”   袁旭并未见到霹雳车,却可说出它的特性,袁绍问道:“显歆可有破敌之法?”   “机关当以机关制!”袁旭说道:“曹军既推出此物,我军也可建造机关将之破除!”   “投石车?”袁绍问道。   “父亲明鉴!”袁旭说道:“投石车力臂太长,虽可远程投射巨石,却无准头。应对机关,并非绝佳之物!”   袁绍没再追问。   从袁旭的话中,他看出已有应对之法。   “一应之事交由显歆处置!”袁绍说道。   “多谢父亲!”道了声谢,袁旭当即回返军营,绘制机关图去了。   霹雳车投放战场,曹军一路推进,袁军处处设防却根本无力抵御。   双方形势几乎有了根本逆转。   人数众多的袁军,在曹军霹雳车的推进下竟毫无还手之力。   袁旭来到官渡的消息,很快传进曹操耳中。   当初在青州战场,袁旭率先使用投石车,曹操当然不敢小觑。   他当即召集众人,商议应对之策。   “袁显歆来了官渡,以其奇思淫巧,或有破我霹雳车之法,你等以为该当如何?”   “曹公!”郭嘉起身说道:“霹雳车乃行军利器,袁显歆若要破之,并非易事。”   “奉孝所言不虚,只是……”   曹操话说了半截没再说下去。   与袁军在官渡对峙已有许久,曹军始终处于守势。   霹雳车投放战场之前,曹军虽有数次反击却始终无功而返。   袁旭来到官渡,万一被他破了此局,曹军要寻回优势则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袁显歆若有破霹雳车之法,某自有应对!”郭嘉说道:“师尊当年曾传了些工匠之术,向来征战并无用处,此次却可助曹公一臂之力!”   有了郭嘉这句话,曹操放心不少。   “建造机关之事宜早不宜迟!”曹操说道:“奉孝既是另有神器,可先行制造,以备不时之需!”   “诺!”郭嘉应了!   回到营房,袁旭琢磨起破敌之法。   从袁绍的讲述,他已大概了解霹雳车的性能。   又寻了个从战场上逃回来的袁军,详细询问霹雳车的投射效用,袁旭已知此物可一边行进一边投放巨石。   建造同等性能的霹雳车不难,难的是要建造出克制他的机关。   思忖再三,袁旭终于提笔在纸上画了起来。   正画的专注,帐帘被人掀开。   袁绍在几名幕僚的陪同下进入帐内。   听见有人入帐,袁旭抬起头。   见是袁绍来了,他连忙放下笔迎了上来。   躬身行礼,袁旭说道:“不知父亲来到,孩儿未有远迎,还请见谅!”   “某只是前来看看,显歆有何破敌之法。”袁绍说着来到桌前。   拿起只画了一半的图纸,他向袁旭问道:“此乃何物?如何以之破敌?” 第297章 只比鹞鹰大一点的大鸟   图上绘制的是一只巨大风筝。   袁绍询问袁旭以此物如何破得曹军霹雳车,只因他想不明白,区区风筝如何做到将投石利器破除。   “父亲!”指着图纸,袁旭说道:“此物名为火鸢,正是破敌利器。”   “如何破敌?”袁绍还是心存狐疑。   “名为火鸢,顾名思义可向敌军投出火焰。”袁旭说道:“此物到了曹军头顶,先是投下油料助燃,随后点燃火焰便可给敌军带来极大伤亡!”   狐疑的看着袁旭,袁绍问道:“投下油料尚可,火焰怎可说丢便丢?此物已是飞出,又如何点火?”   袁旭说道:“世间万物终有相成!火鸢升空,当可自燃!”   “造出来看看再说!”还是不太相信,袁绍说道:“若是真可破敌,记汝首功!”   袁绍转身离去。   将他送到帐外,袁旭回到帐中继续绘制图纸。   他要解决的并非火鸢的制造,而是如何精准投放,又如何点燃火焰。   出了袁旭营帐,袁绍返回瞭望台。   上了高台,眺望两军曾发生无数次厮杀的土坡,他脸色越发凝重。   曹军利用霹雳车向前退进,袁军的抵抗异常苍白。   盾阵上前,霹雳车只须投射几块巨石便可将之击破。   弓箭手射出的羽箭,更是对霹雳车后的曹军无半点效用。   战场优势渐渐倒向曹军。   匆匆赶制出火鸢图纸,袁旭亲自督造。   袁军军营堆积起一只只木质大鸟。   大鸟张开翅膀,每个部件都极其精密。   工匠赶制,袁旭也往来其间,指点着配件尺寸和细节的打磨。   每只大鸟都比鹞鹰稍大一些,带人飞天完全没有可能。   配着大鸟,还有数只弹射装置,大鸟的底部携带的是一只只装满油料的陶罐。   袁军赶制火鸢,远处的战场上,曹军霹雳车还在轰轰作响。   每耽搁片刻,都会有许多袁军将士丧生于霹雳车投射的巨石之下。   “显歆!”正督造火鸢,袁尚向袁旭走来。   “三兄!”袁旭回了一礼。   “父亲令某前来看看,应对曹军之物可有造出。”   “已是造出,今日晚间便可投放战场。”   瞥了袁旭一眼,袁尚来到火鸢前。   负手走了一圈,袁尚说道:“就凭这些物事可以破敌?”   袁旭淡然一笑并未争辩。   没有得到回应,袁尚顿时面露不快:“显歆莫非在诓骗父亲?”   “三兄多虑。”袁旭说道:“莫看此物细小,威力却是非同寻常。数百火鸢凌空盘旋,敌军那几辆大车又算得什么?”   狐疑的打量着他,袁尚没再多说,丢下一句尽快筹办便向袁绍复命去了。   火鸢尚未投入战场,袁尚当然不会在袁绍面前说袁旭坏话,只将情形如实禀报。   得知袁旭制造的火鸢只比鹞鹰大了些许,袁绍也不是十分相信它可破敌。   并没有更好的法子,他只能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心态,等待火鸢投入战场!   一只只火鸢在袁旭的督造下制造出来。   曹军凭借霹雳车,一步步向前推进,几乎快要占领整个土坡。   土坡一旦被曹军占领,他们将居高临下占据完全的优势。   “显歆公子!”正安排工匠在火鸢上挂着装满油料的陶罐,郭图跑到袁旭面前:“我军节节败退,袁公催问火鸢何时可投放战场?”   “已是可以,只是……”只造出百余只火鸢,可给曹军造成的伤亡极其有限,袁旭说道:“最好再多一些!”   “顾不得那许多。”郭图焦躁地说道:“袁公已是焦躁,公子须让他看见效应方可!”   郭图虽擅长溜须拍马,对袁旭始终没有恶意。   他来提醒,必定是袁绍已没了耐性。   “火鸢投入战场!”没再多想,袁旭吩咐工匠继续赶制,令兵士将已经造出的火鸢抬向临近土坡的地方。   眼看袁军抬着一只只木质大鸟跑向土坡,袁绍脸色并不是很好。   霹雳车巨大无比,袁绍实在想不明白,那一只只尚不知可否飞起的木质大鸟能起到怎样的效用。   火鸢、弹射座到位,袁旭亲自指挥将士就位。   袁军的动作,被曹军尽收眼底。   指挥霹雳车向前推进的正是曹洪。   望见袁军抬出一只只木质大鸟,曹洪咧嘴一笑,向身旁的李典说道:“袁军果真被霹雳车打的傻了,抬出一只只雀儿也不晓得要做什么?”   李典说道:“袁显歆来到官渡,曹公也是不敢轻视,将军须谨慎方好!”   “谨慎?就凭那一只只雀儿?”指着袁军抬出的火鸢,曹洪说道:“虽有翅膀,某却想看看它如何飞起!”   曹洪信心满满,李典也不便多说,只是又提醒了一句多加谨慎。   远远望见袁军抬出火鸢,郭嘉暗叫了声不好。   早年他曾拜于鬼谷门下。   鬼谷门下,有剑宗、谋宗。   所谓剑宗,当然是培养剑术超绝之人!   至于谋宗,学习的却不是使剑之法,而是运筹帷幄弹指间飞灰湮灭之术。   机关,正是谋宗杀敌之策!   郭嘉从未用过,只因以往无须使用。   官渡战场形势紧迫,他不得不拿出压箱底的本事!   袁军抬出火鸢,不懂机关之术者见了,或许会觉着以小搏大,几乎没有太多可能。   郭嘉却没有此念!   他感觉的到,那一只只并不是很大的鸟儿会给曹军带来极大困扰。   不敢有片刻耽搁,郭嘉连忙去找曹操。   曹操也正望着摆放火鸢的袁军。   他并不像袁绍那样对火鸢完全不看好。   虽然不明白木头制成的大鸟会起到怎样的效用,曹操却有种直觉,曹军的优势将因此彻底消弭!   “曹公!”匆匆来到曹操近前,郭嘉行礼说道:“请速速下令,弓箭手火箭上弦,射落敌军大鸟!”   从未见郭嘉如此,曹操当然不敢怠慢,当即下令弓箭手火箭上弦,只等袁军大鸟飞起将它们射落。   曹军阵列,弓箭手搭弓上弦,瞄准袁军火鸢。   袁军却将弹射座一字摆开,把火鸢挂在上面,只等袁旭一声令下展开进攻! 第298章 只讨一个人   曹军霹雳车向前推进,弓箭手箭矢上弦紧随其后。   袁军军营。   十多只火鸢底座一字排列。   底座上已架起火鸢。   望着推进中的霹雳车,袁旭抬起手臂。   “显歆公子!”正欲下令,有人唤他。   放下手臂回头看去,一个袁绍卫士正飞快向他奔来。   到他近前,卫士行礼说道:“袁公差小人前来询问,火鸢何时可投战场?”   “请回禀父亲,即刻便可!”   卫士应声退去。   得知火鸢将投放战场,袁绍也是有些期待。   眺望土坡上的曹军霹雳车,他紧紧攥着拳头。   就在他焦急等待时,一只只木质大鸟飞了出去。   先是十多只大鸟呼啸升空,紧接着又是十多只。   木质大鸟腾空而起,袁绍看的目瞪口呆。   “飞起来了,飞起来了!”郭图手舞足蹈地喊道:“袁公,果真飞起来了!”   “只是飞起来而已,公则无须如此!”虽是心生诧异,袁绍却表露出淡然:“击破敌军方可为显歆记功!”   大鸟飞起,曹军弓箭手纷纷将箭矢点燃,朝着天空射出一蓬蓬羽箭。   夹带着火焰的羽箭像是倒飞入天的流星,迎着火鸢射来。   望着曹军射出的羽箭,袁旭面带淡然,好似他想的就是如此。   火鸢被火箭射中,装满油料的陶罐纷纷碎裂。   散落的油料无须火鸢自燃,已被火箭点燃,半空顿时落下一场火雨。   位于其下的曹军霹雳车避让不及,被火雨淋个正着。   袁军箭矢对他们无可奈何,从头顶落下火焰却将他们浇了个通透。   惨叫声此起彼伏,浑身燃烧着烈火的曹军四散奔逃。   霹雳车也被淋上了油料迅速燃烧。   百余只火鸢飞到曹军头顶,伴着火雨落下,曹军被烧的焦头烂额哪里还顾得上霹雳车。   连日被霹雳车欺负的头也抬不起,袁军弓箭手早憋着一肚子火性,见曹军后撤,纷纷上前搭弓射箭。   箭雨倾泻,逃走的曹军中箭倒下,能跑回墙头的不过寥寥几人!   土坡上只余下一具具正在燃烧的尸体和十多架烈焰升腾的霹雳车。   “唤显歆过来!”望着土坡上的战况,袁绍嘴角浮起笑容。   随军出征的袁熙、袁尚脸色十分不好。   平白的又让袁旭得了场功劳!   此后与袁谭相争,只要袁旭站在袁谭那边,他们几乎完全没有胜算!   百余只火鸢相继升空,很快弹射一空。   袁军抬着底座飞快的撤后,土坡上却留下熊熊燃烧的烈火和成片的曹军尸体。   得了袁绍召唤,袁旭不敢怠慢。   “显歆!”面带笑容看着来到身前的袁旭,袁绍说道:“火鸢初造,某还以为它难以破敌,不想竟是如此好用!”   “孩儿并未造过火鸢,只是突发奇想!”袁旭说道:“所以破敌,只因父亲文成武德,苍天也是助我袁家!”   哈哈一笑,袁绍说道:“显歆啊!你是越发口齿伶俐了!也学会讨为父欢心!长久如此,可不好啊!”   “父亲训诫的是!”袁旭低头说道:“孩儿景仰父亲,只是随心而发。”   “知汝孝顺,为父甚慰!”先夸了袁旭,袁绍向众幕僚将军问道:“你等可知此子幼年如何?”   袁旭幼年懦弱,易京之战崭露头角,在场众人怎会不知?   袁绍这么问,无非告知众人此子转变极大。   纵然明知,众人也都装着糊涂,郭图甚至说道:“显歆公子多得袁公传承,幼年自是极聪慧的!”   “他幼年才不聪慧!”袁绍满面笑容说道:“此子幼年懦弱,每每见某总是躲着,好似某这父亲会将他吃了一般!”   袁绍话说的轻松,众人跟着轰然一笑。   袁旭只是躬身低头,并没参与。   “某未想到,助某成就大事者竟是此子!”袁绍说道:“此战一开,先是夺取白马,此刻又火鸢破敌。你要为父赏些什么?”   来到官渡之前,袁旭听说韩猛因运粮失利被袁绍关押。   袁绍问他要什么赏赐,袁旭说道:“启禀父亲,孩儿想要一个人!”   “天下美人,若汝眷顾,为父必将为寻来!”下意识的看了袁熙一眼,袁绍说道:“何人敢于抢夺,为父也是不饶!”   袁绍宠爱袁旭,袁熙已听出他话中之意。   低着头,脸色一片灰暗,袁熙并没敢有半点不快的表露。   “袁家正与曹操大战,孩儿怎可眷恋美色?”袁旭说道:“孩儿所欲,乃是一个罪人!”   “罪人?”   “韩猛将军运粮失利,乃是犯下大罪理当问斩,只是此人尚且有用,还望父亲允准孩儿使他!”   袁旭先坐实韩猛罪名,后又说他还有用处,袁绍也不便回绝。   “显歆若觉此人可用,入你麾下便是!”   得了袁绍允准,袁旭连忙道谢。   他讨了韩猛,袁熙、袁尚脸色越发不好。   韩猛乃是河北庭柱中的一柱,武艺虽不比颜良、文丑,却与高览、张郃不相上下。   袁旭将他收入帐下,无疑多了一分助力!   晚间回到营房,卫士为袁旭送来饭食。   正一边吃着,一边研究新式机关图样,帐外传来卫士的声音:“启禀公子,韩猛解到!”   韩猛尚是戴罪之身,卫士禀报只用个“解”字。   “快快有请!”袁旭连忙起身吩咐。   正往帐帘迎,韩猛已经入帐。   穿着粗布囚衣,他身上还捆缚着麻绳。   上前亲自为他解开绑缚,袁旭关切地说道:“某来晚了,韩将军受苦!”   麻绳解开,韩猛双腿一屈跪在他面前,尚未开言已是哽咽不止:“五公子恩德,末将铭记于心!”   “将军这是作甚?”搀扶着他,袁旭说道:“快快请起!”   韩猛起身,眼圈红红地说道:“丢了军粮,袁公必取末将之头。公子仗义搭救,自今日起鞍前马后末将只伺候公子!纵然百死,绝无怨言!”   “将军乃河北猛将,某又何忍将军因罪遭诛?只是两军交战丢失军粮必将动摇军心。父亲如此,也是无奈!还望将军海涵!”   袁旭给韩猛行个躬身大礼:“某代父亲向将军赔个不是!” 第299章 各有机关   袁旭行礼韩猛如何敢受!   他连忙回个大礼说道:“公子如此,折煞末将!”   “将军还未用饭吧?”俩人礼罢,袁旭牵起韩猛双手问道。   官渡虽无监牢,却有临时搭建的牢棚。   关押之人伙食又能好到哪去?   天色已晚,韩猛却连残羹剩饭也没吃上。   袁旭一提,他果真觉着腹中饥饿。   虽未回话,袁旭已看出他尚未进食,向帐外吩咐道:“为韩将军送些酒肉!”   没过多会,卫士送了酒肉进来。   韩猛道了声谢,抓起肉就吃。   河北猛将落个如此情状,袁旭看着也觉得心中泛酸。   “将军慢些吃。”袁旭说道:“酒肉多着。”   韩猛应了一声,又狠狠咬了一口肉。   抓起酒樽喝了一口,将肉食顺下去,韩猛吁了口气。   咽下口中肉食,韩猛拱手说道:“多谢公子款待。”   “某有一事,须与将军商议。”   “公子请说!”   袁旭有事商量,韩猛顿时来了精神。   来到官渡没多久,袁旭造出火鸢大破曹军霹雳车。   韩猛虽被看押却也得到消息。   丢失军粮折损的颜面,或许能通过袁旭讨回来。   “将军丢失军粮,某寻思着如何将颜面讨回。”袁旭说道:“以将军勇武,他人睥睨相视怎可坦然?”   “公子说的是!”韩猛说道:“自今日起,某乃公子麾下,当不可丢了公子脸面!”   韩猛一开口,就把他与袁旭与他牵扯到一起。   袁旭顿时觉着此人不简单!   他与颜良、文丑不同。   颜良、文丑勇武非常,思维方式却是简单。   韩猛头脑灵透,驾驭此人将耗费不少精力。   不过袁旭却认为值得!   多一员有勇有谋的将军,好过多几个孔武有力的打手。   袁旭淡然一笑:“将军所言甚是,某之荣辱全在将军!”   不仅没有撇清关系,反倒主动与韩猛牵连到一处,袁旭的回答显然出乎他的意料。   先是面露愕然,韩猛随后起身行礼说道:“公子大义,末将铭记于心!”   示意韩猛坐下,袁旭说道:“曹操麾下猛将如云,这桩功劳非韩将军不可!”   “公子但有驱遣,末将无不向前!”   “火鸢投入战场,曹军必有应对。”袁旭说道:“某正筹划建造飞鸢,将人送入曹营自背后冲杀!”   “送入曹营?”韩猛一愣。   曹军人数虽不及袁军,却也有数万之众。   飞鸢承载能力再强,顶多只能送数百人过去。   区区数百人抵御数万大军,无疑是在寻死!   看出韩猛心存顾虑,袁旭说道:“飞鸢投放只在曹军外围,将军可击破曹军机关便走!后撤之时也将有人接应,只管放心便是!”   “某信公子!”迟疑稍解,韩猛应道。   袁旭画出飞鸢图样安排韩猛挑选精壮,做着向曹军发起突袭的准备。   曹操也在营中召集众人商议应对之策。   火鸢投入战场,霹雳车优势顿时不在。   曹军伤亡惨重,曹操也不敢怠慢。   “袁显歆到了官渡,果真给我等带来不小困扰。”曹操说道:“诸公可有破除火鸢之法?”   郭嘉拱手说道:“回禀曹公,火鸢乃是自空投射油料,我军若无应对,油料投罢它将落入军中焚烧,将士伤亡将会更为惨重。”   “若要击破火鸢,唯有一法。”郭嘉接着说道:“使其在空中焚毁!”   “奉孝有计只管道来!”曹操顿时来了精神。   “某有一物可破火鸢。”郭嘉说道:“此物名为流星车,与霹雳车虽有异曲同工之处,所投射者乃是火球。袁军纵使投放上千火鸢,也可将之损毁多半!”   “可有建造?”曹操问道。   “只造一辆,还请曹公过目!”   “奉孝行事某甚放心,只管建造便可!”   曹军建造流星车,袁绍使用火鸢却正是顺手。   袁军每日可建造百余只火鸢,其中三五十只投向曹营,剩余的则留在军中备用。   除了火鸢,袁军还在赶制投放兵士的飞鸢。   飞鸢巨大,每只可搭载两名兵士。   双方都在赶制新型机关,两军陷入新的对峙。   袁旭来到官渡扭转战场颓势,袁绍心情大好,时常还会亲自观看机关建造。   巨大的飞鸢前,袁绍问道:“显歆建造此物,不知何意?”   “火鸢虽可重创曹军,却非无法破之。”袁旭说道:“孩儿有心利用飞鸢,将勇士投入敌营,破除敌军机关予以重创!”   “显歆思虑周祥,一应之事由你做主!”   对袁旭又多了几分信任,袁绍当即放手令他制造新型机关。   双方赶制机关,位于邺城的许攸府来了几位客人。   许攸追随袁绍前往官渡,并不在府中。   府中之事,均由许攸二弟许然掌管。   前来府上拜望的是几个衣衫鲜亮的商贾。   有客来访,许然出外接待。   将几人迎到前厅,许然说道:“诸位来此果真不巧,袁公领军征讨曹操,兄长已是随同去了。”   “我等乃是有事相求!”其中一人说道:“听闻许公操持袁家采办,袁家正与曹操作战,我等有批上好镔铁可造兵刃,特意送至邺城,还望许公行个方便。”   “兄长不在,某做不得主!”许然有些为难。   说话之人向另一人使个眼色。   那人告退出了前厅。   片刻之后他折了回来,身后跟个捧着托盘的仆从。   进入厅内,此人将托盘上盖着的丝绢掀开,对许然说道:“些许金珠,不成敬意!”   丝绢揭开,托盘上满是金珠,许然顿时目瞪口呆。   金珠少说也有十多斤,仆从双手捧着很是吃力。   河北僚属,许攸向来不算清廉。   身为他的嫡亲兄弟,许然当然知道兄长喜好此物。   起身走到仆从前,许然有心去接,却又不好下手:“如此贵重之礼,即便兄长身在邺城,怕是也不便取。”   “我等所托之事于许公不过手到擒来。”领头之人说道:“镔铁送到邺城,往来路途遥远,若未贩出耗费颇巨。许公招呼一声将之收了,却是于我等有着大恩!” 第300章 掺假的镔铁   袁绍出征,审配并未随行。   留于邺城,他不仅承担往来巡视之责,还担待起勘察府库。   许攸家人引荐,邺城府库进了批镔铁。   审配当时并未留意。   镔铁入库,第二日便有人向他呈禀,查验之时发现所有铁器均有掺假。   铁器掺假,审配还是头一回听说。   袁家讨伐曹操,铸造兵器的镔铁出了问题,沙场之上袁军将士与肉身搏杀并无多少区别!   审配不敢小觑,连忙赶往府库。   府库中,许然引荐的镔铁陈列满地,库吏满心惶恐等候审配来到。   “怎么回事?”进了府库,审配劈头就问。   “回禀审公!”库吏迎了上来:“因是许公家人引荐,小人不敢当场查验。今日查看府库,打开一看才发觉竟是掺假。”   锁起眉头,审配到了镔铁前。   镔铁外观很是不错,油光发亮像是才从矿中产出。   掂在手中,他发觉镔铁并不像以往见过的那样沉重。   “怎的如此之轻?”审配问道。   “镔铁多掺炭灰,色泽鲜亮很难发觉。”库吏说道:“只是锻造之时,因炭灰太多所制器具很是脆弱。”   “许攸不在邺城,你等因何不敢开箱查看?”将镔铁放于一旁,审配说道:“疏于职守,理当问斩!”   “审公饶命!”库吏连同一应众人纷纷跪下,库吏惶恐地说道:“许公虽是不在,他府中之事多由许然操持。若是当场查验,便是得罪许然!许公一旦怪罪,我等承担不起!”   “得罪许然,前方将士却不会手持假铁锻造兵刃,便不会有将士因此身亡!”审配说道:“身为库吏竟畏惧强权,安敢信口狡辩!”   “来人!”审配喝道:“将相关人等拿下!”   兵士一拥而上,将库吏等人撂翻在地,一个个捆了。   “许然如何处置?”随行军官小声问道。   “举荐假铁,必是得了好处。”审配说道:“如此贪赃之举,怎可容他?将许然擒了,押入大牢不日问斩!”   审配在邺城擒了许攸家人,消息很快传到官渡。   官渡战场,双方还在对峙。   袁军每日都会投放火鸢,曹军也加强戒备避不出战!   得知许然被审配抓了,许攸吃了一惊,连忙求见袁绍。   袁绍帐中,许攸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数落着审配不是。   他所说的尽是审配如何不近人情,只字不提许然收人好处强逼府库收下残铁。   关押许然,审配也已差人向袁绍呈禀。   深知此事非审配过错,且有关系到大军使用兵刃,袁绍说道:“正南为人刚正,某行事疏漏他也会强言争辩,何况子远之弟?”   “袁公……”担忧许然,许攸满面泪痕说道:“某家兄弟行事虽欠些思虑,对袁公却是忠心不二……”   “忠心不外法度。”袁绍说道:“此事交由正南处置,子远不必再说!”   被袁绍拒绝,许攸满心恨意离开帅帐。   许攸求袁绍法外开恩,袁家幕僚、将军很快得到消息。   一些与审配向来不睦的,试图为他辩解几句,得知事情来龙去脉,也都不敢开言。   此事非同小可,为扳倒审配而惹火烧身,实在是得不偿失!   袁旭帐中,一袭黑衣的马飞躬身而立。   “父亲如此,许攸怕是要叛!”袁旭说道:“派人盯着他,若他离了军营当即诛杀!”   从未向袁家之人下手,袁旭突然下诛杀许攸的命令,马飞很是不解。   “公子要杀了许攸?”深恐没听清楚,他追问道。   “若不杀他,袁家便要败于其手。”袁旭说道:“诛杀许攸,势在必行!”   “何时动手?”   “他在军营不便下手,待他有心离去再杀不迟!”   “公子放心!”马飞应声退了出去。   自从袁家征讨曹操,袁旭一直关注许攸。   他并没有提醒审配不要诛杀许攸家人。   审配为人刚正,袁旭若为许攸求情,反倒会被他视为疏远。   唯一的办法,只有当许攸家人被诛杀时,趁着他没有投效曹操将之诛杀。   并不知道袁旭已对他起了杀心,许攸回到营帐,还满心怒意。   袁绍先是拒绝依他计策偷袭许都,审配擒了他的家人,袁绍竟不闻不问,他又如何能忍?   离开袁绍帅帐,他已萌生投效曹操的念头。   邺城之事尚无定论,虽有此意他却不敢成行。   袁军建造的飞鸢已经成行,火鸢也已积攒上千。   曹军之中,除了霹雳车还多了不少新式机关。   袁军每天以火鸢发起袭击,曹军却不曾用过军中堆积的新式机关。   朝阳初升,两军军营沐着柔和的霞光。   眺望与土坡连接一处的高墙,袁绍向郭图问道:“显歆何时可发起进攻?”   “五公子已是备妥。”郭图应道:“只等袁公一声令下!”   “传令显歆,即刻进攻!”袁绍下令。   天色未明之时,袁旭已传令将士把火鸢和飞鸢运送到土坡附近。   望着高墙上的曹军,他神色一派淡然。   “五公子!”正等待着袁绍命令,郭图跑了过来:“袁公有令,即刻进攻!”   袁旭抬起手,猛然下按。   早已将火鸢挂在弹射座上,随着袁旭下令,袁军将士纷纷扣下机簧。   火鸢像是一只只张开翅膀的青鹞飞向曹军,袁旭转身对郭图说道:“劳烦郭公亲自传令,某如何担待的起?”   “公子说的哪里话。”郭图陪着笑说道:“某与公子曾于青州共患难,又非外人,他人代袁公传令,若是传不真切岂非耽搁公子大事?”   “郭公说的是。”   二人正说着,韩猛来到近前。   向袁旭行了一礼,韩猛说道:“启禀公子,末将筹备妥当。”   “韩将军此行,必将旗开得胜!”没等袁旭说话,郭图已是说道:“有公子坐镇,将军这桩功劳必是不小!”   丢失军粮时,韩猛是被郭图捆了。   见他在旁,韩猛皱了皱眉头。   郭图在袁绍面前大小也是个人物,心中虽是不爽,韩猛又不敢当面得罪,拱手说道:“承郭公吉言!” 第301章 小胜   袁军军营,一只只火鸢弹射而起。   飞在最前的火鸢眼见将掠上墙头,曹军阵营中蹿出无数火球。   火球高高抛起,砸向遮天蔽日的火鸢。   被砸中的火鸢在半空爆出一团团火光,像极了墙头附近正燃放着烟花。   望着高墙后飞出的火球,袁旭脸色渐渐凝重。   火球显然是针对飞行的火鸢!   双方对峙数日,曹军不显山不露水的竟做了这等筹备!   若曹军稍晚释放火球,载人而起的飞鸢也将升空。   体型庞大,飞鸢一旦升空,无疑将成为火球的活靶子!   “投石器!”望着漫天爆起的火光,袁旭喊了一声。   随着命令下达,袁军将士推出十多辆与投石车外观很像的机关。   投石器比投石车小了许多,机关下部装着木轮可推行向前。   到了火鸢升起的地方,推车的袁军纷纷往投石器上装载巨石。   石头弹射而出,虽不似霹雳车那般精准,投射的距离却是极远。   呼啸而出的巨石追上火鸢,落入曹军之中,稍稍压制了火球升空,效果却并非十分明显。   等待出击命令已有些不耐烦,韩猛来到袁旭身旁。   “公子,何时出击?”   “敌军投射火球,飞鸢一旦升空你等便是靶子。”袁旭说道:“待我军将其压制再去不迟!”   高墙附近,飞行中的火鸢被流星车击落。   望着半空爆起的团团火焰,韩猛眉头紧锁。   只等此战挽回名誉,曹军却不给他半点机会!   与此同时,远在后方的邺城。   关押许然数日,证据已是确凿,审配决定亲自前去看他一看!   监牢中。   许然颓丧的坐在草垫上,早没了往日的光鲜。   头发凌乱还沾着几根干草,听见有人走路他赶忙抬起头。   来到牢房外的正是审配。   在牢门外站定,审配问道:“可知因何将你关押于此?”   许然连忙膝行到他面前,扒着栅栏喊道:“审公明鉴,某只欲为袁公分忧……”   “分忧?”审配冷笑:“是给袁公添堵吧?”   “某未加详查,以致酿成大错。审公若肯饶我,我家兄长必定感恩!”   “莫要拿许攸说话!”审配一瞪眼:“即便许攸犯了此事,某也杀得!”   “好生看押,过几日问斩!”丢下一句,审配扭头就走。   “审公……”抓着栏杆,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许然瘫软下去。   官渡战场。   袁军推出的投石器压制了流星车。   越来越多的火鸢飞过墙头。   “飞鸢!”时机已是差不多,袁旭当即下令。   早已等的不太耐烦,听见号令,韩猛招呼他早先挑选的两百多名精壮,攀上飞鸢紧紧抓住扣手。   伴着阵阵弹射之声,飞鸢腾空升起。   火鸢已令曹军心中恐慌,飞鸢巨大,迎面飞来,竟有遮天蔽日之势。   许多曹军被半空中飞来的庞然巨物吓的目瞪口呆。   望着像大鹏一样飞来的飞鸢,曹军将士竟没立刻反应过来该如何去做。   “放箭!放箭!”最先回过神的曹军偏将扯起嗓门大声吼叫。   天空中飞翔的不仅有飞鸢,还有少量火鸢。   曹军弓箭手只顾躲避即将落下的火鸢,根本无心张弓搭箭。   扒着飞鸢两侧的扣手,眼看即将落入曹军之中,韩猛内心越发期待。   从天而降,让他有种身为神兵的感受!   凌空飞行,无法携带使惯了的大刀,落地之后他只能以长剑厮杀。   韩猛对此却根本毫无所谓!   越过墙头飞鸢降落。   离地面只有一人多高,韩猛双手一松跳落下去。   双脚才挨着地面,立刻就有两个曹军扑了上来。   两个曹军面目狰狞,怒吼着挺槊刺向韩猛。   双臂一张,他一把搂住当胸刺来的长槊,将它们夹在腋窝用力一带。   比拼力道两名曹军哪是他对手!   被他一拧相互撞在一处。   狠狠撞了一下,俩人晕头转向的坐在地上。   正要起身,韩猛提着两支长槊冲了过来,一边一个扎入他们后颈!   越来越多的飞鸢掠过墙头,所载袁军纷纷落地。   将士们挥舞长剑,与迎上前的曹军杀做一团。   袁军人数不多,却是进退有序!   一些人抵御曹军,另一些人则向四周的曹军机关甩出火把。   流星车须有油料,火把落在其上,很快将之点燃,连一旁的霹雳车也连带遭殃!   燃烧的机关弥漫起浓重的黑烟。   蹿腾的火光,远处正在观战的袁绍都可看得清清楚楚。   来到官渡已有数月,袁军曾发起无数次进攻,却从未攻破高墙。   韩猛等人自高墙飞过,将曹军搅的一片混乱。   袁绍举起手臂喊道:“出兵破敌!”   无数袁军冲上土坡,呐喊着发起冲锋。   已经乱了的曹军根本无法形成防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袁军杀到面前!   曹军营地。   观望战事的曹操脸色极其凝重。   “袁显歆才至官渡便将我军防线击破,长此以往该当奈何?”   “曹公早有防备,何须在意一道屏障?”郭嘉说道:“我军先行后撤,待袁军落脚未稳再行杀出,当可破敌!”   曹操点头:“依着奉孝!”   曹军鸣金收兵,韩猛越杀越勇。   正厮杀间,一员曹将纵马冲来。   耳后传来马蹄声,韩猛一拧身,在曹将挥刀瞬间闪到一旁。   曹将正要冲过,韩猛一声暴喝,挥剑砍向战马后腿。   鲜血飚射,战马一声惨嘶翻滚摔出。   马背上的曹将也被撂了出去。   脊背落地,曹将忍着胸口如同被重锤敲击的憋闷正要起身,韩猛已冲到面前。   抬脚踏住曹将胸口,将他往下一踩,韩猛握剑全力戳下。   剑刃刺破铠甲,戳穿曹将小腹。   躯体一震,脸颊剧烈抽搐几下,他怒目瞪向韩猛。   拔出长剑,韩猛抡起一挥砍上曹将颈子。   大好头颅翻滚落地……   曹军主阵鸣金阵阵,将士丢弃机关纷纷后撤。   韩猛正要率军杀上,身后传来一个喊声:“袁公有令,穷寇莫追!”   来到官渡没打过一场像样的胜仗,袁军将士正欲乘胜追击,却得到穷寇莫追的命令,虽是纷纷止步却个个心怀不甘! 第302章 不留情面   曹军防线后收,袁军向前推进,双方再度陷入僵持。   远在青州的袁谭也正向曹军发起猛攻。   程昱率军阻击袁谭,双方战事不断却是谁也讨不到好处。   袁曹两家打的热闹,位于海外的蓬莱却远离战争之外。   蓬莱岛上整日可闻天海营操练的喊声。   相比于天海营,夜刺营则是一片宁静。   袁旭送回岛上的人越来越多,为让他们安心,甄宓安排人手于各地招募女子为众人成就家业。   初至蓬莱,许多人并不适应岛上的生活。   居住了一些日子,他们渐渐发现,在这里才能找到梦寐以求的宁静。   天海营校场。   身穿宝蓝战衣,铠甲鲜亮的将士们正在操练。   队列齐整,呐喊威武,天海营比袁军训练更加严格!   颜良、文丑并肩坐着,观看操练的天海营将士。   “五公子非同常人。”颜良说道:“小小蓬莱,竟可练出这等雄壮之师!”   “我二人性命也是公子搭救。”文丑说道:“只因看不惯逢纪等人嘴脸,仗义说了两句,不想竟成无法回到邺城的由头。”   “家眷已是来此,想再多也是无用。”颜良叹息。   天海营虽是威武,毕竟只有一两千人。   颜良、文丑当年都是叱咤风云的猛将,麾下将士无数,怎会甘心留于此处?   可他们已经没有选择。   对于岛外的人来说,他们已经死了!   河北袁家,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去。   看着操练中的天海营将士,俩人都没留意,一个人正向他们走来。   走过来的正是祝公道。   到了二人近前,祝公道问道:“两位将军不下校场练上一手?”   看向祝公道,颜良说道:“天海营军容齐整,何须我二人演练?”   “果真齐整,公子也不会只要我等操练,却迟迟不肯率军出岛。”祝公道轻叹:“也不知公子如今怎样。”   “马将军在旁必是无虞。”文丑起身:“来到蓬莱已有许久,多日未曾厮杀,某浑身骨头酸软的紧。祝将军之言甚是,下得校场演练演练也非不妥!”   文丑愿意演练,颜良当然不会拂了他。   俩人起身走向校场,祝公道高声喊道:“诸军暂停操练,且看二位将军演练!”   天海营将士得了命令,齐齐整整的停下。   整齐划一,连半个落后或提前的人也是没有!   颜良、文丑入了校场,将士们纷纷散开,围成一个大圈将他们环于其中。   两名天海营兵士为他们取来兵刃。   将兵刃放在手中掂了一掂,颜良哂然一笑。   文丑更直接些,高声说道:“如此轻巧之物也可杀敌?”   兵士递上的大刀少说也有二三十斤,颜良文丑却是嫌轻。   祝公道喊道:“二位将军莫要计较,某稍候吩咐铁匠,为二位打造趁手兵刃!”   “多谢祝将军!”二人齐声道谢,各自摆出起手式。   天海营将士,大多都是曾经兵败被袁旭招揽。   他们当然知道颜良、文丑厉害。   见俩人摆出起手式,将士们屏住呼吸静静等待。   文丑暴喝一声,率先提刀冲向颜良。   见文丑杀来,颜良纵步迎上。   俩人挥舞大刀,在校场上厮杀。   二人素日最为亲善,每每出入都是结伴而行,此时厮杀却是招招致命,根本不给对方留有半点余地。   不说天海营将士,祝公道也是看的冷汗直冒。   颜良、文丑捉对厮杀,军营内爆出阵阵叫好。   军营外,甄宓在念儿的陪同下才从海边回来,听见叫好声,她嘴角浮起一抹甜美笑容。   “天海营整日热闹,夜刺却从未听见动静!”念儿说道:“不知公子因何调走马将军,却不许天海营出岛。”   “营中热闹不定会是好事!”甄宓说道:“公子行事,当然有他的理由!你我身为女子,怎会知晓太多?”   “小姐说的是!”念儿始终不肯称呼甄宓为“夫人”。   甄宓也不计较,对她说道:“公子不在岛上,我等更须精心,待他返回须交个可为凭恃的蓬莱。”   “小姐吩咐奴婢作甚,奴婢便作甚。”   “还自称奴婢。”甄宓说道:“公子也将你视作自家妹子,再说什么奴婢,我可要恼了。”   “念儿不敢!”念儿也是灵巧,连忙改了口。   甄宓坐镇蓬莱,有刘勉帮衬,蓬莱岛几乎一天一个模样。   袁旭设计的商船一只只建造,董正也在中原开辟出商路。   与蓬莱往来经营的商贾也比早先多了数倍。   除此之外,这些日子岛上还有不少妇人分娩。   新生婴儿的啼哭给蓬莱岛带来蓬勃盎然的生机。   置身于战争之外的蓬莱正蓬勃发展。   邺城此时却并不平静。   审配留守邺城,对城内诸事掌管甚严,甚至连盗窃、抢夺之事也不曾发生。   许然收人好处,府库进了一批劣质镔铁,他当然不会就此罢休。   城内街市口聚集着黑压压的人群。   人群围起的大圈中,则是身披甲胄的袁军兵士。   中间留出的空地上跪着数十人。   不仅是许然,许攸家中但凡参与此事者均被审配下令擒获。   此时正是要问斩人犯!   他也曾派出人手捉拿送镔铁至府库的商贾。   那些人明知镔铁掺假又怎会坐以待毙?   府库才将镔铁收下,他们已是逃之夭夭,早不知所踪。   五花大绑跪在地上,望着面色凝重端坐在几名袁军身前的审配,许然喊道:“审正南!今日杀某,莫非未想过后果?”   审配冷冷一哼。   他当然知道许然说的后果是什么。   无非许攸回到邺城与他不肯干休!   掌管邺城法度多年,审配何曾怕过任何人?   他若是个胆小怕事的,袁绍也不会放心将邺城法度交到他的手上。   审配没有回应,许然气焰蔫了许多,接着喊道:“若可饶某性命,某愿献出家财以助袁公!”   “家财?”审配冷冷说道:“贪赃所得敢称家财?莫说许攸不在,即便他在邺城,你等今日也须人头落地。”   看向一旁的日晷,见指向午时,审配下令:“午时已至,斩!” 第303章 许攸投曹   许然被斩,消息不一日传到官渡。   许攸并没有放声嚎啕,他甚至没有任何情感上的波动。   平静,超出寻常的平静!   每个人都以为许攸已经放开,袁旭却不这么认为!   许攸的平静,预示着他将有所动作。   袁军与曹军对峙,双方机关战也已暂且停歇。   郭嘉制造的新式机关克制了袁旭制造的飞鸢、火鸢,而袁家投入战场是新机关,又克制了郭嘉。   机关耗费巨大,双方都投入无数人力、物力,给对方造成的威胁却越来越小。   战争陷入僵局!   曹军与袁军之间隔着一片巨大的空地。   空地视野极好,有个风吹草动,对方当即就可发现。   无论袁军还是曹军,都不知道就在这片空地上,十多个人已经蛰伏了两天。   这两天下了场雨,蛰伏于空地上的十多人浑身都被雨水淋透。   湿漉漉的衣服贴在皮肤上十分难受。   风从身旁掠过,又给他们带来丝丝缕缕的寒意。   他们动也不曾动过一下,好似原本就在空地上的石头。   袁家军营一片宁静,许攸营帐更是静的出奇。   斜阳落到地平线以下,余晖给大地镀上一抹淡金的光晕。   天色越来越暗,许攸营帐内。   他正忙着收拾细软,一旁还有个粗壮汉子。   “许公确要如此?”汉子小声问道。   “怎么?你怕?”许攸冷冰冰地说道:“审配杀某家人,袁绍竟不闻不问,河北袁家某如何容身?”   “可是……”   “若是你怕,只管向袁绍首告!”   汉子跪了下去:“许公说的哪里话,某这条性命都是许公所赐,怎肯背弃?”   “常玉,你随某多久?”许攸向汉子问道。   “有五年了。”   “你本游侠,因获罪待诛才投到某门下。”许攸说道:“这些年某一直不曾用你,今日却要劳烦你了!”   “许公但有差遣,玉万死不辞!”   许攸没再多说!   豢养死士,不一定要时常使用,只须在关键时刻用他便可。   “走!”收拾起一小包细软,许攸出了营帐。   身为袁绍幕僚,他在袁家也是有头脸的人物。   由常玉护送离开军营,许攸也曾遇见几拨巡查袁军。   袁军只是与他见礼就擦肩而过,并没人怀疑他因何夜晚离开军营。   出了军营,许攸脚步匆匆,往曹军奔去。   常玉手持长剑紧随其后,不停的左顾右盼。   “小心!”眼看快走到一半,常玉突然叫了一声,纵身将许攸按倒在地。   才趴到地上,利器破空的声响就贴着许攸头顶飞过。   射出箭矢的,正是暗中埋伏的夜刺。   本以为刺杀许攸十分简单,没想到跟在他身旁那人竟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马飞吃了一惊。   险些被箭矢射中,许攸惊的浑身哆嗦,常玉搀起他拔腿就跑。   马飞怎肯容他们走脱,招呼藏身于此的夜刺纵身蹿起,飞快的追了上去。   长剑斜指地面,夜刺像是一道道黑色的闪电,飞快的蹿向许攸。   护着许攸跑不多快,眼见夜刺将要追上,常玉喊道:“许公快走!”   一把将许攸推出,常玉暴喝一声,持剑迎着马飞等人冲来。   眼见常玉返身杀回,马飞纵步迎上。   十多名夜刺本打算绕过常玉,哪想到他步法奇特,每踏出一步都能将夜刺拦住。   马飞剑势凌厉招招致命,常玉却没有奋起拼杀,只是步步为营阻挡夜刺前进。   自从离开蓬莱岛,夜刺行事从未受阻。   诛杀孔秀也是轻而易举,反倒被一个人挡住了去路。   起初并没把他当回事,拼杀了几招,马飞觉着事情复杂了!   趁着常玉阻挡夜刺,许攸快步奔跑,眼看距曹军越来越近。   “曹公救我!”离曹军军营已是很近,许攸慌不迭的高声呼喊。   警戒的曹军远远看见有人向他们奔来,又听见大呼曹公救他,连忙派人前来查探。   被十多名夜刺围在其中的常玉,毕竟身单力寡。   渐渐无力的他,挥剑荡开马飞刺向胸口的一剑,却没能挡住从侧面刺来的长剑。   腰部被一剑刺穿,常玉身躯一震。   紧接着,数柄长剑刺入他的身体。   可怜曾叱咤风云的一代游侠,竟因许攸一个选择,悄无声息的死在荒野之中。   杀了常玉,望向曹军营地,马飞脸色十分难看。   懊恼的将长剑往地上一戳,他咬着牙说道:“速速回营禀报公子!”   行事失败的夜刺紧随其后,往袁军营地飞跑。   许攸叛离袁军,消息很快在营中传开。   袁旭对此并不是十分担心。   马飞亲自带领十多名夜刺于营外埋伏截杀,许攸纵使插上翅膀也难逃劫数!   部署周密,袁旭却没想到,他竟然忽略了一个小小的细节!   只因一个细节,他的部署则是功败垂成!   袁旭帐内,马飞躬身而立。   “公子,我等无能……”   “非你等无能,而是某料算遗漏。”袁旭说道:“没想到许攸身边,竟有如此忠勇之人!”   马飞没有吭声。   他已是懊恼万分,袁旭若骂他一通,他反倒好受一些。   偏偏袁旭并未骂他,反倒将罪责揽了过去。   “你等先回蓬莱好生操练。”袁旭说道:“此事告知我等,天下尚有许多能人志士,夜刺离开蓬莱太早!”   “公子!”马飞愕然:“我等不在,万一……”   “马义、赵艺在某身旁,你等当可放心!”袁旭说道:“天下纷争,岂是一战可定?某用夜刺之日尚久,待到你等再出蓬莱,必将使得天下英雄闻之胆寒!”   袁旭心意已定,马飞不敢争辩,只得应了。   许攸逃走,袁绍也是暴怒不已!   “好个许子远!”负手在帐内来回走着,袁绍骂道:“背弃河北投效曹操,若某可再与之谋面,定将生啖其肉!”   “袁公息怒!”沮授说道:“许攸深知我军底细,投了曹操于袁公不利。理应想出应对之法!”   袁绍稍稍平静:“则注有何看法?”   “改变大军配属,更换屯粮所在,以防曹军釜底抽薪!” 第304章 妄自尊大徒惹杀身之祸   许攸叛逃,袁绍暴怒,于曹操来说却是扭转战局的绝佳时机。   营帐中,曹操正在洗脚。   帐外卫士传报:“启禀曹公,许攸求见!”   “许攸?”曹操一愣。   “他叛离河北,前来投效曹公!”   许攸是袁绍身边幕僚,对袁军之事了若指掌。   他叛离河北,带来的讯息将是曹操派出多少探马也无从得知。   “快快有请!”心中一喜,曹操连忙吩咐。   卫士应声离去,曹操赶忙起身。   脚还在水盆中泡着,抓过擦脚的麻布,曹操随意抹了两下,趿着木屐就往外跑。   跑的匆忙木屐没有穿住,快到帐帘便掉了一只。   回头看了一眼,曹操并没去拣,掀开帐帘冲了出去。   只穿着一只木屐走路很不舒服,跑没两步,他干脆把另一只木屐也给甩出,光着脚飞奔前往迎接许攸。   差点被夜刺伏杀,许攸内心还在忐忑。   由卫士引领正往曹操营帐走,看见迎面跑过来个发髻蓬松还光着双脚的人,他愣了一下。   正琢磨曹操营中怎会有疯傻之人,卫士已是行礼:“曹公!”   许攸这才明白,曹操竟是赤脚前来迎接。   见此情状,许攸心中一阵感动,连忙迎上前来。   “曹公!”他向曹操行了个大礼。   将他搀起,曹操笑道:“子远深夜来访,某毫无防备,竟是衣衫不整!莫怪!莫怪!”   许攸连忙说道:“入夜来访实乃无奈,劳烦曹公跣足相迎,某不胜惶恐!”   “子远请入帐说话。”光着脚,曹操亲自给许攸引路。   在袁绍麾下,许攸何曾有过如此殊荣。   曹操举止,令他萌生了一个念头——   把袁军部署尽数告知,助曹操击破袁绍,以雪诛杀亲眷之恨。   进了帅帐,曹操与许攸分宾主坐下。   曹操说道:“子远有张良之才,某以往有心结交却不可得,而今离袁投某,实乃袁本初极大损失!”   “曹公谬赞!”许攸说道:“袁绍不信人言刚愎自用,诛杀幕僚亲眷,人心尽失早晚将为曹公击破!某离袁投公,不过另择明路罢了!”   “言之有理!”曹操说道:“不知子远对两军征战,有何看法?”   “不瞒曹公,某曾向袁绍进言,请他另拨兵马绕过官渡直取许都。”   曹操一愣:“若袁本初采信子远之言,某根基全无,必将兵败身死!”   “幸而袁绍未有采纳。”许攸说道:“彼不听人言,某何必辅佐于他?”   “子远之言甚合某心!”曹操说道:“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袁本初不肯用公之计,某却敢言听计从以公为尊!”   “曹公如此相待,某必将殚精竭虑死而后已!”   “子远言重。”曹操话锋一转:“某与袁本初对峙许久,苦无破敌之策,不知子远可有妙计?”   “用计之前,某欲问曹公一事。”   “有何要问,只管开言!”   “敢问曹公军中粮草,可用几日?”   许攸一言出口,曹操愣了下:“军中粮草甚丰,三年两载还是撑得。”   “曹公既是见疑,某便走了!”许攸把脸一冷,起身要走。   曹操连忙站起,拉住他的手赔笑说道:“不瞒子远,军中粮草仅可供养半年。”   许攸哼了一声,没有理会曹操。   “只可供养大军三月!”曹操再次缩减时日。   “曹阿瞒啊曹阿瞒!”曹操陪着笑,许攸却叫出他的乳名:“汝之小名果真未有取错。某实意来投,汝却有所欺瞒!”   曹操露出一抹尴尬,还是陪着笑说道:“子远一应皆知,莫非只是考较于某!实不相瞒,军中粮草仅可供养三日!”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许攸返身落座:“三日粮草,如何破袁?”   “还请子远教我!”许攸举止傲慢,曹操不仅不以此为仵,反倒向他行了个大礼。   “曹公粮草不足,袁家却是军粮丰实。”许攸说道:“淳于琼领兵镇守乌巢,袁家军粮均囤积于此!”   “子远之意……”曹操已明白许攸话中意图,却还是问道。   “夜袭乌巢,焚其粮草,必可破之!”   露出恍然之色,曹操说道:“幸有子远点拨,否则此战某定为袁绍所破!”   俩人又谈论了一会天下局势,曹操亲自将许攸送出帐外。   许攸离去,他向卫士吩咐道:“请奉孝前来议事!”   与许攸谈了半夜,郭嘉得到召唤之时已临近天明。   未及洗漱,郭嘉匆匆来到曹操营帐。   招呼他坐下,曹操说道:“昨日晚间许攸来此投某。奉孝彼时已是安睡,某未有令人前去相邀。”   “许攸为人贪财好利,某闻其家人获罪,审配将之斩杀。前来投效曹公,或是因此。”   “奉孝所料应是不错!”曹操说道:“彼曾建言袁绍,发出兵马绕道官渡突袭许都。劫夺当今陛下,断某根基!”   郭嘉淡然一笑:“突袭许都谈何容易?曹公虽领军在外,许都却非空城,袁军远道奔袭又有几分胜算?”   “某只迎合他便是!”曹操笑道:“许子远为人妄大非可用之人,倒是获悉袁绍屯粮乌巢颇为有用!奉孝以为,我军当如何应对?”   “我军军粮不多,长此以往难以支撑。曹公也曾派出探马探查袁军屯粮所在,却始终未得音讯。许攸来此,恰是给曹公带来转机。”   “某欲亲往突袭乌巢,令曹仁等人率大军佯动,做出突袭袁军之状,奉孝以为如何?”   “曹公此计甚妙!袁绍自大狂妄,我军出击彼必全力应对,反将疏忽乌巢。只是破袁之后许攸必将居功自傲,情状或许更是不堪。”   “此事易为。”曹操笑道:“令他与许褚同行便是!”   许褚对曹操忠心不二,有人胆敢言语冲撞都要拔剑相向,曹操此举无疑是下决心杀死许攸。   郭嘉知其心意也不点破,只是说道:“曹公如此恰是极佳。许攸来投,袁绍必有应对,突袭乌巢宜早不宜迟!”   与郭嘉商议妥当,曹操向帐外喊道:“传令诸将,于帅帐听令!” 第305章 该为自己打算了   曹操分拨兵马,准备突袭乌巢。   袁绍军中也在商议应对之策。   屡立战功,来到官渡又以机关压制曹军,袁旭地位与往日更有不同。   负手在帐内走来走去,袁绍向众人问道:“许攸叛某,彼深知我军部署,曹操必做应对,某当如何?”   “袁公!”沮授起身说道:“为今之计只有两途。其一是即刻将粮草自乌巢运走,以备曹军截粮。其二则是我军全线后撤,以黄河为屏障抵御曹军!”   “则注一味言退,究竟何意?”袁绍怒目瞪向沮授。   沮授不敢再说,没有应声。   袁旭起身说道:“父亲,沮公所言并非全无道理。”   “显歆也认为我军当退?”袁绍怒容更盛。   沮授向来反对袁军出征,袁旭却是他仰重的儿子。   若袁旭也提议大军后撤,袁绍将颜面尽丧!   “当然不是!”袁旭说道:“父亲文成武德,区区曹操算得什么?”   他并非劝退,袁绍脸色好看些:“说下去!”   “孩儿赞同沮公,乃是乌巢并非屯粮之处。父亲筹备良久方才出兵讨曹,我军粮草丰足,曹军却非如此。许攸投靠曹操,必将我军屯粮处告知,曹操乃当世奸雄,如何不知应暗中突袭以绝将士口粮?”   袁绍点着,脸色却阴沉的可怕。   “为今之计当有两途。”袁旭接着说道:“其一,依沮公之言,分拨粮草别处囤积;其二,调拨兵马前往乌巢,加紧戒备以防曹军突然杀至!”   “乌巢囤积粮草甚巨。”逢纪起身说道:“分拨别处谈何容易?曹军与我军对峙官渡,若分拨兵马,我军兵力必将不足。五公子可否想过这些?”   “何须分拨太多,两万兵马足矣。”   如果是其他事,袁旭或许会顾全大局让着逢纪,乌巢关系官渡成败,他当然不肯退让。   “我军十万大军,分拨两万兵马守护粮草。岂非舍本逐末之举?一旦分兵,我军优势不再如何抗衡曹操?”   “曹操兵马不过四万,分拨两万我军犹胜他两倍,敢问逢公,如何便说优势不再?”   “曹军兵马虽少却据险而守,我军调兵前往乌巢,彼若大军突袭,奈何与之?”   袁旭正要说话,袁绍开了口:“你二人所言均有道理。许攸投了曹操,若不分拨兵马驰援乌巢,粮草或许有差。若分拨太多,敌军一旦出击,我军应对仓促也是不利。”   “调派两千兵马前往乌巢。”袁绍说道:“且看曹军有何动静,再做计较!”   拒绝分拨大军前去守粮,又不肯将粮草分拨别处,袁绍的决定,让袁旭感到官渡形势极其不利!   此时进言,袁绍必定听不下去。   乌巢若被曹操击破,袁军将溃不成军!   官渡一战若是败了,袁家优势不再,抗衡曹操将难上加难!   “父亲!”袁旭说道:“恳请允准孩儿领本部兵马前往驰援乌巢!”   “某意已决,显歆不必再说!”袁绍断然拒绝:“随为父坐镇官渡,只等与曹军决战!”   深知袁绍脾性,袁旭也不敢多说。   他心底生起无奈,直到此时才感觉到在袁家,他的力量太过薄弱!   明明可以逆转战局将曹操一举击破,只因逢纪从中作梗,袁绍耳根子又软,只能眼睁睁看着战机转瞬即逝。   离开帅帐,袁旭脸色十分不好。   沮授从他身旁走过,小声说道:“公子看出来了?”   袁旭叹道:“某无力逆天,只能坐看局势如此!”   “我等早晚将为阶下之囚!”沮授摇头叹息,匆匆走了。   袁绍做出错误的决断,曹操也在调兵遣将筹备大战!   得知他将亲自领军突袭乌巢,将军们一致反对。   “曹公乃我军主帅,乌巢又在敌军后方,万一有个闪失,将士们如何处置?”曹仁说道:“末将愿代曹公前往!”   “子孝将军所言甚是!”夏侯惇说道:“我等均在官渡,何劳曹公以身犯险?”   俩人出面反对,众人纷纷应和。   “袁军驻于官渡,两军对峙怎可少了猛将?”曹操说道:“你等在此向袁军发起猛攻引其视线,仲康随某前往便可!”   众人还要再说,曹操阻止道:“某意已决,不必再说!”   不敢违拗,将军们虽心有不甘,却只能应了。   袁军军营。   回到帐中,马义看出袁旭脸色不好。   “公子怎了?”他试探着问道:“莫非所议之事公子以为不妥?”   “何止不妥,简直自寻死路!”袁旭说道:“某请父亲允准领军驰援乌巢却遭驳回。乌巢乃我军屯粮之处,曹军一旦破袭,十万袁家将士将无粮可食。军心一旦涣散,此战便是败了!”   从未见他如此,马义小声问道:“公子可有计较?”   “有何计较?”袁旭说道:“某虽麾下有兵却无调兵之权。明知曹军将袭乌巢,也只能坐视其成!”   跟着袁旭的日久越久,马义越能理解他有些时候的无奈!   袁家公子手握兵权,不过是外人看来如此。   一应诸事均须袁绍首肯,袁绍不点头,袁旭甚至连一个士兵也调配不动。   “公子。”马义说道:“某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我又非外人,但说无妨!”。   “征讨张燕,出兵青州,前些日子公子又夺取白马。”马义说道:“官渡陷入危局,公子一至便力挽狂澜。然而公子在袁家得了什么?”   “何意?”看向马义,袁旭问道。   “某并无他意,只盼公子多为自家打算。”   “撇弃父亲回到蓬莱,整备兵马争雄天下?”袁旭问道。   马义没敢吭声,神色间却流露出此意。   “某虽庶子,父恩却是难忘。”袁旭说道:“以而今局势此战不容乐观。某当前往再劝父亲,若是不可,汝当暗中行事招揽残兵尽上蓬莱!”   “你说的不错!”袁旭起身,负手说道:“某为袁家操劳过多,也该考虑考虑自家了!”   袁旭此言无疑是允了马义所请,心中一漾,他赶忙躬身行礼说道:“公子若为自家打算,某当效死追随!” 第306章 夜半战鼓声   夜沉如水,曹军并无任何动静,袁军军营也是一片宁静。   袁绍帐中。   袁旭躬身而立,帐内只有他与袁绍俩人。   “显歆夤夜求见为父,所为何事?”端坐上首,袁绍问道。   “回禀父亲,孩儿回到帐中,左思右想总觉不妥。许攸投往曹营,曹操已知我军部署,敢问父亲他将如何抉择?”   “拣军力薄弱处进攻。”   “我军何处军力最为薄弱?”   “右翼!”袁绍几乎想也没想说道:“显甫领军坐镇右翼,兵少将寡,彼处最为薄弱!”   袁绍的回答,让袁旭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明明是提醒军粮所在最为薄弱,袁绍却能说出右翼!   “三兄麾下两万精兵,且有逢公辅弼,猛将也是不少。”袁旭说道:“即便最为薄弱,曹军进攻也难一举将之击破。”   “显歆以为何处最为薄弱?”   “乌巢!”   袁旭再次提起乌巢,袁绍不以为然地说道:“显歆多虑了。乌巢乃在我军后方,曹操纵使胆大通天,又怎敢深入破袭?先帝当年册封仲简右校尉,他若没点本事,怎入得先帝之眼?”   “父亲英明,孩儿莽撞!”袁旭赞了袁绍,把他拍的浑身舒泰,才接着说道:“乌巢虽是固若金汤,淳于将军却是喜好饮酒。万一曹军绕过我军,趁他酒酣而战……”   袁绍眉头拧了起来。   当年与他一同被汉灵帝册封为西园八校尉,淳于琼可谓是出身尊荣。   后来无所建树,全是毁在饮酒!   “显歆不说,某倒忘记仲简癖好!”捏着下巴,袁绍说道:“有他领兵镇守乌巢,某并不担心,只是饮酒癖好着实误事!”   “父亲明鉴!”说动了袁绍,袁旭赶忙说道:“两千兵马协同巩固乌巢,孩儿以为确实太少。敢请父亲另拨一支兵马前往,也可求个安心!”   “何人领军最妥?”逢纪不在一旁,无人辩驳袁旭,袁绍很快被他说通。   “韩猛将军在孩儿麾下,可请他率领五千精兵前往。”   “此事显歆去做,若有变故,无须知会为父。”   袁绍给了兵权,袁旭连忙道谢退出。   许攸入了曹营,曹操表面虽无动静,暗中必有部署。   破袭乌巢,或许就在今晚!   得了袁绍允准,袁旭不敢有半点耽搁,即刻将韩猛召进他的帐中。   躬身立于袁旭面前,韩猛等待命令下达。   “韩将军往常运粮,乌巢应已走过不少回。”袁旭说道:“某得父亲首肯,由将军领兵五千驰援乌巢!”   “乌巢并无战事,何须驰援?”韩猛不懂。   “许攸投了曹操,彼必将献出我军屯粮之地。”袁旭说道:“曹军兵少,军粮也是不多。长久消耗下去必将落败。得知乌巢囤有军粮,怎会不去破袭?”   “公子说的是!”韩猛说道:“既是如此,末将即刻前往。”   “将军到了乌巢,可知须如何行事?”   “还请公子赐教!”   “若可赶在曹军之前抵达,当助淳于将军破敌。”袁旭说道:“若曹军已至,无须追赶,救灭大火便可!”   尚无曹军突袭乌巢的消息,袁旭却说出他们将会放火。   韩猛对此半信半疑,却又不敢违拗抱拳应了。   送韩猛离开帅帐,马义回到帐内向袁旭问道:“公子怎知曹军必去乌巢,又怎知他们会放火而不是劫粮?”   袁旭当然不会说他对将来发生的事情有所了解,淡然一笑说道:“此事易解。曹操军中无粮支撑不了许久,将我军粮草焚毁,我军必将自溃。劫夺粮草运回曹军驻地,路途遥远且须经过我军防区。虽是破了乌巢,粮草却不定可落入曹军之手,他又怎肯为之?”   袁旭说的头头是道,马义顿觉恍然。   韩猛领五千袁军驰援乌巢,此时曹操亲自率领曹军已开出军营许久。   一千五百曹军,人衔枚马裹蹄,在曹操率领下一路往乌巢赶去。   官渡一线,曹仁见时辰差不多少,向卫士吩咐道:“战鼓擂起,我等向袁军搦战!”   曹军阵营传出阵阵鼓声。   战鼓咚咚,袁军当即做出应对。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睡下的将士赶忙起身穿戴衣甲,持着兵械冲出营帐。   袁绍也是匆忙离帐,眺望曹军。   “曹操欲要作甚,因何晚间厮杀?”袁绍心底疑惑,向一旁问道。   郭图说道:“曹军连战连北,欲要趁夜突袭博回一场,也是情理之中。”   得了郭图解释,袁绍还是觉着哪里不对。   曹军发起进攻的时机太过蹊跷。   他隐隐觉着,允许袁旭发兵乌巢是个正确的抉择。   袁军正做着部署,曹军已从阵中杀来。   双方将士列阵冲锋,两支大军厮杀一处顿时喊杀阵阵,夜晚的官渡弥漫起浓重的战云。   战场上,袁军人数众多占有压倒性的优势。   双方阵列后方,弓箭手向对方射出一蓬蓬火箭。   燃烧着烈焰的箭矢往来交错,犹如夜空中划过无数流星,将夜晚的官渡映的一片通亮。   骑兵迂回冲杀,步兵列阵上前,弓箭手于后方射杀敌军。   两支大军杀的难解难分,率先发起进攻的曹军在袁军的反扑下步步后撤。   望着占尽先机的袁军,袁旭却感觉不到半点轻松!   曹军半夜发起进攻,为的不过是欲盖弥彰!   他们要掩盖的是什么,袁旭当然知道!   虽是说服了袁绍,韩猛出发毕竟晚了许多。   万一不能及时赶到乌巢,军粮一旦被焚,袁家则是彻底败了!   曹仁下令向袁军发起进攻的同时,曹操领着一千五百曹军已抵达乌巢。   四周一片死寂,唯有驻守乌巢的袁军军营亮着一团团篝火。   眺望袁军,曹操提剑前指。   他没有说话,只是简单的一个动作。   一千五百名曹军催动战马,向乌巢军营冲去。   守卫营寨的袁军从未想过曹军会绕过主力来到此处。   曹军发起冲锋时,辕门外的两个袁军兵士还在拄着长槊打盹。   直到曹军冲进,他们才被沉闷的马蹄声惊醒! 第307章 官渡败北   驻守乌巢的袁军共有两千余人。   曹军冲入营内,袁军毫无防备。   正如袁旭所料,淳于琼晚上与众将饮了不少酒,正在营房酣睡。   军营乱了起来,淳于琼连忙出外查看。   刚跑出营房,迎面过来一骑快马。   马背上的曹将生的敦厚雄壮好似一头熊罴,冲到近前他暴喝一声,挥刀就砍。   杀上前来的正是许褚。   并不知眼前就是淳于琼,见他像个将军,许褚只是下意识挥刀!   醉意还没散去的淳于琼惊出一身冷汗。   没等他反应过来,大刀已经劈上肩头。   可怜汉灵帝钦点的右校尉,被许褚一刀连肩带头砍做两截。   曹军冲进乌巢,将士们见人就杀。   混乱中的袁军无心反抗,大多连兵刃都没携带,蹿出营房四散奔逃。   杀人之余,曹军将士并未忘记放火。   一支支火把甩上粮仓,乌巢军营顿时弥漫起浓重的黑烟。   前来驰援的两千袁军远远望见火光,当即加快速度。   韩猛比他们出发的晚些,袁旭下令他不敢怠慢,带领将士也加快行进。   乌巢亮起火光,韩猛钦佩袁旭料断如神之余也知事态已是无可挽回。   “加快行进!”喊了一声,他纵马冲出。   五千袁军紧随其后,往乌巢奔去。   纵兵冲进军营,曹操驻马立于空地,由数名曹军护卫。   军粮燃烧火光冲天,曹操的脸庞都被映的一片通红。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卫士向曹操喊道:“曹公,敌军援兵来了!”   “尚有多远!”曹操没有回头。   “只有里许!”   “百步告知!”   不过片刻,卫士又喊道:“敌军只有百步之遥!”   “五十步告知!”   只是顷刻,卫士喊道:“五十步了!”   “十步告知!”   袁军已冲进军营,正往曹操这边杀来,卫士紧张的额头冷汗直冒。   “十步!”   “走!”一抖缰绳,曹操下令撤走。   火烧乌巢的一千五百曹军纷纷撤出。   率先冲进军营的是协同巩固防御的袁军。   尚未抵达,乌巢已被击破,领军袁将满心懊恼。   见曹军撤走,他当即下令追击。   没过多会,韩猛率军赶至。   知他来到,袁将上前行礼:“韩将军,我等来迟了!”   “曹操何在?”韩猛问道。   “已是走了!”   “你等追击,我等留此救火!”韩猛一声令下,五千袁军纷纷上前。   袁军将士或是脱下衣衫扑打火苗,或是四处搜来水源救火。   烈焰滚滚,韩猛顾不得焦灼,带着将士们奋力扑打。   历经整夜扑救,烈火终于熄灭。   乌巢军营内,阵阵黑烟翻涌而起,直蹿向碧蓝的天空。   朝阳初升,和煦的阳光并没能给袁军将士带来蓬勃朝气,只是映出他们脸上的疲惫。   将士们一个个灰头土脸,情状很是狼狈。   “还有多少军粮?”望着焚成焦土的军营,韩猛向兵士问道。   “几乎尽数焚毁。”脸上糊着乌黑炭灰,兵士说道:“我等奋力扑救,抢下的军粮也只可供大军吃上三日!”   乌巢囤积足够十万大军半年耗费,被曹军一把火烧的只余三天粮草。   韩猛深吸口气:“若五公子早些得到命令,我等早半日来此也不至如此!”   “将军,奈何?”兵士问道。   “差人呈禀五公子,收集残余军粮以备不时之需!”   乌巢遭曹军破袭,军粮尽数被焚,消息很快传到袁绍耳中。   得知乌巢被袭,袁绍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左右见状,七手八脚的连忙施救。   被人掐着人中,过了许久袁绍悠悠醒来。   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某悔不当初,未听显歆之言!”   袁旭也在一旁,听见袁绍说话,连忙上前扶着他说道:“父亲不必如此,军粮被烧,我军可退至黄河以北与曹军对峙。”   “传令下去,大军后撤。”袁绍有气无力地说道。   袁军后撤,曹军怎会坐视不理。   后撤之时,袁绍部署几道防线,意图抵御阻截曹军。   无心作战的袁军将士哪里抵挡的住士气如虹的曹军,很快被敌军击溃!   袁旭带同赵艺,护送袁绍一路往北。   军中将士各自为战,纷纷被曹军击破!   黄河以北防线尚未形成,已被曹军撕开!   袁绍在袁旭等人护送下撤往邺城,马义被留在官渡。   带领一批兵士,每逢曹军击破袁军,他都会领军前往杀上一阵。   横刀立马英姿勃发,竟也令曹军颇为头疼!   往往曹军杀的正爽,侧面便会冲出一支袁军。   袁军将领并不恋战,为溃逃袁军赢得足够时间,便会率军撤走。   溃逃的袁军之中出现一员反其道而行的大刀小将,很快引起曹操注意。   多方探查,得知马义是袁旭麾下,曹操不禁唏嘘。   官渡一战,袁家虽败,袁旭手中却依旧有着足以抗衡曹军的力量!   更可怕的是这支袁军起先人数很少,顶多只有四五百人,四处收拢残兵,没用多少时日,竟聚集起数千将士!   撤回黄河,马义不再后退,与曹军隔河对峙。   黄河渡口被袁军死死守住,曹军屡次出击无功而返。   盛怒之下,曹操下令诛杀擒获的袁军俘虏,威慑对岸之敌!   官渡一战,曹军俘获袁军数千。   数千俘虏被曹军一次坑杀。   为营造势头,曹军向外宣称,俘获袁军七万余人已尽数屠戮!   双方对峙数月,官渡之战终于拉下帷幕。   袁旭多方运筹,始终敌不过袁绍的刚愎与袁家内情繁杂。   官渡之战,以袁军败北,曹操大获全胜告终。   黄河北岸,马义率军逗留数日,与韩猛会师之后悄然撤走,一路往东投蓬莱去了。   回到邺城,袁绍急怒攻心生了场大病。   病情稍稍好转,他就下令召回官渡残兵,募集新兵,准备与曹操再行决战。   袁家没有放弃,袁绍誓言复仇,官渡一战,仅仅只是拉开袁曹战争的序幕!   经历官渡之战,袁旭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袁家的力量并不是他的力量。   要在乱世之中生存,他必须改变依附袁家的想法,在乱世中谋得一席之地! 第308章 受命南下   回到邺城,袁绍大病一场。   马义、韩猛领军前往蓬莱,黄河以北再无屏障。   曹军渡河,一路北进。   袁绍令人将袁旭唤到近前。   坐于袁绍身旁,袁旭轻声安慰:“官渡不过小败,父亲不必介怀。河北物阜民丰,养精蓄锐数年当可再与曹操决战!”   “显歆所言为父如何不知。”袁绍摇头说道:“回想官渡,悔不该未纳显歆之言。”   “父亲不必多想。”袁旭说道:“曹操向北而来,如何御敌方为紧要。”   “显歆!”一把抓住袁旭双手,袁绍恳切地说道:“可否允为父一事。”   “父亲请说!”   “领兵南下,击破曹操!”   袁旭没有应声。   击破曹操谈何容易!   令他南下御敌,他或许可以将曹操拦阻在河北以外。   可击破曹操……   “抵御曹操,给河北喘息之机!”发觉袁旭为难,袁绍话锋一转退而其次:“河北只能依仗显歆!”   “孩儿南下并非不可。”袁旭说道:“只是……”   “只是如何?”   “身边无可用之人,曹军来犯,难以抵御!”   “可惜了颜良、文丑……”袁绍闭起眼睛,长叹一声。   “猛将于前,不过领军冲杀,孩儿所欲者乃是智虑之士!”   “辛评、辛毗尚在青州,沮授为曹军所掳,审配坐镇邺城,逢纪为父留有所用……”袁绍说道:“显歆若往,可令崔琰、蒋奇、陈琳、孟达等人一同。”   “诸公随同再好不过。”袁旭说道:“只是还有一人,孩儿想调用身旁。”   “何人?”   “田丰!”   “决然不可!”提起田丰,袁绍顿时怒容满面:“此子无状,若赦免其罪,必将诋毁于某。”   袁旭没再坚持。   讨要韩猛,袁绍想也没想就予以同意。   提起田丰,他竟是反应如此强烈,再多提及不仅于事无补,反倒会惹得袁绍暴怒。   “父亲说的是。”袁旭说道:“孩儿思虑不全,父亲莫要放在心上。安心静养,待孩儿自南方返回再尽孝道!”   “显歆此去万分凶险,一应诸事多加小心!”   紧紧握着袁旭双手,袁绍目光中流露出不舍。   官渡战败,若非袁旭一路护着,他早被曹军赶上。   退过黄河翻越山岭,又遇一场暴雨,马匹难行,袁旭竟背着他翻过小山。   此子孝道,在场之人无不肃容!   “孩儿辞别母亲,即刻领兵出发。”双手被袁绍紧紧握着,袁旭说道:“父亲万万珍重,无论发生何事,切须保重身体!”   袁绍点了点头,没再言语。   他已经不需要再说什么!   河北十万大军,官渡一战四散奔逃。   曹操号称坑杀七万之众,从袁旭呈递给他的战报来看,为曹军所俘被坑杀者仅有不足五千。   如此举动,无非是曹操欲以夸大的数字扰乱河北众人之心!   “当日撤兵,听闻有一大刀小将纵横黄河,阻挡曹军。”袁绍说道:“若可探知乃是何人,理应嘉奖!”   袁旭当然知道大刀小将正是马义。   河北袁家已是难以依托,为求在乱世中生存,他已下令蓬莱招募兵马,训练天海、夜刺两营,又怎肯将手中力量交出?   袁绍安在,尚且没人敢动他!   一旦袁绍身故,袁熙、袁尚如何容他?   蓬莱将是他赖以生存的根本,甚至会是他争雄天下的起源!   “孩儿谨记!”口中应着,袁旭并没有令马义前来领赏的打算。   自袁绍处告退,他匆匆赶往张夫人住处。   看着他的背影,袁绍老眼一片迷蒙。   曹操破袭乌巢,袁旭早已提醒他却没有采信,只派出少量兵马驰援,而且还耽搁了出兵时辰。   早半日发兵乌巢,或依沮授之言将乌巢粮草转至他处,官渡不至于败的如此之惨。   心中郁郁,袁绍“噗”的喷出一口血。   后面发生的事情,袁旭多少有些了解。   他知道官渡之后,袁绍尚且安在。   即便领兵南下,父子还是会有重逢之日。   他却没想到,这一走便是两年,再回到邺城之时,父子二人已是天人相隔!   来到张夫人住处,袁旭尚未进入前院,侍女已是入内通禀。   最先跑出来的并不是张夫人,而是一个小小的身影。   官渡之战爆发之时,袁买尚在襁褓。   数月不见,他已蹒跚学步。   正在庭院中玩耍,侍女入内向张夫人禀报袁旭回返,袁买不知因何,竟蹒跚着跑向正门。   照应他的两个侍女紧跟其后,有心阻拦又是不敢,只看护着他莫要摔倒。   袁买跑到袁旭面前,仰起小脸好奇的望着他这位兄长。   尚在襁褓之时袁旭曾抱过他,那时袁买太小,哪会有半点记忆。   两名侍女见了袁旭,连忙止步行礼。   低头看着袁买,袁旭露齿一笑,弯腰将他抱了起来。   “小显雍,可有思念兄长?”将袁买抱在怀中,袁旭笑着问道。   袁买还闹不明白他所说的话,乖巧的伸出小手摸着他的脸颊。   血浓于水,毕竟是同父同母的兄弟!   对兄长的记忆虽很模糊,那份亲情袁买却能感觉的到。   得知袁旭来到,张夫人不及梳洗,打开门跑了出来。   见他抱着袁买站在庭院中,张夫人责怪地说道:“既是来此怎不进屋?只顾抱着兄弟在院中吃风,哪还有个兄长的模样?”   抱着袁买,袁旭赔笑行礼:“孩儿回到邺城已有几日,俗务缠身未及拜见,母亲莫怪!”   袁家兵败,张夫人一直担心着袁绍和袁旭。   父子二人回到邺城,她曾前去探视袁绍。   从袁绍口中得知袁旭曾背着他翻越山岭,才得以避开曹军追击,张夫人也是一阵安慰。   许多年来,袁绍对袁旭不公,尤其是甄宓之事,显然偏嫡贬庶。   袁旭却毫无怨言,大难临头依然不忘孝道!   生子如此,张夫人也是再无苛求。   本打算见了袁旭,无论如何也要责备他两句,要他以后征伐多些心眼,莫要一味逞强。   见到袁旭的瞬间,身为母亲的她凌乱了。   责备的话才出口,眼泪已是止不住落了下来! 第309章 袁军入黎阳   张夫人住处。   袁旭抱着袁买,大口吃着桌上点心,还不忘塞给小袁买两块。   “慢些吃,狼吞虎咽,成何体统。”见他吃相狼狈,张夫人责备地说道:“莫要噎着。”   “许久未吃到母亲亲手做的点心。”咽下咀嚼着的点心,袁旭说道:“领兵在外,哪能吃到如此美味?孩儿一时贪嘴,竟是忘了吃相。”   “瞧这模样,被外人知晓,哪还像个领兵公子模样?”张夫人怜爱的责备道。   “纵使领兵百万,也还是母亲的儿子。”一边说着,袁旭又撂了一块点心入口。   “袁公自回到邺城,便可看出心中烦闷。”张夫人说道:“显歆应多在身旁陪伴。”   “怕是陪不了。”袁旭说道:“父亲已有严命,令孩儿率军南下抵御曹操,不日便将出发。前来拜见母亲也是辞行!”   “十万大军尚且被曹操击破,我儿前往……”张夫人大惊。   话说一半她便止住。   官渡一战袁家败了,若无人前去抵御曹军,敌军一旦兵抵邺城,袁家则是彻底完了!   放眼袁家诸子,可领军前往的也只有袁旭。   心疼儿子,张夫人又不能阻止他领军出征。   “显歆背负袁家存亡,领军在外万万谨慎行事。”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张夫人只能提醒他多加留意。   “孩儿谨记!”袁旭应道。   袁家兵败,马义与韩猛汇合之后领军东撤,曹军长驱直入进入河北境内。   曹操领军在后,许褚等人攻城略地。   夺回黎阳,进入城内,许褚正指挥将士清扫战场,许攸策马来到他身旁。   “官渡一战,曹阿瞒获利颇丰。”许攸说道:“若是无某,汝等已为袁绍所擒,怎会如此风光!”   怒目瞪向许攸,许褚没有吭声。   “将军无须谢某。”许攸说道:“举手之劳而已!”   “许公直呼曹公小号,莫非毫不顾忌僭越之礼?”   “即便曹阿瞒在此,某也唤得他小号!”许攸说道:“若是无某,他早已人头落地……”   “许攸安敢无状!”许攸张狂终于激怒许褚。   他抡起大刀猛然劈下:“如此无礼之人,某代曹公杀之!”   没想到许褚会向他下手,许攸被大刀劈了个正着。   可怜许攸,出卖袁家并未落个安生立命之处,反倒是身首异处死在许褚刀下。   斩杀许攸,许褚自知闯下大祸。   令兵士寻来荆条绑在身上,曹操进入黎阳之时,他光着膀子满身荆条上前迎接。   见他如此,曹操当即明白发生了什么。   早已有诛杀许攸之心,他又不可说出,假作不知地问道:“仲康因何如此?”   单膝跪地,许褚说道:“回禀曹公,许攸口出狂言,末将一时难忍,将之诛杀!”   曹操装出惊讶的模样,翻身下马问道:“子远何在?”   “已用棺木敛了!”许褚说道:“末将深知犯下大错,曹公要杀要剐,只管取了头颅便是。”   “某失子远,怎肯再失仲康!”曹操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仲康铸下大错,禁闭十日不得饮酒!”   “只是如此?”杀了许攸,许褚还以为曹操会加以重责,没想到处置的竟是轻描淡写,他愕然一愣。   “曹公宽仁,许将军还不谢过?”郭嘉直朝许褚使眼色。   并不知郭嘉何意,许褚却明白曹操并没打算深究,连忙谢道:“谢曹公不杀之恩!”   进驻黎阳,曹操才落脚,就有人给他送来成堆书信。   这些书信都是曹军击破官渡,从袁绍帐中搜得。   写信给袁绍的,尽是隶属曹操麾下。   击破乌巢之前袁绍势大,曹操麾下官员为求自保,不少人暗中送出书信给袁绍,只盼着袁家胜了,可保得一条性命。   桌上满满的堆着书信,曹操拿起一封正打算拆开来看,想了一想又放了回去。   “烧了吧。”他淡然吩咐。   送书信来的官吏愕然说道:“曹公,这些书信都是暗中与袁绍相通之人所写,其中不乏于曹公不利之言,若是尽数焚毁……”   “当日袁绍势大,某尚且不可自保,何况他人?”曹操说道:“尽数焚毁,无须追问!”   官吏无奈,只得将书信全都带了出去。   “将沮授请来。”官吏带着书信离去,曹操向卫士吩咐。   没过多会,卫士带着沮授来到。   见沮授来了,曹操连忙降阶相迎。   “沮公!”拱手行礼,曹操说道:“近来可还安好?”   “如何安好?”很随意的拱了拱手,沮授说道:“袁公兵败,某沦为阶下之囚,曹公不问可否郁结烦闷,却问安好,岂非折人脸面?”   沮授的回应,令曹操顿觉尴尬。   曹操笑道:“沮公说笑,袁本初兵败,乃因不听沮公之言。某若可得沮公相助,必将言听计从,断不敢有半点轻视之举。”   “曹公心意某已尽知。”沮授淡然说道:“某闻忠者不事二主,何况曹公与袁公乃是仇敌?袁公不信某言以致此败,乃某进谏不力之过,怎可责怪于袁公?曹公果有重某之心,放某离去,待到袁公整备兵马再战,若可破之某方心服!”   沮授拒绝投效,曹操却依旧陪着笑说道:“沮公这等大才某已得到,怎肯还于袁绍?还请沮公静待数日,一应之事想的周全,再与某好生详谈!”   曹操不肯放他,沮授也不多说,拱手告辞在卫士的押解下离去。   曹军进驻黎阳,大有进逼之势。   袁旭此时也在邺城整备兵马,等待出发迎击敌军。   邺城一座酒馆包房。   袁旭坐于屋内,赵艺则守在门外。   包房里,除袁旭之外再无他人。   正自等待,门外传来赵艺的声音:“公子,四公子来了!”   “快快有请。”袁旭吩咐。   房门打开,袁康进入屋内。   论家中排行,袁康在袁旭之上,可论权势他却差了许多。   向袁旭行个大礼,袁康说道:“显歆召见,某不敢有半点耽搁,即刻前来!”   “四兄请坐下说话!”袁旭起身请袁康坐下。 第310章 试探口风   兄弟二人落座。   袁康问道:“显歆寻某甚急,所为何事?”   “四兄可知田丰?”   “知!”   “可有救他之法?”   袁旭要救田丰,袁康一愣:“田丰顶撞父亲,曾咒骂大军必败,父亲恨之入骨,显歆怎要救他?”   “难道他说的有错?”袁旭淡然说道:“官渡一战我军实是败了,可见田丰乃智虑之士!某欲用他,敢问四兄可有搭救之法?”   “法子倒是有。”袁康说道:“只是耗费颇巨,为一幕僚,显歆何必如此?”   “所需用度如何?”袁旭并未回应,只是问起需要多少花费。   “须寻个与田丰样貌相似之人,请监牢之人将其杀死,毁去面容令人看不真切。”知袁旭心意已决袁康说道:“收买看守给死囚家眷好处,少说也须五吊铜钱。”   “五吊钱便可换得田元皓,某是赚了。”袁旭说道:“官渡一败,袁家越发复杂。某奉父命领军出征,四兄留在邺城须谨慎行事!”   “多谢显歆提点!”袁康霎时觉着一股暖流涌上心田。   追随袁尚许久,何曾有过如此关怀?   袁旭留足营救田丰所需,点齐兵马领军出征不提。   只说袁康,离开酒舍当即召来几名游侠。   他在袁家虽无权势,市井游侠却对他很是钦佩。   酒舍包房坐着五名游侠,他们全都看向袁康。   “请你等前来乃有一事相询!”五人都是袁康心腹,既要救出田丰有些事也无法隐瞒,袁康问道:“当今袁家,某应依附何人最妥?”   “公子与三公子相善,怎有此问?”五人愕然,其中一人问道。   “你等只须说应依附何人?”   “三公子乃是嫡生,袁公甚为疼爱。”那人说道:“听闻五公子将奉袁公之命出征御曹,可见袁公待他更胜三公子几分。”   “言下之意,某依附显歆胜过三兄?”   袁康一言出口,几人都不敢吭声。   邺城之人都知他与袁尚相善,所行之事也多是为了袁尚。   话说的不好,不定会招来杀身之祸!   “是否如此?”众人不应,袁康追问。   “我等只是信口一说,公子莫怪!”其中一人诚惶诚恐的应道。   “你等既有此想,某便可将此事交托。”   袁康接下来的一句话,更令五人吃惊不已。   “公子是说……”其中一人脱口问出。   话只说到一半,他连忙闭嘴!   袁家内斗,岂是他可随意插嘴?   “显歆托某一事,某欲你等前往!”虽未回答,袁康所言却印证了五人猜测。   袁康向他们交出老底,五人深知已陷入袁家内斗。   无论站在何方,一个不小心,便会殒命身死!   五人起身齐齐说道:“公子但有吩咐,我等必将鼎力向前!”   “你等可知田丰?”   “知!”   “田丰得罪父亲犯下死罪,显歆料定用不多久便将问斩。”袁康说道:“显歆有意救之,某不便行事还须你等前往!”   “敢问公子,如何行事?”一人问道。   “监牢之中不乏死囚,你等可买通看守将田丰送出监牢,另寻一人以代之。”   “若行此事不仅须买通看守,苦主也须多予钱财,以免首告。所需用度怕是不小。”   袁康说道:“显歆只要田丰,某已讨得用度,你等只管行事便可!”   “不知救下田丰,我等将他送往何处?”有人担心无法交出田丰,惹出更多祸事。   “送出邺城自将有人接应。”袁康起身说道:“用度已在屋中,若是不足,可再向某讨要!”   送他出门,五人回屋商议如何营救。   “我等以为四公子依附三公子,不想却与五公子暗中也有往来。”   “五公子如日中天,四公子依附于他,于我等也有好处。营救田丰,须做的利落方可!”   众人纷纷点头。   “莫要忘记邺城之内仍是三公子势力最大。我等行事须多加小心,莫遭人抓了把柄!”一人提醒道:“此举若是泄露,乃是杀头的过错!”   “四公子待我等不薄,告知我等追随五公子,也是信得过我等。”另一人说道:“行事小心当可无虞。”   “田丰得罪袁公营救并非易事。四公子要我等买通看守、苦主,你等在监牢可有相熟之人?”   “某认得一人,此人于监牢行事多年,前些日子某听他提起田丰,颇有惋惜之意。”其中一人说道:“只不知此事他可敢为之?”   “既有惋惜之意,便是性情中人。”另一人说道:“还请王兄试探此人口风!”   “敢不从命!”认得看守之人拱手应了。   此人姓王名进,向来行事低调,极少与人摩擦,在邺城并不算是多有名望之人。   由他试探看守口风,恰是再合适不过。   半个时辰之后,城内另一家酒馆。   王进与一人相向而坐。   同他坐于一席的,是个大约三十多岁的小吏。   此人浓眉大眼,生就来的敦厚之相。   端起酒樽,小吏说道:“王兄相请,不敢不来。许是王兄近来发了大财,这桌菜肴可不便宜。”   “向来敬佩朱兄为人,你我兄弟吃场酒,何须发什么财?”王进端起酒樽说道:“敬朱兄!”   小吏名唤朱文,正是看守田丰中的一人。   朱文也不客套,端起酒樽仰脖子饮下。   “朱兄。”与朱文饮了几盏,王进问道:“不知田丰而今如何?”   “将死之人,问他作甚?”朱文说道:“不瞒王兄,官渡战败,我曾告知田丰。说是袁公知错,必将放他。你知那田丰如何说?”   “他如何说?”   “田丰说,袁公太好脸面,若是战胜,他或有一条活路。官渡一败,他是必死无疑!”朱文说道:“某则不信,袁公怎会如此!”   “观朱兄言行,好似颇为敬佩田丰。”   “为人刚正,怎不敬佩?”朱文叹道:“可惜太过刚正,竟连袁公也敢得罪!你说这田丰,好生的官不做,他找的什么死?”   “若有人欲救田丰,朱兄可敢帮衬?”王进声音压到极低向朱文问道。 第311章 劝杀田丰   王进之言令朱文吃了一惊。   左右看了看见无人留意,朱文小声说道:“王兄作甚?此乃杀头的罪过,怎可胡言?”   “本以为朱兄忠义,乃是敢为之人,不想也是如此。”王进摇头叹道:“罢了,可怜田丰,临近将死连个敢搭救之人也是没有!”   “搭救?谈何容易?”王进一语激将,朱文小声说道:“他乃是犯下激怒袁公之罪!袁公若不肯放,何人敢于搭救?”   “若有人搭救,朱兄敢否帮衬?”王进试探着问道。   “事不关己,还是少惹为妙。”朱文摆了摆手:“毫无好处,或可惹来杀身之祸,某当不傻!”   “倘若有人部署,即便祸事惹出,也可给朱兄安顿后路,可否搭救?”   “莫非……”朱文在监牢厮混久了,怎听不出王进话中之意,他反过来试探着问道:“有人欲搭救田丰?”   “只是一说。”王进淡然一笑:“朱兄也是不敢,即便有人无有内应此事也是不成!”   “谁说不敢?”朱文眼睛一瞪:“某敬重田公,只是须上下打点,因手无财帛才无力行事。”   “多少财帛可成?”王进问道。   朱文想了一下:“上下打点,少说也须三吊。”   “怎会耗费如此之巨?”   袁康给王进等人留下五吊钱,朱文只提出三吊,王进却没有一口答应。   应下三吊,朱文必定觉着他获利更多,万一行事之时讨要无度,反倒会惹出祸事!   “打点同僚,再寻个死囚替代田公,苦主也须舍些钱财。”   朱文之言,恰好与袁康所说不谋而合,可见监牢以往也是做过这种事情。   王进说道:“朱兄若肯搭救,请随某取钱。”   “敢问何人欲要搭救田公?”朱文并未起身,而是说道:“一旦行了此时,某身家老小均在其中,若不告知某当不敢。”   王进贴着朱文耳朵,小声说了一句话。   听了王进之言,朱文愕然:“田公竟有如此造化,可得此人搭救?”   王进点了点头。   朱文起身说道:“既是如此,某当做了!”   王进寻了朱文,商讨搭救田丰,另一拨人却在考虑着取田丰性命!   袁尚屋内。   袁熙、逢纪相向而坐,袁尚端坐上首。   “官渡一战我军败北,显歆护送父亲回到邺城,近日父亲对他更是宠信,竟令其统领兵马抵御曹操。”袁尚说道:“长此以往必非好事!”   “五公子领兵出征,恰是给了两位公子可乘之机。”逢纪说道:“日前他曾向袁公讨要田丰,若袁公允了,他必多些助力!”   “已得韩猛,又要田丰,某这位五弟还真是贪得无厌!”袁熙冷哼道。   “欲成大事者,怎会觉着麾下人多?”逢纪说道:“某观五公子非久居人下者,用不多日羽翼一旦丰满,长公子也是奈何他不得!”   “逢公是说,五弟可能夺嫡?”袁尚眉头一拧。   “二位公子莫非忘记甄宓之事?”逢纪说道:“当初敢抢甄宓,日后便是敢抢河北。我等须早做打算方可!”   袁熙、袁尚以往只提防着袁谭,从未把袁旭放在夺嫡之列。   即便袁旭屡立战功,招募韩猛于麾下,他二人也以为袁旭只是袁谭的助力。   逢纪一说,俩人这才回过神来!   如今的袁旭,早已不是当初毫无根基的庶子。   他若夺嫡,兄弟仨人联手,怕也争不过他!   更何况袁谭向来与他们不睦,与袁旭走的也是很近,又怎肯信他二人之言?   “麾下只有猛将却无幕僚,五公子智虑再深,终有穷时。”逢纪说道:“他欲讨要田丰,正是此意。”   “田丰向来与我等非是一心。”袁尚说道:“若父亲放之,五弟招揽要比我等招揽更易!”   “正因如此,唯有杀之!”逢纪说道:“两位公子若决心已下,某当前去劝说袁公,田丰性命只在旦夕!”   官渡战败,袁绍大病一场,袁尚明白,决定河北归属已没有多少时日。   稍有迟疑便将前功尽弃!   他起身拱手说道:“有劳逢公!”   得了袁尚主意,逢纪与兄弟二人道了个辞,寻袁绍去了。   回到邺城,一场大病险些要了袁绍性命。   静养数日,他才觉着康健了些。   即便如此,与往日相比,他也是虚弱了许多。   袁旭临行之前,特意教了伙房母鸡炖莲子,吩咐隔两日就给袁绍做上一盅。   恰巧逢纪来寻袁绍,他正吃着羹汤。   滋味鲜美,入口爽滑,袁绍一边吃着,一边与伺候他的侍女念着袁旭各种好处。   “启禀袁公,逢公求见!”门外传来卫士的禀报。   得知逢纪来了,袁绍吩咐道:“请他入内说话。”   逢纪进入屋内,才行罢礼,袁绍就笑着说道:“元图来的正好,今日伙房炖的母鸡莲子汤多了两盅,让婢子盛来,汝也尝尝。”   “听闻此汤乃是五公子临行之前,教授伙房所做。”逢纪说道:“袁公吃了几日,气色果真好了许多。”   “患难知父子啊!”袁绍面带笑容说道:“官渡战败,显歆背着某翻越山岭,敢问世家之子,何人可如此?”   “五公子恪尽孝道,感念天人!”逢纪说道:“袁公有子如此,实是莫大造化!”   哈哈一笑,袁绍说道:“元图向来与显歆不睦,今日也可替他说话,可见此子却是极好!”   “五公子孝义礼信,乃袁公教化的好。”逢纪说道:“某今日前来,实有一事,不知当不当呈禀袁公。”   “已是来了,还有什么不可呈禀?”袁绍说道:“你我也非外人,有话只管说便是!”   “日前某查看监牢,偶然从看守口中得知,袁公兵败,田丰竟是欣喜的手舞足蹈……”   提起田丰,袁绍脸色瞬间难看:“他说什么没有?”   “田丰对看守说,他早知袁公必有此败。”逢纪说道:“他还说,袁公兵败,羞愧难当,自将放他!”   “他做梦!”一巴掌拍在桌上,袁绍脸色转为铁青:“元图代某走上一遭,如何行事,汝自知晓!” 第312章 田丰离邺城   邺城监牢。   田丰已被关押数月。   再鲜亮的人只要在监牢时日久了,都会落个灰头土脸。   他躺在稻草上,衣衫破烂神情却很是悠闲。   打着镣铐的腿翘起轻轻的悠着,嘴里还叼着一根干草!   “田公!”监牢外传来看守的声音:“逢公来了,应是袁公有心释放。”   “放?”田丰咧嘴一笑:“某大限已到,已活不过今晚!”   “袁公不至如此薄情。”看守说道:“田公放宽心,逢公来此必是放公出去!”   田丰没再吭声,缓缓闭上眼睛。   没过多会,他听见看守招呼逢纪。   逢纪的脚步在监牢外停下:“田元皓,可知某来作甚?”   “大好河北毁于你等之手!”田丰坐起,吐出口中干草把玩着衣襟说道:“元图来此,应是奉了袁公之命取某性命。”   “元皓果真是个明白人,当初因何却要顶撞袁公?”逢纪说道:“同僚一场,汝有今日,某也心酸的紧呐!”   “某与汝等不同!”田丰说道:“汝等谄媚行事,一应所为只为一己私利!某明知袁公必败却不说出,食人俸禄心何安哉?”   “心倒是安了,人却要死了!”逢纪说道:“念在同僚,某许汝个自裁,如何?”   “自裁与砍头有何不同?”看向逢纪,田丰淡然一笑:“无非一死,粉身碎骨与留下全尸并无多少分别!”   “明日一早,某替汝收尸!”   田丰的态度令逢纪十分不爽,他甩下一句扭头就走。   “元图好走,某不远送!”逢纪身后传来田丰怪里怪气的声音。   逢纪离去之后,看守来到监牢外:“田公……”   俩人对话,他听的真真切切。   田丰被关押进来只因当初顶撞袁绍。   袁绍败了,理应心知犯错,将他放出去才是。   “数月以来烦劳尊驾照应!”田丰起身,向看守行礼道:“尊驾可否帮某一个小忙?”   “田公若有吩咐,小人自当去做!”   田丰为人刚正,看守对他很是钦佩。   得知他即将身死,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可否为某寻来利刃一柄?”田丰问道。   讨要利刃无非自裁。   看守应了,拱手退下。   他离开没多会,另一个看守来到田丰牢房。   四下看了看见无人留意,他小声对田丰说道:“田公,切莫急于自裁。”   说话的看守田丰认得。   此人名唤朱文,以往也曾与他闲聊。   田丰问道:“尊驾何出此言?”   “田公近前说话!”朱文招了招手。   袁绍令逢纪前来赐死,绝不会利用看守暗中下手。   田丰放心的靠近朱文。   嘴唇凑到他耳边,朱文小声说道:“今晚送田公出城!”   “何人筹措?”田丰问道。   “五公子。”   不再多说,朱文转身就走。   满心疑问,田丰并没叫住他。   监牢内关押的并非只有他一个,俩人交谈太多,万一被他人听去,将会惹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朱文所说换做其他任何人,田丰都会怀疑真假。   “五公子”三个字出口,他反倒信了。   为了甄宓敢得罪整个袁家,那位五公子还有什么不敢?   白天很快过去,看守并没给田丰送来利刃,可见他们暗中正在做着什么。   夜幕降临,朱文与另一名看守到了牢房外。   他向田丰喊道:“田丰,时辰已到,随我二人走吧。”   说话时,他故意拖长腔调,监牢内的气氛顿时紧张。   关押在牢中的犯人纷纷起身,扒着栅栏看向田丰。   从草堆上起身,田丰一言不发,走出朱文打开的牢门。   双脚上打着铁镣,走动时铁镣摩擦,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响声充斥于监牢,每个望着他背影的犯人都感觉到临近死亡前的凝重!   引领田丰出了监牢,带他来到看守的小屋,朱文和另一个看守为他打开镣铐。   “田公,一路好走!”拱手行礼,朱文说道:“切莫再回邺城。”   田丰正要询问如何离去,房门被人推开,五条壮汉走了进来。   “敢问可是田公?”领头之人行礼问道。   “尊驾是……”从未见过五人,田丰迟疑着问道。   “我等奉五公子之命,特来营救田公!”那人上前扶着田丰手臂,对另几个人说道:“此地不宜久留,速速离去!”   众人应了,簇拥田丰离开小屋。   待田丰离去,朱文对另一个看守说道:“告知仵作即刻前来验尸!”   看守点头离去。   没过多会,监牢的刑房中,仵作仔细勘验一具尸体。   “此人是田丰不假,不知何故他竟在自裁之前自毁容貌。”查验罢了尸体,仵作与朱文对了个眼神。   田丰已死的消息很快传到袁家。   下令之时,袁绍恨不能他立刻死去!   得知他真的死了,袁绍心中却泛起了一阵酸楚。   官渡之战,袁家损失太重!   先是没了颜良、文丑,随后沮授又被曹操俘获。   田丰虽留在邺城,却是被他亲自下令处死。   以往鼎盛的袁家,如今已趋寥落……   与袁绍的心情复杂不同,田丰死讯对逢纪来说无疑是个极好的消息。   当即令人前往查看,除尸体脸上有几道很深的伤痕之外,外貌应是田丰不假。   逢纪并未怀疑,当即前去回报袁绍。   逃离监牢的田丰并不知有死囚替他。   王进等人护送出了牢门,他在民宅住了一晚,简单洗漱装扮成平民,第二天一早便离城而去。   出城没多久,另一拨人与王进等人交接,将他送上一辆马车往东行进。   离开邺城,田丰说不上来的轻松。   掀开车帘往越来越远的邺城望了望,他长长松了口气。   镣铐戴的太久,他的两只脚踝已被磨破,很大一片皮肤呈现淤黑,接他上车的人虽简单做了处理,却依旧疼的钻心。   “田公忍耐数日,到了蓬莱便可。”车外传来一个汉子的声音:“家眷已是上路,应比我等早至!”   不知袁旭暗中做了什么。   田丰却知道,为了救他袁旭动用的力量不少,后续收尾所须做的事情,将比救他更加繁琐! 第313章 田丰献计   营救田丰,一应之事并非袁旭谋划,而是袁康一手主持。   田丰离开邺城前往蓬莱,领军南下的袁旭没多久就得到消息。   探马详尽回报了营救过程,袁旭对袁康行事很是满意。   袁康做事,甚至比他更加凌厉果决!   田丰家眷被送出邺城,待到田丰离去之后,为免逢纪等人发现异常,袁康让人一把火给田丰家烧个精光。   除此之外,不知他从哪里弄了许多烧焦的尸体,现场布置的像是整个田家都畏罪自焚。   “四公子行事竟也如此利落。”赵艺听完整个过程,不由赞了一声。   “利落?”袁旭摇头说道:“四兄诸般皆好,唯有行事太过歹毒。”   “为救田丰,不知死了多少无辜之人。”袁旭叹道:“某心难安啊!”   “公子是说……”赵艺一愣。   袁旭没再说下去,吩咐道:“再行数日,我等将与曹军遭遇,我军仅有五千兵马,曹军却有数万,必是一场苦战!”   他岔开了话头,赵艺也不多问。   田丰上了蓬莱,袁旭麾下又多助力,他写下一封信,令人星夜兼程送给甄宓。   书信送出袁旭说道:“田丰已是救下,沮授尚在曹操之手,须想个法子将他救出方可!”   “公子要救沮授?”   “沮授虽遭父亲削了兵权,在袁家有志难舒,其人却是忠烈。”袁旭说道:“田丰、沮授均为敢言之士,得此二人乃是如虎添翼!沮授身在曹营,营救他比营救田丰更难几分!”   “若须行事,公子只管开言!”赵艺说道:“某万死不辞!”   “汝只须领军厮杀,一应之事自有他人去做!”   救下田丰,袁旭尚嫌不足,还在考虑如何救出沮授。   他写的书信传到蓬莱之时田丰尚未登岛。   得知田丰来到,甄宓亲自引领众人在海边等候。   大船靠岸,田丰下船甄宓迎上前去行礼说道:“甄姬见过田公!”   甄宓是袁旭发妻,整个袁家无人不知。   她亲自来迎,田丰吃了一惊,躬身行个大礼说道:“罪人田丰,怎敢劳烦夫人亲自相迎?”   “田公乃是河北栋梁,公子曾与我说,只因直言触犯袁公便被发落狱中,时常为田公不平!”   “蒙公子挂念,某甚惶恐!”田丰说道:“某之性命乃公子所赐,自今往后必将效死!”   说话间,田丰看见三个人。   仨人正是颜良、文丑和后来登岛的韩猛。   见了他们,田丰一愣。   “忘记给田公引荐。”他目光落在三人脸上,甄宓说道:“颜将军、文将军以及韩将军都是后来登岛,比田公早不了几日!”   颜良等人上前与田丰见礼。   回礼之后,田丰向颜良问道:“某虽在狱中,也曾听闻将军与文将军战死,因何却在此处?”   颜良叹道:“田公有所不知,某与文将军领军御曹,只因兵败,逢纪等人推脱怂恿出兵之责,意图牵连我等家人。邺城我等是回不去了,五公子将我二人救至此处,如今已是公子部将。”   看向韩猛,田丰问道:“将军因何也在此处?”   “某与曹军交战,虽未像两位将军身受重伤,却因丢了粮草险些被袁公砍去头颅。”韩猛说道:“幸而五公子从中斡旋某才捡了条性命。如今也是公子麾下!”   提起在袁绍麾下所遭境遇,众人唏嘘不已。   甄宓身为女子,当然不可能与他们并肩而行。   接风酒宴由马飞主持。   酒宴已毕,甄宓将田丰召入议事厅。   向来不认为女子有何才德,酒宴上田丰从马飞等人口中得知,蓬莱有今日朝气,袁旭只是做了初始规划,后期打理全赖甄宓。   对此女子,田丰顿生敬意。   坐于厅内,他不敢有半点倨傲,神态异常恭谨。   “田公来到蓬莱之前,公子令人送回书信。”甄宓从桌上拿起一封信,让念儿呈给田丰。   双手接过,田丰匆匆浏览,现出惊异之色。   袁旭在信中告知甄宓,田丰有经天纬地之才,蓬莱诸事当多询问田丰,一应之事也应言听计从。   在袁绍麾下多年,田丰曾提出建议无数,何曾被袁绍如此重视?   才贤遇明主,心中自是波澜起伏难以平静。   眼眶中泪光点点,田丰高举书信,转身朝西南跪下说道:“公子如此看重,某纵百死不敢相弃!”   追随袁绍多年,田丰对袁家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纠葛。   招揽他的若是曹操,他定抵死不从!   然而招揽他的是袁旭,那则另有一说。   袁旭虽为庶子却也是袁家骨血,追随袁绍已无建立功业的可能,倒不如投到他儿子麾下,或许将来能够成就一场大业!   “蓬莱弹丸之地,纵使精锐云集,将来公子成就大业也是难以作为依托。”甄宓向田丰问道:“以田公之见,如何才可为公子谋划根基?”   “此地乃是海外小岛。”田丰说道:“虽可容纳数十百万人,然而耕地有限、铁器有限、诸般所需均是有限。公子欲成就大事,当开拓商路、聚集资财以备将来所用。”   “此事公子已为。”甄宓说道:“中原战事不绝,商路却是已然打开。”   田丰一愣。   袁旭得到蓬莱不过一年左右,竟已于海外将商路打开,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公子若要争雄天下,首要者乃是争雄河北。”田丰说道:“某观长公子、三公子,均非成就大事之人。官渡一战,袁公虽是侥幸得回,必是心怀不甘,不出一年,袁家将会再度讨伐曹操。公子可趁机于邺城之内暗蕴力量,以备不时之需!”   “田公可有谋断?”于邺城暗中蕴集力量,袁旭从未提及,甄宓连忙问道。   “此事易为。”田丰说道:“稍候某列个名单,夫人可令人前往接洽。这些人虽是权势不大,若可尽数招揽,于公子却有极大助力!”   “有劳田公!”甄宓说道:“蓬莱之事,还须田公多多操劳!”   “公子之事,某当殚精竭虑!” 第314章 战场首逢   田丰与甄宓筹划在邺城为袁旭积聚力量,率领五千将士南下,袁旭一路都在打探曹军动向。   得知袁旭来到,曹操兵抵黎阳没再北进。   黎阳城内,曹操居所。   将军与幕僚环坐两侧,曹操端坐上首。   众人神色凝重,曹操更是如临大敌!   “袁显歆领军前来。”曹操说道:“若不将之击破,我等北顾必有后忧。汝等可有破敌之策?”   “曹公!”郭嘉起身说道:“袁显歆来此只为阻截我军,并无击破之意。我等理应速战!”   “官渡一战我军大获全胜,本可长驱直入逼近邺城,袁家竟出了个袁显歆!”曹操说道:“奉孝与袁显歆曾有谋面最为相熟。此战由奉孝领军,如何?”   “曹公有令,敢不从命!”郭嘉拱手受命。   “子廉、妙才、曼成、文则!”曹操点出四员大将表字。   曹洪、夏侯渊、李典、于禁四人起身。   “奉孝领军一万,由你等辅弼,进击袁显歆!”   “得令!”四将领命。   曹操调兵遣将,袁旭率军在距黎阳百里之外驻扎。   袁军将士就近伐木建造营寨,与黎阳曹军遥遥对峙。   “公子!”一骑快马奔进军营,到了袁旭近前,骑士翻身下马:“曹操以郭嘉为主将,曹洪、夏侯渊、李典、于禁为副将,领军一万前来进击!”   “郭嘉为主将!”袁旭微微一笑:“曹孟德真是看得起某。竟遣出如此强悍阵容!”   “若兄长未随刘玄德南下,此时也是助力。”赵艺说道:“至今某也不知,他因何如此!”   “子龙如此自有他的道理。胡班协同理当无虞。”袁旭说道:“此事无须再提,待袁曹之战有个眉目,某自有计较!”   “颜良、文丑、韩猛均在蓬莱,太史恭、马义也已回到岛上。强敌来犯,公子可有应对之策?”   “郭嘉人称鬼才,行军布阵出人意表。曹洪、夏侯渊等人乃是沙场宿将,曹操如此,无非想要速战速决!”袁旭说道:“他想决战,某偏偏不战!由他们如何叫骂,充耳不闻便是!”   赵艺没想到袁旭计策如此简单。   他愣了一下,脱口问道:“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   郭嘉率一万大军,以夏侯渊等人为副将进逼袁军。   距袁军越来越近,远远已可望见新搭建的袁军营寨,郭嘉下令大军止步扎营。   “此处距黎阳百里之遥。”曹洪说道:“袁显歆屯兵于此,莫非并无进攻打算?”   “他当然没有打算进攻。”郭嘉说道:“官渡之战,袁军兵精粮足犹败于曹公之手,他麾下不过精兵五千,如何抵御数万大军?”   “屯扎于此,将士每日耗费军粮却无从征战。”曹洪说道:“末将想不明白,袁显歆究竟做何盘算?”   “做何盘算?”抬手一指,郭嘉说道:“袁显歆屯兵之处乃我军北上必经之路!袁军扼守此地,若不将之击破,我军北上须向东绕个大圈!一旦绕过,袁显歆便可自背后袭扰。尚未抵达邺城将士已是疲敝,如何再战?”   曹洪恍然。   袁旭屯兵于此,目的并非进攻曹军,只是扼守要道阻挡曹军前进。   官渡战后,袁家元气大伤,曹操一路北进应可击破邺城。   河北人口众多,给了袁家喘息之机,袁绍就可重整兵马。   中原究竟鹿死谁手还很难说!   “末将前往搦战。”想明白缘由,曹洪说道:“骂他个祖坟冒青烟,某不信袁显歆会闭守不出!”   “袁显歆非无城府之人,只怕他真会如此。”郭嘉笑道:“将军可知孤军深入最缺什么?”   “什么?”   “给养!”郭嘉说道:“五千将士,人数虽是不多,每日耗费却也不少。袁显歆领军来此,将士所带军粮必定吃不得几日。我等只须派出探马,摸清敌军粮道,大军逼上由不得他不迎战!”   “军师果真了得。”曹洪说道:“如此一来,袁显歆想要龟缩固守,也不可得!”   袁旭率军扼守要道,郭嘉于距他不过一两里开外扎营,双方近距离对峙,彼此却都没有任何动作。   新建起的寨墙上,袁旭登高而望!   “郭嘉既是来了,因何不上前搦战?”站在袁旭身后,赵艺满心狐疑。   “他在等我军运送军粮。”袁旭说道:“我等孤军深入,军粮难以筹措,将士用度必将由各地输送。”   “若他劫夺军粮,我军必将出战。”赵艺愕然:“我军人数不如敌军,正面厮杀断非敌手!”   “过两日便有军粮来此,由他去夺。”袁旭淡然一笑。   “公子因何毫不担心?”袁旭的回应,令赵艺更加摸不着头脑。   “虚虚假假真真实实!”袁旭说道:“每隔两日便有军粮来此,无非多用民夫。彼军劫夺粮草,动用大军耗费无度,某倒要看看郭嘉究竟如何应对!”   两支大军相互对峙,彼此都没有进攻的意思。   领军与袁军对峙,两日之后,郭嘉正在营帐,一名卫士在外禀报:“启禀军师,探马回报袁军有军粮送至!”   得知袁军送来军粮,郭嘉连忙问道:“共有几多?距袁军尚有多远?”   “共计两百大车,距袁军五十里开外!”   “召集众将!”郭嘉下令。   没过多会,曹洪等人纷纷赶到。   “探马回报,袁军来了粮草。”郭嘉说道:“两百大车军粮,一旦送进军营,少说也可支撑一月有余!”   “军师但有驱遣,我等无不向前!”夏侯渊拱手说道。   “曹将军,于将军,你二人领三千兵马劫夺粮草。夏侯将军领五千兵马于后掠阵,谨防袁军截断我军退路。”   “李将军。”看向李典,郭嘉说道:“与某领两千兵马押后,万一有个变故,好做策应!”   众人纷纷领命。   曹军有了动静,军营高墙上的袁旭却笑容满面。   “郭嘉名不虚传!兵分三路,一路劫粮一路断后,另有一路远远观望。无论我军如何应对,都将陷入彀中!” 第315章 截粮不成丢了军营   距袁军军营只有四五十里。   数百名征召民夫推着独轮车,栽着一只只麻包艰难行进。   率军上了山坡等待拦截的曹洪于禁,望着从山下经过的队伍都觉有些疑惑。   独轮车很小,每辆车上只能堆放两三包粮草。   护送粮草的袁军更少,总共不过三十多名。   袁旭麾下将士不多,却也不至于运送粮草只分拨这点人手!   望着袁军运粮队伍,曹洪疑惑地说道:“孤军深入粮草为先,袁显歆不至如此大意。运送粮草,因何只有三十余名兵士随行?”   “粮道远在袁军身后,大意也是应当。”于禁说道:“敌军护送军粮兵士不多,我军正可劫夺便走,即便有诈也耽搁不得什么。”   于禁说的并非没有道理,曹洪说道:“传令将士,即刻出击!”   三千曹军得了命令,不声不响的向袁军粮队摸去。   护送粮草的袁军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突然间一个袁军喊道:“有敌来袭!大家快跑!”   袁军一声喊,推着独轮车的民夫把车丢下掉头就跑。   护送粮草的三十多名袁军,跑的甚至比民夫还快。   袁军和民夫突然逃散,正往运粮队摸来的曹军顿时愕然。   曹军将士面面相觑,竟不知该上前还是该止步。   于禁和曹洪也是一愣,俩人相互看了一眼,策马往被袁军舍弃的独轮车奔来。   到了散落满地的麻包前,曹仁翻身下马,抽出短刃将麻包割开。   当他捧出麻包中的所谓粮草时,在场的曹军全都愣住了。   麻包中装的哪是什么粮草,除了秸秆和压重的碎石子,根本半颗粮食也没有。   “上当了!”于禁见状连忙吩咐兵士:“速将此事传报军师。”   郭嘉做好部署,只等劫夺袁军粮草,引诱袁旭出营厮杀。   没想到袁军运送粮草居然是假。   正自惊愕,李典朝军营一指:“军师,不好!我军军营起火!”   郭嘉回头一看,军营方向正冒出滚滚浓烟。   出战时,他曾留下五百兵士镇守军营,不知袁军何时绕过他们,自背后放了一把火!   粮草没有劫成,营帐却被烧成一片灰烬。   郭嘉也是一阵懊恼。   与袁旭首次交锋,号称鬼才的他竟吃个闷亏!   领着一千将士,赵艺悄然出营,将曹军军营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郭嘉带兵回援之前,他已领军后撤返回军营。   进入营地,赵艺见到袁旭就欣喜莫名地说道:“公子妙计,郭嘉号称鬼才,也吃个不小的闷亏。”   袁旭淡然一笑:“焚烧敌军营帐算不得大胜,安虎欢喜过早!”   “首战告捷,虽不算是大胜,却也令那郭嘉晓得我等并非好欺。”赵艺说道:“再有粮草运到,郭嘉也是不知真假,看他还敢劫夺!”   袁旭并不像赵艺这样乐观。   郭嘉毕竟非同常人,吃了一次亏,他怎会没有部署?   真正的恶战还在后面!   率军返回军营,郭嘉看到的是烧成焦土的营寨和狼狈不堪的曹军。   突然遭袭,守营将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打个措手不及,死伤者竟然过百。   看着遍地焦土,郭嘉不仅没有露出怒容,反倒淡然说道:“某与袁显歆也是素识,竟还是着了他的道儿。”   “袁显歆如此了得,奈何?”李典小声向郭嘉问道。   “重建军营再做计较!”   郭嘉并没因军营被烧而暴怒不已,向李典吩咐道:“既是如此,我军当另做部署。”   曹军营帐被烧个精光,包括郭嘉在内众人只能露宿野地。   与袁军相距不远的野地中,郭嘉坐在一张草席上,曹洪等人环坐两侧。   “袁军运粮是假,袭扰我军军营是真。”郭嘉说道:“我军人数众多,是某小觑了他。”   “军师可有应对之策?”夏侯渊问道。   “将士露宿荒野苦不堪言。”郭嘉说道:“某已令人向曹公请求营帐,不日便可抵达。至于击破袁显歆,诸位将军莫急此事容当缓图。”   “曼成。”看向李典,郭嘉说道:“汝可愿往搦战?”   “我等搦战,袁显歆怎肯出营厮杀?”李典茫然问道。   “以假粮诓骗我等,暗中焚烧军营,袁显歆应在想着如何击破我军。”郭嘉说道:“此时搦战,他虽不会全军出营,也应派出武将与曼成厮杀,以探我军虚实。曼成只管前往便是!”   “我等做甚?”李典奉命挑战,夏侯渊脱口问道。   “静观其变!”郭嘉说道。   李典领了军令,跨马提枪往袁军军营奔去。   到了军营外,他抬枪指向木墙,高声喊道:“袁旭可敢出营与某厮杀?”   烧了曹军军营,袁旭正在营内歇息,兵士告知有曹军搦战,他带着赵艺上了墙头。   军营外,李典正扯着嗓门骂的欢快。   什么袁家倒行逆施,叛逆朝廷之类的话,李典脱口就来。   见袁旭来到,李典嗓门比先前更大了几分:“袁旭,两军厮杀理应排兵布阵以做应对,龟缩营内是何道理?若是有胆出营与某厮杀!”   “此贼无状某去会他!”李典骂的欢快,赵艺已是怒从心头起。   “安虎小心,问清来人名姓。”   赵艺应了一声,飞快的跑下墙头。   袁军营寨大门洞开,一骑白马冲出辕门。   赵艺银甲白袍,冲到距李典不远处,他提枪问道:“来者何人?某枪下不杀无名之辈!”   出营的是个顶多十六七岁的少年将军,李典张狂笑道:“某乃李典,不杀乳臭未干之人,小娃娃且回去吃奶,换个有能耐的过来!”   冷哼一声,赵艺纵马冲出喊道:“好张狂的贼人,纳命来!”   赵艺杀上,李典不敢怠慢,提枪迎战。   俩人交手不过数合,远处观战的于禁说道:“不知这位小将军乃是何人,枪法如此精妙,曼成并非他的对手!”   郭嘉点头说道:“袁显歆未及弱冠已纵横天下,麾下怎会无有能人!妙才,你去换下曼成!”   夏侯渊应声而出,策马飞奔时高声喊道:“曼成退下,某来替你!” 第316章 汝南黄巾   夏侯渊冲了上来,李典虚晃一招掉马就走。   赵艺也不追赶,迎着夏侯渊杀上。   望着两员战将厮杀,袁旭脸色十分凝重。   夏侯渊武艺了得,赵艺虽可应对却并不占上风。   厮杀中,赵艺甚至数次险些被斩落马下。   俩人厮杀数十合,袁旭下令:“鸣金收兵!”   袁军营内传出鸣金声,赵艺挺枪逼退夏侯渊喊道:“今日且饶过你,待到来日必取汝头!”   夏侯渊并未纠缠,目送他退回营内。   “妙才,如何?”回到曹军营地,夏侯渊未及说话,郭嘉已开口问道。   “好厉害的小娃娃!”夏侯渊说道:“某与之厮杀,虽占些上风,取他人头却是不易!”   “暂且扎营与之对峙,以做缓图。”郭嘉说道:“袁显歆屯扎于此,早晚必有破绽!”   心知难以尽速击破袁军,夏侯渊等人纷纷应了。   郭嘉首战丢了军营,消息传到曹操耳中,他也吃了一惊。   帅帐内。   曹操对众人说道:“袁显歆果真了得,奉孝也在他手中吃了大亏!”   “奉孝领军一万,又有妙才等人相辅,势必轻视袁显歆!”荀彧说道:“有此一败并非坏事!”   “营帐尽毁,将士露宿野外苦不堪言,宜速调拨帐篷方可。”荀攸提醒。   “传令下去,调拨营帐一千,尽速送于奉孝!”曹操下令。   黎阳曹军即刻调拨营帐,送往郭嘉军中。   袁旭首战告捷,虽是小胜传到邺城袁绍却欣喜莫名。   召集众人,袁绍说道:“显歆领军出征,首战告捷,实乃大快人心之事。”   “五公子智虑过人,当可破击曹操!”审配说道:“有此一胜,乃是袁公用人得当!”   “正南之言不差。”郭图生怕错过拍马屁的时机,开口说道:“公子破敌,袁公当尽快招募兵马,以备大战!”   “公则言之有理!”袁绍说道:“你等加紧行事,官渡一战我军虽败,河北却胜在人多,调集兵马破击曹操并非全无可能。”   “袁公!”逢纪说道:“早先一战河北折损甚巨,理应调集猛将前往邺城听用。”   “元图之言甚合某意。”袁绍说道:“传令下去,将张郃、高览、高干等人,调至邺城听令!”   众人纷纷应了。   袁旭军营。   随同大军出征的崔琰、陈琳、蒋奇、孟达等人环坐帅帐,袁旭则端坐上首。   “诸公随某出征,一路劳顿近日可歇过乏来?”袁旭问道。   “公子智谋过人,我等随军不过见证大捷而已。”孟达说道:“只不知公子打算如何破敌?”   “破敌谈何容易!”袁旭说道:“我军兵少且战将不足,曹军势如洪水,将之阻挡数月以待袁家征召大军御敌,便是大功告成!”   “公子打算死守此处?”崔琰问道。   “崔公可有良策?”   “我军屯于此处,营寨虽是牢固又怎敌曹军霹雳车?”崔琰说道:“曹操大军若至,抵御敌军便是难能!”   “崔公所言甚是,不知有何斡旋之计?”   “官渡一战,我河北大败。公子所欲不过拖延时日而已。既是如此,因何不多寻盟友与曹军对峙黄河?”   “袁家兵败,兵势大不如前。”袁旭说道:“何处寻得盟友?”   “汝南刘辟早年乃是黄巾贼人,投于曹操麾下却素有二心。”崔琰说道:“此人不甘为曹操部将,公子可差人前往探之。”   “何人前往最妥?”   崔琰看向蒋奇。   袁旭拱手向蒋奇问道:“蒋公可愿前往汝南?”   “公子有令,怎敢不遵?”蒋奇起身应道。   郭嘉领军在不远处屯扎,袁旭趁夜送蒋奇出营。   离开军营,蒋奇在几名随从护送下,一路往汝南飞驰。   黎阳一带两军对峙不提,只说蒋奇到汝南求见刘辟。   刘辟曾是黄巾渠帅,广宗一战张角被朝廷击破,黄巾之乱随之终结,各地渠帅各自为战,历经数年不是被剿灭,便是依附各路豪雄。   曹操盘踞豫州,屡次征讨刘辟。   无力对抗刘辟只得归附,对曹操却并非真心投效,素来怀有二心。   官渡之战爆发,刘辟本想叛曹投袁,尚没来及联络袁绍就已兵败。   河北大势已去,刘辟投效袁绍的念头渐渐也就淡了。   蒋奇来访,刘辟并未当即召见,而是令人将麾下将军龚都请到营房。   “蒋奇求见,汝有何想?”刘辟向龚都问道。   “蒋奇乃是河北幕僚,官渡一战袁家兵败,锋芒早不如前。”龚都说道:“他来汝南无非笼络将军,不知将军有何打算?”   “曹操待我等并无恩宠,反倒多受掣肘。”刘辟说道:“袁绍若如往日,投他也是无妨。只是如今河北大势已去,前往投效无非自寻死路!”   “拒见蒋奇也是不妥,河北袁家虽说大势已去,却非我等可轻言得罪!”龚都说道:“不如见了再做计较。”   刘辟点头说道:“将军言之有理。”   “唤蒋奇入见!”他向营房外吩咐道。   龚都按剑立于刘辟身后,等待蒋奇来到。   不过片刻,兵士引领蒋奇来到营房。   向刘辟行了礼,蒋奇说道:“某奉袁家五公子之命,前来拜见将军!”   并非受命袁绍,而是受命袁旭,刘辟和龚都对个眼神,二人都露出疑惑。   “蒋公乃是河北幕僚,因何非受袁公之命,而受五公子差遣?”刘辟问道。   “五公子奉命领军阻击曹操,日前曾有小胜。”蒋奇说道:“某随公子出征,当属公子麾下,受公子之托拜见将军,也非不可!”   刘辟当然知道袁旭。   官渡一战,与郭嘉大行机关术,早已在各地传开。   “不知袁家五公子有何见教?”刘辟问道。   “公子请将军发兵相助,共破曹操!”   蒋奇说出来意,刘辟怪怪一笑:“我当何事。某已投效曹公,公子此请未免不近人情!”   “将军投于曹操麾下,敢问可曾受过重用?”蒋奇说道:“青州孙观、昌郗等人,当年领三十万众投效曹操,曹操可有半点重视?” 第317章 既要决战就与之战   曹操当年陈留募兵,麾下有支嫡系。   青州军投效曹操,虽经整编却极少参与战事。   将士返乡,许多青州军已是半兵半农。   当初昌郗反叛追随刘备,与此并非全无关联。   刘辟当然知道这些。   他并没言语,蒋奇接着说道:“将军应知曹操如何对待黄巾,五公子却是宽仁。张燕与袁家为敌,五公子将之击破可曾有半点为难?”   与龚都对视一眼,刘辟问道:“蒋公代五公子招揽我等,不知袁公可否知晓?”   蒋奇淡然一笑:“五公子行事,袁公何曾否决?”   并不知袁旭在袁家如何,刘辟只知官渡战场上,他曾受命夺取白马,随后又驰援官渡。   细细一想,袁绍对袁旭真如蒋奇所说,一应之事均交由他处置。   刘辟尚未回应,龚都已是开口问道:“敢问蒋公,将军投效五公子,可有什么好处?”   出身黄巾,刘辟最重视的当然是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龚都所问,正是刘辟心中所想。   蒋奇淡然一笑反问道:“将军想要什么好处?”   “官渡一战,袁家兵败,其势大不如前。”刘辟说道:“我等投效,欲得好处怕是难能!”   “虽说官渡兵败,河北地广人多岂会动摇根本?”蒋奇说道:“公子领军抵御曹操,无非为袁公征召兵马赢得时日。待到袁家大军再起,曹操些许兵马又岂是对手?”   刘辟没有吭声,他还在迟疑。   河北地广人多,他当然知道。   袁绍整备兵马再战,不过只是时日而已!   他更关心的,还是能从袁旭那里讨到多少好处!   “官渡之前袁家兵多将广,将军若在当时投效,岂会受到重视?”蒋奇说道:“五公子差某前来,将军若肯归附便是给了袁家极大好处。袁公心怀感念,将来击破曹操还能少了将军好处?”   “我等须做些什么?”刘辟问道。   “率军与五公子汇合扼守北上之途,阻挡曹军。”蒋奇说道:“一旦两军汇合,有五公子坐镇,将军何惧之有?”   “大军耗费无算,一应所需何人供给?”   “自有袁家!”   早对曹操心生不满,袁绍官渡兵败,回到河北招募将士,将来袁曹还会再有一战!   以袁家雄厚实力,招募大军并非难事。   思量再三,刘辟起身说道:“请蒋公回复五公子,某愿投效袁家,再过两日便领军前往黎阳,与公子汇合!只请公子于袁公面前,多为某美言几句!”   “将军既肯投效,公子决然不会轻怠!”   刘辟投袁家,蒋奇没做片刻耽搁,顾不得疲累当即返回黎阳战场,将此消息回报袁旭。   袁旭领军阻拦曹军,蒋奇前往汝南说服刘辟,邺城之内也多了不少往来于官员、幕僚家中之人。   被访官员、幕僚,都在田丰名单所列。   接待宾客,起初官员还都谨小慎微,后来竟是大大咧咧也不避人。   但凡有人问起,都以外乡来客应对。   数日之后,身在黎阳的曹操得到消息。   刘辟、龚都领军反叛,率军往黎阳方向赶来。   曹操当即下令蔡阳前往阻截。   刘辟麾下只有六千余人,起兵反叛之后,快速往黎阳方向靠拢。   曹操令下,蔡阳引领两千曹军前往阻击。   兵马少于刘辟,蔡阳却没把他放在眼中。   出身黄巾贼,刘辟麾下多是乌合之众,曹操当年讨伐,两军厮杀往往一战即溃。   率军两千阻击刘辟,蔡阳成竹在胸。   他并不知道,蒋奇回到袁旭军中,崔琰接替他前往刘辟所部。   蔡阳还在领军拦截的路上,崔琰已入了刘辟军中。   黄巾出身的刘辟何曾有过军师?   崔琰来到,他欣喜莫名。   大军行进到半路,天色已晚,刘辟下令驻扎。   帅帐之中点着油灯。   刘辟、龚都、崔琰仨人坐于帐内。   “我等叛离曹操投到五公子帐下,曹操必将大怒!”刘辟说道:“只盼早日与公子合兵,也是有个奔头!”   “某来此之前,公子已得斥候传报,曹操派出蔡阳领军两千迎击将军。”   蔡阳勇冠三军不在夏侯惇等人之下,并非刘辟、龚都可敌!   刘辟一愣:“蔡阳勇武,我等非他对手,如之奈何?”   “虽是勇武,麾下兵马却是不多。将军不用担心,某自有破他之法!”   “敢问崔公,有何良策?”   “蔡阳追随曹操多年,素有战功。其人勇武,为人也是狂傲,必未把将军放在眼中。”   崔琰的分析,令刘辟很没面子。   他却不得不承认事实如此!   “既有轻视之意,必求速战。”崔琰说道:“我等便与他速战!”   “他求速战,我等理当避让才是,崔公因何却与他速战?”刘辟不解。   “将军麾下精兵六千,三倍于敌。兵法有云,兵马与敌等同便可决战,何况我军人数多于蔡阳?”   “可是……”刘辟想说他麾下将士并无战心,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此言若是出口,不知崔琰会如何轻视。   未语还休,崔琰却知他要说什么。   “将军不必担心。”崔琰说道:“与敌速战,如何决战却在将军决断。”   “崔公有何良策?”投效曹操之前,与曹军厮杀从未胜过,刘辟连忙问道。   “派出探马,查明敌军所在。”崔琰说道:“大军分为两拨,刘将军亲领主力迎战蔡阳,龚将军率一千兵马设伏,待蔡阳兵败半道截杀!”   “两军尚未交战,崔公已筹备截杀溃兵,”刘辟说道:“不觉早了些?”   “某已有了成算!”崔琰说道:“蔡阳若来,必可取其项上头颅!”   崔琰信心满满,刘辟不便多问,只期盼一应之事如他所料。   刘辟做出应对,蔡阳领军前来,却只是一心展开决战!   如崔琰所料,他从没把刘辟放在眼中。   两千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曹军,击破六千黄巾出身、有如乌合之众的敌军,在他看来不费吹灰之力!   “加快行进,午夜之后扎营!”策马疾走,蔡阳高声喊道:“击破刘辟,将其头颅献于曹公!” 第318章 擒贼先擒王   袁旭军营。   立于墙头望着外面,袁旭看见远处出现成片营帐。   曹操送的营帐已到郭嘉军中,曹军将士露宿数日,再次住上帐篷。   每隔两三日,便会有民夫推着独轮车进入军营。   押送军粮的袁军依旧只有数十人,曹军却再未半道拦截。   民夫送来的,要么是石子、秸秆,要么就是黄澄澄的小米。   军营里石子堆成小山,秸秆也捆绑成一堆一堆摆放在空地。   袁军将士根本不明白袁旭为何留下这些看似无用的东西。   小石子即便全部投向曹军,也不可能给他们带来任何损伤。   石头太小,砸到曹军不过只是疼一下而已。   以它们杀人,那是想也别想!   秸秆用处,袁军更是不懂。   袁旭令堆放营中,将士不敢不遵只得依令行事。   “郭嘉好似打算与公子长久对峙。”袁旭身后,蒋奇说道:“连日不见动静,也不曾劫夺我军粮草,早先一战应是将他打的怕了。”   “蒋公太过轻视郭嘉,人称鬼才,出人意表为他所长!”   “某实是看不出他有何过人之处!”蒋奇说道:“公子太过看重于他!”   “他并非全无动作,只是在等。”袁旭说道:“等决战之机!”   袁旭与郭嘉两军对峙,正往他这里赶来的刘辟已与蔡阳狭路相逢。   龚都率军一千早几天离开,绕道蔡阳背后。   他并没有得到自背后突击的命令,唯一的命令只是要他静等蔡阳兵败,半道拦截。   两支大军遥遥对峙,蔡阳纵马提刀冲出阵列。   抬刀指向刘辟,他高声喊道:“刘辟,汝胆敢背叛曹公,某今日前来,乃是取汝头颅!还不速速出阵送死?”   望着蔡阳,刘辟有几分惧意。   他看了崔琰一眼,崔琰却是淡然处之,好似根本没把蔡阳放在心中。   “何人于某拿下此贼?”刘辟向身后喊道。   一骑健马冲阵而出,马背上一个提大斧的将军喊道:“末将前往!”   冲出阵列的偏将纵马向蔡阳杀去。   才到近前,蔡阳大刀一抡,暴喝一声将他斩落马背。   根本没有策马前冲,只是一个错身,便将刘辟麾下一员偏将斩杀。   刘辟顿时惊的浑身冷汗。   “刘辟!”提刀指向刘辟,蔡阳喊道:“汝身为三军主将,竟令区区下将前来送死,羞也不羞?”   “将军可诱蔡阳向前。”崔琰小声说道。   刘辟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蔡阳,非某怕你!”刘辟喊道:“汝离某甚远,喊话听不真切,可否近些说话!”   并没把刘辟放在眼里,要他上前一些,蔡阳果真策马往前走了十多步。   “此处可否?”   “某耳朵背,听不真切,可否再近一些?”   刘辟一言出口,他麾下将士纷纷笑了起来。   笑声令蔡阳很是不爽,眉头一拧,他又往前几步。   “刘辟,莫要与某多耍花样!”蔡阳喊道:“只管前来送死,聒噪甚多,早晚也是被某斩下头颅!”   “将军在说什么?”刘辟装疯卖傻地喊道:“蔡将军怎的如同娘儿一般,说话毫无中气,某听也听不真切!”   蔡阳脾性暴躁,而且根本没把刘辟放在眼里。   说他像个娘儿,他如何能忍?   怒喝一声,他纵马向前冲出十数步。   见距离差不多少,崔琰小声吩咐:“弓箭手,射杀蔡阳!”   刘辟军中弓箭手得了命令,纷纷张弓搭箭,向蔡阳射出箭矢。   无数箭矢飞来,蔡阳这才明白中计。   暗叫一声不好,他抡起大刀拨飞迎面射来的箭矢。   箭矢太密,他虽武艺了得,还是被两支羽箭射中前胸和肩胛。   忍着剧痛,蔡阳掉马就走。   崔琰喊道:“正是时机,将军可率军杀上!”   蔡阳后撤,曹军将士顿时大乱,一些人正要迎他,刘辟已下令将士上前。   五千刘辟军怒吼着冲向曹军。   弓箭手一边飞奔一边张开弓弦,射出一支支箭矢。   重步兵挺盾持槊,在蔡阳被曹军救回之后,全力撞向他们。   主将身受重伤,曹军乱作一团。   虽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无人指挥曹军也是瞬间溃败。   曾担心并非蔡阳对手,直到此时,刘辟对崔琰已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将士追杀曹军,一路上尽是断臂残肢。   追出十数里,在崔琰的授意下,刘辟止住大军。   “崔公计略某已心服。”刘辟说道:“只不知如何晓得蔡阳必定上前?”   “蔡阳自忖武艺精湛,并未把将军放在眼中。”崔琰说道:“狂傲之人,往往行事不计后果。将军唤他上前,他又怎肯落了威风?”   “都言五公子计略过人,崔公也是不遑多让!”   “某与五公子如何可比。”崔琰淡然一笑:“某不过知些奇巧之术,五公子运筹帷幄乃有经天纬地之才,待将军见了便知!”   投效袁旭,只为从袁家得些曹操给不了的好处。   击溃崔琰,刘辟却更希望能早些见到袁旭。   都说这位五公子了得,他还真想看看,袁旭究竟了得到了何种境地!   蔡阳兵败,心中忿恨不已。   带着残兵一路后撤,正行进间,路旁突然传出一声锣响。   “蔡阳!汝兵败至此,尚欲活否?”一声暴喝传入蔡阳耳中。   循声看去,他看见的竟是龚都率领一千兵马于侧旁杀出。   曹军新败,士气全无。   路旁再出伏兵,将士哪里有心迎战?   龚都杀出,许多曹军立时四散奔逃。   见同伴逃走,更多的曹军向后撤去。   蔡阳正要策马离去,龚都已到近前。   “纳命来!”一声暴喝,龚都抡刀就砍。   若是蔡阳并未受伤,十个龚都也非他的对手。   肩胛、胸口伤势颇重,他虽有心厮杀,剧痛却令他根本提不起大刀。   退走不及,蔡阳被拦腰砍个正着。   鲜血飚射,蔡阳上半截身体从马背掉落,自腰部以下两条腿却依旧紧紧夹着马腹。   可怜一代勇将,尚未功成名就死于龚都之手!   斩杀蔡阳,龚都砍下他的头颅,率军又追杀一阵才止住兵马,等待与刘辟汇合。 第319章 兵多反倒易破   龚都斩杀蔡阳,刘辟率军一路往黎阳而来。   消息传到黎阳,曹操也吃了一惊。   蔡阳勇武堪当大任,他才令其前往拦截刘辟。   两千精兵征讨六千乌合之众竟是一战而溃。   自袁旭南下,曹军连连战败,郭嘉率军与之对峙没有任何建树。   “刘辟率军赶往黎阳,若与袁显歆合兵奉孝便不再占有优势。”贾诩说道:“曹公当催促奉孝尽快用兵。”   “奉孝与袁显歆对峙,不予决战必有深意。”曹操说道:“某不知战局如何,一应之事交他便可!”   贾诩没再多说。   曹操用人向来如此。   将兵权交给郭嘉,他则不会过多插手军务。   郭嘉献计,往往可一战而定,曹操信他,怎肯乱了他的部署?   蔡阳被杀,消息也传到郭嘉耳中。   曹洪问道:“我军来此多日与袁旭只有一战,曹公虽未催促,郭公莫非尚无筹谋?”   “蔡阳莽夫而已。”郭嘉说道:“轻视刘辟遭人诛杀,怪得谁来?”   “刘辟若是来此,我军兵力便不再占优。”曹洪说道:“郭公可曾想过,在他来到之前将袁显歆击破?”   郭嘉微微一笑:“刘辟不来,某难以击破袁显歆,他若来了反倒易为。”   曹洪愕然。   “刘辟黄巾出身,为人贪财好利。”郭嘉说道:“见了袁显歆,他必讨要好处!袁显歆也将许他,人之欲念又何尝可满?某等的就是刘辟!”   敌军兵少尚难攻破。   郭嘉竟想着袁军更加壮大之时再将之击破。   曹洪实在想不明白!   击杀蔡阳,刘辟领军赶往黎阳。   得知刘辟来到,袁旭传令大开营寨,迎接大军进驻。   六千将士浩浩荡荡开进军营,离袁军不远的郭嘉竟没下令曹军趁势冲杀。   刘辟进入军营,袁旭亲自出帐相迎。   “见过公子!”见了袁旭,刘辟行礼道:“某早年投效曹操却心系袁家。有心投效却始终未寻到机缘。蒋公前往汝南与某一番长谈,得知公子于此拒曹操大军,某再无顾忌愿投公子帐下!”   “将军来此某乃如虎添翼!”袁旭说道:“营中已备酒宴,只是颇为寒酸比不得邺城,还望将军莫怪!”   “公子为某接风,怎敢嫌酒宴寒酸!”刘辟说着话,谦让袁旭进入帅帐。   帅帐之内摆放数张矮桌。   桌上已有些肉食、果脯。   众人落座,袁旭传令上酒。   几名军士捧着酒坛入帐。   封泥拍开,帐内顿时弥漫起酒香。   “曹军于不远处扎营,美酒虽好我等还须适量。”袁旭说道:“待击破曹操,某再与刘将军一醉方休!”   “公子说的是!”刘辟应了。   袁旭迎了刘辟,军中将士人数飙升至万人以上。   郭嘉并无任何举动。   他还在等待最佳战机来临!   离开河北一路南下的刘备,此时已入荆州。   荆州刘表,自孙坚执掌江东之时便与孙氏为敌。   双方连年厮杀,大战并无多少小战从未断绝。   孙策平定江东,为报当年黄祖射杀孙坚之仇每年都会发兵江夏!   孙权得了江东,为平定内乱暂且未对荆州用兵。   进入荆州之前,刘备对此已有分析,也准备了一套与刘表的说词。   刘备来到荆州,刘表出襄阳数十里相迎。   望见刘表迎接的队伍,刘备策马赶上。   到了近前他跳下马背,躬身行礼说道:“使君亲来相迎,备不胜惶恐!”   刘表下马回礼:“玄德乃朝廷钦点左将军,远道来此某当相迎。”   俩人行礼已毕,刘表问道:“听闻玄德投在袁绍帐下,因何来了荆州?”   刘备说道:“二弟云长诛杀袁公麾下颜良,激怒袁公必将获罪。某不忍兄弟遇害,特意南下欲往江东投奔孙仲谋!经过荆州,特来拜望使君。明日一早便走!”   “孙仲谋乃是黄口小儿,有何能耐?”提起孙权,刘表鄙夷地说道:“玄德英雄了得,怎可投往江东?”   “使君此言有失偏颇。”刘备说道:“孙仲谋接管江东,江东一地物阜民丰,实乃不世英主。某往投之,恰是顺应天意!”   江东与刘表世代为仇,刘备身旁关羽、张飞、赵云等人都是英雄了得。   刘表怎肯放他前往,增添江东实力?   “玄德乃是皇亲,某也是汉室宗亲。”刘表说道:“一笔写不出两个刘字,某在荆州怎可令玄德投往他姓?”   “使君……”刘表挽留,刘备一愣。   “还称使君?”刘表牵起他的双手:“你我乃是兄弟,日后只称兄长便可。自家之事怎容外姓插手?若坐视玄德前往江东投了孙氏,传扬出去某岂非遭天下英雄耻笑?”   “使君相留本应从命。”刘备说道:“正因同为宗亲,留于此处怕会有流言蜚语!”   “玄德!”再次打断刘备,刘表说道:“何人敢于妄言?某定不饶他!”   刘备还在迟疑,刘表又说道:“玄德一意离去,岂非拂了某之颜面。”   刘表如此说了,刘备不好再做推辞:“既是兄长相留,某便在荆州住些时日!”   “并非住些时日,而是长久留于荆州!”   接了刘备,刘表与他返回襄阳。   回到城内,自有接风酒宴。   刘备到来,除刘表之外,荆州僚属并不是十分热情。   酒宴之后,蔡瑁求见刘表。   进入屋内,蔡瑁向刘表问道:“明公因何留下刘备?”   “玄德乃是吾弟,早闻英雄了得,某久欲相会却不可得。”刘表说道:“如今来到荆州,怎肯他前往江东?”   “明公万不可留下此人。”蔡瑁说道:“刘备早年曾投公孙瓒,后又投了吕布,再又投在曹操麾下,近来投入河北袁家,却弃主而逃。此人品性低劣,虽是姓刘,只是织席贩履之人,何时与明公做了兄弟?若是将之留下,必有后患!”   “宗亲远来,莫非某当将之驱赶?”刘表面露不快,对蔡瑁说道:“某意已决,汝勿多言。”   劝不得刘表,蔡瑁满心懊恼又无计可施,只得暗下决心多加留意! 第320章 水镜先生   刘备入了荆州,在襄阳居住数日,刘表将新野交付于他,令他整备兵马以防曹操南下。   入了新野,刘备刻以勤勉,小小县城竟被他治理的井井有条。   在北方浪迹多年,刘备东奔西走,没有攒下多少根基却博了个好名声。   他入了新野,许多在野士子慕名来投。   新野远离中原,曹操征讨袁家无心南顾,刘备得了喘息之机。   士子来投,刘备一一接纳,除此之外他还遍访名士。   荆州有一名士名唤司马徽,名士庞德公送他称号水镜先生。   水镜先生居于荆州多年,从不与人谈及天下大事,只知访友问道或垂钓山林。   世外名士往往多具才德。   有人在刘备面前提及司马徽,关羽、张飞倒没觉着什么,刘备却是眼睛一亮,当即决定前往拜访。   有心避世,司马徽并未住在喧嚣的城中,而是隐居城外山林。   带着关羽、张飞,刘备一路询问才找到住处。   山林草木繁茂,空气中透着带有绿叶清新的幽香。   耳中尽是鸟语,所见遍地山花烂漫!   进入山林,刘备竟有种避世的想法。   居于山林之中,每日垂钓,时常与几位老友品茗闲聊,不失一桩乐事!   沿着山间小路一直到了半腰,刘备等人看见山上有几座草庐。   到了草庐门外,他亲自上前叩响门环。   房门打开,一个童子探出头来。   从未见过仨人,童子问道:“敢问尊驾何人?来此何干?”   “某乃刘备,听闻水镜先生居于此处,特来拜访。”刘备躬身行礼:“敢问先生可在?”   “先生在是在的,只是正与友人相会,还请几位入偏室少坐。”   请他们入偏室,张飞正要说话,被关羽扯了扯衣襟。   谢了童子,刘备带着二人进入草庐,在偏室坐了。   草庐墙壁是黄泥和成,隔音虽不算差,却也能隐约听到隔壁说话。   才落座,刘备听到旁边传来一个声音:“某欲投明主,都言荆州刘景升有容人之量,特意前往拜会。与之一谈传言皆虚,刘景升并非成就大事之人!”   另一个声音传来:“某知汝素有抱负,汉室衰微,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枭雄各据一处,又有几人可称英雄?”   “不然。”先前说话之人说道:“某观天下,袁家官渡虽有一败,却有五子袁旭临危受命,使得袁家不至即刻败亡。曹孟德麾下幕僚、武将众多,中原当可分一杯羹!至于南方,江东孙氏占据长江天险等闲难以击破,也可成就功业。倒是荆州……”   “荆州如何?”   “刘景升为人懦弱,虽为皇亲却无号令天下才德。荆州一地,除刘景升之外,蒯、蔡两家权势熏天。号令不达,上行而下不效,早晚落入他人之手?”   俩人言谈关乎天下大事,刘备听着顿觉愕然。   河北袁家,确实是袁旭一力支撑,曹操虽说兵马不多,贵在麾下能人众多,与袁家尚有一争之力!   官渡一战袁家兵败,中原大势已变,曹操崛起不过时日而已!   江东孙氏割据长江以南,刘表多年征讨却连长江也不曾渡过。   反倒是孙策当初讨伐荆州,每每大军登岸与荆州兵马厮杀,黄祖虽有统兵之能,也被打的难以招架。   俩人闲谈之中,竟将天下大势分析的头头是道,刘备心中不禁一阵凛然。   早知荆州大才云集,理应来到此处访贤,也不至在中原被打的如同丧家之犬!   聆听隔壁说话,小童送来茶水。   刘备问道:“敢问隔壁何人与先生说话?”   小童说道:“此人与先生相识多年,只是近来拜访的勤些,我也不知他究竟何人,只知姓徐名福。”   得了此人名姓,刘备问道:“先生会客,须多久放可接见我等?”   “不瞒阁下。”小童说道:“先生会客没个长性,短则三五句话,长则两三日不休不眠,观今日情形少说也须入夜。”   “兄长只管问这许多。”得知司马徽接待客人可能一直要到入夜,张飞咋呼道:“让这小童前去知会一声便是,莫不成真要等到入夜?我等下山,路途可不好走!”   张飞咋呼,刘备连忙喝止。   隔壁传来一个声音:“小童,可是来了客人?”   小童高声回道:“来了位自称姓刘的客人。”   刘备起身,隔着墙壁行礼道:“刘备拜见水镜先生!”   “敢问可是玄德公?”隔壁沉默了一下,随后有个声音问道。   “正是在下!”   “请玄德公前来相见!”   隔壁一声吩咐,小童向刘备说道:“先生请阁下前往相见!”   刘备谢了,带着张飞、关羽来到水镜先生居处。   进门时,刘备发现一个人影闪进后堂,应是与水镜先生交谈之人。   人影消失,屋内只余下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老者慈眉善目,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神态。   不用说刘备也知道,此人就是水镜先生司马徽!   行了一礼,刘备说道:“备久闻先生大名,特来拜会!”   司马徽起身回礼:“玄德公来到荆州,本应前往拜见,不想竟是先来了寒舍!”   见礼之后,司马徽请刘备坐下。   “某乃世外山人,使君诸事繁忙,敢问来此有何见教?”司马徽问道。   “备早年征讨逆贼屡屡受挫,久闻先生大名,今日前来乃是向先生请教,如何匡复汉室成就汉家大统?”   “纷繁尘世杀戮不绝,使君所问岂是山人可答?”司马徽笑道:“若是问些品茗、垂钓之道,倒是可以作答!”   “先生!”司马徽不肯作答,刘备起身长跪于地说道:“备真心求教,还望先生不吝告知!”   说罢,他双手交叠额前,给司马徽行了个五体投地大礼。   此举令关羽、张飞也是愕然。   司马徽连忙上前搀扶:“使君这是作甚?有话但说,何须如此?”   刘备仰起脸时早已泪流满面:“汉室衰微,备每每思之如鲠在喉。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还望救我大汉社稷黎民!” 第321章 终有一日取公子项上人头   刘辟领军与袁旭汇合。   袁军人数激增到一万一千!   袁旭帅帐。   刘辟、龚都等人环坐帐内。   环视众人袁旭说道:“郭嘉驻军于此,待机向我军进攻。我等耽搁太久,曹操援兵一到早晚为人所破。”   “公子要率军出击?”崔琰问道。   “正是!”袁旭说道:“驻扎此处一月有余,敌军就在近前只是小有袭扰,如今兵力相当应可决战。”   “公子有何打算?”   “两军过近只可列阵厮杀!”袁旭说道:“以邺城兵马为中军,骑兵安插两翼侧后。刘将军、龚将军各领三千兵马,于两翼列阵向敌军推进!”   刘辟、龚都起身接令。   袁旭接着说道:“某若为郭嘉,必将选择两翼突破。敌军兵力与我军相当,所有骑兵安插两翼,任何一翼遭袭另一翼骑兵当即驰援!”   袁军做着出战部署,郭嘉军营。   望着袁军营寨,郭嘉下令:“全军戒备,准备迎敌!”   “袁军毫无动静,因何迎敌?”曹洪问道。   “正因毫无动静,袁显歆才有出战打算。”郭嘉说道:“刘辟领军来到,敌军人数激增至万余,军力不差于我等。依托营寨,他怎肯与我军对峙不战?”   袁军一片宁静,丝毫没有出战的迹象。   曹洪不明白郭嘉从何看出袁军即将决战,却也不敢怠慢,与夏侯渊等人整备兵马去了。   营寨大开,袁军纷纷开出。   早有准备的郭嘉见状,向夏侯渊喊道:“妙才,莫等敌军列阵,即刻领军冲上!”   夏侯渊得令,上马喊道:“与某上阵杀敌!”   两千曹军紧跟夏侯渊冲向袁军。   曹军冲出,袁军营地中弓箭手即刻列阵。   张弓搭箭,一支支箭矢越过寨墙飞向曹军。   冲锋中的曹军并未列起盾墙,弓箭飞来曹军成片倒下。   夏侯渊挥舞大刀,拨开迎面飞来的箭矢,纵马冲向袁军。   出营的袁军之中杀出一员银甲白袍小将,迎着夏侯渊冲了上去。   军营中飞出的箭矢落向曹军。   随着敌军越来越近,袁军弓箭手纷纷止住射出羽箭。   两千袁军重步兵跟随赵艺,撞向潮水般涌来的曹军。   远远观战,郭嘉淡然笑道:“袁显歆果真非同常人。若是别人,大军出营时突然发难,将士必定乱作一团,或可一战而定。我军冲锋,敌军以弓箭隔墙御敌,再发起兵马迎战,阵列片刻便可成型!”   “军师只是试探?”曹洪问道。   “袁显歆诡诈,某令妙才试探,乃是看他可有后手!”   赵艺领军迎战夏侯渊,开出军营的大军于后列阵。   两军混战一场曹军传来鸣金。   正杀的爽快,听到鸣金,夏侯渊横刀一劈将赵艺逼退。   “撤!”趁着赵艺退后,他吼了一声,率领曹军往回撤去。   曹军突袭无功而返,赵艺与夏侯渊又战了个平手,刘辟麾下顿时战意飚蓬。   他们何曾见过如此精彩的厮杀?   有这等勇武小将,何须再惧曹军?   袁军迅速列阵,没过多会战阵便成。   军营的高墙上,站着数百名弓箭手。   弓箭手个个将箭矢搭上弓弦,眺望着对面曹军。   曹军征战多年,袁军阵列成时他们也已摆起迎战大阵。   骑在马背上,袁旭身穿铜甲,抽出长剑向对阵喊道:“请郭奉孝出阵说话!”   袁旭唤郭嘉出阵,曹洪有心阻拦,却被郭嘉制止。   纶巾长衫,郭嘉策马出阵飘然若仙,虽已三十有余却是翩翩倜傥。   “显歆公子有何见教?”郭嘉拱手问道。   袁旭将长剑插回剑鞘,回礼说道:“无他,你我即将列阵厮杀,沙场之上刀剑无情,与郭公曾有一面之缘,至今思之甚为怀念。请郭公出列,不过叙叙旧情罢了!”   “公子雅趣,果真与常人不同。”郭嘉说道:“战阵杀伐戈矛森森。一旦杀尘四起,你我或将成为荒野游魂。如此情状,公子竟还有心与某叙旧!”   袁旭笑道:“某欲于大军之间摆起一桌与公把盏畅谈,不知郭公意下如何?”   崔琰连忙劝道:“公子,决然不可!”   止住崔琰,袁旭说道:“崔公放心,某自有计较!”   看了看湛蓝的天空,郭嘉淡然说道:“公子相邀,某又怎可拂了心意?只是战端将起,不可一醉方休,不甚称心!”   “郭公,谨防有诈?”曹洪于一旁提醒。   “袁显歆虽是诡诈,却不屑于做这等事情。”郭嘉说道:“子翼放心,某去去便来。”   两名袁军抬着矮桌,飞快的跑到两支大军中间的空地。   并没有搭建华盖,矮桌暴露于阳光直射。   袁旭与郭嘉各自策马往矮桌走去。   到了桌前,俩人下马行礼。   桌上摆了两只酒盏和一桶温酒,袁旭说道:“此酒来自并州杏花村,某军中止有一坛,少一知己与某对饮,因此存留至今!”   郭嘉坦然一笑:“久闻杏花村老酒香味浓烈,陈年美酒更是足以令人流连忘返。公子取出此酒与某对饮,可见将某视作知己。”   “酒逢知己千杯少,若非两军厮杀,某真欲与郭公饮上三天三夜。”请郭嘉坐下,袁旭亲手为他斟酒。   “好一个酒逢知己千杯少!”郭嘉当然没听过这句诗,还以为是袁旭自创,他笑着说道:“听闻公子领兵来此,某特意向曹公恳请率军相迎。两军甫一接战,公子便一把火烧了某的营帐,如今思来,无论此战胜负如何,你我心中也是无憾。”   “无憾自是无憾!”袁旭端起酒樽说道:“你我领军征伐,今日之后此地必将横尸遍野,胜了又能如何?败了又待怎样?不过是杀戮罢了!”   “公子怀有悲悯之心,却行杀戮之事,人生无奈何至于此!”郭嘉端起酒樽与袁旭饮了。   “郭公与某惺惺相惜却各为其主,有郭公在,某心难安!”   “有公子在,某也食不知味。”   俩人眸中闪过一抹杀机,旋即哈哈一笑。   袁旭说道:“饮完此坛,你我开战!”   “终有一日,某将取公子项上人头!” 第322章 走也要留点念想   袁旭与郭嘉把酒畅谈。   从天下大事到街头巷尾,俩人谈的甚是开心。   双方将士根本看不出他们是即将上阵厮杀的两军主将,反倒像是两个多年未见的老友,正高谈着与战争无关的事情。   酒坛见底,袁旭起身说道:“酒已饮罢,某等郭公来取人头!”   “公子珍重!”郭嘉拱手说道:“若得公子,某定不会留手!”   “郭公也须小心!”袁旭说道:“某若得了郭公,决然当即问斩!”   俩人哈哈大笑随后上马,各自回阵。   回到袁军大阵,袁旭吩咐道:“传令下去,两翼先行中军推进!”   郭嘉回到曹军大阵也向将士下令:“全军聚集,突破敌军左翼!”   双方将士得了命令,纷纷向前。   走在最前面的重步兵,手持大盾、长槊,将身体藏在盾后。   跟在后面弓箭手,将箭矢搭在弦上,只等命令下达便向对方射出羽箭。   双方骑兵紧随阵列,做出随时向敌军发起突袭的准备。   两支大军越来越近,袁旭和郭嘉分别立于各自中军。   俩人神色都很凝重。   走在最前的重步兵距敌人只有数十步停了下来。   双方将士原地踏步,踏出阵阵烟尘!   “列阵!”随着一声高喝,将士们纷纷将大盾拄在地上,挺直胸膛望着近在咫尺的敌军。   弓箭手张弓搭箭,箭矢斜指半空。   曹军骑兵蠢蠢欲动,只等突袭命令下达便向袁军左翼发起进攻。   号角悠悠,伴着悠扬的号角声,曹军骑兵策马出阵往袁军左翼飞驰而来。   “放箭!”偏将一声暴喝,袁军弓箭手松开扣紧弓弦的手指。   弓弦阵阵,箭矢铺天盖地飞向冲锋中的曹军。   战马惨嘶、尘土飞扬,被箭矢射中的曹军翻滚摔出。   更多的曹军骑兵手持盾牌,遮挡着飞向他们的羽箭,杀向袁军左翼。   左翼袁军由刘辟率领,见曹军骑兵冲来,刘辟当即下令前锋防御。   最前面的袁军纷纷将盾牌倾斜向后。   蹲在盾牌下,他们用脊梁扛着大盾,形成四十五度的斜坡。   后面的袁军则将盾牌拄在地上,长槊通过盾与盾之间的缝隙戳出,紧张的凝望着越来越近的曹军骑兵。   曹军向左翼发起进攻,并未出乎袁旭意料。   阵列后的袁军骑兵当即朝左翼迂回,左翼阵后的骑兵则紧攥兵刃,只等敌军冲至再趁势杀上。   飞驰的曹军骑兵撞上袁军左翼盾阵。   大盾倾斜以身体扛着盾牌的袁军将士紧咬牙关,支撑着战马从他们的盾牌上踏过。   成片袁军被战马踏翻在地,支撑住的袁军则趁曹军冲过的瞬间猛然起身,将长槊戳向敌军马腹。   撞进阵中的曹军骑兵紧接着面对的是整齐列阵,以长槊直指他们的盾阵。   冲过前排盾阵骑兵势头卸去不少,后面的袁军见他们杀来,纷纷将长槊戳出。   伴着战马惨嘶,一个个曹军连人带马倒下。   与此同时,曹军阵后的重步兵发起呐喊向袁军猛扑过来。   曹军先动,袁旭当即下令全军突击!   以左翼吸引敌军,袁军直扑曹军中军。   双方在并不宽阔的旷野上展开对峙以来的第一场全面厮杀。   战斗从午间持续到傍晚。   袁旭、郭嘉各自调拨兵马突破、布防。   厮杀整日,袁军并没能突破曹军中军,曹军甚至连袁军左翼也没能击破!   战场上,遍地残破的盾牌,兵器横七竖八的凌乱丢弃。   一面残破的曹军战旗在风中猎猎翻飞。   躺满尸体的地方,星星点点的燃烧着未熄的火焰。   两支各有百余人的曹军和袁军,走在躺满尸体的沙场上搜寻着。   他们擦肩而过,彼此并未向对方进攻。   受了重伤并未死去的双方将士,被他们从死人堆里找出抬回军营。   发现对方伤兵,无论曹军还是袁军,都会招呼搜寻中的敌军。   夕阳残照,弥漫着浓烈血腥气的战场浸染着浓重的血色。   袁军军营。   袁旭端坐帐中。   校尉捧着一张纸,正念着厮杀中袁军折损。   第一场征战,袁军左翼折损最多。   三千将士多半带伤,死者也过五百。   斩杀敌军人数与袁军损伤相当,这一战袁旭和郭嘉都没有讨到好处。   “此战公子部署得当,若再杀上几阵曹军必可击破!”孟达说道:“若非敌军主将乃是郭嘉,公子首战当可建功!”   “敌军主将是郭嘉,并不是毫无建树的理由。”袁旭说道:“传令下去,大军后撤扎营!”   “后撤?”刘辟愕然问道:“我军未败,公子因何下令后撤?”   “此处地势平坦,虽有小山,却非我等可依托。”袁旭说道:“曹操大军未至便战的如此艰难。若曹操发来援兵,我等后无强援该当如何?”   “我军退后,公子可有后手?”崔琰问道。   命令兵士取来地图,袁旭铺展在桌上,指着图说道:“你等凑上前来。”   众人纷纷上前,看着他指的地方。   “自此往东可入濮阳。”袁旭说道:“濮阳地势平坦,好在河道众多。黄河、卫河、金堤河、马颊河纵横交错。我军于此列阵御敌,曹军必不敢轻易挑衅。”   “公子不欲击破郭嘉?”蒋奇问道。   “击破郭嘉谈何容易。我军于此布防,敌军若大举进犯,势必难以阻挡。只是临行前,须给郭嘉留些念想。”   众人看着袁旭都未吭声。   “营中囤积秸秆、石子,当可派上用场。我军趁夜离去,郭嘉必定率军入营。留下数十名弓箭手。曹军一旦进入空营,令他们火箭齐发。秸秆比不得营帐,一旦燃烧整座军营便将陷入火海。”   “石子派何用场?”蒋奇问道。   “阻截曹军后撤。”袁旭说道:“石子堆放寨门之上,火焰一起木梁断裂必将落下。烈火焚烧,石子远比泥土更烫。曹军一旦入了军营,想要出去则不是那么容易!”   “传令下去,明日一早大军撤离赶往濮阳!”袁旭下令。   “谨遵公子将令!”众人起身,纷纷应道。 第323章 无赖曹操   袁军军营战旗飘摇却弥漫着浓郁的死寂。   墙头上半个兵士也是没有。   眺望袁军军营,郭嘉向于禁吩咐:“于将军,领兵五百前去搦战!”   于禁领命前往。   到了军营外叫骂许久,也没见人应声。   回到郭嘉面前,于禁说道:“末将叫骂许久也不见袁军应答,应是人去营空。”   “上万大军趁夜离去,我等竟无察觉。”郭嘉说道:“袁显歆既已离去,理应做出营中有人之状,以免我军随后追赶,因何却令我等看出乃是空营?”   他向于禁吩咐道:“将军引领本部将士硬闯敌营,切记小心行事!”   于禁应了,率五百兵士再次往袁军军营奔去。   兵士们撞开军营大门,纷纷冲了进去。   营地内堆放着许多秸秆,地面湿漉漉的弥漫着一股油料的味道,帐篷仍在却一个袁军兵士也不见。   五百曹军四处搜寻,别说是人,连一匹马他们也不曾找到。   校尉跑到于禁面前抱拳说道:“启禀将军,此处乃是空营!”   “回报军师!”得知袁军已经撤走,于禁当即下令禀报郭嘉。   得知袁军撤离郭嘉顿觉不妥,连忙下令于禁速速带兵撤出。   命令下达,于禁正打算领军撤离,不远的野地中突然射出数十支燃烧烈焰的火箭。   火箭飞入营中点燃秸秆。   干燥的秸秆见了火苗,迅速燃烧,曹军即使想扑灭火焰也来不及!   射出火箭的数十名袁军弓箭手并没恋战,点燃秸秆掉头就跑。   借着野地中丛生的杂草,他们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秸秆点燃,烈焰蹿腾,地上的油料也瞬间烧成一片。   于禁连忙下令后撤。   刚掉转战马,他身后就传来一阵轰响,浓重的烟尘弥漫而起,向于禁与他麾下五百曹军卷来。   袁军离去之前,寨门已被改造。   烈焰升腾,支撑寨门的木头在熏烤下迅速断裂。   上方堆积的石子纷纷掉落,将寨门挡了个严实。   烈火越来越旺,后路又被石子挡住,进入军营的曹军顿时乱了。   远远望着营寨起火,郭嘉庆幸没有率军进入之余,赶忙下令曹洪前去接应。   曹洪带领曹军赶至,整个军营已被烈火吞噬。   烈火炙烤的曹军四散乱窜,找寻着凉爽些的地方藏身。   并不是很大的军营一旦失火哪里还有藏身之处?   不少曹军被烈火吞没,瞬间成为火人。   “于将军打开通路!”于禁和五百曹军被困军营,曹洪当即下令。   率军趁夜离开,袁旭派出数名斥候探查曹军动向。   得知只有于禁带兵进入军营,袁旭说道:“郭奉孝果真了得,某留个空营给他,他却不进,只烧死数十曹军,枉费某布下此局!”   “公子也是太贪。”赵艺说道:“我军不费吹灰之力烧死数十曹军,还待怎样?”   “敌军少一个,我军则多分胜算!”   袁旭留下空营算计郭嘉不成,只烧死于禁麾下数十名曹军。   救回灰头土脸的于禁,郭嘉脸色很是不好。   他本应看出空营必有算计,却因大意令于禁率五百兵士入内,平白折损数十人!   袁旭领军后撤,于禁进入军营险些被大火烧死,曹操得知之后只是淡然一笑。   “袁显歆果真了得。”与沮授走在后园,曹操说道:“此举应已激怒奉孝,某倒是多了几分期待。”   沮授说道:“五公子有此计略,曹公难以北进,待到袁家整备大军再战,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局势如此,不知曹公期待什么?”   “期待袁显歆与郭奉孝对决沙场!也期待则注投某麾下!”   “忠者不事二主,还望曹公莫要强人所难!”沮授说道:“曹公果真气量高远当放某离去,待某回到五公子营中,看袁家可否破得曹公!”   “则注大才,袁绍与某正自杀伐,某怎肯自断羽翼为他做件嫁衣?”   “都言曹孟德有容人之量,以某看来不过如此!”沮授鄙夷的摇了摇头。   “则注无须激将。”曹操说道:“某心意已决,即便不投,也请于此常住,自不会亏待!”   沮授冷笑道:“若外人得知曹公与某之言,不知威望可还如前?”   “怎会不如以往?”曹操问道。   “强人所难、无赖至极!”   曹操脸色变了变,随后笑道:“则注谩骂于某,欲某杀之?放之?杀之则戾,放之则蠢!无论何举,都是入了则注谋算!”   曹操言语,让沮授感到无力。   无论耗费多少口舌,曹操必定不会放他离去!   想要离开曹营,唯一的办法只有逃走!   “来人!”曹操不肯与沮授多说,招呼卫士。   卫士上前,曹操说道:“带则注下去歇息,莫要轻慢!”   被卫士带走,沮授并未回头去看曹操。   袁旭与郭嘉对峙,虽无力击破曹军,却也令郭嘉吃了不少苦头!   自官渡战败,袁家总算找回些脸面。   中原陷入僵局,曹军难以北进,袁家也在征召兵马。   身在新野的刘备自见了司马徽,已是数日食不安寝。   司马徽答应向他举荐贤能,刘备等待数日迟迟不见动静。   正不知贤能何时来到,外面传来兵士的声音:“启禀使君,有一徐姓者求见。”   上山拜见司马徽,刘备曾听闻与他相谈的是个名为徐福的士子。   得知来者姓徐,刘备连忙跑了出去。   关羽、张飞被他闹的满头雾水,也跟着走出屋外。   正门外,一个大约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悠闲的望着树梢上两只欢蹦乱跳的小鸟。   到了门口,刘备拱手问道:“敢问可是徐福先生?”   年轻人一愣,随后回礼说道:“小可徐庶,见过使君。”   名为徐庶,声音又像极当日与司马徽叙谈之人,看他体貌也相差无几,刘备问道:“先生因何而来?”   “水镜先生举荐,前来与明公一叙。”   得知是水镜先生举荐,刘备顾不得他究竟是不是徐福,让到一旁说道:“备等候先生多日,请入内说话。”   徐庶谦让一句,跟着刘备进入前院。 第324章 曹操有约   新野官府前厅。   刘备与徐庶分宾主坐下,言谈中得知,他正是当日同水镜先生大谈天下事之人。   “某曾拜望水镜先生。”刘备说道:“自小童处得知先生尊名徐福,因何于某知会却是不同?”   “使君有所不知!”徐庶说道:“某少年之时喜好击剑之术,乡里多有不平,时常于人出头。因击杀乡间恶霸,远逃外乡,因此改名徐庶。至于徐福,乃是某之本名。”   “已是过去多年,先生不必介怀。”刘备说道:“早晚还可回归故居。”   “故居无妨。”徐庶说道:“某乃独子家父早亡,唯有老母一人独守家中。于外乡行走多年很是牵挂!”   “敢问先生故居何处?”   “颍川阳翟。”   “益德,将糜芳唤来。”刘备吩咐。   张飞应声离去,没过多会糜芳来到刘备面前。   “水镜先生允某举荐贤良。”刘备对糜芳说道:“徐公正是先生举荐。公乃是家中独子,老母伤在颍川阳翟,你可前往走上一趟,将老夫人请至新野。”   糜芳应声离去。   刘备令糜芳前往阳翟将徐庶母亲接到新野。   徐庶赶忙起身:“使君如此厚待,某敢不效力!”   刘备到了荆州,通过司马徽招揽徐庶。   袁旭此时领着大军正往濮阳方向行进。   濮阳坐落于邺城以西。   此处地势平坦却河道纵横,袁军驻守不仅可依托河道阻截曹军,一旦曹军势弱还可分而破之。   进入濮阳,袁旭接管防务,将原有守军并入麾下,摆出与曹军长久对峙的态势。   袁军一路退往濮阳,郭嘉并未率军追击。   曹操离开黎阳,领兵来到郭嘉驻地。   帅帐内,曹操与郭嘉相向而坐。   “曹公。”郭嘉说道:“袁显歆用兵往往出人意料,某没想到他会退守濮阳依托河道与我军对峙。敌军进驻濮阳,若要击破并非易事。”   “奉孝以为应当如何?”   “若非诛杀袁显歆,曹公河北大业难成!”   陈留募兵以来,曹操对人才求之若渴。   明知袁旭是袁绍的儿子不可能背弃袁家,他却始终不忍痛下杀手。   曹操迟疑,郭嘉说道:“得失一人事小得失河北事大,还望曹公当机立断,莫要错过时机!”   “依着奉孝。”曹操松了口:“不知如何诛杀袁显歆?”   “袁显歆诡诈,非曹公亲往难以诱之。”   “奉孝可有筹谋?”   “某将传出书信,请袁显歆只马颊河与曹公谋面,暗中埋伏刀斧手取其性命!”   “濮阳乃是袁显歆地界,若是如此恐难成事!”   “正因濮阳乃是袁显歆地界,如此行事才可功成!”郭嘉说道:“曹公亲往彼必大意。袁显歆一旦伏诛,濮阳守军当为出城他报仇。待到他们向我军挑衅,可发兵暗夺城池,尔后将其大军一举击破!”   曹操点头说道:“依着奉孝。”   数日之后,进驻濮阳的袁旭收到一封信。   信是郭嘉写来,言明曹操将往濮阳与他谋面,请他前去马颊河相会。   众人传阅了书信,崔琰说道:“曹操来到濮阳与公子相见,恐防有诈!”   “何止有诈。”袁旭笑道:“郭奉孝料定某必前往,暗中蛰伏刀斧手,意图取某性命。”   “公子可不予理会。”蒋奇说道:“无论曹孟德如何,只是不做回应,他也无法。”   “不可!曹孟德来到濮阳与某相会,某若不去气势先是矮了一截,三军将士得知,我等如何应对?”袁旭说道:“某当前往,只是须有应对之策。”   “末将随公子前往!”赵艺起身说道:“若曹孟德有对公子不利之心,某即刻取他首级!”   袁旭说道:“安虎随同便可!”   “公子……”崔琰还想再劝。   袁旭阻止道:“诸公镇守濮阳,切记无论曹操可有害某,均不可出城与之厮杀!”   众人不便再说,只得纷纷应诺。   袁旭给郭嘉回了书信,应下与曹操相见。   没过两日,曹操领着一队卫士,在郭嘉的陪同下到了马颊河。   袁旭受邀,带着赵艺一同前往。   俩人相会之处正是马颊河岸边。   尚未到达马颊河岸边,袁旭远远看见前方有着十多顶帐篷。   帐篷摆列的十分散乱,可见其中人马不多!   曹操早已在营地等候。   卫士传报袁旭来到,他当即出营亲自迎接。   与袁旭相向而驰,到了近前曹操勒住马。   把袁旭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曹操拱手说道:“久闻显歆大名,不想竟是如此年少!今日得睹真容,袁本初果真生得麒麟之子!”   “曹公见笑。”袁旭回礼道:“当年曹公与家父酸枣会盟共伐董卓,何等英雄豪迈!如今两家为敌,实是憾事!曹公乃某长辈。特意来到濮阳相见,某怎可不应?”   互为敌对,袁旭举止却十分恭谨,丝毫没有怠慢或敌视,更令曹操意外。   易京之战时,袁旭不过十五岁。   两年过去,如今的他也只有十七岁而已。   十七岁的少年,待人接物如此老成,相比自家子嗣,曹操只觉着苍天过于偏爱袁绍!   “此处河风甚紧,显歆请入营说话!”   “曹公,请!”袁旭与曹操一同下马,并肩走向营地。   促成俩人谋面,郭嘉跟进营地没再往前。   赵艺等人进营之时卫士尽被拦下,唯有他一人跟着袁旭。   营地建在马颊河边,离河岸只有四五步搭着一顶华盖。   华盖下摆着两张矮桌,桌上早有美酒肉食。   到了华盖下,曹操请袁旭坐下。   才落座袁旭就问道:“曹公与我袁家相互征伐,不知唤某前来所为何事?”   “无他。”曹操说道:“久闻显歆大名未得一见,实乃憾事!恰逢近日两军歇战,请显歆前来叙谈而已!”   “蒙曹公赏识,某不胜惶恐!”袁旭拱手说道:“此处乃为濮阳,曹公大军尚且未到,莫非不担心某突然发难?”   “显歆若是如此,岂非遭天下人耻笑?”   “某自不会如此。”袁旭笑道:“若取曹公头颅,当于战场杀伐。曹公世之英雄,实是看得通透!” 第325章 挑拨离间   请袁旭前来正是打算谋害他。   袁旭好似很随意的一句话,反倒把曹操说的下不来台。   环顾四周,赵艺按住剑柄突然说道:“曹公,某距你只有十步之遥,不知如此之近可否一剑斩下汝项上之头?”   曹操一愣:“将军何意?”   望着河面,袁旭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并没打断赵艺。   “此处虽小,曹公埋伏百余刀斧手。”赵艺说道:“莫非意图对公子不利?”   百余刀斧手藏身甚紧,赵艺来此并没多会便看出端倪,曹操也是吃了一惊。   他终究是一代枭雄,虽是吃惊神色却没半点变化,淡然一笑说道:“将军想必误会了!”   赵艺没有吭声,手已是攥紧剑柄。   “某于营中安排人手,只因此处远离濮阳,难免会有流寇草贼。”曹操说道:“显歆有个三长两短,传扬出去某岂非遭天下人耻笑?”   “曹公安排妥当,乃是安虎想的差了,某代他向曹公赔罪!”袁旭起身说道:“河边风紧,某近日身子不大爽利,不便多陪还请告辞!”   “某送显歆!”曹操起身把袁旭送出华盖。   藏在暗中的刀斧手,交代好以摔杯为号。   曹操并未将杯盏摔下反倒送袁旭离开,刀斧手个个面露愕然。   赵艺紧跟袁旭身后,一边走一边警觉的看向四周。   一个刀斧手与他目光相接,连忙把头缩了回去。   出了营地,曹操拱手目送袁旭远去。   “曹公因何没有动手?”郭嘉凑了上来小声问道。   “袁显歆了得,奉孝太过轻视于他。”曹操说道:“与他一同前来的少年将军一身英武之气,若刀斧手尽出怕是某先于他殒命!”   曹操虽未详述过程,郭嘉却听出内中之意,也是吃了一惊。   返回濮阳的路上,赵艺向袁旭问道:“公子莫非信了曹操?”   “怎可能信他?”袁旭说道:“曹操意欲杀某,只因他惧怕我等。心怀恐惧,曹军又怎可攻破濮阳?”   “如今日之事,公子不可再为!”赵艺说道:“某发觉暗藏刀斧手,若非离曹操甚近,公子当是凶多吉少!”   “有此一次,还有何人敢再谋算于某?”袁旭笑道:“安虎放心,有汝随行某自无虞!”   袁旭夸赞,赵艺并没觉着飘然。   论武艺,他比赵云差了许多。   若是赵云在袁旭身旁,刚才之事算不得什么。   凭他的武艺保护袁旭还是差了些许。   袁旭回到濮阳众人都松了口气。   没能将他当场诛杀,郭嘉却耿耿于怀!   离开濮阳往回走的路上,曹操与郭嘉并骑而行。   “袁显歆难以对付,若不将之击破,用不多久袁绍便可聚拢大军,与某再度决战!”   “曹公之虑正是某所担心!”郭嘉说道:“马颊河畔袁显歆侥幸脱身,日后请他则是不肯再应,时机错过再寻甚难!”   “诛杀袁显歆不得,可有扰乱其心之法?”   郭嘉说道:“袁显歆身在濮阳,邺城之事他难以插手。一旦邺城乱起,他如何心安?”   “我等距邺城甚远,怎可使之乱起?”   “袁显歆身旁有一人,智虑寻常武勇不足,脾性暴躁容易冲动,此人可为我等所用!”   “奉孝所说可是孟达?”   “正是!此人留于袁显歆身旁并无太多用处,只可做个摆设!”郭嘉说道:“若是要他看见于袁家不利之事,回到邺城却可助曹公成就大事!”   “我军与袁显歆对峙濮阳,有他在此怎可调出此人?”   “大军到时,自有计较!”   曹操赶往濮阳,在马颊河畔没能对袁旭下手,只得先行离去。   走没多日,他回到想象赶来的大军。   进入军中,曹操迫不及待的向郭嘉问道:“奉孝所献之计,不知如何行事?”   郭嘉说道:“官渡一战我军俘获审配二子,不知曹公可还记得?”   “此二子才干寻常,将之关押便可,奉孝因何想起他们?”   “虽说才干寻常,却是扰乱邺城之源。”郭嘉说道:“我军进逼濮阳,待袁显歆不在城头,可令二子前往搦战。孟达若见,必将怀疑审配与曹公有所牵连,彼与蒋奇素来交好,不便行事或可寻其一同回返邺城,向袁绍呈禀此事!蒋奇辩才非凡,由他呈禀此事,袁绍怎会不信?”   “身在我军,却用敌军之人行事。”曹操说道:“放眼天下,除奉孝之外可有他人?”   “曹公过誉!”   “此事交于奉孝,务必扰乱邺城,乱了袁显歆心智。”曹操说道:“击破濮阳,某便是得了河北!”   “曹公放心,某当谨慎行事!”郭嘉应了。   在袁旭手下吃了不少的亏,郭嘉正恨得牙根痒痒。   有了报复的机会,他当然会把握住!   曹军兵临濮阳城下已是数日之后。   袁旭闭城不战,曹操也是拿他无法。   不可能整日在城头守着,袁旭总有打盹的时候。   这一日恰巧是孟达领军守城。   正望着城外,曹军之中冲去一骑快马。   看清马背之人,孟达吃惊问道:“来着何人?”   “某乃审轩。”身披铜甲骑乘快马的小将军喊道:“曹公令某前来搦战,速速差个有能耐的前来与某厮杀!”   审轩正是审配之子,他来搦战,孟达问道:“汝父尚在邺城,汝却来向我等挑战,究竟是何道理?”   “官渡一战袁绍兵败退回邺城,可曾管顾我等?”审轩喊道:“曹公仁德,不肯害了我等性命,为其夺下濮阳又待如何?”   “小将军好没脸面!叛主求荣不过如此!”   被孟达骂了两句,审轩顿时大怒。   他正要放声喝骂,曹军之中传来鸣金。   闻得鸣金审轩持剑指着孟达说道:“某知汝是谁,待到曹公击破濮阳,必取汝项上人头!”   丢下这句,审轩掉马离去。   远远看他在城下叫骂,曹操问道:“此人乃是审配之子,因何肯代我军出战?”   “审配智虑寻常,生子更是蠢的紧。”郭嘉说道:“曹公容他兄弟二人活下,又许了不少好处,他怎肯活路不走偏偏选条死路?” 第326章 审配削官   审轩搦战,孟达如鲠在喉。   吩咐偏将镇守城墙,他匆匆进了城内。   正打算去找袁旭,孟达又觉得不妥。   袁旭与审配在邺城走的很近,事情传到他的耳中说不准被轻描淡写的划过。   左思右想,孟达决定先去与蒋奇商议。   曹军兵临城下,各人每日都有不少事务要忙。   孟达见到蒋奇时,蒋奇正带着一拨袁军清点城内粮草。   濮阳是个大城,粮草储备极多,清点起来很是麻烦。   见孟达来了,蒋奇很是诧异:“孟公不在城头,因何来此?”   “曹操内应已在邺城,某有何心思在城头御敌?”   “孟公何出此言?”蒋奇愕然。   “方才有一人前来搦战。”孟达说道:“蒋公不妨猜猜是谁?”   “谁?”   “审轩!”   “审配长子?”蒋奇一愣:“他因何前来搦战?”   “官渡一战,审配二子均为曹操所掳。”孟达说道:“审轩前来搦战,无疑已是投效曹操。”   “如之奈何?”蒋奇眉头一拧。   “审轩倒是小事!”孟达说道:“审配在袁公身边,若他已投效曹操,袁公即便筹措兵马,又怎可敌得曹操?”   “此事当速禀公子。”   “决然不可!公子与审配向来相熟,若他得知必定要我二人闭口不言,从而暗中探查。时日一旦迁延,万一袁公决定与曹操开战,岂非坏了大事?”   孟达所言并非没有道理。   蒋奇锁紧眉头问道:“孟公有何计较?”   “某今晚镇守城墙。”孟达说道:“晚间你我留下书信,将此事呈禀公子。悄然离去赶赴邺城,公子知晓我二人所为,也当不会降罪!”   蒋奇想了一下,确实没有更好的法子。   与袁旭接触时日不多,认定他为人宽宏,只要为袁家,应不至于治他二人之罪。   更何况回到邺城,袁绍得知此事也将护着他们,即便袁旭有心降罪怕也不易!   做了决断,蒋奇说道:“此事由孟公做主!”   俩人简单商议,到了晚间濮阳城门开起一条细细的缝隙。   数骑快马从缝隙中走出,直往邺城方向去了。   曹操军营,探马发现濮阳城内出来几人当即回报。   有人离城往邺城赶去,曹操清楚是孟达等人擅离职守,前去向袁绍通禀讯息。   濮阳城内,已经睡下的袁旭被卫士唤醒。   从卫士手中得了孟达留下的书信。   浏览之后,他一把将书信攥起,向卫士吩咐道:“即刻差人去追!务必将俩人追回!”   卫士应声离去。   袁旭却半点睡意也无。   审轩搦战,显然是曹操挑拨离间之计。   二人竟不通禀,擅离值守逃出濮阳。   不用说也知道,他们将往邺城,向袁绍通禀此事!   坐在屋内,等着卫士回报。   半个多时辰后,卫士撞进门来。   “公子,出城去追的人被曹军拦截,蒋奇、孟达已是走远!”   曹军拦截追兵,无法赶上蒋奇、孟达,袁旭紧攥拳头,恨不能插上翅膀将俩人揪回。   明知是当偏偏要上,俩人也是蠢的可以!   数日之后,邺城袁绍府宅。   孟达与蒋奇躬身立于袁绍面前。   “你二人辅弼显歆,因何回返邺城?”袁绍问道。   “回禀袁公。”蒋奇说道:“我二人擅离濮阳,乃有紧要之事!”   “擅离职守,当某不敢杀你二人?”袁绍眼睛一瞪。   “袁公息怒!”蒋奇说道:“相比邺城,濮阳只是一地,袁公安危方为紧要!”   “何事?”袁绍脸色很是不好,向二人问道。   “某于城头巡防之时有一人前来搦战。”孟达说道:“此人乃是审配之子审轩!”   审轩到濮阳城下搦战,出乎袁绍意料。   “你二人且去歇息,某自有计较!”   孟达、蒋奇行礼退下。   “召审配前来见我。”俩人离去,袁绍向卫士吩咐。   没过多会,审配进入屋内。   行礼之后审配问道:“袁公唤某,敢问何事?”   “正南,汝二子落入曹操之手已为其所用,汝可知晓?”   审配一愣,愕然说道:“犬子为曹操所掳某已知晓。只是他二人因何会降曹操却是不知!”   “父子异人而事,汝若为监军恐人不服。”袁绍说道:“且在家中休养,监军一职由孟达代行!”   “袁公……”审配想要辩解。   “不必多说,你且去吧!”   袁绍不想多说,审配也不敢强辩,告退离去。   孟达接管监军,重新整备城防不提。   削了审配兵权,袁绍怎么想都觉着心中不爽,又令人把逢纪唤到近前。   “袁公召唤甚急,不知有何吩咐?”逢纪行礼问道。   “元图与正南争斗多年,对他应是最为了然。”袁绍问道:“孟达、蒋奇二人带回消息,说正南二子投效曹操,彼在邺城应是于某不利。元图有何看法?”   “袁公对正南,应是比某更加了然。”逢纪说道:“正南为人耿直,向来执法严明,得罪之人也是众多。其二子纵然投效曹操与他何干?”   “父子异主,元图莫非不觉不妥?”   “正南之子智虑寻常,武勇更是比不得军中偏将。”逢纪说道:“曹操因何任用他们?只为挑拨离间而已!事关己则乱,只因关系河北,袁公才有疏忽!”   袁绍一愣:“元图之意,乃是曹操故意为之?”   逢纪躬身一礼没再应声。   从神情,袁绍已看出他的意思。   “元图与正南向来不睦,因何为他开解?”   “某与正南不过私人恩怨,相比袁公大事算得什么?”逢纪说道:“曹军进逼河北,袁公万不可自断臂膀!”   “元图气量宽宏,某心甚慰!”袁绍说道:“此事某已心知!”   回到府中,审配左思右想总觉着不是滋味。   他对袁家克躬勤勉,只因儿子被曹操擒获便遭到袁绍猜忌。   这么多年他为袁家做的,完全没了回报!   正坐在屋内胡思乱想,门外传来卫士的声音:“审公,逢公前来求见!”   遭到袁绍猜疑,逢纪又于此时求见,审配想当然的认为他是前来奚落。 第327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满心烦闷,审配根本不想见逢纪。   “某无心会客,告知逢公,他日某当登门拜访。”   审配话音刚落,房门已被人推开。   他正想发怒,进入屋内的逢纪已是拱手一礼:“审公莫非还在为削夺职权一事烦扰?”   “某二子不孝,惹出如此祸事,逢公莫非特意前来耻笑?”审配脸色阴沉,问了一句。   “审公多虑了!”逢纪笑道:“袁公唤某前去谈论审公之事,某只是前来知会一声。”   与逢纪向来不睦,得知袁绍唤他前往询问,审配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   没等他开口,逢纪已是说道:“审公无须多心,某告知袁公,审公为人刚正,所得罪者甚多,有人中伤也是寻常。”   审配没想到逢纪会在袁绍面前为他开脱,愕然长大嘴巴,半晌没有言语。   “话已带到,审公知晓便可!”逢纪拱手说道:“某先告退!”   “逢公因何如此?”审配连忙问道。   “审公欠某一个人情,须你还时还望莫要推辞!”丢下一句,逢纪转身离去。   目送逢纪离去,审配满脸愕然。   人情他是欠的大了,如果逢纪将来提出极其过分的要求,他也不可能一口回绝!   紧攥拳头,审配恨不能立时将他两个儿子抓回来,当场杖杀!   孟达、蒋奇返回邺城,濮阳城外,曹军依旧保持只围不打的态势。   曹军军营,沮授望着濮阳城,紧紧攥着拳头,太阳穴的青筋都在微微颤动。   官渡一战之后,曹军向河北推进,一路如同摧枯拉朽,沿途袁军根本无力阻拦。   袁旭赶往濮阳与曹军对峙数日,虽说后撤至濮阳,曹军却始终无法主动前进半步。   濮阳就在眼前,如果能逃离曹营进入城内,便可再度为袁家效力!   心底做着盘算,沮授已是决定,寻找绝佳时机逃出曹营。   曹操屡次试图招揽沮授未果,近来也不怎么将他唤去说话。   在曹操营中,沮授早先每有动作都会有人监视。   时日久了,曹军对他的监视也比早先松懈许多。   做出逃离曹营的盘算,沮授数日以来始终不动声色。   孟达、蒋奇二人离开濮阳不久,曹操精力全在守城的袁旭身上,对徐守管控松懈了许多。   觉着时机已到,沮授谋算起如何逃离曹军。   夜幕悄悄降临,又是一个宁静的夜晚。   曹军军营点燃着一团团篝火,除了巡夜的兵士偶尔从营中穿过,整座营地一片宁静。   火焰舔舐着干柴,发出“噼噼啪啪”的轻响。   沮授营帐,油灯跳蹿着昏黄的火苗,帐内被火光映照的一片昏黄。   没有收拾任何细软,沮授掀开帐帘朝外看了看。   守在帐外的曹军兵士熬不住倦意,拄着长槊睡了过去,他隐约还能听见轻微的鼾声。   一队曹军披坚执锐从他的营帐外走过。   目送曹军巡逻队走远,他悄悄蹿出营帐。   身穿一套灰色长袍,在夜色中,沮授的身影很是朦胧。   若不仔细分辨,根本无从判别。   出了营帐,他一路小跑,往曹军军营外蹿去。   才要逃出远门,他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暴喝:“前方何人?因何出营?”   回头望去,他看见一员曹将领着书名兵士,正飞快的往这边奔来。   深知被曹军发现,沮授加快了脚步。   领着兵士来此的正是李典。   他本没觉着沮授是要逃离曹营,见他加快脚步,当即发觉不对,向兵士下令道:“将他擒住!”   数名兵士加快步伐,追着沮授而来。   毕竟文质出身,沮授跑没多远就被曹军赶上。   曹军兵士一拥而上,将他按倒在地。   被曹军按住,沮授高声喊道:“因何擒某?”   到了近前,李典见是沮授,怪怪一笑说道:“某当是谁,竟是沮公。不知深夜出营,沮公打算何往?”   李典一句话,将沮授问的无言以对。   半炷香之后,被两名曹军扭着臂膀,沮授立于曹操面前。   他昂然挺胸却把脸扭到一旁,看也不看曹操一眼。   “某得则注已是数月。”站在沮授面前,曹操说道:“好言已是说过无数,则注若肯投某,定不相负!袁绍待则注如此薄情,不知因何却对河北忠心不二!”   “曹公恩德某铭记于心!”沮授昂然说道:“某受袁公恩义多年,虽说官渡一战袁公兵败,又怎肯轻易相负?”   曹操默然。   沮授铁了心不肯投效!   怀有爱才之心,曹操始终不肯戕害沮授。   可他若返回河北,投到袁绍帐下,在曹军数月,对曹操营中之事也是知晓甚多。   任他离去,曹操决然不肯!   早先关羽离去,曹操念在他是刘备结义兄弟,不可能真心投往河北。   而且关羽乃是武将,并不似沮授这般心思细腻。   过五关斩六将,一路前往河北,曹操才睁一眼闭一眼。   放任沮授回到河北,曹军日后攻伐北方,将会受到更多险阻!   凝视沮授,过了半晌曹操才叹息道:“则注一意如此,某虽有心想留,却难得则注之心!放归河北,不知有多少将士为此交出性命!思来想去,唯有一法!”   “曹公可是要杀某?”被兵士拧着手臂,沮授与曹操相互凝视,淡然问道。   “则注既是知晓,因何再问?”   “曹公既有决断,还等什么?”沮授嘴角牵起一抹浅笑:“某生为河北人,死为河北鬼!曹公无须多费心神!”   摆了摆手,曹操说道:“暂且关押,明日一早押往濮阳城下枭首示众!”   兵士应了一声,押着沮授离去。   濮阳城内,袁旭正因孟达、蒋奇俩人离去心烦不已。   曹军围城,他又无法得到来自邺城的消息。   也不知俩人回返邺城,做出何等事来。   烦闷之中,门外传来卫士的声音:“启禀公子,探马回报今晚沮公有心逃离曹营,却遭曹军所擒!”   孟达、蒋奇逃出濮阳之事尚未解决,沮授又惹出这些事来,袁旭顿时觉着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曹军擒了沮授,定不饶他。   若要营救,只能趁着今晚! 第328章 出城抢人   数名曹军押着沮授到了濮阳城外。   其中俩人将他按倒在地,军官高声喊道:“曹公奉旨讨逆,沮授附逆不思悔改。曹公顺应天子之意将之枭首濮阳城下,以为城内乱党效尤!”   城头上,袁旭望向夜色下跪着的沮授,拳头紧紧攥着。   消息已传到他耳中,他只是没想到曹操下手竟如此之快!   “沮公眼见被杀,公子可有法子?”赵艺问道。   “我军若是出城,曹军必定趁势掩杀。若是不出,又难救下沮公。”袁旭说道:“曹操此举,实令某难以抉择。”   “五公子!”被曹军押着的沮授高声喊道:“某追随袁公多年,河北待某甚厚。公子回返邺城,还望带句话给袁公!”   袁旭没有回应!   他回应,沮授将死的更快!   “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袁公当退守河北,待到来日兵强马壮大举南下,斩杀佞贼,匡正大汉朝堂!拯万民于水火,救苍生于倒悬!”   “闭嘴!”军官断喝一声,猛的朝沮授后脑一按。   “公子,再不出城营救,沮公便遭贼人戕害。”赵艺说道:“末将愿领三十人前往!”   “曹军数万,安虎仅领三十人,无异羊入虎口!”   “也不能眼看沮公遭人所害。”   袁旭攥紧拳头,凝望城外没有应声。   夜幕笼罩濮阳内外。   沮授身旁,数名曹军手持火把。   火光跳蹿,从城头向外张望,跪在地上的沮授被火光映亮异常扎眼。   “再晚一些沮公性命堪忧!”赵艺催促:“公子当早做决断!”   “早做决断无非一战!曹操既是如此,我等难免出战!”袁旭说道:“安虎,领军一千营救沮公!回城之时若曹军追来,临近城门返身厮杀!”   “龚都与某率军守城,刘辟领军五千出城列阵,无论敌军后撤与否,不得追击!”   众人纷纷应了。   濮阳城内袁军有了动静,城外曹操军营。   眺望火把闪动的濮阳城,曹操说道:“某有心招揽沮授,实不忍杀之。奈何彼竟欲逃离,令某万分失望!若不杀他,世人多以为某过于好欺!只是没想到,竟可牵动袁显歆出城营救!”   “袁显歆与其父不同。”郭嘉说道:“袁绍麾下幕僚、武将众多,却不得其用。幕僚异心,武将无用武之地!袁显歆所部虽有能人,又怎比得上整个河北?麾下无人,他怎肯沮授遭我军诛杀?”   “袁军若是出城,某可挥兵破之!”曹操说道。   “重创敌军或有可能,击破濮阳决无机会!”   曹操下令:“子孝、元让!领军两千,若有敌军出城当即拦截!”   曹仁、夏侯惇上前领命!   濮阳城门缓缓打开,从城内涌出千余袁军。   当先一员小将军,正是与袁旭前往马颊河赴邀的赵艺。   远远看见赵艺,曹操眼睛一亮。   此人可发现暗中埋伏的刀斧手,观察之敏锐令曹操叹为观止。   率军出了濮阳城,赵艺取出长弓,瞄向沮授身后曹军。   眼看袁军出城,一名曹军抽出长剑砍向沮授颈子。   赵艺松开扯着弓弦的手,箭矢呼啸飞出。   举起长剑的曹军正要砍下,箭矢已飞向他的面门。   箭镞刺入他的脑门,曹军额头插着羽箭仰面倒下。   从箭壶中抽出箭矢,赵艺不停的向沮授身边曹军射去。   被麻绳捆着,眼见袁军从城内冲出前来相救,沮授挣扎着想要爬起,一个曹军趁赵艺没有将箭矢射向他,提槊往沮授后心戳去。   长槊自后腰贯入,沮授身躯一震,一头撂倒!   曹军还想再捅,赵艺已冲到近前。   长枪一挺刺入他的咽喉。   “护送沮公回城!”横枪立马,赵艺高声喊道。   两名袁军飞跑上前,抬起沮授就向城内走。   袁军出城,夏侯惇、曹仁率军冲上。   两千曹军杀向赵艺所部,与此同时濮阳城内又涌出四五千袁军。   袁军迅速列阵,箭矢直指冲锋的曹军。   “放箭!”率军出城的刘辟,见曹军冲进,当即下令。   弓箭手松开弓弦,箭矢激射而出!   冲锋中的曹军被射翻一片。   夏侯惇挥舞长戟,冲向赵艺。   赵艺并不恋战,率军往城门撤去。   城门外的袁军施放箭矢严阵以待,城头弓箭手张开弓弦瞄准曹军。   夏侯惇、曹仁领军杀出,曹操并未下令大军进逼。   救下沮授,赵艺率部后撤,刘辟所部远远施放箭矢压制曹军,却不上前半步。   即便发起全军突袭,也不可能击破濮阳。   曹操没有下令后军跟上,夏侯惇、曹仁率军紧跟在赵艺身后,孤军深入冲向城门。   “送沮公回城,我等御敌!”快到城门,赵艺大止住队伍。   曹军本打算趁他们进城,两队袁军交汇之时稍稍乱起再全力杀上。   赵艺止住麾下,曹军反倒不敢恋战。   冲锋中的曹军向袁军回射箭矢,由于太过散乱,他们给袁军造成的损害极为有限。   “鸣金!”袁军布防滴水不漏,见无机可乘曹操当即下令。   阵阵鸣金传出军营,曹军纷纷后撤。   城门口列阵的袁军,依旧向曹军发射着箭矢。   冒着头顶羽箭,曹军后撤时还不忘拖起受伤同伴。   箭矢飞入曹军之中,许多人被贯穿身躯倒了下去……   “袁显歆部署缜密,若援救沮授兵马直接入城,我军或可趁乱破城而入。”荀攸在曹操身后说道:“彼却并未如此,回到城门当即返身厮杀。我军若是强攻便将陷入死战!”   “此人不除,欲夺取河北谈何容易?”曹操叹道。   袁军救回沮授,袁旭连忙跑下城墙。   沮授后腰被戳出个窟窿,战事紧急,出城营救的袁军并没机会为他止血。   伤口汩汩流着鲜血,沮授牙关紧咬双目紧闭。   他脸色苍白,半点血色也无。   袁旭见状,赶忙吩咐:“速请伤医!”   两名兵士将沮授平放在草席上,没过多会,伤医飞快的跑了过来。   向袁旭行礼,伤医检视了伤口说道:“伤口在腰肋间,沮公乃是失血太多,昏迷不醒!” 第329章 不可操之过急   沮授进了濮阳成,连日高烧不退。   袁旭对此担忧不已。   城外曹军围城甚紧,濮阳城已是插翅难飞!   邺城!   袁绍住处,逢纪、审配立于屋内。   自从蒋奇、孟达向袁绍禀报审配二子投效曹操,审配很少被召唤到近前议事。   “显歆死守濮阳,曹操领军围困。”袁绍说道:“河北兵马尚未筹齐,无法发兵前往驰援,你二人以为理当如何?”   “所谓掘其根基动其根本。”逢纪说道:“曹操领军围困濮阳,袁公当可发兵进击许昌!”   “进击许昌?”袁绍说道:“许昌城高池坚,须多少兵马方可击破?”   “无须多少。”逢纪说道:“曹操大军在外,许昌必定空虚。我军绕道前往,一旦围城,曹操必将领军回援。五公子何等精明?他又怎可能抓不住战机,一具击溃曹军?”   袁绍并未当即应允,而是向审配问道:“正南以为如何?”   “某附议!”欠下逢纪人情,审配怎敢悖逆于他?   俩人都觉着可发兵偷袭许昌,袁绍问道:“何人为将?”   “张郃已至邺城,他往许昌最妥!”逢纪说道:“颜良、文丑战死沙场,高览、高干忙于征召兵马,唯有张郃一人可用!”   再次看向审配,袁绍却什么也没问。   从审配神色他已看出,即使问了,也不过是一句附议!   “来人!”袁绍向屋外吩咐:“速请张郃前来议事!”   卫士应声离去,没过多会张郃来到。   向袁绍行罢礼,他又朝逢纪、审配拱了拱手。   “请儁乂前来,乃是有要事相商。”袁绍说道:“显歆死守濮阳,阻挡曹军北进。我军征召未全,尚无力与曹操决战。元图建议由将军率领兵马前往许昌,击破城池救出当今陛下。将军意下如何?”   令他前往许昌,张郃一愣。   “决然不可!”张郃说道:“末将可领军前往濮阳驰援,却不可进击许昌?”   “因何?”袁绍问道。   “曹操虽领军在外,许昌却非空城。”张郃说道:“大军过了五千,便不可能掩人耳目!数千兵马夺取许昌,无异妄想!”   “张将军!”袁绍尚未说话,逢纪已是说道:“显歆公子于濮阳抵御敌军,曹军势打,濮阳早晚难守。将军率三五千人前往,即便入城,除了多耗粮草又有何用?”   张郃正要争辩,逢纪接着说道:“曹军尽在濮阳,青州一线长公子领军阻击,虽无太多进展,却使得敌军无力自东而西。许昌不过一座空城,有何难破?”   “许昌乃曹操根基,他怎肯留下一座空城?”张郃说道:“即便城内兵马不多,也绝对是虎狼之师。率军一万,末将尚无信心可破。莫说数千人意图将之击破!”   “张将军莫非怕了?”逢纪的腔调有些怪。   张郃眉头一皱,语气也是不好:“逢公此言何意?”   “都为河北,无须争辩。”俩人眼见要吵起来,袁绍从中说道:“元图之言并非毫无道理。儁乂领三千兵马前往许昌,若可破之固然是好。即便不破,曹操当分拨兵马返回援救,也是给显歆卸去些负担。”   袁绍也如此说,对进军许昌并不认同,张郃只能领命。   濮阳城内,由于曹军团团围困,袁旭可得到的消息是越来越少。   十数日之后,张郃领军离开邺城,袁旭甚至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濮阳官府后园。   沮授躺在席子上,他的脸色比前些日子好看许多,只是还不能起身行走。   房门被人推开,袁旭进入屋内。   “沮公?”见沮授醒来,他问道:“可觉着好些?”   “五公子!”沮授强撑着想要坐起,终因体力不支又躺了下去。   到他近前,袁旭说道:“沮公伤势尚未痊愈,理当静养。”   “某已报必死之心,却被公子所救。”沮授叹道:“官渡一战,河北败的太过窝囊!”   “官渡一战已是过去,沮公无须多想。”袁旭说道:“曹军兵抵濮阳,我军困守难出,某正无计可施!”   “公子于此困守,无非拖延时日。”沮授说道:“无须过多思量破敌之策,曹军自将攻城。”   沮授所说,袁旭早已想到。   他只是觉着在濮阳城内困守太久,外界消息完全传递不到,时日长远,袁家说不准又做出什么无可逆转的事来。   城外曹军军营。   望着濮阳城,曹操也是有些焦躁。   “我军围困濮阳已是月余,整日对峙,却始终难以将之击破,你等可有法子,将此城拿下?”   “曹公!”荀攸起身说道:“濮阳城高池坚,我军若是强攻,并非无法击破。只是强攻之后,将士折损必多,再行北进定非袁绍对手。”   “公达何意?”   “张郃领军前往许都,此事正可利用!”   “如何利用?”曹操连忙问道。   “大军现出慌乱之态,向许昌方向进发。”荀攸说道:“濮阳之围已解决,袁显歆必知张郃率军进击许都。我军后撤,他又怎肯不追?”   “袁显歆未必会追。”郭嘉说道:“许都距此甚远,城内守军若是不足,曹公领军回援必是于事无补。我军后撤,袁显歆怎可看不出缘由?”   “奉孝有何看法?”   “公达所言虽有轻视袁显歆之嫌,却非毫无道理。”郭嘉说道:“我军后撤,张郃领军前往邺城之事必将传入袁显歆耳中。以彼之智,当知张郃难以建功!我军撤离濮阳,他当派出信使前往邺城,请袁绍准许张郃撤军。至于城内守军,或许会有小股袭扰我军,破城只在袭扰之敌!”   曹操已是明白郭嘉意图,向他问道:“奉孝之意,乃是离濮阳稍远,围困袭扰之敌,逼迫袁显歆前来驰援?”   “曹公英明!”郭嘉行礼说道:“诸事纷扰,袁显歆纵然智谋过人,又怎可面面俱到?”   荀攸、郭嘉二人提议不可操之过急,曹操当即说道:“强攻濮阳,若无建树,三日之后撤离!” 第330章 张郃兵败许都城   张郃率领三千袁军,星夜兼程赶往许都。   沿途行军,他都是选择隐蔽小路。   不一日,大军兵抵许都。   许都城上,曹纯望着城外袁军,淡然一笑:“曹公领军背上,袁绍竟以为城内无人驻守,派出这么一支兵马前来。”   站在曹纯身旁的,乃是他的副将夏侯杰。   “将军所言甚是。”夏侯杰说道:“虎豹骑并出许都,便可将这支敌军击破,也不知袁绍究竟在想什么?”   “敌军新至,战意正高。”曹纯说道:“虎豹骑乃曹公令某驯养精兵,若非必要,断然不可出城。”   “莫非任由敌军攻城?”   “且看他们将要如何。”   领军来到许都,张郃扎下营寨,与曹军远远对峙,却没有起兵攻打的迹象。   “将军!”随同张郃来此的偏将,见他并无攻城打算,提醒道:“袁公令我等前来,乃为击破许昌。将军只是屯扎于此,若袁公知晓,必定责怪!”   看了偏将一眼,张郃说道:“不必多言,某自有计较!”   袁军在许都城外驻扎下来却迟迟不肯攻城。   数日之后。   望着城外袁军军营,夏侯杰满心狐疑地说道:“张郃领军来此,却不予攻城,他究竟有何意图?”   “拖延时日,待曹公来援,便行退兵!”曹纯说道:“只怕曹公不会率军回返,他要白走这一遭。”   “袁军近来行事,末将也是看不明白。”夏侯杰说道:“曹公虽领军北上,许都又怎会是座空城?即便挥兵来此,少说也须万人方可破城。张郃竟只领区区三千兵马。”   “袁绍糊涂了!”曹纯说道:“他若不糊涂,官渡一战,河北十万大军怎会被曹公四万将士击破?”   俩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是咧嘴一笑。   张郃军营。   大军驻扎已有数日。   本打算等到曹操率军回援,即刻将兵马撤走,张郃却算错了一件事。   所部三千兵马,并非当初与他镇守太行的袁军,而是从邺城另行调拨。   非是与他一同厮杀出来的将士,对他当然没有太多的钦佩。   尤其几位偏将,更是逢纪心腹。   见张郃不肯起兵攻城,几位偏将来到帅帐。   未行通禀,偏将进入帅帐。   其中一人向张郃问道:“将军,我等来此已有数日,因何迟迟不肯攻城?”   “许都城高池深,我等三千部众,几位莫非以为可以破城?”张郃反问。   “守城曹军人数并非很多。”偏将说道:“近日我等也曾查探,城内兵马不过千余,以我军之力夺取许多,当非难事!”   “与敌相当只可决战,若要攻城,须五倍于敌!”张郃说道:“我军仅有敌军三倍,如何强行夺城?”   偏将冷笑道:“将军若是避战不前,我等须向袁公呈禀!”   早知他们是逢纪派来的眼线,张郃眉头拧起,冷声问道:“你等莫非前来相逼?”   几名偏将相互看了一眼,领头之人说道:“将军乃是主将,我等怎敢相逼。只是袁公有令,我等不敢违拗,还请将军下令攻城!”   锁紧眉头,死盯着几名偏将,张郃说道:“你等可知,若是强攻城池,我等欲撤则不能?”   “身为河北将士,唯马革裹尸而已!”偏将应道:“将军若是怕了,只须将兵权交于我等,我等自去攻城!”   “放肆!”张郃一巴掌拍在桌上,厉声喝道:“你等莫非只是为逼迫本将军献出兵权?”   “末将不敢!”几名偏将齐齐抱拳应道。   偏将虽无太多实权,也须受张郃节制,他却知道,若不出兵强攻许都,必将被他们告到袁绍那里。   身家老小都在邺城,张郃也是有着许多顾忌。   冷眼看着几名偏将,他下令道:“传令下去,明日一早强攻许昌!”   得了军令,几名偏将顿时大喜,一同行礼说道:“将军英明,必将旗开得胜,夺取许昌!”   偏将离去,张郃却是满脸担忧。   许昌守军虽是不多,城墙却是极其高耸。   城外护城河,更是深不见底。   强攻这座城池,袁军折损必定不少。   许都守军看似只有千人,那是他们可探知的敌军。   只与城内究竟还有多少兵马,却是无从得知!   下令强攻,张郃好似已经看见袁军战败的结局!   偏将逼迫张郃发起进攻,守城的曹纯和夏侯杰也是有些坐不住。   掌管着曹军最精锐的虎豹骑,却任由三千袁军围城,曹纯脸面多少有些过不去!   “张郃围城数日,迟迟不肯进攻。”夏侯杰说道:“任由敌军在城外驻扎,于城内军心不利,不如杀出去,先讨个利市!”   “将军之言与某甚合。”曹纯说道:“再过两日,若张郃再不强攻,虎豹骑出城,将之一举击破!”   曹纯决定再过两日,身为副将的夏侯杰不便多说,只能暂且隐忍。   夜晚悄然过去。   晨曦铺满大地,曹军将士如同往日等待虽是敌军犯境却无仗可打的一天来临。   城外袁军军营传出阵阵战鼓声。   袁军将士离开营寨,列着整齐的方阵向许都推进。   战鼓咚咚,守城的曹纯和夏侯杰听见东进,连忙来到门楼。   望向城外,夏侯杰笑道:“将军正欲领虎豹骑前往破敌,彼自送死,却是出乎意料!”   “张郃乃是沙场宿将,因何却会如此?”曹纯说道:“他莫非不知许都乃三千兵马难以击破?”   “管那些作甚。”夏侯杰说道:“敌军来犯,我军自将奋起厮杀!大军一动,张郃想甚已是不太打紧!”   曹纯没有应声。   望着越来越近的袁军,他脸上现出一抹疑惑。   袁军围困许都,他尚且能够理解。   大军围城,许都又是曹操根基,若无虎豹骑坐镇,即便不亲率大军驰援,至少也应派出一支兵马前来。   围困许都,可调走曹操主力兵马,于袁军来说已是一场大胜。   偏偏他们没有遵循战场惯例,而在情势完全不明的情况下,挥动大军强行攻城!   常年领兵的张郃会犯下这样的错误,实在是太奇怪了! 第331章 虎豹骑夜出许都城   袁军攻城,城头滚木、巨石纷纷落下。   顶着曹军射出的箭矢,袁军将士抬着云梯冲到城墙脚下。   城头上,曹军推下滚木,抱起巨石往攀援云梯的袁军砸去。   沿着云梯攀爬的袁军,被巨石、滚木砸落。   许多人跌倒在地,巨石紧接着砸中他们的脑袋、身躯。   许都城外,成了一片血肉模糊的修罗场。   望着城下战场,张郃恨不能当即诛杀几名偏将。   三千袁军强行攻城,无异于送死!   身为主将,他却不敢违拗几位偏将的意愿,毕竟他们奉了袁绍的命令前来督战。   袁军攻城甚紧,城头仅有一千曹军,却始终没让半个袁军攀援上去。   连续攻城数日,袁军伤亡惨重。   将士多半带伤,战死者已过五百。   “你等可否看见?”张郃带着怒意向几名偏将问道:“我军连日攻城,可有半点建树?”   偏将都没吭声。   当日他们逼迫张郃下令攻城。   守城曹军抵抗激烈,袁军虽奋起攀援,始终难以登上城墙。   顺应袁绍他们首当其冲,承担罪责却无人敢应!   张郃满腔怒火,却又拿他们没有半点法子!   夜幕悄悄降临,无功而返的袁军将士垂头丧气的回到军营。   许都城头,夏侯杰说道:“敌军攻城数日已是疲敝,我军当可出城!”   曹纯说道:“将军所言甚是,某奉曹公之命重建虎豹骑,兵马虽精却从未上过沙场,恰可利用此时历练!”   “将军打算夜袭?”   “夜间出城,却非夜袭!”曹纯淡然一笑。   夜色越来越浓,袁军军营点起团团篝火。   火光跳蹿,营帐也被镀起昏蒙的光晕。   疲惫不堪的袁军将士多已睡去,军营里只偶尔传出几声伤兵的低吟。   许都城内。   六百骑快马阵列齐整,等待曹纯下达命令。   骑乘骏马,曹纯在虎豹骑将士面前来回走了两圈。   勒马止步,他向将士喊道:“袁军围城之时,某已打算领你等出城厮杀。只因曹公看重你等,未敢轻易如此!”   虎豹骑将士嘴角勾起笑容。   曹操重建虎豹骑,挑选诸军精英,只抽调六百余人!   论单兵战力,他们是曹军最强。   围城袁军共计三千,却并没被虎豹骑看在眼里。   曹纯一句“曹公看重”,虎豹骑将士自豪感油然而生。   “敌军共有三千。”曹纯喊道:“数日攻城所剩不过两千余人。你等可否一举击破?”   “纵使两万,又耐我何?”一个虎豹骑军官喊道。   “既是可战,那便出城!”并不多说,曹纯下令出战。   城门打开,六百骑骏马从城内开出。   虎豹骑出城极其招摇。   值守袁军远远望见城内开出一支人马,连忙向张郃禀报。   已经躺下,张郃并未睡着。   他在思忖一旦大势将去,如何从许都撤离。   帐外传来卫士有些慌乱的声音:“启禀将军,许昌城内开出一队曹军!”   张郃猛然坐起:“多少人马?”   “黑压压一片,看不真切。”卫士答到:“应是不过千人!”   “尽是骑兵?”   “尽是骑兵!”   曹军虽是不多,张郃也不敢轻视。   他起身穿戴起衣甲,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曹纯率虎豹骑出城之后缓慢推进。   战马踏着整齐的步伐逼近袁军。   虎豹骑将士取出长弓,箭矢搭上弓弦,瞄向袁军军营。   出了营帐,张郃望见曹军骑兵正在逼近,当即下令大军列阵。   曹纯并没有突袭的打算,袁军尚在布防,虎豹骑已到了一射之地。   止住将士,曹纯驻马立于虎豹骑阵前。   袁军得知敌军来袭,慌慌张张跑出营帐。   曹军没有趁势冲进军营,袁军很快列起阵型。   望着不足一射之地的曹军,张郃满心狐疑。   依循常理,曹军应快速杀进军营,然而他们并没有,反倒像是戏弄袁军,只在不远处等候。   违背用兵之道,张郃完全没弄明白曹纯究竟想做什么?   兵马不多,却又不肯奇兵制胜,不是疯子便是太过自信!   张郃当然认为曹纯是后者。   他只是不明白,曹纯的自信从何而来!   袁军阵列已成,曹纯长枪一指高声喝道:“全军出击!”   六百虎豹骑策马出阵,冲出的同时,他们向袁军射出箭矢。   曹军发起进攻,张郃随即下令:“弓箭手,放箭!”   袁军弓箭手纷纷松开弓弦,向曹军回射箭矢。   双方箭雨交错,冲锋中的虎豹骑弓下身子,躲避飞来羽箭。   他们一边冲锋,一边张开长弓,从极其刁钻的角度自下而上射出箭矢。   袁军重步兵则手持大盾,遮挡箭雨。   马蹄奔涌,虎豹骑距袁军越来越近。   每向前冲出一步,都有虎豹骑被箭矢射中翻滚飞出。   抵挡迎面飞来的箭矢,袁军重步兵将长槊戳出盾与盾之间的缝隙。   锋锐的槊锋指向曹军,将士们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战马撞击盾牌,发出雷鸣般的轰响,虎豹骑冲入袁军阵列。   最前的袁军被战马撞飞,惨叫着落入后列。   也有一些虎豹骑,由于冲击过猛,连人带马翻入潮水般的袁军。   战马止住前冲之势,虎豹骑将士挥舞战戟,向涌在身旁的袁军狠命戳刺。   袁军也不甘示弱,挺起长槊戳向敌军。   双方槊来剑往、盾牌翻飞。   伴着战马嘶鸣,一个个骑兵倒下。   袁军骑兵自背后迂回,打算截断虎豹骑退路。   人数远远少于袁军,虎豹骑并无半点后退的意思。   他们就像一柄切入豆腐的尖刀,迅速的将袁军冲散。   涌在前的袁军一个个倒下,后面的则心生惧意,迟疑要不要上前。   眼看袁军不敌,张郃喊道:“后阵御敌,循序撤离!”   袁军后撤,虎豹骑怎肯他们轻易离去。   趁着袁军战阵稍动,虎豹骑再度发力,将更多袁军撞翻在地。   马蹄飞扬、长槊戳刺,来不及撤走的袁军纷纷倒在虎豹骑的槊下。   袁军阵线崩溃,许多将士想到逃离沙场。   溃退像是迅速蔓延的瘟疫,越来越多的袁军不顾军令逃离战场! 第332章 不可追击   许都城下,张郃被麻绳紧紧捆缚,两名虎豹骑押着他,推到曹纯面前。   “张儁乂。”骑着骏马低头看向张郃,曹纯不无得意地说道:“可知某因何未有突袭尔等?”   张哈把脸一扭,根本不看曹洪。   曹军若是倾巢出动,此战他若溃败倒也罢了。   偏偏击破袁军的,只有六百曹军。   敌军不仅人数不多,冲锋之前根本没有任何突袭的打算,反倒等候着他排兵布阵。   无论从哪个角度,他都找不到溃败的理由!   张郃不吭声,曹纯却越发得意。   嘴角勾起讥诮的笑容,曹纯说道:“某未领军突袭,只因你等太弱!某要的,是将你等战意摧毁!”   怒目瞪向曹纯,张郃依旧没有吭声。   “带下去!”曹纯一摆手。   两名虎豹骑押着张郃,进入许都。   濮阳城外,曹军围城三日随即后撤。   曹军突然后退,袁旭得知连忙登上城头。   前一天还将濮阳城围到水泄不通,此时却已撤的连半个兵士不剩,曹军举动让袁旭也感到诧异。   “公子,曹军撤了。”崔琰说道:“其中必有缘由。”   “只怕并非好缘由。”袁旭说道:“濮阳被围数日,我等与外界不通消息,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派出探马前去探查。”崔琰提醒。   “探马探查,不知须要何日。”袁旭说道:“派出一队人手,寻找曹军探马,将之擒获问话!”   身后卫士应了,没过多会,濮阳城内走出一队骑兵。   在城内又等了半日,眼见天色已暗,出城的骑兵折了回来。   进入濮阳,几名骑兵押着三个用麻绳捆起的曹军来到袁旭近前。   被俘曹军路上显然吃了不少苦头。   他们脸颊通红、发髻凌乱,红肿的脸上依稀残留着指印。   “你等乃是曹操斥候?”袁旭冷声问道。   曹军俘虏低着头,没敢应声。   “公子问话,因何不答?”一个袁军抬脚朝一名俘虏腰上踹了过去。   大力一踹之下,俘虏腰一闪,一屁股坐在地上。   另一个俘虏连忙说道:“回公子话,我等正是斥候!”   “可知曹操因何撤兵?”   “张郃率军进攻许都,曹公回援!”   得知张郃率军讨伐许都,袁旭顿感不好!   大军虽已进入河北,许都乃是曹操根基,他又怎会不留兵马镇守?   官渡一战河北损失惨重。   将士溃散,许多人不知逃到何处。   袁绍虽在积极招募兵马,短期之内又怎可聚集一支能与曹操抗衡的大军?   张郃率军讨伐许多,顶多不过数千之众!   以数千人进攻城高池深的许都,袁旭并不认为张郃有任何胜算。   令兵士将俘虏押下去,袁旭向卫士吩咐:“某稍候修书一封,你即刻赶往邺城交到四公子袁康手中。”   卫士是随赵艺离开蓬莱之人,也是袁旭心腹。   他当即应了,跟随袁旭走下城墙。   修了书信由卫士送出,袁旭并未下令派出兵马追击曹军!   他可看出张郃率军无法击破许都,曹操身边幕僚众多,又怎可能看不出端倪?   曹操后撤,并非意在许都,而是欲擒故纵,引他出兵追击!   “公子!”门外传来卫士声音:“刘将军、龚将军求见!”   刘辟、龚都自从投靠袁旭,并未立下多少功绩。   俩人进门之后,向袁旭行礼,刘辟说道:“听闻曹军后撤,不知公子有何打算?”   “二位将军有何打算?”袁旭反问。   “我二人以为理应趁势追击。”刘辟说道:“曹操撤兵必有缘由,若是抓住战机,当可一战破之!”   “某也如此认为。”袁旭说道:“只是曹操退兵颇为蹊跷。”   “有何蹊跷?”龚都问道。   “曹操退兵,只因张儁乂将军领兵讨伐许都。”   “许都乃曹操根基,张将军前往讨伐,他怎可不发兵回援?”刘辟说道。   “刘将军所言,正是某想不通之处。”袁旭说道:“许都乃是曹操根基,大军虽出,曹操又怎肯无人守家?既有兵马镇守,他因何全军回援?”   “公子何意?”与龚都对视一眼,刘辟问道。   “某觉着曹操后撤,或许非是驰援许都,而是意在濮阳!”   袁旭显然没有出兵的意思。   投到他麾下,眼看袁军连连获胜,虽被曹军逼到濮阳城内,却始终没有败过一场,刘辟、龚都也比早先多了不少信心。   虽说投到袁旭麾下时日不多,俩人对他却有了些了解。   袁旭决定不出兵,纵然他们说破嘴皮,也不可能改变半分。   向袁旭告辞退出,刘辟对龚都说道:“龚将军可还信某?”   “追随将军多年,某何曾敢有不信?”   “既是如此,将军可敢与某共行一事?”   “将军莫非要背着公子,领军追击曹操?”   “正是!”刘辟说道:“张郃率军进攻许都,曹操根基乃在彼处,他如何不会回援?公子行事太过稳重,战机就在眼前,若不抓住转瞬即逝!”   龚都想了想说道:“我等来投,所率六千兵马多已编入袁军,末将麾下不过区区五百人……”   “某麾下尚有两千兵马。”刘辟说道:“两千五百将士,虽说不可击破曹军,却也可使曹军晓得我等厉害。若是公子见了好处,率大军驰援,击破曹操只在当下!”   “将军所虑甚是!”龚都说道:“只是如此一来,公子若要知晓,或有怪罪!”   “我等领兵来此,尚未得到好处。”刘辟说道:“出城追击也是为了袁家,公子即便知晓,又怎会怪罪?”   刘辟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龚都想了下说道:“既是如此,某愿追随将军。”   俩人商议妥当,只等到了晚间出城。   夜幕笼罩濮阳,城内一片宁静。   袁旭已经睡下,一支大军开到城门前。   “来着何人?”守城兵士见有人要出城,连忙上前盘问。   “我等奉公子军令出城追击曹军。”率军来此的刘辟高声回应。   “既是公子军令,可有手谕?”   “公子下令,何须口谕?”刘辟怒目瞪向兵士。 第333章 刘辟渡河   刘辟深夜率军出城,守城门袁军当然不肯放行。   怒目瞪向拦住去路的袁军,刘辟说道:“军务紧要,若是耽搁要事,汝担待不起!”   “深夜出城,均有公子手令。”袁军毫不相让:“将军若要离去,还请出示!”   “曹军眼见撤走,公子匆忙间未及下达。”刘辟说道。   兵士还要再说,龚都向身后使了个眼色。   几名兵士跨步上前,将拦住去路的袁军往边上一架。   “你等要做什么?”   城门口的袁军纷纷提起兵刃。   也不答话,龚都身后兵士上前将他们逼退,另一拨人飞跑过去将城门打开。   守城门的袁军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军出城。   刘辟率军离开濮阳,值守袁军不敢轻视,连忙报知袁旭。   已经睡下,得到消息袁旭当即下令,派人将他们追回。   出城之后,刘辟领军一路向南。   没走多远,他听见身后传来喊声:“刘将军、龚将军留步!”   听见喊声,刘辟并未驻马,反倒是加快了速度。   不过片刻,一骑快马到了他的身旁。   “公子有令,请二位将军速速领军回城?”   前来传令的是个袁旭卫士。   知他身旁卫士都是亲信,刘辟也不敢得罪,拱手说道:“烦劳阁下回禀公子,曹操撤离,某认为他必是疏于戒备,正可领军追击!”   “在下不知将军如何思虑,只知公子有令,请将军速速回城。”卫士寸步不让,毫无返回的意思。   刘辟眉头皱了皱,龚都上前说道:“阁下若是不走,某便下令将汝捆了,送回濮阳城。”   “二位将军莫非要悖逆公子?”   “阁下言重。”刘辟说道:“我二人只是觉着战机稍纵即逝,背弃公子,决然不敢!”   不再多说,刘辟下令:“大军向前,务必追上曹操!”   刘辟、龚都执意不遵军令,卫士独自一人又无力阻拦,只能看着他们领军离去。   驰回濮阳,他不敢有片刻耽搁,连夜将此事报知袁旭。   得知二人不肯回返,袁旭将崔琰、陈琳、赵艺召至议事厅。   诺大议事厅,只坐了四人。   袁旭向崔琰等人说道:“我等进驻濮阳,只须死守便可阻挡曹军前往邺城。先是孟达、蒋奇二人无故离城,刘辟、龚都又率军追击曹操,你等以为此事应如何处置?”   来到袁旭麾下,陈琳从未提出建议。   袁旭问起,他才说道:“公子太过宽仁,方有今日。”   “陈公请讲。”陈琳话虽不太好听,袁旭却为恼怒,反倒让他讲下去。   “孟达、蒋奇二人只遵袁公号令,审轩前来搦战,他二人顾虑河北安危离开濮阳。”陈琳说道:“其心可容,其心却是当诛。公子应修书袁公,请袁公治罪二人。”   袁旭点头说道:“此事交由陈公处置。”   “刘辟、龚都二人乃是黄巾出身。”陈琳接着说道:“当初投效曹操又行叛离之事,来到公子麾下寸功未建,怎不心焦?”   “官渡一战,河北折损甚巨。”袁旭说道:“父亲虽征召兵马,一时半会却难筹措。张将军前往许都,兵马必是不足,又怎可破城而入。某可看出,曹操莫非看不出?”   “公子智虑深远,岂是刘辟等人可及?”崔琰说道:“此二人新投公子麾下,轻也不得重也不得,贸然出城或为曹军所围,我军尚须前往驰援。”   “崔公所言,正是某心中所想。”   “安虎。”看向赵艺,袁旭吩咐道:“汝随某领军五千,前往救援!”   “城内仅八千将士,出城五千,曹军若至如何是好?”崔琰说道:“公子不可亲自领军前往,只须派出一支兵马虚张声势。至于刘辟、龚都,若可杀出重围那是造化,若遭曹军围困,也是他们命数!”   “彼既来投,某又何忍放之任之?”袁旭说道:“濮阳烦劳崔公、陈公镇守,此次出城应有一场恶战,若某无力回返,二位切不可前往驰援。”   “公子……”崔琰、陈琳都想劝阻。   袁旭止住他们说道:“二位心意某已尽知,濮阳紧要,断然不可有失。还望崔公、陈公以大局为重!”   崔琰、陈琳没再吭声。   濮阳一旦沦陷,邺城再无屏障。   刘辟、龚都率军出了濮阳城,一路往南。   曹操早于黄河南岸布防,数万将士列阵于南岸数十里,严阵以待只等袁军追至!   两千五百将士,人数上远远少于曹军。   刘辟认定曹操驰援许都,必将无心恋战。   率军过了黄河,虽得斥候传报,他依旧下令向前挺近。   袁军渡河,曹军当即迎上。   两支人数完全不对等的大军,彼此向着对方推进。   刘辟、龚都并不知道,他们渡过黄河之后不久,一支曹军在袁军背后出现。   他们并没有立即杀上,而是一路尾随,阻断袁军退路。   远远望见袁军,刘辟止住队伍。   两千多名袁军当即列阵,长槊指着正向他们推进的曹军。   黑压压的曹军铺天盖地而来,龚都小声说道:“曹操好似并无撤往许都之意。”   “许都乃曹操根基,他怎肯轻易舍弃?”刘辟说道:“全军压上,无非为一战击破我军。我等只须后撤,待曹军追上再行反击,当可破之!”   龚都并未反对,刘辟当即下令大军后撤。   渡过黄河,并未见到曹军匆忙溃退的袁军将士已感觉到哪里不妥。   后撤命令下达,袁军当即执行!   望见袁军后撤,曹操对郭嘉说道:“奉孝所料不差,我军后撤,袁军果然来追!”   “刘辟、龚都新投袁家,寸功未建,俩人心中必定焦躁。”郭嘉说道:“袁显歆虽有手段,终究相处时日无多。他二人又是黄巾出身,向来不听调令,自认我军后撤乃是绝佳时机,怎肯轻易舍弃追击?”   “不知袁显歆可会前来驰援。”   “他必定会来!”郭嘉说道:“俩人虽是不听调令,若放任不管,来日还有何人敢于投效袁家?”   曹操没再应声。   他对刘辟、龚都二人并不上心,却时刻想着如何击破濮阳,擒获袁旭! 第334章 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   遭遇曹军主力,刘辟不敢迎战,率军往黄河岸边退去。   正后退时,迎面出现一对曹军。   拦阻袁军退路的曹军,见他们正在后退,没有半点迟疑便冲杀上来。   身后有曹军主力,迎面杀来的曹军人数也是不少。   避无可避之下,刘辟只得下令迎战!   率军拦截的,正是曹操麾下猛将许褚。   刘辟、龚都领军杀来,许褚挥舞大刀,迎着杀上。   到了近前,许褚抡起大刀朝着龚都劈下。   龚都连忙举刀格挡。   他虽勇武,又怎抵敌许褚?   只听“咔擦”一声脆响,龚都手中大刀被劈成两开。   握着断成两截的大刀,龚都正在发愣,许褚暴喝一声,将刀戳入他的小腹。   许褚挑了龚都,刘辟大吃一惊。   他兜转战马,领着数名袁军向袁熙许褚的地方奔去。   刘辟无心恋战,两千余名袁军又怎肯效死厮杀。   不过顷刻间,袁军便被曹军击破。   许褚刷军到达黄河岸边,刘辟无路可退,只得转身厮杀。   就在此时,河岸北面传来阵阵号角。   无数袁军出现在刘辟视野之中。   望见河岸对面的袁军,刘辟精神顿时一振,向麾下袁军喊道:“公子前来驰援,阻截敌军便可退回河北!”   已到死地,袁军将士无路可退,跟随刘辟发起反扑。   追击的曹军反倒被他们打退!   率军来到黄河北岸,见刘辟击退曹军,袁旭当即下令放出船只,将他们接回河北。   领军乘上渡船,见曹军并无追击之意,刘辟松了口气。   登上河岸见了袁旭,他顿觉满心羞愧。   半跪在地,刘辟说道:“末将未遵公子将令,擅自领军出城,还请公子降罪!”   此一战,袁军战死数百又折了龚都。   袁旭冷声说道:“将军不遵将令,某若不惩难以服众!”   “左右,将刘辟捆了!”   没想到袁旭真有降罪之意,刘辟愕然一愣。   两名袁军上前,扭住刘辟将他按倒在地,另有一名袁军取来麻绳,将他紧紧捆缚。   “公子真欲治某之罪?”刘辟问道。   “刘将军不顾军令,擅自领军来此,某若不治,如何服众?”   因违抗军令受罚,刘辟虽心生愕然,却知袁旭并无道理,只得任由袁军将他捆上。   望了一眼河岸对面的曹军,袁旭下令退回濮阳城。   “袁显歆出城,竟是只在河岸以北等候,并未渡河厮杀,实是出乎意料。”曹操说道:“如此一来,要击破濮阳怕是不易。”   “我军阵斩龚都,刘辟逃回河岸以北,恰是破敌绝佳时机!”郭嘉说道。   “奉孝何出此言?”   “投效袁家,刘辟只为得些好处。”郭嘉说道:“兵马已被削夺,又遭袁显歆斥责,他怎肯心服?曹公莫急,不过半月,我军当可击破濮阳城!”   曹操半信半疑,下令大军渡河。   袁军并未在黄河一线布防,曹军渡河没有遭到任何阻截。   领军过了黄河,曹操再度围困濮阳城。   袁旭回到濮阳,崔琰、陈琳松了口气。   迎接袁旭,崔琰问道:“刘辟不遵将令,以致有此一败,公子将如何处置?”   “轻也不得重也不得。”袁旭说道:“某也犯难!”   “违抗军令乃是重罪,公子决然不可轻饶。”陈琳说道:“某以为,此人当可枭首示众!”   陈琳建议杀了刘辟,被兵士扭住的他虽为回应,却恶狠狠的冲陈琳一瞪。   看了眼刘辟,袁旭吩咐道:“将此人看押监牢,待某来日发落!”   “某为袁家着想,趁曹军驰援许都,领军前往追击。”刘辟喊道:“所犯何罪,陈公劝公子斩某?”   “将军擅自出城,以致将士折损,莫非尚不知罪?”袁旭问道。   “公子明鉴,某所行之事均为袁家!”   “带走!”不肯与他多说,向扭着刘辟的兵士下令。   被兵士押走,刘辟还在高声嚷嚷着:“公子若要杀我,某心不服!”   并未回应,袁旭目送兵士将他押走。   崔琰再次问道:“敢问公子,打算如何惩处刘辟?”   “城内守军,半数为刘辟、龚都旧部。”袁旭说道:“若是将之枭首,将士或许会有过激举动。刘辟敢于如此,也是凭恃兵马众多。无论如何思量,某都难以取舍。”   “刘辟振臂一呼,便有两千余名将士追随。”崔琰说道:“若他活着,于公子极其不利!”   “将他关押数日,且看变数再做计较!”   袁旭没有当场下令诛杀刘辟,崔琰、陈琳都有些失望。   率军抵达濮阳城外。   曹操向郭嘉等人问道:“袁显歆未与我军厮杀便领兵入城,某总觉着濮阳难以夺下。”   “曹公莫要挂心。”郭嘉说道:“刘辟回到濮阳,于袁显歆来说并非好事。”   “奉孝何意?”   “濮阳守军,多半为刘辟、龚都旧部。”郭嘉说道:“龚都战死,刘辟虽回城内,袁显歆怎可全不追责?”   “斩杀刘辟,旧部或将乱起;不杀刘辟,则三军将令难行。”郭嘉说道:“将之救回,袁显歆乃是自寻烦恼。濮阳城内,无论如何都将内讧,曹公只等看着便是。”   郭嘉说的决绝,曹操脸上却还带着担忧。   袁旭领军前来迎击,双方纠缠已有两月。   曹军占据兵力优势,始终难以将之击破。   曹操并不十分相信只因刘辟一人,便可使得濮阳城内兴起内讧。   郭嘉却面带浅笑,好似已经掌控全局!   与此同时,濮阳城内监牢。   袁旭带着赵艺来到关押刘辟的牢房。   “公子!”见袁旭来了,刘辟连忙跑了过来,扒着栅栏说道:“末将虽是违抗公子之命,却是为了袁家,还望公子看在末将一腔赤城,饶过一死!”   因违抗军令,以致龚都战死,数百将士埋骨黄河岸边。   刘辟却还一口咬定他是为了袁家。   对此人,袁旭顿生反感。   “将军犯下大错,某怎可不给三军将士交代?”袁旭说道:“违抗军令实乃杀头之过,只是某实不忍向将军下手!”   “那便将某放了!”刘辟满怀期待地喊道:“公子若肯饶过末将一命,某愿执鞭牵马,永不相弃!” 第335章 张郃府上一把火   刘辟越是怕死,袁旭越觉着此人无法重用。   没再多说什么,他转身离去。   “公子!”扒着栅栏,刘辟向袁旭喊道:“饶过末将定不相负!”   “此人如此怕死竟可聚集数千兵马,某实是想不通。”离开牢房,赵艺说道:“怪不得曹操不肯重用!”   “崔公建议联络刘辟,无非兼并他麾下兵马。”袁旭说道:“此人乃是黄巾出身,胆小怕死并非不可理解。”   赵艺轻蔑的撇嘴一笑。   袁旭救下刘辟,却将他关押起来。   张郃兵败的消息,也已传到邺城。   袁家后宅。   袁绍坐于屋内,脸色一片铁青。   审配、逢纪立于他面前,俩人低着头都没敢吭声。   “出兵之前儁乂曾说过,许都必非空城,此战定将全军覆没。”凝视逢纪,袁绍说道:“三千将士化为乌有,元图着实好计!”   “袁公!”袁绍有怪罪之意,逢纪连忙说道:“听闻出城曹军仅六百骑,张郃麾下彼时尚有近三千将士。两军兵力悬殊,此战败得蹊跷。”   袁绍问道:“如何蹊跷?”   “若是强攻,守城敌军奋起反抗,张郃无法将之击破尚可理解。”逢纪说道:“兵败却在城外,敌军数量不如我军,犹自溃不成军,袁公不觉其中有诈?”   袁绍也觉着张郃败的古怪,经逢纪提醒,他好似明白了什么。   “元图是说……”   “张郃早有悖逆之心。”逢纪说道:“据说曹军出城列阵并未趁夜突袭,彼率军迎击,近三千将士竟不是曹军六百骑兵对手。他本可全身而退,却遭曹军俘获。袁公不觉此事意味悠长?”   本就有所怀疑,逢纪如此一说,袁绍更觉张郃败的古怪。   “元图以为此事应如何处置?”袁绍问道。   “张郃谋逆,不久必将投效曹操。”逢纪说道:“袁公可诛其家人,以免日后有人效尤!”   看向审配,袁绍问道:“正南以往掌持法度,此事应当如何?”   “某附议!”   欠下逢纪人情,张郃出征之时审配未有阻止。   张郃兵败,追究下来他也有牵扯不开的关系。   逢纪有意把罪责栽到张郃头上,审配当然只能配合。   “即刻擒获张郃家人问罪。”逢纪、审配意见相同,袁绍不再迟疑向门外卫士下令。   邺城监军正是孟达。   得了命令,他丝毫没做耽搁,带人赶往张郃家中。   张郃家门紧闭,到了门外,两名袁军冲上前去,抬脚猛踹大门。   朱红大门被踹的剧烈晃动却并未打开。   没能把大门踹开,又有两名袁军上前帮忙。   四人连着踹了数脚,门栓传出劈裂的脆响,房门被硬生生撞开。   冲进前院,孟达喊道:“搜!一个不留,全给搜出来!”   袁军四散跑开,就在此时后院阁楼燃起烈焰。   滚滚浓烟升腾而起,阁楼上一人高声喊道:“将军受佞贼诬陷,我等唯有一死以证清白!”   “救火!”眼看烈焰蹿腾而起,孟达连忙下令。   进入张郃宅中的袁军纷纷上前,桶碗瓢盆全都用上,奋力扑救火焰。   阁楼浇了油料,火苗蹿腾,没过多会整座楼燃烧起来。   袁军全力扑救,火焰却越燃越旺。   为了救火,甚至有两名袁军被灼热的气浪烫伤。   无力扑灭大火,孟达只能眼睁睁看着阁楼被烈焰包裹。   “速向袁公呈禀!”他向一名兵士吩咐。   得知张郃家眷自焚,袁绍匆匆赶来。   望着被烈焰包裹的阁楼,他半晌说道:“待到大火熄灭,寻出尸体厚葬吧!”   城内一间民宅。   袁康端坐上首,他面前站着两个佩带长剑的剑客。   “显歆消息传回已是甚晚。”袁康说道:“你等如此处事,确是恰当!”   “花费也是颇巨。”一名剑客说道:“买来许多尸体,公子交付铜钱所剩无几。”   “显歆做事何时顾惜铜钱?”袁康说道:“若是不足只管向某讨要便是!”   两名剑客告辞离去,袁康走到窗口。   望着隔两条街升起的滚滚浓烟,他没有半点表情。   得到袁旭书信,他令人将他家眷迁移出城,又在张郃家中放了一把火。   救下田丰,又救了张郃家眷,他已与袁旭绑在一处!   烈焰熄灭,张郃住处烧成一片焦土。   焦黑的残砾中,袁军找到的只有一具具朦胧的焦尸。   “田元皓如此,张儁乂也是如此。”去过张郃住处,袁绍不无烦闷地说道:“两家如此,传扬出去岂非折了河北脸面?”   逢纪说道:“田元皓顶撞袁公,甚至恶语相向,其心可诛;张儁乂兵败许都,有与曹操勾连之嫌。袁公下令诛杀家人,也是情理之中。事已至此,无须多想!”   “张儁乂兵败许都,却无与曹操勾连之实。”袁绍说道:“某此次行事,着实过于仓促!”   袁绍有了悔意,逢纪不敢多说。   审配虽有话说,却因欠着逢纪人情,话到嘴边又无法说出口。   张郃家中着了场大火,只寻到百十具尸体的消息传到许都。   许都监牢。   身穿囚衣,张郃发髻蓬松,面带疲惫之色。   关押于此有些时日。   曹操并未回到许都,城池依旧是曹纯镇守。   走道传来脚步声,曹纯带着两名兵士来到张郃牢房外。   “儁乂兄!”朝张郃拱了拱手,曹纯说道:“来此造访,乃有一事告知!”   瞥了曹纯一眼,张郃说道:“某兵败被擒只求一死,将军莫非前来奚落?”   曹纯说道:“儁乂兄乃是河北猛将,为人高洁、勇武过人。只可惜袁绍待汝,却非有情有义!”   曹纯提及袁绍,张郃眉头一拧问道:“将军何意?”   “河北传来消息,儁乂兄兵败许都,袁绍大怒下令诛杀满门。”   “袁公决然不至如此!”   张郃虽不相信,还是起身来到牢门前,抓住监牢栅栏瞪着曹纯。   “某知阁下不信。”曹纯说道:“过些时日曹公回返许都,某自将阁下放出,河北之事当是有人告知!”   不再多做解释,曹纯转身离去。 第336章 濮阳内乱   曹操再度围困濮阳,城内与外界又一次失去消息。   袁旭与赵艺站在濮阳城头。   望着城外曹军,赵艺说道:“曹军再度围城,不知何日方可离去。”   “未破濮阳,他们怎肯离去?”袁旭说道:“曹军围城事小,城内军令不行,诸人不尊号令事大。濮阳若破,必定因此!”   “公子也忒仁义。”赵艺说道:“刘辟不遵军令,理应当斩,却只关押监牢不见问罪。”   “斩?”袁旭摇头道:“城内守军,多半是刘辟麾下。虽是乌合之众,却有五六千人。若是斩了刘辟,濮阳先自乱了。某又怎能轻易杀他?”   “公子算无遗漏,先是孟达、蒋奇,尔后刘辟、龚都。”赵艺愤然道:“不知他们究竟在想什么,竟敢违背公子军令!”   “孟达、蒋奇乃是父亲身边之人。”袁旭说道:“事关邺城,他们眼中怎会有某这个庶子?刘辟、龚都黄巾出身,向来散漫惯了。追随曹操,蒋奇仅仅三言两语便可策反,他们又怎会将某的军令看在眼中?”   赵艺淡然一哼,没再吭声。   镇守濮阳的袁军虽是人数众多,却分为几派。   率领这支大军与曹操抗衡,袁旭也是难为!   更让赵艺感到无奈的是,刘辟违抗军令,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袁旭竟是杀也不能放也不能。   将他关在监牢里,无疑是在濮阳城内埋下隐患。   围住濮阳,曹军并未攻城。   城内监牢。   数名袁军守着正门。   百余名袁军闹哄哄的要进入监牢探视刘辟。   “刘将军乃是我等昔日主将!”一个袁军伍长喊道:“我等探视旧日官长,难道也是有错?”   “公子有令,任何人不得探视刘辟!”守住监牢正门的袁军喊道:“若敢上前一步,与刘辟同罪!”   “刘将军何罪?”威胁没起到任何作用,百余名袁军纷纷上前。   守门袁军持槊指向他们,军官喊道:“刘辟不遵军令,已被公子下狱,你等莫非也要如此?”   “我等如此,你待如何?”伍长一瞪眼:“兄弟们,冲进去!”   百余名袁军蜂拥上前。   守着监牢正门的袁军连忙将长槊横起,组成一堵人墙挡住大门。   从监牢里又跑出数十名袁军。   “闹什么?闹什么?”带领袁军跑出来的百夫长喊道:“若敢再闹,一个个全都捆了!”   嚷嚷着要探视刘辟的袁军,根本不加理会,发了声喊,往里猛撞。   监牢里的袁军则死命顶住他们,不让半个人进入。   双方在监牢门口较起了劲,彼此用肩膀顶着,虽有兵刃却不敢用,只巴望能以蛮力将对方顶退。   两拨袁军正在相互顶撞,路上又跑来一群袁军。   见有人在监牢门外闹事,领头的百夫长当即下令:“将闹事者捆起来!”   监牢内外,两拨袁军一起发力,把前来探视刘辟的袁军一个个撂倒,四马攒蹄的捆了。   消息传到袁军军营。   原来隶属刘辟麾下的袁军顿时乱了!   投效袁旭没有多少日子,对他归属感不强,五千余人只认刘辟,尚未把袁旭当成主将。   捆了他们同伴,原来隶属于刘辟的将士们纷纷拿起兵器,往监牢方向跑去。   袁旭麾下将士,见刘辟旧部闹事,怎肯坐视不理,也都提着兵器跑向监牢。   近万人聚集在监牢外,双方将士持着兵刃。   一拨人吵嚷着将刘辟和被擒的百余名袁军放出来。   另一拨人则呵斥他们尽速散去。   人数相差不多的袁军,彼此对峙,得到消息的崔琰,匆忙赶往城墙。   跑上城头,到了袁旭身后,崔琰说道:“公子,大事不好!”   崔琰神色慌乱,袁旭问道:“怎了?”   “百余刘辟旧部前往监牢探视,被守卫擒获。事情闹了起来,原刘辟所部聚集监牢外,我军麾下也往彼处防范。双方正在对峙,眼见厮杀将起!”   刘辟所部果真闹事,袁旭招呼赵艺:“安虎随某前往查看!”   领着赵艺、崔琰,袁旭下了城头,往监牢去了。   还没到监牢,他便看见黑压压的袁军已将附近街道堵的水泄不通。   “公子来了!”袁军之中传出一声大喊。   正对峙的近万袁军,纷纷把目光投向袁旭。   策马走向监牢,袁旭并未吭声。   跟在他身后的赵艺喊道:“聚在此处作甚?速速散去!”   沿途袁军给袁旭等人让出通路,却没人肯退去。   赵艺还想再喊,袁旭止住了他。   “因何聚集于此?”袁旭冷声问道。   “公子!”一个刘辟旧部喊道:“我等聚集于此,并非有意与公子为乱。刘将军不遵军令,公子将他看押倒也罢了。早先百余同伴前来探视刘将军,因何却将他们捆了!”   袁旭并未回答,看向守卫监牢的百夫长。   百夫长上前,抱拳说道:“启禀公子,我等守卫监牢,早先有百余兵士来此,说是探视刘辟。公子已有严令,禁止任何人探视,我等不过遵循公子军令。来人欲要硬闯,方被擒了。”   听完百夫长的解释,袁旭向带领众人来此闹事的偏将问道:“你等有何解释?”   只知同伴被擒,并不知晓竟有如此一节,偏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刘辟不遵军令,乃是犯下大罪。”袁旭说道:“某本欲留其性命,待到曹军退去再做计较,不想竟会惹出如此事端。前来闹事者硬闯监牢,若不治罪,某日后如何服众?”   带人前来闹事的偏将与一众袁军都没敢吭声。   袁旭接着说道:“你等若非同谋,当即散去,某不治你等之罪。若是不散,与刘辟等人同罪!”   刘辟旧部个个面带迟疑,最终偏将抱拳说道:“公子有令,我等不敢不遵!”   原先隶属于刘辟的袁军纷纷散去。   前来防范闹事的袁军,在对方撤走之后,也都退去。   聚集在监牢外的袁军退去,街道很快冷清下来。   “刘辟关押于此绝非好事。”崔琰小声提醒:“理当将之斩头以绝后患!” 第337章 斩杀刘辟   濮阳城内。   除城墙上的将士之外,近万袁军列队立于城内空地。   刘辟被五花大绑由两名袁军看押。   他神色慌乱,不知将要面临的会是什么。   百余名在监牢闹事的袁军也被麻绳捆缚,排成三行站在他的身后。   “公子到!”随着拖长的一声,袁军将士纷纷把视线投向正策马而来的袁旭。   袁旭在赵艺、崔琰等人陪同下,策马来到。   紧张的看向袁旭,刘辟嘴巴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却没说出口。   下了马,袁旭走上高台。   环顾三军将士,他高声喊道:“刘辟违抗军令,擅自领军出战,某曾派人追回却被拒绝。彼战,龚都将军身死,五百余将士埋骨沙场。无视军令、不顾大局!其情难恕,其行可诛!”   袁军将士表情各不相同。   曾经隶属刘辟麾下的将士,期盼着袁旭饶他一命。   自邺城跟随袁旭来到这里的将士,则毫无表情的静待结果!   “大军出征,军令不行乃是自败之相!”袁旭说道:“某本欲留他性命,竟有兵士擅闯监牢意图劫囚。如此目无军纪、目无尊上,怎可容他?”   “来人!”袁旭喊道:“将刘辟当众枭首,以儆效尤!”   两名袁军应声上前,将刘辟按在地上跪着。   袁旭动了杀心,刘辟仰脸喊道:“公子,莫非真要杀某?”   冷眼看着他,袁旭没有吭声。   “某与龚都诛杀蔡阳领军来投,只因急于诛杀曹操,竟落得如此下场。”刘辟喊道:“传扬出去,何人敢投袁家?”   袁旭没有理他,向崔琰问道:“何时可下手?”   崔琰看了下日晷:“回禀公子,午时已近当可动手!”   袁旭向按住刘辟的袁军吩咐:“斩!”   两名袁军按着刘辟,另一个袁军手持长剑走到他身后。   袁旭决心诛杀刘辟,黄巾出身的袁军将士个个愕然。   刘辟虽违抗军令,他毕竟带来六千将士,路上还诛杀了曹操麾下猛将蔡阳。   更何况他违抗军令的目的,只是趁着曹军后撤为袁军赢得一战!   将功抵过,也不至于要他性命!   “公子!”袁军阵列传出个声音:“刘将军曾为袁家立下功劳,若是斩杀,兄弟们难以想得通透!”   喊叫出声的是个偏将。   “有何想不通透?”袁旭问道。   “刘将军虽违抗军令以致龚将军战死,却是曾于袁家有功!”偏将说着话,两腿一屈跪在地上:“请公子开恩,饶将军一命!”   有人牵头,更多袁军跪了下去。   从邺城来此的袁军将士没有任何动作。   刘辟违抗军令,理当论斩。   更何况他们对刘辟并无太深印象,犯不着因此顶撞袁旭。   数千袁军求情,袁旭被推上两难的境地。   若不杀之,军令难以成行,濮阳早晚破城!   倘若杀之,数千人求情,无视将士之心将会动摇大军根本。   看着跪在面前的数千袁军,袁旭面沉如水。   崔琰却有些慌张,小声问道:“公子,如何处置?”   “杀!”从袁旭口中,迸出冷冰冰的一个字。   下了命令,他转身就走。   “袁显歆!”刘辟高声喊道:“某悔不当初……”   后面的话,他并没能喊出口。   持长剑的袁军将锋利的长剑插入他的后颈。   数千人求情,袁旭还是杀了刘辟,跪在当场的偏将满脸愕然。   跟在袁旭身后,赵艺小声说道:“将士求情,公子竟将刘辟诛杀,将要寒了将士之心。”   “寒了将士之心事小。”袁旭说道:“动摇濮阳防务事大。两害相权取其轻,某也无从抉择!”   走没几步,袁旭向赵艺吩咐:“暗中部署人手,若有人意欲为刘辟复仇,一律诛杀!”   赵艺应了一声。   他并不怀疑袁旭如此安排有何不妥。   刘辟出身黄巾,正因当年各自为战才被官军剿灭。   曹操收编青州军、袁绍招揽黑山张燕,也都没有加以整编。   黄巾难以约束,势力却是不小,既不可放任不管,又难以收归己用,许多豪雄招揽黄巾之后,不是遣散便是将他们安插于并不紧要的地方。   可见黄巾旧部难以约束!   若非紧缺人手,袁旭也不肯轻易整编刘辟。   城内大军万余,倒不如当初只有五千将士,还可拧成一股劲。   濮阳城内闹了起来,围困城池的曹军还是没有进攻的意思。   望着濮阳城,曹操说道:“我军围困濮阳已有许久,不知何日方可将之击破!”   “不出十日。”郭嘉说道:“刘辟出城,袁显歆必定不允。贪功冒进违抗军令,以致龚都战死,数百将士埋骨沙场。袁显歆若不治他,军令不行,濮阳早晚将破。若是治他,刘辟麾下定然有人起哄闹事,城内也将乱起。”   “以袁显歆才智,莫非也是无可奈何?”   “才智过人又能如何?”郭嘉说道:“最险莫过人心!袁显歆纵有通天之能,人心乱了,他又能如何?”   曹操没再吭声。   征伐多年,他深知人心若乱,纵然是他也无可奈何!   濮阳城内。   几名袁军军官聚在一间小屋。   “我等追随刘将军多年,将军待我等不薄,今日却眼睁睁见他被杀,这口气如何可忍?”   “正是!”一人接道:“更为可恶者乃是将士求情,袁显歆却丝毫不理,将我等视若无物。刘将军已死,我等追随袁旭有何前程?”   “刘将军率领我等来此,沿途诛杀蔡阳,可谓立下大功。违抗军令出城,为的也是早日击破曹操。袁显歆将他囚禁倒也罢了,今日却当众处斩,忠义何在?天道何在?”   众人义愤填膺,谩骂袁旭。   有一人开口问道:“我等旧部虽多,又有多少肯因刘将军而与袁显歆为敌?”   问题出口,众人沉默。   濮阳毕竟是袁旭做主,刘辟旧部并入大军,尽被打散整编。   原先领兵的如今只是副手。   最让他们施展不开的,则是自邺城来的袁军与他们人数相当。   “若要成事,我等须联络曹操。”一人小声说道:“打开城门,迎接曹军入城!” 第338章 曹军有了动作   夜色深沉。   濮阳城头每隔十数步点着一支火把。   火光照亮城头很小的一片区域,给往来行走的将士带来便捷,城外曹军也可借着光亮观察城上境况。   曹军军营。   已经睡下的曹操听到帐外传来卫士的声音:“启禀曹公,城内射出书信,请曹公过目!”   曹操猛然坐起:“呈进来。”   卫士进帐点燃油灯,双后捧着书信递给曹操。   凑着昏蒙的光线,曹操匆匆浏览。   看完书信,他向卫士吩咐:“速请奉孝、公达。”   卫士离去,没过多会郭嘉、荀攸来到帐内。   见礼坐下,郭嘉问道:“曹公夤夜召我二人,所为何事?”   “且看这封书信。”将书信递给二人,曹操说道:“濮阳城内以箭矢射出,卫士方才送至。”   郭嘉浏览之后递给荀攸。   “袁旭杀了刘辟。”郭嘉说道:“破城便在明日!”   “如何互通讯息?”曹操问道。   “信中所说,明日晚间将有动作。送信之人因是已有开城之策,我军当向前逼近以做策应!”荀攸说道:“恭贺曹公可得濮阳!”   曹操得了书信,濮阳城内却一派宁静。   赵艺整日巡查也没见有任何异状。   刘辟被杀之后,袁旭令人在城中开出一片墓地埋葬。   新土堆起的坟茔前并无半个人前来祭拜。   巡查整日,赵艺来到袁旭面前。   “启禀公子,城内宁静的很,并无半点于公子不利之言。”   “即便有,又怎会在你等面前提及?”袁旭问道:“刘辟坟前如何?前往祭拜者几多?”   “并无一人祭拜!”   “加派人手,巩固城门,万不可有半点疏漏。”   “公子,怎了?”赵艺茫然。   刘辟坟前无人祭拜,与加派人手巩固城门好似并无牵连。   “城内兵马半数是刘辟旧部,兵士对他或许并无太多依赖,得过他好处的军官因何不去祭拜?”袁旭说道:“此中必有蹊跷,曹军就在城外,城门万不可有失!”   赵艺应声离去。   没过多会,濮阳各处城门加派了兵马。   所有守卫城门的兵士都是从邺城调拨至此的袁军。   原先隶属刘辟的袁军将士,即便以前守着城门也被调往别处。   城门换防,引起城内一拨人的留心。   几名军官躲在一间屋内。   其中一人说道:“袁显歆突然换防,莫非发现什么?”   “不可能!”另一人接话说道:“我等送出书信乃用箭矢,曹操并无回应,袁显歆如何得知?”   “既未得知,因何换防?”   众人都没言语。   城门守军换防,确实来的突然。   “书信已是送出,明日必将城门打开。”沉默良久,一人说道:“召集兄弟,明晚动手!袁显歆有了警觉,我等若有迟疑必受戕害!”   袁军换防,形势对他们已是不利。   箭在弦上不可不发。   众人只能应了,起身纷纷离去。   曹军并无进攻迹象,只是向前推进些许。   他们的举动,令袁旭更加确定城内有人与外勾连。   夜晚悄悄过去。   晨曦铺满大地,军营中闯进一支袁军。   他们披坚执锐,由赵艺引领直奔军官营房。   奔跑中的袁军搅扰了将士清梦。   营中兵士起身时,有许多人还揉着惺忪的睡眼,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百余名军官被被赵艺带领的袁军从营房内揪出。   突然发生的一幕,让营内将士很是吃惊。   被揪出的军官原先都隶属刘辟麾下。   赵艺闯进军营抓人,不仅被抓的军官茫然不知所措,袁军将士也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等犯了何罪?”被两名袁军扭着臂膀,一个百夫长用力扭动身体,高声喝问。   “犯没犯罪,见了公子便有分晓。”营中将士尚未回过神,赵艺不愿多在此耽搁以免惹出麻烦,当即下令将人带走。   “先是斩杀刘将军又将我等擒获,公子莫非要将我等连根拔除?”被扭住的一名偏将喊道:“曹军于外围城,公子为清身侧,将对刘将军旧部动手不成?”   刘辟被杀,隶属他麾下的袁军已是惊弓之鸟。   偏将如此一喊,撩拨了许多袁军本就紧绷的心绪。   不少人露出慌乱之色。   他再喊叫几声将会惹起哗变,赵艺喊道:“诸军莫信此人胡言!我等得到翔实消息,有人暗通曹操意图献城。公子下令,把军官尽数请去问话,若无罪责当可释放!”   “请我等前去问话,却要令人扭住?”偏将针锋相对:“如此相请,末将实不敢苟同!”   赵艺说道:“你等之中定有暗通敌军之人,若非扭住万一他们逃走,你等可担待得起罪责?”   被赵艺问的无话可答,偏将没再做声。   “全都带走,公子将亲自问话!”赵艺下令。   将士们面露惊诧,营地却是一片死寂。   包括从邺城来的袁军在内,没人敢对这件事有任何议论。   百余名什长以上军官被赵艺押着赶往官府。   官府前院,百余人列成四排,袁旭按剑面朝他们。   “你等应已知晓,城外曹军有了动作。”环顾众人,袁旭说道:“曹军围城已是两月有余,始终不予攻城如今却有动静,你等可知因何?”   百余人面面相觑,有些人确实茫然不知,也有几个人露出慌乱。   人数太多,袁旭不可能每个人的表情都把握的清楚。   站在最前的一员偏将引起他的注意。   袁旭说出曹军有了动作,偏将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   “王化,你说曹军因何有了动静?”   “公子此问,末将觉着蹊跷!”   “蹊跷?”袁旭说道:“你应是比任何人都清楚!”   “末将不懂!”王化说道:“曹军有了动静,公子因何会问末将?”   “如何向曹操送信,如何献出城池,莫非你也不知?”袁旭眸中闪过一抹杀机。   王化瞬间露出一丝不知所措。   他毕竟领兵多年,人情世故也是懂些。   慌乱一闪即逝,王化说道:“公子说的,末将着实不懂!”   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袁旭说道:“不懂无妨,赵艺问上一问,将军便是懂了!” 第339章 外忧尚在内乱又起   濮阳监牢。   王化双臂高举,被吊在木架上。   赤着上半身的袁军手持皮鞭,在盆中蘸了蘸水。   扯着鞭梢,他用力撜了撜。   鞭子发出“啪啪”几声脆响。   王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赵艺负着手在他面前来回走动:“不瞒王将军,公子素来仁德。自从追随他,某从未见他如此对待任何人,将军混到这般境地也是开了先河!”   王化嘴硬道:“公子所问,末将着实不知!”   赵艺向持鞭的袁军哝了下嘴。   到了王化面前,袁军抡起鞭子狠狠抽了下去。   蘸了水的鞭子抽在皮肤上,伴着王化一声惨嚎,一条长长的血痕在他胸前浮起。   袁军并未停手,接连抽了数鞭!   惨嚎连连,王化胸前布起网状的猩红伤口。   赵艺止住袁军,向王化问道:“将军可愿供出同谋之人?”   挨了数鞭,伤口火辣辣疼的钻心。   王化紧咬牙关,从齿缝中崩出几个字:“某不知道……”   赤膊的袁军正要抡起鞭子,赵艺止住了他。   “公子教了某一个法子。”凑到王化近前,赵艺小声说道:“将人抽出伤痕,在伤口抹上蜂蜜……”   愕然看着赵艺,王化不知这个法子究竟何用。   “王将军可以猜猜,是蜜蜂先至还是虫蚁先至?”   寒意自尾椎骨蹿起,王化惊惧的瞪着赵艺。   “虫蚁啃咬只剩一具白骨,某尚未见过,也不知啃的干净不干净。”赵艺淡然一笑:“王将军可要试上一试?”   王化咬着牙没有吭声。   他正是暗中传信给曹操的军官之一。   承认是死,不承认或许能活……   抱着一丝侥幸,他打算抗衡到底!   “将军或许以为不承认,某便拿你没有法子。”赵艺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不知下一个人进来,看见将军浑身爬满虫蚁,是愿招还是不招。”   “取蜂蜜来,某亲自伺候王将军!”赵艺向一旁袁军吩咐。   袁军应声正要退下,王化喊道:“赵将军,某若招出同谋之人,可否饶得一死?”   赵艺摇了摇头:“不瞒将军,死是必然。只是会死的舒服一些!”   想到被虫蚁啃噬,王化骨子里一阵发麻。   他咬了咬牙说道:“既是如此,请将军给某个痛快!”   “说吧!”赵艺在他对面的草席上坐了:“还有如何谋算,如何暗通曹操,一五一十都讲清楚!”   王化供出一群军官。   依着他列出的名单,赵艺令人一一抓捕。   与此时无关的军官并未当即放走。   十多个参与此事的军官收押监牢,更多的人则被留在官府。   夕阳残照,濮阳城在余晖下蒙上薄薄的金晕。   官府后园的树木,叶片也在残阳下圈起浅浅的金边。   袁旭由赵艺陪同走向后园厢房。   厢房中,软禁着百余名袁军军官。   他们曾是刘辟麾下。   王化名单上那些人已被尽数抓捕,为防出了纰漏,袁旭决定将其余军官暂且软禁。   “王化等人暗中联络曹操,意图献城。”赵艺说道:“虽说这些人不在名单之上,留着终究是祸患……”   “杀戮过重,怎得人心?”袁旭说道:“曹军向前推进,乃是得了城内送出讯息。王化等人也已招供,行事只在今晚。将这些人暂且软禁,过得两日曹军不见动静,我等只须严守城头,他们便再无机会与曹操联络!”   “公子仁德,只是黄巾余孽……”   “黄巾起事,许多人是被迫离开家乡。”袁旭说道:“追随黄巾日久养成匪性,多加雕琢终有一日仍可成材!”   俩人说着话,已到了厢房前。   守门卫士向屋内喊道:“公子到!”   袁旭在厢房外站定,被软禁的军官纷纷从数间房屋里跑了出来。   百余人列队见礼,看着袁旭都是心怀忐忑。   “昔日同泽一朝受缚,你等可是心中不安?”袁旭问道。   军官们低着头,没人敢多看他一眼。   性命把握在袁旭手中,他们像是被摆在砧板上的鱼肉,眼前站着的这位世家公子只须手起刀落,他们便将人头落地。   “王化等人罪名已是坐实。暗通曹操意图献城,某怎能容他?至于你等……”袁旭止住话头,环顾众人。   军官纷纷抬起头,惶恐的看着他。   “你等若未与曹军勾连,无须慌乱。”袁旭接着说道:“在此住上两日,依旧为某领兵!”   百余军官面面相觑,都没明白袁旭究竟要做什么。   众人等着他把话说下去,袁旭却不再多说转身就走。   赵艺向众人说道:“公子之意诸位或许未有明白,不问你等出身,只问可否实心投效。诸位若真心追随公子,来日必将前程似锦。若似王化等人暗中通敌,人头落地只是早晚!”   赵艺话说的淡然,众人听了却觉着浑身被冷飕飕的风包裹着。   目送袁旭走远,百余人还不敢回到屋内。   “诸位,请回屋歇息!”一名袁军上前提醒。   众人这才纷纷回房。   出了后园,赵艺说道:“公子果真智虑高远,竟可从细微之处看出有人与曹军暗通。”   “常识而已。”袁旭说道:“曹军推进却不攻城,若非胸有成竹怎会如此?刘辟曾为黄巾渠帅,所部追随多年,某将之斩杀以正军法,怎会无人前往坟茔吊唁?”   赵艺点头不语。   如果是他,根本无法发现这些细节!   “虽已擒住王化等人,难保没有漏网之鱼。”袁旭说道:“城门守卫不得松懈,断不可令曹军寻到时机!”   “可惜了刘辟!”仰脸望天,袁旭说道:“城内半数兵马皆他麾下,若不杀之,军令难行。若是杀之,旧部作乱!两害相权,某只能择轻者而从之!”   赵艺没有吭声。   他当然明白大军征战军令不行会带来的后果!   王化等人暗中与曹操勾连,却是因杀刘辟而起!   统领上万将士,袁旭要顾虑的太多。   尤其军中将士并非全是旧部,其中一半是刘辟带来的兵将!   外忧尚在内乱又起,守住濮阳并非易事! 第340章 水深淹死鱼   夜色笼罩濮阳内外。   城墙上,一支支火把释放昏蒙的火光,给厚重的高墙镀上蒙蒙的光晕。   曹军军营。   望着濮阳城,曹操面色凝重。   他身旁站着一群幕僚、将军。   将军们手按剑柄,眺望濮阳城门,只等城门打开便率军杀上。   夜色越来越重,城门丝毫没有打开的迹象。   “临近午夜,城门因何迟迟不开。”曹操小声说道:“莫非送信之人戏弄于某?”   “决然不会!”荀攸说道:“袁显歆如此,于城内守军无益,他非是恶俗之人,断不至做出戏弄曹公却毫无好处之事。”   “那……”   荀攸说道:“曹公莫焦,等等再说!”   曹操没再言语,随着夜色越来越深,他的神色越发凝重。   城门始终没有打开,启明星出现在东方的夜空,曹操怅然叹息。   濮阳城头。   袁旭与沮授并肩站在城上。   “某领军阻截曹操,困守濮阳两月有余。”袁旭说道:“外无强援,此城早晚难守。”   “濮阳不过孤城,守到袁公整备大军南下,又有多少可能?”沮授说道:“即便河北重振雄风,也只可与曹操分黄河而治,养精蓄锐,数年之后决战方为正途。”   “沮公所言不差,只是父亲……”   “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沮授突然冒出一句。   “沮公请说!”   “公子斩杀刘辟、擒获王化等人,城内虽是宁静却暗流汹涌。濮阳破城,不过指日而已。”   沮授所说,袁旭已经想到。   刘辟无视军令擅自出战以致龚都战死,他便知道濮阳守不住了!   杀了刘辟,必将出现王化等人。   王化等人伏诛,更将使得刘辟旧部人人自危。   虽无人敢公然背叛,曹军一旦攻城,难保不会有兵勇倒戈相向。   刘辟黄巾出身,散漫惯了,更何况他与张燕不同。   击溃张燕,袁旭并未赶尽杀绝,俩人之间早已达成默契。   刘辟领军来投,不过因为对曹操不满。   他心中并不服气袁旭,一旦纵容,濮阳将会多一个话事人!   拥有强大力量随时可与袁旭抗衡,为保濮阳袁旭怎能容他?   杀他,将他所部打散,尚可把威胁降到最低!   不杀,才是真正在身边留了个随时可能爆发的隐患!   沮授说道:“公子不杀刘辟乃是养虎为患,杀了刘辟则是饮毒止渴,还应早做计较。”   “如何计较?”袁旭问道。   “撤离濮阳继续向东。此处距邺城甚远,袁公调拨大军,精锐尽收邺城,濮阳附近早成死地,我军外无强援内有隐忧,一旦曹军破城,公子想要杀出便是难上加难!”   “父亲令某阻挡曹操,若是离开濮阳……”   “公子聪慧,因何看不通透?”沮授说道:“曹操夺下濮阳,无非针对公子,绝无进逼邺城之心!”   “因何?”   “曹军兵马不多,进逼邺城更是远离豫州、兖州,军粮不济、补给难行,如何成事?”沮授说道:“袁家虽有官渡一败,却非曹操可一战而定。曹操怎肯轻易讨伐邺城?”   “若非沮公提点,某竟未想到。”袁旭淡然一笑:“再过几日,寻个时机我等撤离濮阳。”   沮授所说,袁旭怎可能没有看穿!   张郃兵败许都,袁家又折损数千兵马。   招募将士还须时日,濮阳丢的太早,曹操难保没有一举击破邺城之心。   多守一日,袁家就多一日募兵的时机!   整兵再战,只要策略得当,究竟鹿死谁手尚且难说!   袁旭死守濮阳,城内已是危机重重,此时的邺城,袁绍也在与逢纪、审配等人商议向曹操用兵一事。   书房内点着几盏油灯,屋里铺满了昏蒙的黄光。   袁绍端坐上首,向众人说道:“我等撤回邺城已有数月,兵马也已征招数万,某寻思着发兵迎击曹操。”   逢纪说道:“官渡一战我军新败,元气尚未恢复。此时出战怕是不宜!”   看向审配,袁绍问道:“正南以为如何?”   “逢公所言正是。”审配说道:“袁公征召数万兵马,虽可讨伐曹操,一应军粮、辎重却未筹措,出兵或须时日。”   “显歆于濮阳御敌,某坐拥大军却不前往策应。”袁绍说道:“哪有父亲眼见儿子深陷险境可安如泰山者?”   众人沉默。   过了良久,逢纪说道:“河北大军整备已全,袁公可令显歆公子撤离濮阳……”   “曹操大军环峙,如何撤离?”   “二公子、三公子都在邺城。”逢纪说道:“兄弟间虽有小隙,又无大仇。曹操乃是外人,诸位公子莫非不知轻重缓急?”   袁绍点头说道:“显歆与显奕虽有过节,毕竟乃是兄弟,并肩御敌或将尽释前嫌,显奕应不至不知轻重。传令显奕、显甫,领军一万驰援显熙!”   审配连忙开口:“袁公……”   话才出口,逢纪向他瞟了一眼。   被他一瞟,审配没再多言,却露出愤懑之色!   儿子投效曹操,逢纪在袁绍面前为他说了好话,只因欠下人情他做过的错事已是太多!   “正南有何话说?”袁绍问道。   “并无要事。”审配说道:“某只是想说五公子领兵抵御曹军数月之久,为袁公立下汗马功劳,犒赏决然不可太少!”   “正南所言,正入某心!”袁绍说道:“显歆回到邺城,某自将赏他!”   商议已罢,众人纷纷散去。   出了房门,逢纪小声对审配说道:“审公,知而不言方为智!”   “逢公因何如此?”审配面带怒容:“五公子乃是袁公之子,若袁公知晓,汝岂可逃脱罪名?”   “审公须知一句话。”逢纪压低嗓音说道:“水深淹死鱼!河北这趟浑水,非审公所能搅合!”   丢下这句,逢纪仰脸一笑却未发出声音,袍袖一甩转身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审配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恨不能上前咬死他!   他却不能那么做!   欠下逢纪人情事小,怂恿袁绍讨伐许都,以致张郃兵败被擒才是大事!   张弓没有回头箭,他已无路可退! 第341章 猜猜他在做什么   袁家后宅,袁熙住处。   房间里灯影摇曳,两团身影纠缠翻转。   翻身躺下,袁熙喘着粗气说道:“卿之美艳,令某欲罢不能!”   依偎在袁熙身旁,甄宭面带薄薄红晕,柔声说道:“公子恩宠,奴家不胜欣悦。”   挑起甄宭下巴,袁熙凝视她的美目:“甄姬秀美,果如仙姬入凡。”   把脸贴在他的胸口,甄宭说道:“奴家只愿此生伴在公子身侧。”   “可娶甄姬,此生不枉。”   甄宭轻声说道:“奴家可否求公子一事?”   “你我乃是夫妻,有事但说,何须用求!”   “公子若再欢宠,可否将灯吹熄?”   “自是不可!”袁熙说道:“甄姬秀美,婉转柔媚令人把玩不已。若是熄灯,某如何品咂国色天香?”   提及欢愉之事,甄宭俏脸越发红艳。   “你我结为夫妻,无奈父亲却是不允甄姬前往幽州。”袁熙说道:“今日早些,父亲令某与显甫领军前往濮阳。”   “公子又要出征?”甄宭吃惊问道。   “显歆困守濮阳,父亲令我二人驰援,应欲从中调和兄弟不睦。”袁熙说道:“外敌当前,某也顾及不了许多,待到击退曹操自不会饶了显歆。”   “公子还为劫亲之事耿耿于怀?”甄宓露出一抹失落。   “某当初欲娶令妹,只为激怒显歆。与卿成婚,自会将卿捧在掌心。”袁熙说道:“至于显歆,并非只因此事!”   得他解释,甄宭稍觉好受。   与此同时,袁尚书房也亮着灯光。   袁尚、逢纪相向而坐。   “逢公妙计,如此一来正可除去显歆!”   “袁公对五公子很是上心,公子行事须谨慎方可。”逢纪提醒。   袁尚说道:“二兄与显歆素有旧恶,他也前往,即便某诛杀显歆,父亲也只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二公子曾帮衬公子不少。”逢纪说道:“还是莫要得罪方可!”   “帮衬?”袁尚冷冷一笑:“逢公莫非不知他心中想些什么?”   逢纪没有吭声。   袁熙在想什么,他当然清楚。   “以长幼之序,理应长兄继承河北。”袁尚说道:“某虽为三子,却有母亲撑腰。二兄有甚?论长幼,他在长兄之下;论家宅,某有母尊而他却无。先破长兄,尔后谋算于某,二兄之心某岂不知?”   “公子说的是。”逢纪说道:“而今须对付者乃是五公子,稍有不当,莫说二公子难逃干系,公子也是承受不起。”   “正因如此,罪过才须二兄去背。”袁尚说道:“父亲若是厌倦于彼,胜了长兄,河北之主还有何人可争?”   “二公子聪慧,公子不可小觑。”   “他虽聪慧,却非成大事之人。”袁尚说道:“逢公不妨猜猜,他此时正在做甚?”   逢纪淡然一笑,并未说话。   “父命已下,我二人即将领军出征。今晚甄宭必是受尽宠爱,只怕雪白肚腹已是通红!”   袁尚与逢纪相视一笑。   俩人都猜到袁熙正在做什么。   “公子出征某不可随同,袁公身边须留人处事。”逢纪说道:“如何诛杀五公子,还望公子多做谋算!”   “逢公放心,某自有计较!”袁尚说道:“审配欠下逢公人情,如今怎样?”   “张郃出兵之前,审正南也在近前。”逢纪说道:“张郃兵败,他怎能摆脱干系?”   “审配至关紧要,还望逢公多费心思!”   “他与五公子相善,却与长公子生疏的很。长公子脾性暴躁,一旦五公子殒命,他必迁怒想干人等。不仅某为长公子记恨,审正南也是脱身不得。”逢纪说道:“一应成败,只在公子可否诛杀五公子!”   袁尚点了点头。   提起袁旭,到如今他还觉着不忿。   区区庶子,竟可左右袁家大局!   袁旭不死,河北究竟落入谁手尚难定论!   袁绍下令由袁熙、袁尚领兵助袁旭突围,此时的濮阳战事已是触发。   城门并未按照约定打开,曹操下令大军攻城。   曹军将士扛着云梯,洪水般卷向濮阳城。   气势磅礴,却终究只是一股洪流!   城头上,袁军将士投出一块块巨石、扔出一根根滚木。   成桶的滚油向城外倾倒,涌在城墙脚下的曹军惨嚎倒地。   云梯搭上城墙,袁军将士用滚木将梯子推开。   弓箭手张开弓弦,向曹军射出箭矢。   城头羽箭如飞蝗般落下,进攻中的曹军弓箭手也加以回击。   箭矢往来交错,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   云梯上爬满了曹军。   少数曹军蹿上城墙,由于势单力薄很快被袁军斩杀。   望向城墙上下的战斗,曹操说道:“袁军抵抗顽强,我军一时半会恐难击破!”   “顽强不过数日。”郭嘉说道:“待到刘辟旧部觉着无力抵抗,濮阳又怎会如铁通金汤?”   濮阳城头,袁旭持剑劈翻一名越上城墙的曹军高声喊道:“将士们,与某并肩杀敌!”   他亲自上阵与敌厮杀,袁军将士更是士气飙升,城墙上爆出一阵呐喊。   数十名曹军推着攻城锤接近城门。   将滚油盛进木桶,城头袁军死死凝视他们。   箭矢从头顶飞过,袁军将士并没有半点退缩。   近了!   攻城锤越来越近了!   硕大的锤头清晰展现在袁军将士视野。   弓箭手向曹军射出羽箭,护着攻城锤的曹军躲在盾牌后,小心翼翼的推进。   箭镞敲击盾牌,发出“噼噼啪啪”的脆响。   不时会有一两个曹军中箭倒下。   他们的位置很快有人补上。   “倒油!”攻城锤已到城门,城头传来一声暴喝。   成桶的滚油如同一道道瀑布倾泻。   油料浇上盾牌,油星四处飞溅。   烫伤的曹军惨嚎倒地,紧接着更多的油料倾泻下来,将他们烫的皮开肉绽肌肉熟透!   曹军并没有因城头倾泻油料而退缩,他们推着攻城锤到了城下,用力撞击城门。   城门内的袁军则用巨大的圆木将门顶住。   伴着一声声撞击,城门剧烈颤动。   袁旭向一个弓箭手要来长弓,点燃一支火箭射向攻城锤…… 第342章 不该来的援兵   曹军退去,袁军将士抬水冲刷城壁上的血渍。   内墙血渍冲洗干净,外壁依旧残留着泛黑的乌血。   城门外,数辆攻城锤燃烧着熊熊烈火,木质锤身烧成焦炭色。   伴着“吱吱呀呀”的木头劈裂声,一只攻城锤的锤柄断裂,掉落在地上。   “公子。”袁旭正望着城外曹军,身后传来沮授的声音。   “沮公。”转身招呼沮授,袁旭说道:“尚未康健,不宜来城头吹风。”   “曹军已是后撤,今晚不致进攻。”沮授说道:“不知公子可愿与某手谈一局?”   “沮公雅兴!”抹了把沾在铠甲上的血污,袁旭说道:“待某洗去污秽,再与沮公手谈!”   沮授告退离去,袁旭也下了城墙。   回到官府,他令仆从烧了桶水,舒舒服服的泡个澡,换上干爽衣衫前往沮授住处。   袁旭来到,沮授慌忙出迎。   俩人见礼进入屋内,袁旭发现沮授已摆起棋盘。   分宾主坐下,沮授说道:“请公子执黑子先手!”   “沮公年长,某怎可执黑子。”袁旭说道:“还望沮公莫要相让!”   并不推辞,沮授取了黑子:“既然是如此,某失礼了。”   俩人在棋盘上落子,起先都是套路步骤,并无特殊之处。   下了没多久,袁旭发觉有些不对。   沮授下法粗犷,甚至可以说有些外行。   棋子落定,往往成眼不成气,袁旭并不需要耗费多少心力,就可将黑子围死、提掉。   黑子越来越多的被提掉,袁旭诧异说道:“沮公好似无心下棋?”   “公子谋略高远,某怎会无心?”沮授淡然一笑:“且行且看!”   又落了十多颗子,袁旭发现棋盘格局十分古怪。   黑子被提了不少,白子却并未占到先机,反倒隐隐有被压制的势头。   不敢大意,袁旭越发下的专注。   沮授下法依旧大开大合,袁旭提子却比先前谨慎。   快到半局,袁旭说道:“沮公棋路奇特,某虽攻势凌厉却不见占有上风,此局定是败了!”   “公子过谦!”沮授说道:“下棋有如打仗,此局乃为劝公子当放则放!”   “沮公弃子频频却不见败像,着实难能!”   “之所以弃,只因该弃!”沮授说道:“正如濮阳,公子死守此地于河北已是无用,何不早日弃之?”   “我等占据濮阳,尚可抵御曹操。”袁旭摇头说道:“倘若弃之,曹军必定全力拦截,将士疲敝何以为战?”   “河北袁军一旦赶至,公子再弃怕是更难!”   看着沮授,袁旭没有吭声。   话不用说的明白,他已知沮授何意。   “沮公是说……”   沮授点头说道:“官渡一败,邺城必将落入逢纪等人之手。公子莫非不知逢纪早有谋害之心?”   逢纪暗中与袁尚勾连,袁旭怎会不知。   沮授提起撤军,袁旭也已发觉不妥。   “曹军攻城甚紧,我军如何撤出?”   “濮阳乃是大城,城内粮草颇丰。”沮授说道:“公子可令将士带上数日口粮,趁曹军攻城突然杀出。”   “沮公此计甚妙!曹军虽是攻城,却非各处均有重兵。他攻何处我军便避开何处!”   “公子计略通达,授甘拜下风!”沮授躬身一礼。   曹军加紧进攻濮阳,邺城开出一支大军。   袁熙、袁尚率领一万将士,以不疾不徐的速度向濮阳推进。   “父亲令我二人驰援显歆,显甫却令大军缓行,若是父亲得知……”袁熙有些担心。   袁尚淡然一笑:“二兄与显歆向来不睦,莫非也担心起他?”   “只是不欲父亲恼怒而已。”袁熙说道:“官渡一战,我军折损十万兵马,父亲气急攻心卧病多日。如今虽已痊愈却大不如前,若将他气个三长两短,为人子者怎可心安?”   嘴角勾着笑容,袁尚没有吭声。   他的表情令袁熙顿生不快。   眉头一蹙,袁熙说道:“显甫因何发笑?”   “某与二兄想法如出一辙,因此发笑。”袁尚说道:“行军缓慢,父亲即便得知,某也是有话可说!”   “有何话说?”   “显歆据守濮阳,城高池深。曹军即便强攻,没三两个月也是难以奏效。”袁尚说道:“我军前往濮阳,却是毫无屏障,曹军只须分拨一支兵马,便可将我等驱散!匆匆赶往不如待曹军攻城疲敝,成事可能反倒大些!”   袁尚的解释合情合理,袁熙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曹军围困濮阳,显甫打算如何援救?”走了一截,袁熙问道。   “二兄真欲援救显歆?”袁尚低声问道。   “显甫何意?”   “若是欲救,那便去救!”并未作答,袁尚看似随意地回道。   从他话中隐隐听出些滋味,袁熙正要追问,袁尚却抖着缰绳,催促战马加快了些。   显然袁尚不肯把话说的太过深入,袁熙也不好多问。   大军依旧以不急不缓的速度向前推进。   邺城袁军开出的消息很快传到濮阳。   城池被围的水泄不通,袁旭并不能及时得到消息。   曹军阵营。   眺望城墙,曹操面色凝重。   “报!”一骑快马进入军营,到了曹操近前,骑士跳下马背半跪行礼:“启禀曹公,袁熙、袁尚领军一万,正往濮阳赶来!”   得知邺城派出兵马前来驰援,曹操脸色越发难看。   “恭喜曹公!”荀攸拱手说道:“围困濮阳数月,终到破城之日!”   “公达何出此言?”曹操问道。   “袁显歆与袁熙向来不睦,虽为兄弟却有夺妻之仇!”荀攸说道:“领兵来此,袁熙定然不肯相救。至于袁尚,觊觎河北已久。袁显歆与袁谭交好,他又怎肯相救?”   “他们毕竟是兄弟!”   “手足情深,在袁家兄弟身上怕是难以找到。”荀攸说道:“曹公只须调拨少量兵马应对,以防袁军突然发难!且看袁熙、袁尚来此如何,再做计较!”   曹操麾下不过五万大军。   强攻濮阳虽有成算,折损必定巨大。   分出兵马应对袁熙、袁尚,濮阳城内袁军一旦出战,曹军将疲于应对。 第343章 突围   距濮阳五十余里,袁尚下令大军驻扎。   曹操并未发兵迎击,只有曹仁率两千兵马前来防范。   濮阳城头,袁军将士堆起巨石、滚木准备迎战。   城内。   八千余名袁军列阵等待,并未登上城墙。   战鼓响起,曹军迈着整齐的步伐往濮阳推进。   袁军弓箭手纷纷搭箭上弦,瞄准曹军大阵。   推进中的曹军,手持盾牌抬着云梯,每行进一步,脚下都会弥漫起浓重的烟尘。   曹军越来越近,城墙上的袁军弓箭手使足力气将弓弦张满。   “放箭!”一声令下,无数箭矢飞出。   箭雨倾泻,落向曹军。   锋利的箭镞敲击着盾牌,发出“噼噼啪啪”的轻响。   不时会有一两个曹军被箭矢射中,倒在前进的路上。   他们的空缺立刻会有其他人补上。   紧密的盾阵,一步步逼近城墙。   距城墙只有二三十步,盾阵中传出一声吆喝,曹军将士纷纷散开抬着云梯,发出怒吼加速冲锋。   蛰伏于盾阵中的弓箭手也弯弓搭箭,向城头射出箭矢。   箭矢往来交错,散开的曹军在冲锋中不断有人倒下。   云梯搭上城墙,曹军将士沿着梯子向上攀援。   城墙上落下巨石、滚木,将一个个曹军砸落下去。   曹军攻城。   城头跑下一名袁军。   到了袁旭近前,他抱拳说道:“启禀公子,曹军自南门攻城,其余三门均疏于防范!”   “东门、西门距南门甚近。”赵艺凑上来说道:“不如自北门突围。”   “不可!”袁旭说道:“城北距南门最远,曹操必定埋伏重兵,我军自彼处突围,或将陷入伏击。至于东门……”   “自东杀出距邺城最近。”崔琰说道:“曹操麾下幕僚众多,又怎会看不出?”   “曹操过于知某。”袁旭说道:“大军突围应选城东,某向来不做此选,不是城北便是城西……”   “公子是说……”崔琰追问。   “先往城东,待机而动!”   曹军发起进攻,袁军抵抗虽然强烈,却不似以往那样有力。   望向杀声阵阵的战场,曹操说道:“城头防御薄弱,袁显歆究竟想做什么?”   “想突围!”郭嘉说道:“我军围困濮阳,长久下去此城必破。袁显歆非困守之人,尚未陷入死境他当然想及早离去。”   “若是突围,他会从何处出城?”   “自城东杀出,可直往邺城。”郭嘉说道。   “利弊顿现,袁显歆又怎会看不出?”曹操说道:“他自城东杀出可能不大。”   郭嘉摇头说道:“并非如此。若是他人或不可自城东杀出。袁显歆却擅长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奉孝以为他会自城东出城?”   “正是!”郭嘉说道:“请曹公加强城东布防!”   看着郭嘉,曹操下令:“传令下去,夏侯惇、夏侯渊、许褚仨人,领军五千赶赴城东拦截敌军。曹洪、乐进二人,领军五千,于城东城北之间策应!”   命令下达,诸将点齐兵马出营。   城南的战斗还在持续,曹军又调拨兵马加强城东。   领军赶到东门的袁旭正要出城,城头上传来兵士的喊声:“公子,曹军调拨兵马巩固城东外围!”   曹军在城东加派兵马,袁旭说道:“强行出城,我军折损必多,曹操反应倒是不慢。”   崔琰问道:“可要自他处出城?”   袁旭一挥手:“城南杀出!”   众人一愣。   曹军主力就在城南,出城无疑是与人数多出他们数倍的曹军正面交锋。   并不多做解释,袁旭领军往城南奔去。   城头与曹军厮杀的袁军将士,得到的命令是待到大军出城趁乱尾随。   “公子回来了!”根本没指望会有援军来到,将士们正奋力厮杀,一个声音传进他们耳中。   发出喊声的,是个抬着巨石登上城头的兵士。   不少将士回头望去,果然看见城内开来一支兵马。   走在最前的正是袁旭!   袁旭领军折返,城头袁军士气陡增,已经爬上城墙的曹军又被他们驱赶下去。   战斗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远远观战的郭嘉叫了声“不好!”   曹操看向他,面露愕然。   “袁显歆将自南门杀出!”郭嘉喊道:“请曹公即刻调拨兵马迎战!”   吃了一惊,曹操正要下令,正在厮杀的濮阳南门被袁军打开。   推着攻城锤眼看快到近前的曹军,没想到城门会自内而开。   他们还没回过神,潮水般的袁军从城内冲出。   重步兵持着盾牌撞向曹军,毫无防备的曹军瞬间淹没于人潮之中。   弓箭手出城之后各自选择射杀目标。   攀上云梯的曹军成了首选!   背后飞来的箭矢给曹军造成极大伤亡。   云梯上,曹军将士像是下饺子一样掉落。   挥舞长剑,袁旭策马冲在最前,赵艺则提枪跟在他的身旁。   袁军自城内杀出,城头上的袁军也纷纷跑下城墙,汇入洪流之中。   曹操调拨兵马还没来及杀上,袁军已冲出重围往东奔去。   “传令曹仁,即刻拦截!”袁军出城逃走,曹操当即下令:“号令夏侯惇等人,随后追击!”   一骑快马往东飞驰。   夺取濮阳,曹军进城的同时,又分拨出人马追击袁旭。   曹仁领军距袁军十里扎营。   彼此看不见对方营地,却都知道敌军存在。   袁尚没有下令出战,曹仁当然不会先行挑衅。   袁熙、袁尚正讨论部署,帐外传来卫士的声音:“启禀二位公子,五公子领军突围已杀出濮阳。曹仁率军前去拦截,距我军远了!”   “显歆出了城!”彼此看了一眼,袁尚说道:“再无应对之策,只可将之迎回邺城。”   袁熙攥着拳头:“显歆抵御曹军数月,为募齐兵马赢得时日。立此大功,他在父亲面前更与往日不同。决不可使之活着返回!”   “二兄可有计策?”   “曹仁兵少,即便拦截也是无功而返。”袁熙说道:“我等可于显歆必经之处布下陷阱,待他来到只须被陷阱阻上一阻,曹军当可随后而至!父亲问起,也可推说是为阻滞曹军。” 第344章 袁显歆死了   濮阳城东三十里。   遍地死尸血流成河。   袁旭率军杀出重围,却掉入不知何人挖出的陷阱。   曹军尾随而至,双方在城外一场激战。   袁军溃败,将士四散奔逃,战死者多达三千余人。   堆积如山的尸体中,一些曹军翻找着。   带兵翻找的李典来到曹操身前,拱手说道:“启禀曹公,并未找到袁显歆尸身。”   “再找!”曹操下令。   李典应声离去。   “有人亲眼看见袁显歆被槊刺中要害。”郭嘉说道:“曹公放心,他必死无疑!”   “可惜了!”曹操说道:“此子乃是大才,若可为我所用,当与奉孝珠联璧合!”   “袁显歆非是死在曹公之手。”郭嘉说道:“陷坑泥土清新,挖出不久,应是有人刻意为之!”   曹操轻声叹息。   袁旭杀出濮阳一路往东,曹军根本来不及做出回应。   正率军行进,于前开路的袁军突然掉落陷坑。   大军当即乱了。   混乱才起,袁旭正忙着聚集将士,曹军随后赶上。   人数少于曹军又处于混乱,袁军大败……   袁旭、赵艺等人不知所踪,将士折损无数,曹军夺取濮阳。   “我军夺下濮阳,可须继续东进?”曹操问道。   “袁显歆阻挡我军数月之久,曹公优势不再。”郭嘉说道:“理当退回许都,待到兵马齐备、粮草丰足,再做计较!”   “既是如此,大军整备几日,班师返回许都!”   袁旭兵败,前来驰援的袁熙、袁尚,距他只有十里不到。   战斗进行到胶着,俩人只须领兵杀上,即使不能破敌,至少也可将袁旭救下。   他们却按兵不动,甚至期盼袁旭快些战败。   得到袁旭兵败的消息,袁尚没有片刻迟疑,当即下令回师邺城!   班师途中,袁熙问道:“未有救下显歆,回到邺城不知父亲会如何怪罪!”   “曹军势大,我军只有一万兵马。”袁尚说道:“如何抵御敌军?”   “先是挖出陷阱,随后又坐山观虎,父亲当可看出我二人从中谋划。”袁熙说道:“不知他将如何恼怒!”   袁尚没做回应。   除掉袁旭,争夺河北他将少个掣肘。   陷阱是袁熙带人挖的,大军坐山观虎,也有袁熙在旁。   袁熙身为兄长,行军之事当然以他为首!   即使袁绍怪罪也只会责怪袁熙,至于袁尚,不过是个从属罢了!   濮阳之战以袁旭兵败告终。   没人找寻到他的尸体。   崔琰、陈琳在溃败袁军的护送下回到邺城。   袁旭、沮授、赵艺等人,则凭空消失完全没了踪影!   数日之后,邺城。   逃回城内,崔琰、陈琳当即求见袁绍。   来不及梳洗、更衣,俩人站在袁绍面前,情状狼狈不堪。   “怎了?”愕然起身,袁绍问道:“你二人因何如此?显歆何在?”   “袁公!”提起袁旭,崔琰、陈琳眼圈一红跪倒在地,崔琰哽咽着说道:“濮阳一战,五公子领我等杀出重围。本可一路向东撤回邺城,半道却遇见陷坑。将士混乱,公子不及稳住军心,曹军已是杀至。我二人跟随溃逃将士返回,公子生死不知!”   话才说完,崔琰、陈琳放声嚎啕。   犹如晴天霹雳直击顶门,袁绍踉跄后退两步,眼圈一红大颗泪珠落了下来。   “显歆!我儿!”一屁股瘫坐下去,袁绍眼前一黑当场昏厥。   左右见状连忙上前。   掐人中的掐人中,取姜汤的取姜汤,托扶袁绍的则将臂弯垫在他的颈后。   过了许久,袁绍悠悠醒转,满面泪痕的哭喊道:“苍天呐,我袁绍做了什么,你要如此待我?是某糊涂!是某害了显歆!取了某这条老命,还我孩儿!”   袁绍悲戚欲死,左右哭声一片。   袁旭兵败濮阳不知所踪的消息传到张夫人住处。   张夫人当场呆住。   眼前一黑踉跄后退,幸而侍女上前将她扶住。   侍女扶她坐下。   张夫人一言不发,红着眼圈任由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粉腮滚落。   小袁买又长大了些。   见母亲哭泣他乖巧的走了过来,用小手为张夫人擦拭眼泪。   袁买小小的手掌在她脸上轻抹,张夫人一把将他搂进怀中,再没能抑制悲痛,放声大哭。   袁旭兵败的消息传遍袁家。   府中上下个个悲戚,就连甄宭也是长吁短叹,感慨妹妹尚未过门便做了寡妇!   唯一欣喜莫名却又不敢表露出来的只有董晴。   虚情假意的向张夫人请了安宽慰几句,又与甄宭谈论会袁旭的好处,董晴恨不能在袁家载歌载舞!   袁旭终于死了!   那个可恶的男人终于死了!   邺城街市。   一栋绣楼中。   婉柔坐在桌边,品着香茗。   “小姐。”恭叔推门进入:“方才得到消息,袁家五公子兵败濮阳,不知所踪,应已战死沙场!”   端着杯子的手一松,婉柔惊的张开小嘴。   杯子掉落,在桌上翻转两圈,茶水洒的干干净净。   惊愕只是一瞬间,捡起杯子,婉柔擦拭几下又斟满茶水。   “小姐……”   “恭叔!”打断恭叔,婉柔问道:“你相信显歆公子果真战死?”   “小姐不信?”恭叔愕然说道:“五公子领兵杀出濮阳,被曹军围困城外。全军覆没主将焉有完卵?”   “不信!”婉柔说道:“显歆公子智虑高远,既领军突围怎会没有后手?曹军可将之围困必有缘由。”   恭叔叹道:“小姐所言正是,五公子出城之后本可径往邺城。半道竟遭陷阱拦路,将士乱了,来不及再度聚拢曹军已是杀到……”   “即便如此,他也不会死!”不信袁旭会死,婉柔的眼圈还是红了:“他一定会活着,一定会来到邺城,让我再悄悄看他一眼!”   婉柔眼圈红红,眸中露出痴迷。   恭叔摇头退出。   袁曹开战,河北早不似往日。   邺城风云际会,几乎每隔数日就有幕僚、将军被抄家灭族。   如此繁杂的环境,婉柔竟不肯离去。   她等的不过是在暗中看一眼袁旭的背影!   再聪慧的女子,动了真情,也不过是任由情字摆弄的傀儡! 第345章 不能亏待战死的儿子   袁旭战死的消息传回邺城。   整个袁家陷入悲戚的氛围。   袁家内外院挂满白绫。   袁旭只是庶出,论出身他根本没有资格享受这样的待遇。   河北幕僚却都知道,袁绍疼爱这个庶生子。   自从袁旭战死的消息传回邺城,袁绍整日茶饭不思,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袁公!”近侍端着饭碗进入屋内,小心翼翼的摆在桌上:“吃些吧,贵体紧要……”   “袁满。”泪光婆娑,袁绍对近侍说道:“显歆走了,我这心里堵的慌……”   袁满抹了两把眼角,带着哭腔说道:“袁公疼爱五公子,小人也是眼看着的。公子为袁家战死,袁公痛不欲生,小人感同身受。只是公子向来孝顺,袁公因此日渐消瘦,他在天之灵怎能安心!”   “喉咙里像是塞了什么,哪吃的下去?”大颗泪珠掉落,袁绍说道:“显歆在时,某从未觉着他如何紧要。如今他走了某才知道,儿子虽多,真正贴心的却只有他一人!”   跪在袁绍面前,袁满说道:“小人恳请袁公万万保重贵体,五公子在天之灵方可安心!”   闭上眼睛,两行老泪顺着袁绍脸颊滚落。   “启禀袁公,二公子、三公子领军回返,正在候命。”门外传来卫士的声音。   “回返!”瞪圆眼睛,袁绍咬牙说道:“他们竟有脸回来!”   袁满起身立于一旁,垂着头不敢吭声。   房门推开,袁熙、袁尚一前一后进入屋内。   “父亲!”才进屋,袁尚嚎啕一声跪了下去,痛哭流涕地说道:“孩儿无能,未能救下显歆!”   袁尚突然有此举动,袁熙愣了愣也赶紧跪下。   “显歆是怎么死的?”深吸了口气,袁绍问道。   跪伏在地,袁尚只顾抽泣没有回应。   袁熙说道:“回禀父亲,孩儿与显甫领军赶往濮阳,曹军正在围城。敌军人多势众,我二人未敢上前……”   袁绍没有吭声,只是冷冷的看着袁熙。   “濮阳被围的铁桶一般,无法传信给显歆。”袁熙说道:“前些日子显歆突然出城,一路往东而来。孩儿与显甫领军相迎,为阻挡曹军追击孩儿令人挖出陷阱……”   “阻挡曹军追击?陷阱?”袁绍好似明白了什么,他眼睛一瞪:“说下去!”   “为防我军驰援濮阳,曹仁领兵阻截。显歆来时,他带兵折回拦截。”袁熙战战兢兢地说道:“陷阱本为曹仁而备,不想竟是显歆……”   抓起桌上饭碗,袁绍猛的砸了出去。   额头结结实实挨了一碗,鲜血瞬时流出,袁熙跪伏下去,浑身发抖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好个陷阱!好个为曹仁而备!”咬着牙,袁绍说道:“你个逆子!某千算万算,只为你兄弟可尽释前嫌!不想你竟敢手足相残,挖出陷阱阻截显歆后退之路!”   一把抽出长剑,袁绍起身说道:“某今日便杀了你个逆子!”   袁绍拔剑,袁熙跪伏在地浑身发抖动也不敢动一下。   袁满连忙上前,跪在袁绍面前说道:“袁公息怒,五公子已是走了,若杀了二公子,岂非自断手足?”   愤怒充斥袁绍的头脑,他一脚踢开袁满,跨步走向袁熙。   快到近前,从门外冲进俩人。   进屋之后,这俩人上前抱住袁绍,跪在他身侧。   冲进来的正是逢纪和审配。   审配仰脸看着袁绍说道:“二公子所言并非全无道理,还请袁公息怒!”   抱住袁绍一条腿,跪在地上的逢纪向袁熙说道:“二公子还不快走!果真要丢了性命方可?”   经逢纪提醒,袁熙起身跑了出去。   出门之后他一路飞奔,哪还敢回头看上一眼!   被审配和逢纪一左一右抱着大腿,袁绍低头向袁尚问道:“你说,可是那逆子暗中谋算显歆?”   仰起满是泪痕的脸,袁尚哭着说道:“父亲明鉴,二兄所言非虚!陷阱实是为阻截曹军,孩儿当日认为不妥或将误伤显歆,二兄却胸有成竹,说是必可使得曹军大乱……”   “无谋!无谋至此!”将长剑掷于地上,袁绍怒道:“早知如此,某不应令你二人前往!”   逢纪和审配起身。   搀扶着袁绍,逢纪向袁尚使了个眼色。   躬身行礼,袁尚诚惶诚恐的退下。   “公则,是你举荐此二子前往濮阳驰援!如今显歆身死,某痛不欲生!”捶打着心口,袁绍哭道:“我的儿啊!”   从没见袁绍如此,与袁旭以往又走的很近,审配喉咙里像是塞了什么,眼圈红红的说不出话来。   逢纪不无惶恐地说道:“袁公节哀。曹军势大,五公子坐守濮阳,将士已是疲敝。两位公子前往驰援,幸而未与曹军决战。以一万兵马抗衡五万曹军,袁公莫非要将另两个儿子也填进去不成?”   审配虽对逢纪之言不敢苟同,又不便当面辩驳,也在一旁相劝。   俩人搀扶着袁绍落座。   沉默良久,袁绍说道:“显歆为袁家立下汗马功劳,虽是身死沙场,某也不可薄了他。”   “袁公打算如何?”没了袁旭,扶持袁尚少了许多阻力,心情大好的逢纪脱口问道。   虽是心情舒泰,逢纪却不敢有半点表露,问话时也是用一种带有悲楚的语气。   “显歆之母张氏,虽非名门出身却向来恭顺,自今日起以平妻之礼待之。”袁绍说道:“我儿显歆忠勇多智,为袁家呕心沥血,行军以忠勇为先,事尊以孝义为常,以嫡长子之礼葬之!”   袁绍要以嫡长子之礼厚葬袁旭,逢纪吃了一惊,连忙劝道:“此举乃是乱了长幼尊卑,嫡长子之礼万万不可!”   “显歆战死,尸骨不存!”袁绍咆哮道:“某痛丧爱子,公则就不能让我这做父亲的落个心安吗?”   再说下去必将激怒袁绍,逢纪不敢多言。   审配一向与袁旭交好,他战死沙场,审配同样心中郁结。   不过是场葬礼,用怎样的礼仪还是袁绍说了为准,审配当然不会从中阻挠。   抚着额头,袁绍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你二人去吧!” 第346章 命硬的很   袁旭战死的消息很快传开。   邺城袁家为他办着风光大葬,太行山却是炸了锅。   “显歆如何死的?”一把揪住报讯兵士的衣领,张燕脸颊肌肉抽搐着问道。   “五公子领兵突围,援兵不但没有上前,反倒布下陷阱断其后路。”兵士战战兢兢地说道:“曹军将之围困,五公子力战而死!”   “不可能!”一把搡开兵士,张燕踉跄两步瘫坐地上,喃喃说道:“显歆如此人物,怎可轻易就死?”   “千真万确!”报讯兵士说道:“有人亲眼看见五公子被长槊刺穿……”   “闭嘴!”张燕咆哮着打断:“滚!”   猛然站起,张燕吼道:“都他娘的给老子滚!”   深知张燕与袁旭私交甚笃,屋内众人不敢触他的霉头,纷纷退了出去。   独自立于屋内,健壮的张燕眼圈通红,缓缓闭上眼睛,胸口剧烈起伏。   “传令!”过了许久,张燕喊道:“差人知会曹操,某愿投效曹公以做先驱!”   张燕派出的使者不日抵达许都。   得知他愿投效,曹操欣喜之余向郭嘉问道:“张燕与袁显歆甚笃,因何愿意投某帐下?”   “为袁显歆报仇而已。”郭嘉说道:“当年征讨太行,袁显歆三千兵马击破张燕十万大军!二人非但没有结仇,反因此战成了至交。袁显歆战死,虽为曹公所诛,却是死在袁熙、袁尚手中。张燕性情中人,岂可咽下这口气?”   “死不见尸,某心难安!”曹操说道:“遍处搜寻,也不见袁显歆尸身。若是可得,某当风光大葬!”   郭嘉没有吭声,表情却并不好看。   有人亲眼看见袁旭被长槊刺穿,战后却没人找到他的尸体。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才是令郭嘉最担心的!   “张郃怎样?”曹操问道。   “袁显歆战死,张郃亲眷又被袁绍诛杀,他还有何心思效忠袁家?”郭嘉回道:“虽愿投效曹公,此人却甚是倔强,某请他前来拜见,他却说若无战功无颜与曹公相见!”   “奈何袁绍空有忠臣良将,却不知如何运筹。”曹操叹道:“如此至情之人,竟落个这般下场!”   “邺城探马回报,袁绍得知袁显歆战死悲伤不已,近日将以嫡长子之礼葬之。”郭嘉说道:“葬礼之上,想必便是宣告讨伐曹公之时。”   “田丰已死,沮授也随袁显歆战死濮阳。”曹操说道:“没了袁显歆,区区河北能奈我何?”   “审配刚烈,智虑却是不足。”郭嘉说道:“郭图乃是逢迎拍马之人,至于逢纪目光短浅,更非成就大事者。袁军若敢再来,曹公当可一举夺下河北。”   曹操虽没说话,嘴角却勾起一抹得意。   河北邺城!   自从袁旭战死的消息传回,袁家就弥漫着浓郁的悲戚。   前院后院的树梢上挂着白丝绢。   挂的时日太久,丝绢染上厚厚的灰尘,已不似当初那样雪白。   庭院中。   袁绍负手而立,凝望水塘里几尾欢快游弋的鱼儿,神情很是悲楚。   “袁公,时辰到了。”袁满来到他身后,小声提醒。   “显歆可有入棺?”袁绍悲凉的问道。   “袁公不至,不敢入棺。”   没再多言,袁绍摆了下手,带着袁满往前院去了。   前院站着黑压压的幕僚、将军。   袁绍来了,众人纷纷向他行礼。   并未回礼,袁绍径直走过人群。   人群围着的地方,摆了一口上好棺木。   见了棺木,袁绍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悲楚,两行老泪夺眶而出。   “袁公,时辰已到。”袁满小声提醒:“还请袁公下令,让五公子入棺!莫要错过了时辰!”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半句话也说不出口,袁绍重重的点了下头。   “请五公子入棺!”袁满扯着嗓门喊道。   两名浑身缟素的偏将捧着袁旭穿过的衣衫到了棺木前,小心翼翼将之摆放其中。   “可怜我儿,战死沙场竟尸骨无存!”看着这一幕,袁绍悲嚎一声,“噗”的喷出一口鲜血。   “袁公!”众人见状,纷纷上前搀扶。   袁旭出殡,生母张夫人并未随同。   张夫人住处。   她坐在屋内,如同痴傻。   袁旭战死的消息传回已有多日,她始终不肯相信一切都是真的。   作为正妻,宅中出了这种事情,刘夫人理应前来宽慰。   放眼袁家,可威胁到袁尚的,唯有袁旭和袁谭。   袁谭常年在青州,袁绍也不是十分疼爱他,同袁尚的争斗中,他并不占有太多优势。   近两年,反倒是庶出的袁旭风头大盛。   袁绍先是传令以嫡子之礼为其置办婚事,战死之后,甚至以嫡长子之礼厚葬。   张氏出身商贾之家,论地位是卑贱到不能再卑贱。   袁绍却不顾出身卑微,将她扶为平妻。   自今往后,刘夫人与她说话,也不能像以往那样吆来喝去,更不可能轻易惩治。   张夫人满面悲楚,许久都不言语,刘夫人劝了一会,见没什么用处也就告辞离去。   “娘亲!”刘夫人走后,小袁买来到张夫人身前,依偎到她怀里,为她抹去泪痕说道:“兄长没死!”   张夫人一怔,一把将袁买搂住:“显雍,你说什么?”   “兄长没死。”依偎在张夫人怀中,袁买乖巧地说道。   得到袁旭战死的消息,连着数日,任何人劝慰张夫人都毫无回应。   小袁买一句话,竟令她心头陡然一振。   传言虽说袁旭被长槊刺穿,却根本没人见到他的尸身……   如果真的战死,曹操怎会不详加描述?又怎会不将尸体送往邺城?   曹操向来擅长如此,一来可向天下展现他的大度,二来则可摧毁袁家士气。   只有好处却没半点坏处的事情,曹操当然不会不做!   搂着袁买,张夫人脸上悲楚退去一些,取而代之的则是根本没来由的期待。   陡然间,她相信袁旭并没有战死。   他或许受了伤,在某个地方休养,又或许遇见什么事情,无暇向邺城传回消息……   总之,他不会死!   这孩子命硬的很! 第347章 不一样的态度   袁家为袁旭风光大葬。   葬礼上,袁绍宣布将对曹操用兵。   官渡之后不到一年,借着袁旭堵截曹军争取的日子,袁家再度聚集大军准备征曹。   蓬莱岛正中的一间房屋。   两名天海营卫士披坚执锐守在门口。   房间里,甄宓坐在铺盖前,小心翼翼的为躺在那里的一个人擦拭额头。   昏迷中的那人,突然喃喃说起了话:“父亲不可!不能出征……”   喃喃声越来越小,已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公子又说胡话了?”念儿轻声问道。   “总是如此。”面带担忧,甄宓说道:“虽不似才回岛上高热不退,这几日却还是时常发热。断断续续,让人心中难安……”   “念儿,再换一盆冷水。”甄宓向念儿吩咐。   念儿应声正要离去,房门被人推开,刘勉走了进来。   与甄宓见了礼,刘勉问道:“公子怎样?”   甄宓摇了摇头。   念儿正要离去,刘勉说道:“奴家曾听人说过,水草可除热毒。伤医延治许久不见好转,不如弄些水草为公子敷着额头。”   “只得如此。”甄宓吩咐念儿:“令人弄些水草来。”   念儿应声离去。   出了房间,她招呼两名侍女一同前往岛中心的小湖。   湖边生着些淡水水草,没等两名侍女上前,念儿已跑过去打捞起来。   到了蓬莱,念儿整日跟在甄宓身边,身份当然不是普通侍女可比。   见她亲自动手,两个侍女连忙上前,其中一人说道:“姑娘可歇着,我二人打捞便可!”   念儿没有应声,抓起一把水草扯了上来。   水中时常会有些难以察觉到的东西蛰伏。   她抓的这把水草下就蛰伏着一条水蛇。   抓起水草的举动惊动了水蛇。   藏身处被人破坏,水蛇出于本能,张开嘴狠狠的咬了上来。   伴着一声惊叫,念儿把水草丢在一旁,咬了她的水蛇则飞快的蹿入湖中,摆动几下尾巴消失的无影无踪。   虎口处被水蛇咬出四个细小的牙印,念儿抿着嘴唇捂住伤口,疼的她粉脸都在抽搐。   “姑娘!”两个侍女跑到她身前,其中一人说道:“水蛇虽是无毒,咬上一下也是要紧……”   “要紧什么?”念儿杏眼一瞪:“公子要紧,还是我这奴婢要紧?莫要多说,快些打捞!”   两个侍女不敢再说,捞起了水草。   带着清洗干净的水草回到袁旭住处。   当念儿捧着水草递给甄宓时,甄宓发现她手上有几个像是被蛇咬过的小洞。   “怎了?”看向念儿,甄宓问道:“被什么咬了?”   “水蛇而已。”低着头,念儿轻声应道。   “水蛇也是蛇。”甄宓说道:“此处不用你伺候,速去找伤医,先医治了伤口!”   念儿不敢违拗,应了一声退出房间。   “念儿姑娘太过担心公子。”目送她离去,刘勉说道:“否则也不会被水蛇咬了竟浑然不觉得疼。”   “刘小姐或许不知,她与公子交情非浅。”亲手将水草敷在袁旭额头,甄宓说道:“公子将她从主家赎出,不似对奴婢那般呼来喝去。小丫头心底感激,遭遇刺客之时曾为公子挡上一剑。”   经甄宓解释,刘勉好似明白了什么。   她并没有追问,念儿与袁旭究竟如何,她无心过问。   只要能把她留在蓬莱永远不回到刘备身边,她就心满意足!   得了甄宓吩咐,念儿前去找寻伤医。   走没多远,迎面过来个人。   “念儿姑娘。”离老远,此人就打起招呼。   见是他,念儿小眉头一皱,有心避开。   来的正是马义,发觉念儿想避开,他加快步伐上前说道:“姑娘莫要急着离去,某只是想问公子如何?”   “将军自可向小姐询问,我只是个奴婢,并不知晓。”念儿低着头,飞快的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马义有些失望。   对念儿一直有好感,袁旭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马义曾经还想过讨好念儿,只要她答应就去求公子赐婚。   回到蓬莱这些日子,他发现念儿与以往大有不同。   过去他刻意亲近,念儿还会有些回应。   这次回来,她却像是回避瘟神一样,见到他就躲的老远。   心中无奈,马义走向袁旭住处。   “马将军!”走没几步,马义听见有人唤他。   扭头看去,他看到的是一只由两名兵士抬着的简易轿子。   说是轿子,实则是两根木棍中间绑缚厚厚的麻布。   坐在轿子上的,正是与袁旭从濮阳杀出的沮授。   濮阳之战,袁旭身受重伤,赵艺单手持枪,背着他冲出重围。   沮授则在那一战中失去双腿。   两条腿还在,却是坏了经脉已经无法行走。   马义行礼道:“见过沮公。”   “将军可是要去探望公子?”   “正是!”马义回道:“若某当日也在公子身边……”   “濮阳一战公子虽败,却输的惨烈!”沮授叹道:“我军万余将士,其中过半乃是黄巾。曹军杀来黄巾当即溃散,公子率不足五千袁家将士奋起拼杀,曹军折损甚巨。赵将军单骑驰骋,挑杀五员曹将。”   “兵力太少,力不从心呐!”沮授摇了摇头。   正打算去探望袁旭,沮授却拦住他说起濮阳之战,马义不解地问道:“沮公说这些作甚?”   “将军曾追随公子与曹军对峙,后因公子委派而离开。”沮授说道:“濮阳之战,唯有赵将军一人在公子身边,将军虽是无过,众人又将如何看待?”   马义一愣:“沮公之意?”   “先不要去探望公子,待他醒转再去。”沮授说道:“夫人虽是深明大义,不至责备将军,然而见到将军,心中却必不好受!”   “多谢沮公提点!”马义拱手谢道:“末将先行告退!”   沮授回礼,目送马义离去。   马义背影越来越远,沮授低头按着双腿,嘴角勾起一抹无奈。   差点被曹操斩杀,袁旭将他救下,最终却还是逃不过在战斗中失去双腿的命运!   轻轻叹息,沮授对两名抬轿兵士说道:“回去吧!” 第348章 断根之法   袁旭战死濮阳的消息传到青州,袁谭当即返回。   没能赶上葬礼,袁谭来到袁旭坟前。   高高的土坡前竖着一块巨大墓碑。   墓碑背面刻着袁旭生平,正面则刻着大大小小几行工整的小篆字。   站在袁旭坟前,袁谭满面悲楚。   “显歆,长兄回来了!”话才出口,虎目已泛起点点泪光。   孤寂的坟茔当然不会给他回应。   缓缓闭上眼睛,袁谭脸颊挂起两行清泪。   默然无语,袁谭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袁家兄弟八人,与他相善者唯有袁旭。   其他庶子不是亲近袁尚,就是对他敬而远之。   自从袁旭击破张燕,袁谭回到邺城,其他庶子对这位长兄多了几分恭敬,远远见到他也不会刻意避开。   都是拜袁旭所赐!   袁旭走了,一切都不同了!   抹了把泪痕,袁谭说道:“五弟,你走了,走的毫无眷恋,走的坦然,可知长兄想你……”   “长公子!”陪同袁谭来此,郭图也是满面悲戚,凑上前说道:“袁公召集众人商议出兵之策,莫要去的晚了。”   袁谭点了点头。   邺城袁家。   议事厅内。   为袁旭操办了葬礼,袁绍满面怒容,向众人说道:“可恨曹操杀某爱子,河北袁家与他不共戴天!”   “袁公!”逢纪起身说道:“长公子自青州带回一万兵马,袁公征召六万人,河北共计七万大军。曹操只有精兵五万,濮阳一战折损甚巨,不过残余四万可战之兵。袁公南下,只须步步为营必可将之击破!”   若不是袁旭于濮阳战死,逢纪怂恿袁绍出兵,或许有人会站出来反对。   痛丧爱子,袁绍正值暴怒,河北幕僚即使另有想法,也绝不敢在这个时候提起。   更何况,相善袁旭的幕僚,甚至还希望袁军出征,为他们亲近的公子报得大仇!   环顾众人,袁绍问道:“何人肯为先锋!”   没有询问不同意见,开口就问以谁为先锋,袁绍是在告诉众人,此时提出其他意见实在不合时宜。   袁谭跨步出列,抱拳说道:“孩儿愿做先锋!”   “父亲!”袁熙跟着出列:“孩儿与显甫领军驰援,未能救显歆突围,至今思来心中难安。恳请父亲允准孩儿为先锋!”   “为父深知你二人之心!”看着袁谭和袁熙,袁绍说道:“先锋一职,乃须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你二人一心击破曹军,反倒容易贪功冒进。”   “还有何人,肯为先锋?”袁绍问道。   一员将军跨步出列,拱手说道:“末将愿为先锋。”   此人身形高壮,往厅中一站,两旁幕僚、将军都比他矮了半截。   他不是别人,正是曾与袁旭一同驰援青州的高览。   张郃兵败,被袁军俘虏。   韩猛自从官渡之后就再没见过踪影。   颜良、文丑也战死沙场,河北四庭柱,如今只剩高览一人!   高览愿为先锋,袁绍哪有不肯,连忙说道:“高将军愿为先锋,自是绝佳人选。将军引领五千兵马克日出征!”   “诺!”高览领命退下。   袁绍说道:“其余人等随某引领大军,南下讨伐曹贼!”   紧攥拳头,袁绍脸上肌肉都在抽搐!   众人齐齐山呼。   廷议结束,高览点齐五千将士南下。   袁绍则于数日之后率众出征。   数万袁军直逼平丘,打算从平丘渡过黄河夺取陈留,进而攻占许昌!   袁军出征,消息很快传到许都。   许都曹宅。   曹操与众人坐于议事厅。   “袁绍聚集七万大军南下,兵马仍是多于我等。”曹操说道:“诸公以为,应当如何方可破击袁绍。”   “曹公!”郭嘉拱手说道:“袁绍精兵尽毁于官渡,虽是征召七万兵马,却多为民夫、新兵,论战力尚不及当年黄巾,何惧之有?”   “奉孝之意与某不谋而合。”曹操说道:“只是敌军众多,尚须有个破敌之策!”   袁谭前往邺城,程昱也被曹操调回许都。   曹操问起破敌之策,程昱起身说道:“曹公,敌军虽多却如奉孝所言,乃是一群乌合之众。我军前往迎击,可埋伏十路兵马,中军背水一战,将士无路可退必将效死。待到敌军有溃败之象,十路兵马一同杀出,可一战破敌!”   兵马本就不多,却要分拨十路迎敌。   曹操有些迟疑。   “程公之计,恰是断根之法。”郭嘉说道:“此战袁绍意在许都,有官渡一败,其用兵必将谨小慎微。我军分拨兵马,人数远不及彼,方可诱得袁绍挥兵决战。只须曹公率军抵敌,待到十路埋伏齐出,必可一举将之击破!”   郭嘉附议,曹操再无迟疑,向众人吩咐道:“诸公听令,伏兵十路绕道前往仓亭,某自领大军与袁绍决战!”   众人起身,齐齐应了。   袁曹两家再度开战。   蓬莱岛上,袁旭依旧处于半昏迷之中。   他时而清醒过来,可说不上两句话又昏沉沉睡去。   岛上之事,依旧由甄宓做主。   田丰、沮授上了蓬莱,甄宓多了几分助力。   袁旭躺在屋内,甄宓坐在他身旁,田丰、沮授则在稍远处安坐。   “公子回到蓬莱已是多日,至今不见醒转,我总觉着不安。”甄宓说道:“田公、沮公,不知可识得良医?”   “世间良医,无非华佗、张仲景。”田丰说道:“此二人一在许都,一在南阳。路途遥远延请不及。”   “可是公子……”甄宓担忧的看着袁旭。   “公子吉人天相,当可无虞。”沮授说道:“夫人可于青州延请良医,我等须做之事,乃是待公子醒来之后为之夺取河北。”   袁旭尚在半昏迷之中,沮授却提起要夺取河北。   甄宓没有吭声。   她的心思并不在河北,只在袁旭身上。   若是袁旭有个三长两短,别说河北,整个天下都握在手中,于她一个女子来说,又有何用?   “父亲!不可出兵……”昏迷中的袁旭又一次呢喃。   相互看了一眼,田丰、沮授轻声叹息。   濮阳兵败,是败在袁家之手,袁旭在昏迷中竟还想着提醒袁绍不可出兵。 第349章 神医华佗   高览率军南下,夺取平丘渡口。   袁军先锋并未向前推进,而是占据渡口等待大军到来。   有关河北战局的讯息传到蓬莱。   田丰、沮授求见甄宓,商议应对之策。   自从袁旭回到岛上,甄宓衣不解带整日在他身旁照应。   召见俩人也在袁旭房间。   濮阳一战,袁旭被长槊刺穿胸口。   只差半分,他的心脏就会被扎穿。   赵艺将他抢下,一路颠簸回到蓬莱,袁旭彼时已是奄奄一息。   甄宓精心调理,过了许多时日,他的伤势渐渐有了好转。   虽说神智还不清醒,袁旭偶尔也能睁开眼与甄宓说一两句话儿。   田丰、沮授来时,袁旭还在昏迷。   向甄宓行了礼,田丰说道:“袁公挥起大军再度南下,先锋已抵达平丘,夫人可有得到消息?”   “此事我已得知,公子昏迷不醒无心思量。”甄宓说道:“田公、沮公前来,莫非只因河北之事?”   “正是!”沮授说道:“某与元皓已有商议,公子醒转不过时日而已。袁家大军南下,正是在河北暗伏人手之时……”   “不可!”沮授话未说完,紧闭双眼的袁旭突然冒出一句。   回头看着他,甄宓本以为他还能说出什么,袁旭却再没言语。   他又昏睡了过去。   “公子昏迷中说些呓语,夫人不必放在心上。”田丰说道:“时机绝佳,决然不可失之交臂!”   甄宓想了想,对田丰、沮授说道:“我乃公子妻室,有些事情不便做主。公子看重二位,田公、沮公行事无须与我知会!”   虽没应允,甄宓话中隐含的意思,田丰、沮授又怎会不懂?   放手要他们去做,已是默许!   田丰起身、沮授坐于原处,二人向甄宓行礼告退。   出了房间,田丰对由两名兵士抬着的沮授说道:“以往身在河北,你我空具才能却难以施展,如今到了蓬莱,虽受公子重用,无奈公子却是昏迷不醒!”   “天意,天意如此!”沮授笑道:“公子不醒,正是我二人行事之机。”   田丰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袁旭还在昏迷,他的伤势却渐趋佳境。   不再发热,伤口也已生出新肉,他仅仅只是昏迷而已!   田丰、沮授操持在河北各地为袁旭收拢人心,许都城内走出数骑快马。   其中一人大约五十余岁,身穿青衫,脸上褶子不浅胡须和头发却是一片乌黑。   他正是田丰曾向甄宓提及的华佗。   袁旭始终昏迷不醒,甄宓放心不下,还是决定派人将华佗请去。   策马飞驰,华佗向几名护送他的汉子问道:“诸位,病人究竟身在何处?”   “青州!”一个汉子应道:“先生行路劳顿,夫人必不亏待!”   请他之时,几个人只说病人就在附近。   得知在青州,华佗止马说道:“青州距此路途遥远,也非无有良医,因何却到许都寻我?”   “先生!”拱手行礼,回话的汉子说道:“我家公子身负重伤,许多时日过去,伤势虽是渐趋佳境,却始终不见醒转。夫人担忧不已,听人提起先生大名,方令我等前来延请。”   “公子究竟何人?”华佗狐疑的问道。   回话汉子露出一抹迟疑,最终还是凑到华佗身旁,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华佗面露惊愕:“果真是……”   他话没说完,朝四下看了看。   已经出了许都,身旁只有几个护送他的汉子,华佗这才放了心。   “伤势痊愈却昏迷不醒,必是当日落马撞着头颅。”华佗说道:“若某所料不差,此乃不识人之症,可否醒转全在公子!”   “医道深奥,我等乃是粗人,先生所说全然不懂。”回话的汉子面露愧疚,对华佗说道:“还请先生不辞辛劳!”   “好说!”已知何人相请,华佗一抖缰绳,策马走在最前。   高览率军夺了平丘,建造营地等候大军来到。   袁绍领军出征,得知高览夺取平丘便止步不前并未多说什么。   逢纪却在一旁说道:“袁公,高将军夺了平丘,只为大军开辟渡河之途,长驱直入却是无路!”   “元图何意?”袁绍问道。   “我军大举南下,乃为击破陈留,进而夺取许昌。”逢纪说道:“高览领军五千,陈留驻兵顶多不过五百,击破城池如探囊取物。彼驻军平丘,曹军便有调拨之机,袁公当令高览,留下少部兵马扼守渡口,其余将士开赴陈留,以免曹操占了先机!”   逢纪所说并不是没有道理。   袁绍想了一下说道:“传令高览,留下少部兵马扼守平丘,其余将士开赴陈留!”   一骑快马离开大军飞驰而去。   高览得到命令已是数日之后。   夺取平丘之时,他曾想过率军击破陈留。   探马回报,陈留一带曹军加强布防,贸然进攻难以功成!   袁绍命令已下,高览又不敢抗命,只得留下一千兵马镇守平丘渡口,他则率领四千将士开赴陈留。   大战一触即发,华佗等人此时也上了蓬莱。   登上蓬莱岛,华佗只觉着眼前豁然开朗。   海天一色美不胜收,蓬莱岛上高耸的城墙和欣欣向荣的景象,更令他暗暗惊叹。   远离中原,竟有如此世外之景!   几个汉子簇拥华佗走向岛内一片房舍。   其中一人先一步跑出,到了袁旭住处,抱拳向屋内说道:“启禀夫人,华佗先生来了!”   袁旭依旧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满心担忧的甄宓得知华佗来到,连忙出门迎接。   远远看见甄宓,华佗只觉着眼前一亮,心中不免感叹,世间竟有如此美艳女子!   暗赞甄宓美艳他却不敢多看,连忙低头抱拳。   到了华佗近前,甄宓欠身一礼:“敢问可是华佗先生。”   “见过夫人!”华佗行礼说道:“正是在下!”   “先生乃世间名医,有起死回生之能。公子卧病旬月始终不见醒转,还请先生务必医治!”   “劳烦夫人引路!”华佗说道:“见过公子,方知可否医治!”   “有劳先生!”让到一旁,甄宓说道:“先生请!” 第350章 为夺河北先做准备   华佗坐在袁旭身旁,拇指扣着他的手腕,仔细诊断脉象。   过了片刻,他放开手又翻了下袁旭眼皮。   看过瞳孔,华佗向甄宓问道:“敢问夫人,公子可是时而清醒时而昏睡?”   仅仅诊断脉象看了瞳孔,华佗就准确无误的说出袁旭症状,甄宓顿时一喜。   “先生果真神医,公子正是如此,不知以何法医治。”   “当日厮杀,公子应是落过战马。”   “正是!”甄宓说道:“若非赵将军拼死相救,已是凶多吉少!”   “醒转之前还是凶多吉少!”   华佗一句话,顿时令甄宓心提到了嗓子眼。   “还请先生务必为公子诊治!”   “公子所患乃是不识人之症。”华佗说道:“病因是当日落马之时头颅曾撞击地面!”   得知袁旭头颅曾撞在地上,甄宓惊的掩住小嘴。   “夫人不必担忧。”华佗说道:“若要公子醒转,除施以银针之外,还须药石为辅。只是有些药草颇为难寻!”   “无论何等奇珍,只须先生开言,蓬莱必定奉上!”   “唤醒公子还须夫人。”华佗说道:“每日说些与公子共同所历之事,少则十天多则数月,公子必将醒转。”   “公子时常清醒,莫非听不见说话?”袁旭也有醒来之时,甚至还和甄宓有过简短的对话,她茫然问道。   华佗摇了摇头:“公子醒转不过假象,颅脑受创,只因牵挂太多才有短时清醒。如此也好,正因有着牵挂,才不至像其他不识人之症者,或许此生也无醒转可能!”   请华佗上了蓬莱每日为袁旭施针,甄宓又派出人手依着药方四处搜寻草药。   袁旭在蓬莱养病,河北、青州等地,到处都是蓬莱说客。   针对不同官员,田丰、沮授采取了不同的应对之法,不遗余力的为袁旭筹划将来夺取河北!   沮授住处。   田丰与他相向而坐。   “沮公双腿可觉着好些?”看向沮授盘坐的双腿,田丰问道。   摇头一笑,沮授说道:“筋脉尽断已是无法医治。”   “华佗正在岛上,沮公可请他前来诊治。”   “夫人已请他前来,华佗也无从下手。”   连华佗都无从下手,沮授双腿必是废了。   田丰露出一抹落寞,轻声叹道:“你我追随袁公多年,不想竟落个如此境地……”   “袁公无过,乃是河北宵小太多。”沮授说道:“各为一己之私,何曾有人顾全大局?”   “若非公子,我二人早已殒命身死!”田丰说道:“公子虽是昏迷,却要为他多做些什么,待他醒转可有一举夺取河北之力!”   “元皓因何执着公子夺取河北?”   “沮公莫非没有看出,袁公早有将河北交托之心?”   “此话从何道来?”   “公子虽是庶生,袁公却允其以嫡子之礼成婚。”田丰说道:“此举尚且可说疼爱,公子战死的谣言传至邺城,袁公却以嫡长子之礼下葬,又将公子之母许为平妻。此举便是告知世人,若公子活着河北之主非他莫属!”   沮授淡然一笑:“元皓看的通透,某却未有看出……”   “沮公只是不想看出,却非没有看出。”田丰说道:“公子昏迷中尚且呼喊,恳请袁公莫要出兵,已是看出河北必败之像!”   “元皓啊元皓,你坏就坏在这张嘴!”沮授笑道:“若非当日顶撞袁公,又何至如此?”   “沮公说的倒是轻巧。”田丰笑着回道:“未有顶撞袁公,不也是被夺了兵权?还险些遭曹操所杀!”   “不说这些。”打断田丰,沮授说道:“我二人派出之人,如今已渗透河北,青州也是站稳脚跟,待到公子醒转,只须振臂一呼便可夺取袁氏基业!”   “只怕公子不肯。”田丰摇头说道:“公子忠义仁孝,屡屡临危受命,何曾向袁公讨要过好处?”   “是啊!”沮授说道:“公子无心,却得了诸多好处。河北众人对他也是多有心服。往往不争便是在争,只是世人看不通透罢了!”   田丰点头说道:“除暗中部署,争雄天下还须天海、夜刺!”   “天海、夜刺自有祝将军与马将军操劳,我二人无须过问。”沮授说道:“虽为公子运筹,却不可乱了他的部署。”   “沮公说的是!”   自从沮授上了蓬莱,田丰每每有事都会与他商议。   俩人凑在一处,比一人独自思忖更缜密许多。   袁绍并不知道,他领兵讨伐曹操,蓬莱暗中部署的力量却已盘踞整个河北。   大军一路推进,渡过平丘抵达黄河南岸。   在平丘驻扎下来,前方战事频频传报。   高览领军进击,起初推进很是顺利,没用多少时日便兵抵陈留城下。   四千袁军攻城,陈留守军打的异常艰难。   每日传报给袁绍的,都是陈留即将攻破的消息。   又一次得到消息,袁绍对逢纪说道:“元图料断果真无误,高览兵抵陈留,区区小城怎可抵御我袁家将士!”   “袁公威武!”逢纪说道:“官渡之时,只因我军贸然推进,方才给了曹操可乘之机!此战我军步步为营,仅以高览一部为先驱。曹操兵马不多,如何抵御?”   袁绍没有应声,心底却是万分得意。   官渡战败之辱,诛杀爱子之恨,终于将要讨回!   袁绍领兵在平丘驻扎,高览正加紧进攻陈留。   陈留守军不过五百,面对十倍于他们的袁军,守军并无半点惧意。   厮杀数日,袁军始终攻不上城头。   围困陈留十多日,高览正指挥将士攻城,斥候跑到他近前说道:“启禀将军,曹军来了援兵!”   “多少兵马?”   “大约两千!”   “何人领兵?”   “张郃!”   得知张郃领兵,高览一愣:“张儁乂果真投了曹操!”   斥候没敢回应。   锁紧眉头,高览说道:“点选两千将士随某迎击张郃,其余人等加紧攻城!”   连日攻城,袁军折损不少。   四千将士,剩下不过三千六七。   分拨两千兵马迎击张郃,守城曹军顿感压力小了不少! 第351章 有条件的投降   高览率军迎击张郃。   两军在距陈留不足二十里相遇。   远远望见曹军,高览止住马。   曹军越来越近,已能看清率军来此的正是张郃。   “张儁乂!”提刀指向张郃,高览喝问:“汝受袁公之恩,因何一朝背逆?”   “袁公听信小人之言杀某全家,某又怎肯为之赴死?”张郃说道:“河北小人横行,高将军莫非不知?”   “伶牙俐齿!”高览怒道:“袁公一时不查,做出些许错事也是有的。若都如儁乂,情义何在?道义何在?”   “高将军可知濮阳一战?”张郃说道:“五公子为袁家立下汗马功劳,屡屡临危受命,曹公兵临城下也难击破,却于突围之时败于自家人的陷阱!五公子忠义仁孝落个如此下场,高将军比他如何?”   “住口!”提及袁旭,高览怒道:“河北诸公子,某唯钦佩五公子一人!五公子孝义当先,为人敦厚仁德。汝悖逆袁公,却敢提及公子之名!公子在天有灵,若是得知又怎肯瞑目?某且问你,知羞不知?”   “汝敬重五公子,莫非某不敬重?”张郃一瞪眼:“当年某与公子曾并肩破敌……”   “那又如何?如今你只是叛主小人!”高览打断张郃:“虽是昔日袍泽,今日相见却为仇敌。张儁乂,与某厮杀三百回合,如何?”   “将军决意如此,某当奉陪!”   张郃一抖缰绳,策马向高览杀了上来。   高览也不示弱,纵马冲上,与张郃捉对厮杀。   俩人都是河北庭柱武艺相当,于两支大军中纵横冲杀,直杀的天昏地暗。   两军相遇才过午时,高览与张郃厮杀竟一直杀到太阳西沉。   眼见天色暗了下来,张郃将兵刃向前一推,把高览顶开。   “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战!”   高览冷哼道:“你我纵然杀上三天三夜也无结果。不如明日一早我二人排兵布阵,一战定胜负如何?”   “高将军说如何,那便如何。”张郃收起兵刃,掉马返回曹军阵列。   高览也兜转战马,下令袁军扎营。   入夜。   高览睡的正沉,帐外传来兵士喊声:“将军,不好了!曹军突袭陈留,我军围城将士已被击溃!”   吃了一惊,高览连忙坐起。   正要穿戴披挂,外面传来阵阵喊杀。   曹军趁着深夜杀了上来。   突遭袭击,袁军将士四散奔逃。   军营中乱哄哄一片。   匆匆出了营帐,高览正要聚集将士反击,一柄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持剑的正是张郃。   逼着高览退后两步,他冷声说道:“高将军,落入某手有何话说?”   “将军要杀只管下手,聒噪许多作甚?”   “你我昔日曾是同袍,某何忍下手?将军不如投效曹公……”   高览冷冷一哼:“将军为一己之私认贼作父,某岂是背主求荣之人?”   “背主求荣?”张郃冷声问道:“高将军大义凌然,某且问你,袁公一旦离世,河北何人为主?”   高览一愣,没有回答。   袁绍一旦离世,河北应是袁谭做主。   可袁尚暗中动了许多手脚,袁谭调至青州,让他也看不通透将来局势会是如何。   “袁显思为人敦厚,若做了河北之主将军尚有活路。”张郃说道:“将军与五公子笃厚,袁熙、袁尚不惜被袁公斥责,也要在濮阳下此毒手,可见他们对五公子恨之入骨!若他二人得了河北,将军以为有几分活下去的可能?”   张郃一番话,把高览说的满头冷汗。   “高将军可知某因何投效曹公?”   “因何?”   想到将来河北可能落入袁尚之手,高览语气好了一些。   “某与五公子曾在太行击破张燕。”张郃说道:“怎肯忘记公子情义!”   “既是如此,儁乂因何背弃河北?”   “非某背弃河北,而是河北背弃五公子,背弃了某!”张郃咬牙说道:“若五公子不死,某决然不叛!”   高览一怔,愕然看着张郃。   “五公子死的冤屈,我等既与之相厚,怎肯见他含冤九泉?起兵诛杀袁熙、袁尚,你我均是有心无力。为公子复仇,唯一的法子便是投效曹公!”   “可袁公……”   “高将军降还是不降?”张郃逼问,长剑更贴近高览脖子。   高览并未应声。   “张将军!”一名曹军跑了过来,拱手说道:“袁军已被击破,曹洪将军解了陈留之围,正往此处赶来!”   收起长剑,张郃示意曹军退下,再次向高览问道:“将军降或不降?”   “若降如何?不降又待如何?”   “将军若降,某便以礼待之。若是不降,某便放之!”   “儁乂肯将某放走?”高览愕然。   “将军回到河北,将遇何事某并不知晓!”   高览脸色有些难看,对张郃说道:“儁乂可允一事,某便愿降曹公!”   “将军请说!”   “击破河北,不可为难袁公!”高览说道:“更不可杀之!”   张郃沉默。   即使他答应高览,一旦击破河北,掌控权却在曹操之手。   做不到的事情,他又如何轻言许诺?   “儁乂做不到?”高览问道。   “不瞒高将军,某乃带兵将领,击破河北之后如何做得了主?”张郃说道:“此事还须将军与曹公详说!”   “见了曹操,某还能走?”   “将军可忘记关云长?”   提起关羽,高览脸色变了变。   当初关羽也曾被曹操俘获,最终还是回到刘备身边。   曹操宽宏也因此事传扬天下,更多英雄豪杰心甘情愿投效帐前。   迟疑片刻,高览说道:“既是如此,还望儁乂先问曹公!”   高览松了口,张郃顿时大喜,向一旁曹军吩咐:“善待高将军所部,即刻向曹公呈禀!”   一名曹军应声离去。   领军前往仓亭,曹操正在路上,得到击破袁军先锋的消息。   令他欣喜莫名的是高览也被张郃擒获。   河北庭柱勇武非常,得之则是又添助力!   得知高览要求,曹操脸色变了变,旋即说道:“某与本初乃是故交,待到得了河北,怎肯加害老友?” 第352章 温水煮青蛙   高览不仅没能击破陈留,反倒投了曹操。   得到消息,袁绍当即喷出一口鲜血。   “袁公!”左右连忙将他扶住。   “莫非天欲亡某?”嘴角残留血渍,袁绍说道:“高览兵败,某将奈何?”   上前扶着袁绍,逢纪说道:“高览虽败,我军将士却多于曹操。胜败尚难定论,袁公无须焦躁!”   “缓慢前行不可冒进!”袁绍有气无力地说道:“河北已是输不起了!”   蓬莱岛。   袁旭静静的躺着,根本没有醒转的迹象。   甄宓坐在一旁,讲述与他历经的往事。   她所讲述的往事并不是很多。   与袁旭一见钟情,袁旭不惜为她得罪整个袁家。   前往上蔡抢亲之事,甄宓已说了不止一次。   袁旭对此却毫无反应依旧沉入昏迷,只是偶尔会短暂醒来与她对一两句不着边际的话。   华佗每日都会为他施针,却并不见有什么效果。   甄宓问道:“已是数日过去,药石吃了许多针也施了不知多少,公子因何还不醒转?”   “夫人莫急。”华佗说道:“近两日施针,公子脉象比前些日子平稳许多。醒转只在不几日。”   华佗放了话,甄宓不再见疑。   田丰、沮授趁着袁旭昏迷的日子,却是做了不少事情。   河北一带,到处都是蓬莱眼线。   许多从未登过蓬莱岛的人,也为岛上提供讯息。   沮授房中,田丰与他相向而坐,俩人之间摆着一张棋盘。   “蓬莱位处海外,行事却是便捷。”落了一子,田丰说道:“假以时日,曹操、江东,甚至刘表、刘璋等处,蓬莱都可安插内应。”   “若是如此简单,还要你我作甚?”沮授笑道:“元皓不必心焦,稳固河北再做计较。”   “沮公倒是沉得住气。”田丰说道:“曹操一旦击破河北,公子若无应对,早晚一日我等连蓬莱也是坐守不住!”   沮授拍了拍他的双腿,淡然说道:“某双腿已废,若不坐守又能如何?”   “华佗已上蓬莱,公子醒转不过时日而已。”田丰说道:“我二人性命乃是公子所赐,待他醒转大局尚未可定,又有何颜面留于蓬莱?”   “元皓啊元皓!”沮授笑道:“急躁脾性何时可改?”   看着沮授,田丰问道:“沮公何意?莫非等到公子醒转再做计较?”   “当然不可!”示意田丰下棋,待他落了子,沮授才落下一颗白子说道:“元皓诸般皆好,唯有一点。”   “怎了?”   “分不清主从!”   田丰一愣:“我等身在河北,袁公不肯重用。公子却是向夫人交代过……”   “交代过一应之事向我二人询问?”沮授笑道:“无论决断天下还是为人处世,都如同棋局一般。过于凌厉,看似雷厉风行却会中道夭折!处事不焦,看似不温不火,殊不知温水煮青蛙方可煮的通透!”   “沮公何意,但请明言。”   “公子醒来之前,你我可做部署,却不可决断!”沮授说道:“如何从事,只看公子!切不可忘记,我二人只是幕僚,并非蓬莱之主!”   田丰没再吭声。   沮授话已说的明白。   袁旭对他们虽是看重,却没有一个主公会喜欢下属擅作主张。   蓬莱岛诸人各行其是。   天海营每日传出操练的呐喊。   夜刺虽是悄无声息,岛上众人却知道,那里正培养着一支人数虽然不多,但足以令天下胆寒的队伍。   袁旭屋内。   甄宓亲手为他擦拭着脸庞。   蘸着温水的麻布在他脸上抹过,袁旭没有半点反应。   他闭着眼睛睡的十分安详。   鼻息均匀、面色红润,任谁见了,都不会觉着他是个昏迷许久的伤患。   凝视袁旭,甄宓抿了抿嘴唇,美目漾起晶莹的泪光。   “两个多月了。”她轻声说道:“奴家整日守着公子只盼早日醒转,公子却依旧熟睡!梦境虽美,却也应看看现世之人!”   袁旭没有任何反应……   “华佗先生要奴家与公子说话,以往经历种种奴家一一细数,始终难令公子醒转!”   “袁公领兵出征,高览将军兵败陈留,公子再不醒转,何人可逆转败局?何人可挽河北于水火?”甄宓的眼泪落了下来:“没了袁家,蓬莱一隅之地怎可抵御曹操?公子莫非要眼看袁家就此消亡?”   袁旭还是没有反应,他根本无法听见甄宓在说什么。   “公子睡着,奴家无法唤醒。”甄宓哽咽着说道:“唯有公子睡一日,便伺候一日直到醒来……”   甄宓正说着话,她的小手突然被一只手抓住。   吃了一惊,她连忙低头,只见抓住她的正是袁旭。   “公子!”心头一喜,甄宓又唤了一声。   袁旭闭着眼睛并没有醒转的迹象。   “速请华佗先生!”以往袁旭醒转只是说一两句话,就会昏迷过去。   这次他虽没睁开眼睛,却一把抓住甄宓的小手,令甄宓吃惊不已。   得知袁旭有了动作,华佗匆匆赶来。   为他把了脉,华佗说道:“公子有醒转迹象,夫人应是说了可触动他的言语。”   甄宓说的每句话,都是她已说过无数次的。   想了好一会,她也没想明白究竟是哪句触动了袁旭。   袁旭还在昏迷着,手已不再动弹。   他像是睡熟了,睡的那么安详、那么宁静。   夜刺营中。   马义落寞的坐在校场台阶。   袁旭回到蓬莱,马义一直心中愧疚。   当初要不是离开之后没有回返,说不定袁旭就不会受伤,也不会昏迷两月不醒。   正与自己过不去,他的肩膀被轻轻拍了下。   扭头看去,出现在他眼前的正是马飞。   “究竟何事整日闷闷不乐?”挨着他坐下,马飞问道。   “叔父……”   “叫叔!”打断马义,马飞没好气地说道:“叔父、叔父,别个听着还不知某有多老!”   若是以往,马义一定与他打趣。   此时他却没有心思,悠悠说道:“濮阳战前,我若不离开公子,或许……”   “或许你已经死了!”马飞说道:“彼战凶险,公子也是身受重伤,即便你在又能如何?” 第353章 天海夜刺首出蓬莱   袁军过了平丘向仓亭推进。   曹操早已领军到了仓亭背水扎营。   身后就是河流,眼前是一马平川,曹军驻扎处是不折不扣的死地!   两万曹军背靠河流等待袁军。   眺望前方,曹操说道:“我军只有两万,袁本初却有七万兵马,即便伏兵四起,将士数量还是不如敌军!”   郭嘉说道“敌军人数虽多,此战曹公却是必胜!”   “只因我军乃是百战之士?”曹操问道。   “不仅如此。”郭嘉说道:“背水列阵乃是兵家大忌,我军人数不及敌军,将士若有后路,拼杀必不用心!于此处同袁绍决战,正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曹操沉默不语。   官渡一战,他下了个大赌注!   仓亭之战,他下的赌注比官渡有过之而无不及!   敢做如此豪赌,只因他相信麾下幕僚!   蓬莱岛上。   甄宓每日说些回忆过往的话,辅以华佗施加的银针、药石,袁旭每况好转。   袁旭身旁摆着一面瑶琴,甄宓正低头抚弄琴弦。   琴音悠悠,每一个音符都好似滴淌的琼浆,甘甜而又令人回味无穷。   昏迷中的袁旭眼睑微微跳动两下。   甄宓见状正要上前查看,她身后传来个声音:“夫人请继续抚琴。”   声音来自华佗。   不敢怠慢,甄宓继续抚弄琴弦。   躺着的袁旭发出一声呻吟,华佗连忙上前查看。   琴音悠扬,袁旭的表情却越来越痛苦。   “不要停。”扣着袁旭脉门,华佗取出银针向甄宓喊道。   几根银针扎入穴道,袁旭惨嚎一声猛然坐起。   一口鲜血喷出,他嘴角带有血渍大口喘着粗气。   已是醒来,他依旧闭着眼睛。   扶袁旭躺下,华佗抹了把额上的汗珠。   “怎样?”止住抚琴,甄宓问道。   “夫人可否记得,何时抚琴令公子印象极深?”   甄宓摇头。   她已记不清何时抚琴给袁旭留下深刻的印象。   华佗没有追问,对她说道:“公子已是醒转,可令人熬些米粥喂食,切记不可吃的太多。”   “多谢先生!”甄宓行礼说道:“先生若是不弃,还望留在蓬莱……”   “夫人好意只可心领!”华佗说道:“行医之人游历各地方可多助病患,蓬莱虽好,却非医者久居之地……”   “先生既有去意,我也不敢强留。”甄宓说道:“待公子醒转谢过先生,自会差人送先生离岛!”   “多谢夫人!”甄宓没有强留,华佗连忙道谢。   袁旭喷了口血,昏昏沉沉的睡了小半个时辰,眼睛缓缓睁开。   “甄姬!”他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满脸泪痕的甄宓。   “我怎么在蓬莱?”挣扎着想要起身,他茫然问道。   将他扶住,甄宓说道:“公子初醒,还是好生躺着。”   “唤赵艺与沮公前来。”袁旭挂念着濮阳战场,让甄宓将赵艺和沮授唤来。   “赵将军正在天海营,沮公虽在岛上,行走却是不便……”   “怎了?”甄宓没把话说完,袁旭连忙追问。   “沮公双腿筋脉尽断,华佗先生也是束手无策。”甄宓说道:“此生是行不得路了!”   简短几句对话,袁旭就感到了不妥。   “某睡了多久?”他突然问道。   “两月有余……”   “两月有余?”袁旭愕然。   甄宓点了点头。   再沉的昏睡,也不可能足足睡上两个月……   “甄姬将某唤醒?”   甄宓点头应了,随后说道:“幸而将华佗先生请至岛上,每日施以银针、药石,方可唤醒公子!”   昏睡两个多月,甄宓每日呼唤,华佗又施针问药。   袁旭顿时明白,他整整做了两个多月的植物人!   惊了身冷汗,袁旭暗暗庆幸,他总算是醒了过来。   “濮阳之战已是过了两个多月?”没再多纠缠他昏迷之事,袁旭岔开话头。   “当日公子伤重落马,赵将军奋死拼杀,才保得公子突出重围……”   甄宓讲述着她从赵艺等人口中得知的战况,袁旭半晌无言。   那一日他领兵杀出濮阳,正快速向东撤离,前方开路的将士突然掉入陷阱。   迎面虽有曹军杀来,袁旭却不相信陷阱是他们所设。   没有哪支大军会蠢到在自己背后布置陷阱!   从甄宓口中得知当日袁熙、袁尚领兵驰援,大军就在离他不过十多里的地方,袁旭嘴角勾起冷冷的笑容。   “公子……”   发觉他神色有异,甄宓轻唤一声。   “濮阳一战本可全身而退,不想竟是败在自家人手中。”袁旭说道。   “以为公子战死,袁公很是悲伤。”甄宓说道:“张夫人升为平妻,公子葬礼也遵循嫡长子之礼!”   袁旭没有说话。   全心全意为袁家四处征战,只因这一两年袁绍对他与以往完全不同。   在袁绍面前,他虽然如履薄冰,却能感觉到父亲对他的呵护和关爱!   “某昏睡这两月,定是发生了许多事情。”   “袁公有意为公子报仇,率军讨伐曹操……”   “在何处决战?”袁旭连忙问道。   “高览将军出击陈留,遭张郃将军擒获投了曹操。”甄宓说道:“袁公亲率大军渡过平丘抵达仓亭,两军应在仓亭决战!”   河北距蓬莱路途遥远,消息传到此处战争或许已经结束。   纵然如此,袁旭还是吩咐:“速唤祝公道、赵艺等人前来!”   甄宓连忙吩咐侍女前去请人。   袁旭醒了,祝公道等人满心欢喜匆匆赶来。   众人入内不等见礼,袁旭问道:“天海、夜刺共有多少兵马?”   祝公道回道:“天海营常备兵马两千,一千步军,五百骑兵……”   “夜刺呢?”看向马飞,袁旭问道。   “夜刺可战之士已过百人,其余人等不足为战,却可作为斥候分派各地!”   “天海、夜刺尽出蓬莱!”袁旭说道:“岛中防务交由甄姬!”   决定领军出岛,他挣扎着想要站起。   伤愈初醒太过虚弱,眼前一黑他又瘫坐下去。   祝公道连忙上前扶住。   马飞劝道:“公子方醒,不宜长途奔波……”   “父亲危难,生为人子怎可袖手旁观?”袁旭说道:“无须多言,传令各军随某出征!” 第354章 进攻许都的理由   天海、夜刺整备兵马,青州一带调集粮草,蓬莱出兵只在旬日!   自从蓬莱筹建天海、夜刺,将士整日忙于操练,始终没有出征的机会。   得知袁旭要领军出征,两营将士又是兴奋又是担忧。   可以出岛追随袁旭征伐天下,两营将士欣喜莫名。   同时他们也在担心袁旭。   昏迷两月才醒转过来便要领军出征,公子的身子骨能否撑住,令两营将士担忧不已。   天海营。   祝公道与颜良、文丑、赵艺、太史恭、韩猛等人坐于主将营房。   “公子伤势初愈便要出兵相助袁公,着实让人担忧。”祝公道说道:“父子情深,我等劝阻不得,唯有奋力厮杀以保公子无虞。”   “濮阳之战公子所部并非嫡系!”太史恭说道:“天海营岂是当日袁军可比?不说将士精锐,只说对公子顺服任何大军也是相比不得!”   “将士倒是精锐,可惜少了些。”颜良说道:“倘若天海营有万余兵马,纵横天下岂是难事?”   “颜将军所言有理,却是绝非可能!”祝公道说道:“蓬莱乃弹丸之地,虽有近十万男女,耕地有限养活万余将士谈何容易?可有两千兵马,还是仰赖董公各地运筹,方不至军需匮乏!”   天海营之内,众人讨论追随袁旭出征。   夜刺营地,马飞、马义叔侄也在商量此事。   “公子伤势初愈便要领军出岛,可见仓亭一战不容乐观。”马飞说道:“某曾领三十夜刺出岛,却被公子赶回蓬莱。”   “叔父……”   “叫叔!”马飞一瞪眼。   马义撇了下嘴:“明明已届中年,却要冒充少年人……”   “说谁已届中年?”恶狠狠的一瞪,马飞咬牙问道。   “叔……”马义不敢多与他顶嘴,连忙改了口。   “说下去!”   “说什么来着?”   马飞一拍额头,无奈的对马义说道:“罢了,夜刺无须你操劳,跟随公子时刻保护便可!”   “谨遵叔命!”马义起身应道。   “若公子有恙,某定拿你是问!”   “请叔放心!”   袁绍领兵与曹操在仓亭决战。   了解战役结局的袁旭当然不希望战事遵循原有轨迹进展。   袁旭昏迷之时,已做了不少筹备,得知他要领军出征,田丰、沮授前来求见。   袁旭住处。   田丰、沮授分两侧坐着,袁旭则端坐主位。   “二位来到蓬莱已有不少时日,可还住的习惯?”袁旭问道。   “承公子福荫,住的习惯。”田丰说道:“我二人前来,乃是告知公子,河北一带蓬莱眼线众多,公子出征当可使用!”   “天海、夜刺尽出蓬莱,某并非意欲同曹操决战!”袁旭说道:“只须保住父亲,保住河北便可!至于眼线,留待日后再用不迟!”   与田丰对视一眼,沮授说道:“袁公募集兵马,将士缺乏操练便拉上战场,人数虽多却绝非曹军对手。”   袁旭没有言语。   河北人口众多,袁家征募兵马倒是不难。   新兵缺乏训练,却非一朝一夕可解决之事。   并未接受足够训练的大军,与人数不如他们却历经沙场磨砺的敌军厮杀。   其结果可想而知!   “公子可夺取河北之意?”田丰突然冒出一句。   袁旭一愣:“田公何出此言?”   “袁公允诺公子,击破曹操便以嫡子之礼完婚。”田丰说道:“濮阳一战,袁公以为公子战死,当即正张夫人为平妻之身,公子则以嫡长子之礼厚葬,只从此事便可看出袁公有意将河北交付公子!”   “得了河北又待如何?”袁旭淡然说道:“睡了许多时日有些事某已看开。要不要河北不打紧,某要的是将河北乃至整个天下紧攥手中!”   袁旭攥紧了拳头。   “公子打算如何?”沮授问道。   “此事待到仓亭之后再做计较!”袁旭说道:“二位来见,不会只为问某可欲取得河北?”   “公子明鉴。”沮授说道:“我二人前来,乃是建议公子莫往仓亭!”   “沮公有何高见?”   “天海、夜刺虽历经磨砺,无奈人数太少又无沙场经验。赶赴仓亭,若袁公已败也是于事无补。”沮授说道:“公子不如领军突袭许都,曹操得知必定率军回援,如此仓亭之危可解!”   “田公以为如何?”袁旭问道。   “我二人已做商议。”田丰说道:“均以为强攻许都乃是上上之策。”   “张儁乂领三千兵马强攻许都,不仅毫无建树反倒为曹军所擒。”袁旭说道:“天海营仅有两千将士,夜刺不过百余……”   “当日张郃所部兵马,怎可与天海、夜刺相提并论?”沮授说道:“公子出兵之前,可令夜刺潜入许都,待到大军抵达,潜入城内的夜刺趁着天晚将城门打开,城内守军如何抵御?”   “曹军赶赴仓亭,由于兵马不多,曹操将虎豹骑调拨随军。”田丰说道:“许都守军并无精锐,夺城当非难事!只须得了当今陛下,曹操便无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利!”   “虎豹骑?”袁旭说道:“当日某在青州,不是已将其全歼?”   “公子当初歼灭乃是曹操初建虎豹骑。”沮授说道:“事后曹操令曹纯重建,如今的虎豹骑比之当初更强几分!”   虎豹骑调到仓亭战场,袁旭更加担忧袁绍。   “某领兵出征,蓬莱还请二位劳心!”   “公子放心!”俩人拱手说道:“我二人必为蓬莱效绵薄之力!”   “启禀公子,华佗先生求见!”屋外传来卫士声音。   “华佗先生求见,必为公子贵体。”田丰说道:“我二人先行告退!”   “慢走!”起身目送田丰与由人抬着的沮授离去,袁旭向卫士吩咐:“有请华佗先生!”   华佗入内,拱手说道:“见过公子!”   “先生请坐!”请华佗坐下,袁旭歉疚地说道:“承蒙先生医治,俗务繁多无暇道谢……”   “我来此正是提醒公子,不可过于劳累!”华佗说道:“颅脑受创,若是思虑过多终究难以承负!” 第355章 首战天海营   蓬莱议事厅,幕僚、将军分列两侧。   端坐上首,袁旭说道:“袁家与曹操仓亭对峙,人数上袁家占优,将士却是新近募集缺乏操练。双方一旦开战,曹军必可大获全胜!”   众人看着袁旭,都在等待他下达命令。   “某曾与田公、沮公商议,蓬莱兵少,出兵仓亭于事无补,不如进击许都夺取当今陛下,绝了曹操后路!”   袁旭决定进击许都,众人愕然。   却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追随他的日子久了,蓬莱诸人早有了根深蒂固的理念。   战场上袁旭决不会犯任何错误,以往战败,都是有人从中作梗!   他决定进攻许都,决然不会有错!   “子孝!”目光落在太史恭脸上,袁旭问道:“可愿为先锋?”   “末将在!”太史恭起身应道:“公子但有驱遣,末将无不向前!”   “领兵五百,于前开路!”   “诺!”   “田公、沮公留守蓬莱,其余人等随某出征!”   众人纷纷起身领命。   待到众人退出,两名兵士正要上前去抬沮授,袁旭说道:“沮公留步!”   已经抬起沮授的两名兵士又把他放下。   走到沮授身旁,袁旭在他对面坐下。   “濮阳一战,某料断错误,牵累沮公……”   “若非公子,某项上人头已被曹操砍去。”沮授说道:“濮阳之战也非公子料算失误,实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看向沮授双腿,袁旭说道:“本应为沮公置办一物,某将出征时日已是不及。图样在此,沮公可差木匠打造。”   从怀中掏出一张图纸,袁旭递给沮授。   展开看了一眼,沮授发现是个造型很怪的东西。   两只巨大的轮子,托起一块带扶手和靠背的木板。   从没见过这种稀奇物事,沮授愕然问道:“公子,此物……”   “此物名为轮椅。”袁旭说道:“沮公可以之代步,如何拼装如何打磨,某已详加描述,木匠一看便懂。”   捏着图纸,沮授心中翻腾着说不上来的滋味。   眼窝泛起点点泪光,沮授伏下身子,对袁旭说道:“公子情义,授绝不敢忘!”   天海、夜刺两营将士筹备出征。   太史恭先领五百兵马离开蓬莱。   双脚踏上东莱岸边,太史恭向五百天海营将士喊道:“我等首出蓬莱,理应打出威风!你等都给某精神着些,莫要折了公子脸面!”   天海营将士举起兵刃,齐齐发出呐喊。   蓬莱出兵,消息很快传到留守青州的臧霸耳中。   程昱奉曹操军令返回许都,一同出征仓亭,青州一地只留下臧霸、孙观等人。   得知蓬莱岛走出一队人马,臧霸连忙把孙观请到住处。   俩人相向而坐,臧霸说道:“青州一带,我等只知袁谭,却不知蓬莱岛上竟有兵马……”   “区区五百人,何足挂齿?”孙观说道:“某自领兵两千前去迎击,必不教他走出百里!”   “有劳孙将军!”   孙观点齐两千兵马,迎着太史恭所部杀来。   一路向南,沿途遇见驻守青州的袁军,太史恭递上袁旭手谕,袁军纷纷让道。   目送太史恭领兵离去,检验了手谕的袁军校尉嘀咕道:“五公子不是已经战死濮阳,怎的突然出兵蓬莱?”   “蓬莱乃是五公子根基,他战死濮阳,将士怎肯甘心。”另一个校尉说道:“曹军势大,五百将士前往,怕是难有一人回返!”   两名校尉唏嘘不已,太史恭却没想过青州一带的曹军,军力远远超出他们。   孙观率领两千青州军,走了不过一日,探马回报发现太史恭所部。   “列阵迎敌!”止住大军,孙观下令。   两千青州军当即列阵,等候太史恭到来。   曹军迎战,太史恭也已得到消息。   行进间,他向天海营将士喊道:“天海营首出蓬莱,我等须打出威风!敌军两千我军五百,你等惧否?”   太史恭的问题,等来的并非天海营将士提升士气的呐喊,而是一阵哄然大笑。   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太史恭说道:“你等也莫轻视敌军,既是厮杀,都打起精神!”   “吼!”将士们举起兵刃,齐声山呼!   太史恭放缓速度继续推进,远远看见列阵等待的曹军,他止住队伍。   天海营将士摆列着整齐的队形,凝望曹军,每个人眸子中都像是要喷出火焰。   “曹军伤了公子,我等今日便要他们血流成河!”从背后抽出双戟,太史恭喊道:“杀!”   没有搦战,也没有两军对峙,天海营一到便发起进攻。   战斗发起,出乎意料的简单。   天海营冲锋,孙观喊道:“将士们,敌军人少,将其聚而歼之!”   两千曹军一声呐喊,跟着孙观冲了上去。   骑兵冲在最前,曹军弓箭手张开弓弦,当他们要射出箭矢时,对面的天海营已经射来了羽箭。   五百天海营将士,个个配有长弓。   冲锋中,弓弦阵阵,飞舞的箭矢罩向曹军,成片曹军倒地不起!   太史恭麾下仅有五十骑兵,而孙观却带来了足足三百骑士。   两支骑兵猛烈碰撞,许多人在巨大的撞击力下,被战马甩出,重重摔倒在地上。   挥舞双戟,太史恭劈杀着他所能见到的每一个曹军。   跟随他冲锋的天海营将士,也持着盾牌、短槊,不断的向敌军戳刺。   一个冲锋,曹军骑兵倒下成片。   紧接着,步军随后杀至。   丢掉长弓,天海营将士手持盾牌,以盾牌遮挡身体,提槊猛攻。   曹军本打算战斗一起,便对天海营形成合围。   他们还没来及展开包围圈,中军已被冲出个缺口!   孙观提着大刀,见太史恭杀的勇猛,暴喝一声冲了上来。   太史恭哪会惧他,一声怒吼,左手短戟向孙观劈来的大刀上一架,右手短戟随即划出。   孙观也是了得,见短戟划向胸口,连忙向后闪身。   纵然如此,短戟还是将他胸前铠甲割开。   随着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孙观胸前渗出了鲜血。   天海营如此勇猛,出乎孙观意料。   兜转战马,他高声喊道:“撤!” 第356章 其意就在许都   两千青州军拦截天海营。   青州军一战即溃,孙观逃回北海,所部仅存三十余骑。   孙观出征没几天就铩羽而归,随他逃回的只有三十多人,臧霸闻讯连忙出城相迎。   厮杀中,孙观被太史恭伤了前胸。   逃回北海,一路上他都在强撑。   见到臧霸,精神陡然一懈,他一头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孙将军!”跨步上前将孙观扶住,臧霸喊道:“速请伤医!”   孙观被兵士抬走,请伤医为他医治。   随他回到北海的一名小校立于臧霸身前。   “两千人被五百人一击而溃?”臧霸不敢相信小校的讲述。   “千真万确!”小校说道:“敌军勇猛,我军根本不是对手!”   “可有看出他们意图何往?”臧霸问道。   “不知!”小校说道:“我军溃败太快,根本无力辨别敌军意图!”   臧霸愕然。   领军来到青州已经一年有余,他从未见过如此强悍的劲旅。   曹操麾下虎豹骑也不过如此!   冲散曹军,太史恭下令清点将士。   天海营折损十多名兵士,受伤不过三五十。   遍地都是曹军尸身,溃散曹军更是数不胜数。   天海营将士选择泥土松软的地方挖着深坑,掩埋战死的同伴和曹军。   “啐!”啐了口唾沫,一个正在挖坑的天海营兵士嘀咕道:“真不禁打,还没杀上多会,便死了许多。”   没人理他,其他天海营将士与他想法也是相差不多。   “埋葬尸体,我等继续前进!”太史恭高声喊道。   天海营首战告捷,袁旭也领军登船离岛。   站在甲板上吹着湿湿的海风,袁旭面色沉静,丝毫看不出他即将领军踏上征途。   “公子!”马飞在侧旁小声提醒:“此处风紧,公子伤势初愈吹不得风,还是回船舱歇息。”   “天海、夜刺尽出蓬莱。”没有回应马飞,袁旭说道:“某这一把赌的是否大了些?”   “公子是说……”   “某得蓬莱已有时日,天海、夜刺训练许久。虽未达到某心中料想,踏入世间也是劲旅。若被豪雄盯上,蓬莱还没做好准备……”   “蓬莱将士乃是公子嫡系。”马飞说道:“我等愿为公子粉身碎骨,即便得罪整个天下又能如何?”   袁旭没有应声。   天海、夜刺都是他从战场捡回的将士。   如果不是袁旭,这些人早该死于沙场。   因袁旭而得已重生,将士们对他当然不会有半点贰心!   天下纷繁,豪雄四起,两营虽是精锐,仅凭两千将士又能否在世间立足?   大船开向对岸,海浪拍打船身发出巨大轰鸣。   数个时辰之后,战船靠到岸边。   袁旭才下船,迎面就过来个天海营军官。   到了近前,军官拱手说道:“启禀公子,太史将军一路南下,与曹军遭遇一战破敌!”   “多少曹军?何人领兵?”   “孙观所部两千青州军!”   “传报太史恭,记他首功!”   军官应声离去。   马飞凑上来说道:“首开得胜,公子定可一举破曹。”   “青州军乃黄巾出身,将士本就不欲厮杀。”袁旭说道:“将之击破并无值得夸耀之处。待到击破曹军再说首开得胜不迟!”   天海、夜刺出了蓬莱,一路往豫州方向杀去。   与此同时,曹操、袁绍对峙仓亭。   官渡吃过大亏,袁绍谨慎了许多,大军推进也是步步为营。   面对谨慎的袁军,曹操始终找不到决战的机会,十路伏兵形同摆设。   背靠河流,曹操恨不能即刻与袁军决战。   “袁绍缓步推进,将士多于我军。”望着前方,曹操说道:“我军虽是精锐,如此下去也非必胜之局!”   “敌军不欲决战,我等诱他决战便是!”郭嘉说道:“曹公可领军向前,阻住袁绍去路,袁军人数众多,于此消耗太久也非长远之计。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并无后援,他又怎会避战不出?”   “传令下去,向前推进,阻住袁绍南进之途!”曹操下令。   曹军当即拔寨,迎着袁军推进。   袁绍军中。   探马报知曹军有了动作,袁绍召集众人商议应对之策。   主帅营帐,袁绍环视众人:“曹军正向我军推进,你等以为应如何处置?”   “我军来到仓亭已有数日,大军行进缓慢,每日不过推进两三里。”蒋奇说道:“曹操兵马不过两万,我军足有七万将士。他既敢来袁公又有何惧?”   “此言正是!”逢纪说道:“曹操背水驻扎,兵法有云,靠山而生背水而死。彼自陷死地,袁公若不趁势攻之,恐将失了机会!”   看向郭图,袁绍问道:“公则可有话说?”   郭图说道:“回袁公,我军来到仓亭一路缓步推进,所得之地尽已稳固。曹操起兵前来乃是意图决战,袁公若与之敌必是中了曹操下怀!”   “公则之意?”   “暂缓应对,且看曹操如何。”   袁绍点头说道:“公则之言恰合某意,任凭曹操如何挑衅,我等只是闭守不出,看他如何!”   曹军推进,袁绍却没有半点迎敌的意思,更令曹操心中烦闷。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斥候前来回报,自青州蓬莱出了一支人马,正往许都方向杀去。   袁谭自青州调拨一万兵马来到仓亭,留守青州的袁军仅可与臧霸、孙观周旋。   曹操实在想不出,蓬莱怎会出现一支人马!   “多少人马?”他向斥候问道:“何人领兵?”   “不过两千余人,由袁旭领兵!”   “袁显歆?”曹操一愣:“他不是死在濮阳?”   “曹公!”郭嘉说道:“濮阳一战,袁显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谁也说不准他究竟是死是活。如今兵出蓬莱显见当日未死!”   “许都留守兵马虽是不多,却也有千人。”曹操说道:“袁显歆不过两千兵马竟敢奔袭许都,他究竟意图何在?”   郭嘉说道:“袁显歆数月不闻声息,如今出兵其意必在许都!”   “何解?”   “许都空虚乃是其一,其二则是他已看出仓亭于袁氏不利,意图吸引我军回援!” 第357章 夜夺许都   天海、夜刺开出蓬莱,不仅曹操得知,袁绍也得到了消息。   瞪着报讯兵士,袁绍不敢相信地问道:“你再说一遍?”   “五公子领兵两千,自蓬莱出发直逼许都!”   探马确定不移的回答震惊了袁绍。   他呆若木鸡半晌无言,帐内众人却是神色各异。   袁熙、袁尚等人面如死灰,巴望着探马得错了消息。   郭图、袁谭等人则是掩饰不住欣喜,盼望探马能多说些关于袁旭的情报。   “可有探查清楚?”过了半晌,回过神的袁绍问道:“领军者果真是我儿显歆?”   “回禀袁公,千真万确!”探马说道:“显歆公子派出五百先锋,击破孙观所部两千青州军,臧霸排兵拦截也被公子击破。青州一带曹军折损十数员大将,公子已领兵进入豫州地界。不日便可抵达许都!”   “我儿显歆竟然没死!”袁绍欣喜的站了起来,瞬间显得精神了许多,到了郭图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喊道:“显歆没死,还击破曹军再为河北立下功业。”   “恭贺袁公!”郭图连忙道贺。   放开郭图,袁绍一个个拉住帐内众人,每牵一人都会喊一句“我儿显歆没死!”   袁绍欣喜溢于言表,帐内众人脸色却足以绘成一幅人生百态图。   欣喜之余,袁绍说道:“诸公听令,显歆进逼许都,曹操心绪必将不稳,我军当可与之决战!”   “袁公英明!”   众人齐声山呼。   袁旭此时已领兵来到许都城外。   马飞所部夜刺并不在他身边。   跟在他身旁的只有天海营。   曹军主力尽往仓亭,留守许都的是偏将夏侯成。   望着城外天海营,夏侯成撇嘴一笑,对身旁校尉说道:“城内守军只有千人,敌军却以两千兵马攻城,实乃痴心妄想!”   校尉说道:“袁绍与曹公厮杀多次何曾讨到好处?袁军应是急了,因此再度兵抵许都!”   夏侯成嘴一撇,满脸不屑。   夜幕悄悄降临,天海营在城外驻扎,并未展开攻城。   望着城外点起篝火的军营,夏侯成疑惑道:“敌军来此并不攻城,莫非是要困死我等?”   校尉于一旁说道:“敌军人少,若是强攻并无胜算,只怕他们还有援兵?”   夏侯成脸色瞬间有些难看。   许都城高池深,一千将士守城,没有七八千敌军也难攻破。   城外敌军大约只有两千,强行发起进攻夏侯成倒也不怕。   怕的就是敌军并非只有这些,万一还有援兵……   城墙上的曹军如临大敌,到了晚间也不敢有半点松懈,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城外的天海营。   此时的许都城内。   一家馆舍厢房。   马飞与几个汉子坐在屋内。   围他而坐的都是夜刺头目,每人手下有十多名夜刺。   “公子令我等早几日入城,大军兵临城下正是我等显露身手之时。”马飞说道:“你等以为如何下手最为妥当?”   “城内只有一千守军,我等强行突破也可夺取城门!”一个汉子说道:“纵使不放大军入城,仅凭夜刺夺下许都也非难事!”   马飞向其他人问道:“你等以为如何?”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另一个汉子说道:“我等在蓬莱操练许久,为的便是今日。将军决定如何,我等追随便是!”   马飞说道:“夜刺百余人,任何一个都可以一当十。然而我等入城,为的只是夺取城门,强夺许都折损必定不小。夜刺操练许久,为的并非区区许都!”   众人没有吭声,都在等待马飞决断。   “悄然靠近突然发难。”马飞说道:“夺取城门迎大军入城。”   “诺!”众人起身领命。   半个多时辰之后,夜色越发深沉。   许都街道上多了百余条黑影。   黑影借着小巷掩护,悄悄往城门摸去。   带着十多名夜刺,快速行进的马飞突然一招手,领着众人钻进最近的一条小巷。   才在巷中藏身,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没过多会,巷子里的夜刺看见一队披坚执锐的曹军从眼前走过。   十多名曹军挺直胸膛,目不斜视的经过巷口。   待他们走过,马飞打了个手势,夜刺纷纷点头。   钻出巷子,他们没继续往城门靠近,反倒是悄悄尾随巡逻曹军。   来到一条空旷的街道,确定附近没有其他曹军,马飞摆了下手。   十多名夜刺紧跟着他,飞快的蹿向那队昂首阔步的曹军巡逻兵。   可怜整队曹军,刚听见脚步声发觉情况不对,就纷纷被夜刺从背后拧断了脖子。   将尸体拖进小巷,马飞小声吩咐:“换上衣甲!”   各寻一具体型相当的曹军,夜刺将他们身上衣甲剥下。   换上曹军衣甲,马飞带着十多人出了巷子大摇大摆的往城门走去。   沿途他们也曾遇见两队曹军。   彼此拱手打个招呼,马飞等人与曹军擦肩而过。   同是巡逻兵,曹军当然不会查验他们的身份。   快到城门,马飞向身后夜刺使个眼色,沿着宽阔的道路继续往前。   守城门的曹军并未发觉异状,见他们靠近也没人上前阻拦。   街道是巡逻队负责区域,他们从城门附近经过也是司空见惯。   距城门越来越近,马飞突然蹿向离他最近的曹军。   跟在他身后的十多名夜刺,也如闪电般刺向守门兵士。   十几个曹军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马飞等人撂倒。   “有人夺城!”马飞等人已经撂倒第二波曹军蹿到城门后,曹军才明白过来出了状况。   喊声刺破夜色,城头立刻涌下两三百名曹军。   跑下城头的曹军向马飞等人扑来。   他们正要发起进攻,身后又传来一阵喊杀。   近百名身穿深衣的汉子,持剑自背后扑向他们。   在蓬莱接受刺杀、近身格斗训练,夜刺虽比不得成名剑客,却也个个武艺不俗。   冲到曹军背后,他们手起剑落,当即便有成片曹军倒下。   已经杀到城门后的马飞等人,片刻不做逗留的将城门打开。   一名夜刺取出长弓,点燃火箭射向天空。 第358章 搜寻皇帝   夜刺夺取城门,天海营冲进城内。   城头上、街市中,到处都在进行厮杀。   夏侯成挥舞长剑,劈砍冲向他的天海营将士。   离他最近的天海营将士,以盾牌挡住身体,数人齐声发喊向他全力撞去。   被数面盾牌夹住,夏侯成拼尽全力挥剑劈砍。   他砍出的每一剑,都只能劈在盾牌的边缘。   以盾牌夹住他的天海营将士,齐声发喊将长槊猛力戳出。   数支长槊刺入夏侯成身躯,他高高举起长剑,不甘心的瞪着眼前敌军。   天海营将士撤后,没了盾牌支撑,夏侯成举着长剑直挺挺的倒下。   守城曹军根本不是天海营的对手。   进入城内,没用多久天海营就剿灭曹军。   在一众将领的陪同下,袁旭来到许都皇宫。   皇宫外的卫士早被肃清,取而代之的则是军容齐整的天海营。   见袁旭来了,守门将士连忙行礼。   “陛下何在?”进入皇宫,袁旭向迎上来的军官问道。   “回禀公子。”军官说道:“我等搜遍皇宫,并未见到陛下。”   “嗯?”袁旭一愣,快步走向刘协寝宫。   到了寝宫门外,他用力将房门推开。   寝宫里空空如也,莫说刘协,就连半个宫女和内侍也是不见。   心底生起不好的预感,袁旭向众人吩咐道:“搜!紧闭城门,任何人不得出入!无论如何也将陛下找到!”   众人应了,天海营与夜刺四处搜寻刘协。   进入刘协寝宫,袁旭坐于屋内,等待外面传回消息。   与袁旭一同等在屋内的,只有马飞一人。   其余将领都在城内搜寻。   天海营擒获留在许都的曹操幕僚,重要幕僚随曹操出征仓亭,一个也没留在城内。   对这些人,袁旭并没太多兴趣,只是下令将之关押了事。   与他坐在屋内,马飞说道:“公子,夜刺也已派出,陛下若未走远应可找到……”   “掘地三尺又能怎样?”袁旭说道:“曹操早有部署,怎肯我等寻到陛下?”   “公子既知,因何还要将士搜寻?”   “扰乱敌心罢了!让曹操知道,与某为敌他的老巢随时可被击破!”   “擒获众人如何处置?”   “关押监牢不必为难。某要的只是威慑,将他们杀了反倒毫无裨益。”   “公子仁德……”   “都说某仁德,仁德何在?”袁旭淡然说道:“但有征伐必有杀戮,某只是不杀无害之人,或是不杀活着可用而死了无用之人。仅此罢了!”   马飞没再吭声。   跟随袁旭已久,虽知他杀戮不重,每每遇见必杀之人,袁旭也是从不手软!   以“仁德”俩字说他,确实不太贴切!   从深夜一直等到天蒙蒙亮,马飞打了个盹,袁旭始终睁眼等待消息。   门外传来卫士的声音:“启禀公子,我等搜遍许都,也不曾找到陛下!”   “传令下去,天海营占据许都,将城头换上袁家旗帜,另外派出人手于城外搜寻!”   卫士应了一声,传达袁旭命令去了。   许都被袁旭攻破,消息很快传到仓亭。   领兵与袁绍对峙,曹操得到战报大吃一惊。   “速唤夏侯惇前来!”他向卫士吩咐。   “曹公打算如何?”郭嘉问道。   “许都乃某根基,为袁显歆夺去,怎可坐视不理?”   “我军若是回援,正中了袁显歆之计!”郭嘉说道:“许都非在河北,袁显歆虽是夺之,曹公将来回返无须强攻,只须率军围城,不过旬月城内必定缺粮。他又如何守得住?”   “奉孝之意……”   “不必理会!”郭嘉说道:“袁显歆自青州出兵,曹公已令人暗中将陛下撤出,搜寻不到陛下他夺取许都又有何用?待到我军击破袁绍长驱直入,他必领军前来驰援!许都不夺,也是会回曹公之手!”   “城内多有僚属……”   “袁显歆必不加害!”郭嘉说道:“夺取许都有损曹公威名,袁显歆若是杀了僚属,除令众人同仇敌忾再无他用。他非嗜杀之人,怎肯做出这种毫无好处,却隐患颇多的事来?”   郭嘉如此分析,曹操才冷静下来。   “陛下如今安在?”   “曹公放心,已是撤离许都,袁显歆必定搜寻不到。”   袁旭击破许都,曹操考虑率军回援被郭嘉阻拦,距许都已有百里之遥的颍川。   刘协与伏后被安置在一户官宦之家。   他们穿着百姓深衣,随行卫士也都一身剑客装扮。   一个样貌俊伟的少年带着两名卫士进入前院。   此人大约十四五岁,虽是年少却英伟非凡。   两道剑眉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他正是当初带人在青州截杀念儿、张霜等人,却只杀了李疆的曹家公子。   “见过公子!”守院卫士纷纷向他见礼。   并未理会卫士,他径直到了刘协住处。   “曹丕叩见陛下!”到了门口,曹丕躬身行礼!   “卿家无须多礼,速请入内说话。”屋内传出刘协的声音。   推门入内,曹丕再度向刘协和伏后行礼。   他毕竟少年心性,又是曹操的儿子,骨子里继承了曹操优良的血统,同时也承继了一些不太好的东西。   伏后二十出头,生的肌若凝雪、貌美如仙。   行礼时,曹丕偷眼看着伏后,目光直勾勾的竟有痴迷之态。   发觉他眼神有异,伏后脸色变了变。   她并没有发怒,而是把脸扭到一旁。   寄人篱下,虽贵为皇后,又怎敢斥责曹操之子?   刘协也发现曹丕眼神有异,他清了下喉咙问道:“卿家前来可有要事?”   曹丕旋即发觉失态,连忙说道:“臣护送陛下来到颍川,父亲曾有严令,每日向陛下问安。前来求见不过问个安好罢了!”   “卿家有心!”刘协说道:“朕与皇后安好,有劳曹公牵挂!”   “臣告退!”刘协不敢逐客,曹丕却知不可久留,告退离去。   他出了房门,伏后小声说道:“曹操觐见尚且遵循礼仪,曹丕竟是如此无状……”   刘协叹道:“皇后委屈朕岂不知?只是寄人篱下,受些屈辱又能如何?曹丕不来招惹,已是莫大造化!” 第359章 兵败仓亭   袁旭等待数日也没得到曹操回援的消息。   许都曹宅。   他与马飞走在后园。   昏迷两月已近冬季,近两日下的一场雨让人感到寒意浓重。   树叶枯黄,风儿卷过几片枯叶打着旋儿飘落。   接住一片旋舞飘飞的枯叶,袁旭说道:“又是冬季了!”   “冬季来临天寒地冻。”马飞说道:“公子即便不拖延曹操,仓亭应是也打不起来。”   “曹操并未回援许都,我等须尽快离开。”   马飞没有吭声。   袁旭从不做没来由的决断,他说离开必定是想到了什么。   “冬季来临,父亲或许也想着春季到来再行开战。”袁旭说道:“两军对峙,稍有松懈便功败垂成。须即刻赶往仓亭驰援才是。”   “如此一来夺下许都岂非无用?”马飞问道。   “怎会无用?”袁旭说道:“曹操一时难以击破河北,我等在许都给他造些困扰,即便回返,一年半载他也难有出征之力!”   “公子打算如何?”   “府库仓廪尽数点燃,给曹操留个满目疮痍之所!”   两日之后天海营开拔,他们身后是滚滚浓烟直冲天际的许都!   与此同时,仓亭。   袁军步步推进,曹军连连后撤。   河流奔涌、浪声涛涛,曹军已退到岸边。   背后就是湍急的河流,再退一步便是死地!   曹操下令:“我等已无退路,诸军当全力向前!”   曹军将士举起兵刃,发出野兽般的怒吼。   此时袁绍也在下达决战命令:“曹操已无路可退。三军将士戮力向前,此战破敌均有犒赏!”   七万袁军战意飚蓬齐声呐喊。   “进攻!”曹操坐镇中军,长剑前指下令冲锋。   除少数卫士留守中军,两万曹军冲阵而出。   袁军弓箭手长弓上弦,瞄向扑上来的曹军。   “放箭!”一声令下,箭矢呼啸飞出。   双方在仓亭对峙多日,终于决战。   曹军不过两万,袁军足有七万。   背水而战曹军后撤无路,将士只能拼死往前,占有人数优势的袁军一时也难将他们击破。   战事陷入胶着,袁绍却成竹在胸。   袁军远远多于曹军,若无意外此战必克。   曹军虽是勇猛奈何人数太少,交战未及多会便被袁军推向河边。   眼看战斗将蔓延到曹操中军,袁绍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得知袁旭并未战死还夺了许都,近来袁绍心情大好。   只须仓亭破敌,袁军将一路南下尽夺曹操属地!   自此中原再无人可与袁家抗衡。   “袁公,不好了!”正等着战斗进行到最后,一个探马跑了过来,慌乱地说道:“曹军有埋伏!”   全线推进根本没留后手,袁绍一愣:“何处设伏?多少兵马?”   “十路大军向仓亭快速驰来,不知多少兵马!”   袁绍大吃一惊。   十路曹军前来驰援,一旦形成合围之势,袁军必遭歼灭!   “传令后撤!”为保实力,袁绍虽不甘心,还是下达了后撤的命令。   鸣金响起,进攻中的袁军将士纷纷后退。   他们进退有度,曹军虽是尾随追击,却并不能得到多少好处。   “曹军有援兵!”后退中的袁军,不知谁喊了一声。   有序后撤的将士们听到喊声,顿时有些乱了。   一些人东张西望朝四周看去。   远处的地平线果然出现无数黑影。   黑影快速驰来,在远处就已形成合围之势!   曹军援兵来到,又看不出究竟有多少兵马,首次上沙场的袁军将士顿时乱了。   不少人拖着兵刃,往阵列外逃去。   溃退蔓延,敢于拼杀的袁军越来越少,丢盔卸甲四散奔逃的越来越多。   曹军援兵未至,袁军已是溃败。   胜利在望,却变故陡生,袁绍胸口一滞,“噗”的喷出口鲜血。   郭图连忙上前:“袁公,我军败了,请速撤离!”   数十骑卫士簇拥袁绍撤离战场。   十路曹军杀到,与中军合兵追杀袁军。   击溃袁军,曹操下令追杀。   奔逃两三百里,袁绍片刻不敢少歇。   上千骑曹军就在身后,只要回头便可看见马蹄卷起的烟尘。   策马奔逃中郭图向前一指:“袁公,前方有支兵马!”   袁绍果然看见一支骑兵迎面而来。   “我命休矣!”他两眼一黑险些从马背跌落。   “好似并非曹军!”郭图接下来一句,令袁绍心情陡然一松。   迎过来的数百骑,将士身穿宝蓝战袍,铠甲鲜亮军容齐整。   望见袁绍等人,带兵将领勒马止步,待他近了行礼喊道:“末将乃五公子麾下先锋太史恭。袁公进讨曹操特来相助!”   太史恭开口,袁绍放下心来。   勒住战马,他开口问道:“我儿显歆何在?”   “公子深知战事紧要,令末将先领骑兵来援,不想还是晚了!”太史恭说道:“步军主力不日便到!”   追赶的曹军越来越近,袁绍并未立刻撤离,再次问道:“显歆既是活着,因何数月不闻音讯?”   “濮阳一战公子身受重伤昏迷两月有余,幸得神医相救方得醒转。”太史恭回道:“听闻袁公讨伐曹操,不顾伤势未痊便领军杀往许都,因此未能向袁公问安。”   “袁公!”郭图在一旁说道:“五公子果真是河北梁柱,又为袁公立下一功……”   先前得知袁旭未死,并未见他本人,袁绍还有几分不太确定。   从太史恭口中得到确实消息,袁绍心中一喜,兵败的烦闷也被驱散不少。   “公则不必多言,某已心知。”   “曹军已近,我等将往厮杀,请袁公先行离去!”太史恭拱手说道。   “敌军势众将军小心!”郭图回礼,随后对袁绍说道:“袁公,此处非久留之地,还请尽速离去!”   “将军若见显歆,请代为转告为父想他!”临行之前,袁绍又向太史恭交代。   “袁公放心,末将必传话公子!”   郭图等人簇拥袁绍离去,走没多远,众人听见身后传来太史恭的喊声:“随某冲锋!”   五百天海营骑兵齐声呐喊,紧跟太史恭迎着曹军杀去。   马蹄飞扬沙尘四起,天海营骑兵不顾敌军人数众多,呐喊着发起冲锋。 第360章 是否要学关云长   袁军溃败,曹军却并没有追出多远。   他们面前出现了一支大军。   一支身穿宝蓝色战袍,人数不多却军容整肃的大军。   驻马立于阵列之前,袁旭望着逼近过来的曹军。   四万曹军列阵向前,与他们相比,两千天海营少的近乎可怜。   “袁显歆果真没死!”望见袁旭,曹操说道:“领兵两千便敢拦阻大军,除他之外恐无他人!”   “某想不通!”郭嘉在突然冒出一句。   “奉孝何事想不通透?”   “袁显歆麾下仅有两千兵马,许都守军一千,纵使事先安插人手于城内,如何做到一夜之间夺取城池?”   “奉孝之意……”   “只怕他麾下将士不输曹公虎豹骑!”   “郭公如此说,未免长他人威风。”虎豹骑统领曹纯虽然不爱言语,郭嘉之言还是令他不太爽快:“是否强过虎豹骑,厮杀一场便知!”   “子和不可莽撞,奉孝言之有理!”曹操说道:“先差一人前往搦战。”   “何人出战?”曹操喊道。   一骑健马从阵列中走出。   马背上一员曹将喊道:“末将愿往!”   曹操认得此人,他名唤周燕,当年随青州军投效。   因武艺不俗,被曹操留在中军。   周燕愿往,曹操说道:“静候将军佳音!”   “曹公放心!”周燕策马冲出,提着大斧到了天海营阵前:“袁旭,可敢出阵与某厮杀!”   “区区下将,胆敢唤我家公子名讳!天海营先锋太史恭,前来会你!”袁旭身后走出一人,策马杀了上来。   此人正是太史恭。   “太史将军连连厮杀,丝毫不见疲惫之态。”颜良在袁旭身旁说道:“某领军多年,也是心服!”   “在蓬莱憋闷许久,一旦上阵哪还止得住!”袁旭说道:“曹操并未率军杀上,只差一人前来搦战,无非查看我军虚实。”   “下一阵末将前往。”   “不可!”袁旭说道:“颜将军与文将军乃决胜之将,两军尚未交锋,决然不可使得曹操知晓两位将军尚在人世。”   颜良没再强求,目送太史恭杀向周燕。   两马交错,周燕抡斧向太史恭劈来!   太史恭左臂一抬,挡住斧头,在错身的瞬间,右手向前一递,短戟将周燕刺个通透。   只是一个错马,他便斩了周燕,天海营将士顿时一阵欢腾。   “某去会他!”见周燕被杀,曹操军营又冲出一员战将。   太史恭连马都没催,此人才到近前,便一戟割破咽喉。   “曹孟德!”连斩两员战将,太史恭喊道:“差人前来搦战,也须寻个有能耐的。派出下将前来送死,莫非汝麾下已无能人?”   太史恭之言,激怒了曹操身后诸将。   夏侯渊说道:“曹公,此贼张狂,某去斩他!”   “妙才前往,定可功成!”曹操说道:“某之脸面尽在将军!”   拱手道了声放心,夏侯渊策马杀向太史恭。   见杀来的是夏侯渊,太史恭再不托大,催马迎了上去。   两员战将刀来戟往捉对厮杀,一时杀的难解难分。   远远观战,曹操说道:“不想袁显歆麾下竟有如此能人,可与妙才旗鼓相当。先是有个赵艺,此时又多个太史恭。日后还不知将有何人!”   “袁显歆不过庶子,麾下纵有能人,又能如何?”荀彧说道:“曹公不必介意,待到夏侯将军斩杀此人,他便折了一员猛将。”   曹操没有吭声,心底却在想着,斩杀此人恐怕不易。   太史恭与夏侯渊厮杀,俩人一时难分胜负。   袁旭向一旁吩咐道:“鸣金收兵!”   天海营传出鸣金声,太史恭挥出一戟将夏侯渊逼退,高声喊道:“唤某回营,来日再战!”   夏侯渊也不追赶,目送太史恭离去。   回到中军,太史恭向袁旭行礼说道:“启禀公子,夏侯渊果真是个有本事的!”   “夏侯渊乃世之名将,自是有些本事。”袁旭说道:“子孝与之厮杀,可平分秋色,足以令曹孟德刮目相看!”   太史恭连挑两员曹将,夏侯渊回到曹操面前,拱手说道:“那太史恭确是有些本事,若再杀个两三百合,末将或可擒他!”   “可与妙才厮杀数百合而不落败,此人已是了不得!”曹操说道:“袁显歆敢于拦路,必有后手,我等还须谨慎方可!”   “袁显歆舍弃许都,曹公不若回返,整兵秣马来年再战。”郭嘉说道:“袁显歆舍弃许都,曹公不如领兵先行返回,另差他人与袁显歆周旋。”   “何人为宜?”曹操问道。   “某愿留下!”   “也罢!”曹操说道:“许都乃某根基,先前为袁显歆所夺,确有许多事须回返处置!此处交由奉孝,若可击破袁显歆,某自当领军长驱河北!”   拱手一礼,郭嘉说道:“曹公放心,即便破不得袁显歆,某也不教他往南半步!”   仓亭之战,曹操击溃袁绍。   袁旭领兵拦阻曹军去路,留下郭嘉与之对峙,曹操决定率军回返许都。   与此同时,陈留城内。   高览与张郃坐在官府前厅。   “张将军可听闻五公子之事?”高览问道。   “已是听闻。”张郃说道:“高将军有何想法?”   “五公子未死,我等莫非还要追随曹公与之为敌?”   张郃沉默。   投到曹操帐下,只因袁绍杀他全家。   击破袁绍,除为全家老小报仇,还有为袁旭雪耻的念头!   袁旭没死,他确实不好抉择!   “我二人以往乃是河北将领,五公子待我等也是有恩。”高览说道:“张将军莫非真要与公子兵戎相见?”   “某见公子,自将退避三舍!”   “哼!”高览猛然起身,对张郃说道:“退避三舍,莫非就可忘却昔日情义?”   “将军打算如何?”看着高览,张郃说道:“此处前往仓亭,有数百里之遥。无有曹公手谕,莫非将军也要学那关云长?”   “有甚不可?”高览一瞪眼:“将军若肯与某一道,日后还是同泽。若是不肯,今日便恩断义绝!胆敢拦阻于某,自今往后某与将军不共戴天!” 第361章 高览过关斩将   高览决意寻找袁旭,张郃虽不赞同却并未阻拦。   已知袁旭身在仓亭,高览也不耽搁,带领数十名随从离开陈留。   自陈留赶往仓亭,一路往北并不是十分遥远。   曹操大军驻扎在仓亭一带,万一遇上,怕是还没见到袁旭,他就已被拦下。   出了陈留,高览一路往东。   张郃不敢隐瞒,当天便令人前往仓亭向曹操禀报。   得知高览离开陈留,曹操脸色很是不好。   “好个高览,进讨陈留兵败投效于某,得知袁显歆未死则叛某而去。”曹操说道:“欲如关云长,某怎肯遂他心意?传令下去,各地关口见着高览当即斩杀!”   曹操命令下达,高览却浑然不知。   带着几十名随从往东走了一日,他到达雍丘地界。   为避免惹出麻烦,他刻意避开雍丘城。   绕过雍丘走没多远,身后兵士喊道:“将军,有人追来!”   回头望去,高览果然见到数十骑快马正飞速驰来。   当先一骑快马,骑乘着一员曹军将领。   此人长的虽是敦实,身量却不是很高。   到了高览近前,他勒马问道:“敢问可是高将军?”   打量着追上来的曹将,高览说道:“正是末将,敢问将军有何贵干?”   “高将军意欲何往?”   “某与袁氏五公子乃是至交,得知公子尚在人世,欲要前往寻找。”   “袁显歆与曹公对峙仓亭,乃是曹公之敌。”曹将说道:“曹公有令,若是见了将军当即诛杀。末将念在同泽一场,奉劝将军莫要一意孤行!”   “诛杀于某?”高览冷哼道:“仅凭将军怕是不成!”   “高览!”曹将脸色陡变,厉声喝道:“某好言相劝,汝怎不知个好歹?”   “若真是好意,将军请速回。”高览说道:“真个厮杀起来折了性命,须知不甚划来!”   “好你个高览!”曹将说道:“某念在同泽一场好言相劝,汝却不识好歹。若不杀你,我卢震有何面目立于世间!”   话未说完,卢震提着大斧策马向高览杀来。   并未纵马上前,高览只是冷眼看着卢震。   快到高览近前,卢震抡起大斧暴喝一声,劈头向他砍下。   高览也不闪避,单手持刀向前一挺。   举起大斧,卢震尚未来及砍下,已被高览一刀刺穿胸膛。   “还有何人拦某?”单手提刀,将卢震尸身甩在地上,高览向追上来的曹军喊道。   将军都不是他的对手,曹军兵士面面相觑怎敢上前。   见无人应声,高览说道:“既是无人,某便走了!”   掉转战马,他领着数十名随从往东行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追上来的曹军只觉着后脊梁冷汗直冒。   高览离开陈留一路往东,消息很快传到袁旭耳中。   早知他投效曹操,袁旭并未想到他会擅作主张赶往仓亭。   “将马飞唤来!”袁旭向卫士吩咐。   卫士应声离去,没过多会马飞来到近前。   “可知高览将军叛离曹操,正往仓亭而来?”   “已是得知。”   “陈留至仓亭,若是径直往北不过一天路程。”袁旭说道:“曹操驻军于此,高将军必不会选择这条道路!”   “公子是要我等前往接应?”   “正是!”袁旭说道:“带领十名夜刺前往接应,务必保得高将军顺利来到仓亭!”   马飞应声离去,带了十名夜刺一路往陈留方向飞驰。   斩杀卢震,高览继续向东。   走没两日来到滑亭。   滑亭是个小县,县城内守军不多。   镇守滑亭的是当初被关羽斩杀的秦琪兄弟秦珏。   得知高览来到,秦珏召集县中众人商议对策。   “两日前某得到曹公军令,高览叛离意图投效袁旭。曹公有令,若是见之当即诛杀。”   “将军!”县丞起身说道:“高览勇武,若是强取恐难奏效。”   “曹公已下严令,高览也非蠢人怎会不知?我等如何智取?”秦珏问道。   “将军可列阵等候,待高览来到以言语激他。”县丞说道:“彼自恃勇武,必不把将军放在眼中。待他冲上前来可令弓箭手射之!”   秦珏眼睛一亮:“此计甚妙,即刻召集兵马截击高览!”   高览一路来到滑亭,远远望见前方有支两三百人的队伍列阵等候。   当先一人正是秦珏。   秦珏乃是秦琪兄弟,官渡之前秦琪兄弟随夏侯惇与袁军作战。   高览也曾与兄弟二人在战场上谋面。   远远望见秦珏,高览驻马问道:“将军莫非也是前来拦某?”   “高将军!”秦珏拱手喊道:“投效曹公半点功劳未建便弃之离去,敢问将军忠义何在?”   “某敬重五公子,曾受其恩惠!”高览说道:“听闻五公子战死,因此投效曹公。如今公子回返,某怎可不回?”   “将军执意前往投奔袁旭?”   “某意已决,秦将军果真意欲拦阻?”   “袁旭屯兵仓亭,阻拦曹公前行之路,乃是曹公大敌。高将军欲往投之,某怎肯放过?”秦珏喊道:“某念将军勇武不忍加害,若肯回返向曹公请罪,以曹公宽宏必不问罪!”   高览冷哼道:“将军果欲阻拦,唯有硬闯!”   “高将军尽可一试!”秦珏毫不退让:“某必取将军之头!”   瞪着秦珏,高览正要上前,陡然又觉不妥。   当初他与袁旭领兵驰援青州,正因冒进才致使大军功败垂成!   秦珏武艺寻常,既敢激他前去厮杀必有后手。   策马走出两步,高览停了下来。   “高将军怎了?”秦珏喊道:“若是怕了,只管下马受缚,某必不为难!”   高览没有应声。   随他来到此处的数十人,都是追随多年的卫士。   他决定赶往仓亭投靠袁旭,卫士们毫不迟疑随他同行。   勤于喝骂并未激怒高览,数十名卫士却个个义愤填膺。   “此贼张狂,竟敢如此羞辱将军。”一个卫士说道:“不如冲杀上去,将秦珏头颅砍下,也要他晓得将军手段!”   “我等冒然杀上,怕是正中秦珏下怀。”高览说道:“由他叫骂,我等绕开便是!” 第362章 抵达外黄   高览没有迎头杀上,而是带着数十名卫士绕了个大圈,往北面行去。   眼看他们离去,秦珏顿时慌了。   “高览!”他怒声喝道:“有能耐汝来杀某!”   根本没有理会,高览催促卫士加快步伐。   眼看他们越走越远,秦珏策马冲出。   身后马蹄阵阵,高览还是没有回头。   “将军,秦珏来了!”   蹄声越来越近,一个卫士向高览喊道。   高览依旧没有回应,继续策马前行。   “保护将军!”秦珏越来越近,一个卫士兜转战马高声喊道。   数十名卫士纷纷回头。   高览暴喝一声:“你等继续向前!”   本已回头,听到他的暴喝,卫士们只得掉转战马继续向前。   秦珏策马飞驰,眼看距高览越来越近,他暴喝道:“高览休走,吃某一戟!”   喝声才起,长戟已是刺出。   高览猛一拧身,长戟贴着他的腰窝戳了过去。   提起大刀向后一扫,只听秦珏闷哼一声,一头从战马上摔了下去。   胸前划开一条长长的口子,秦珏倒地之后两腿踢腾了几下,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跟在他身后冲来的曹军,眼看高览只是一个返身就将秦珏斩杀当场,顿时惊愕的止住了步伐。   在两三百名曹军错愕和惊惧的目光中,高览等人扬长而去。   马飞带领十名夜刺,一路探寻高览行踪。   过了滑亭,他终于打探到高览等人离去不久。   策马飞驰,马飞一路追赶。   过了汳水快到外黄,马飞才赶上高览。   远远看见高览,觉着喊声他能听见,马飞喊道:“敢问前方可是高将军!”   听见有人喊他,高览回头望了过来。   见十多骑快马自后冲来,高览眉头一拧。   当马飞等人越来越近,他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曾去过蓬莱,当然认得马飞。   止住战马,高览拱手问道:“马将军,因何来到此处?”   “公子得知高将军离开陈留,令我等前来接应!”勒马止步,马飞回礼说道:“将军脚程甚快,我等一路追赶,到此处方才赶上。”   “有劳马将军!”高览说道:“公子记挂末将,末将万分惶恐!”   “前方不远便是外黄。”马飞说道:“外黄守将朱彤,本是曹仁部将。此人有些能耐,将军须多加小心!”   “马将军无须如此。”高览说道:“若那朱彤敢于拦阻,某将他透露砍下便是!”   高览信心满满,马飞不便多说。   带领夜刺与高览一同行进,不过两三个时辰,马飞望见外黄城墙。   外黄算不得大城,却是曾历经战火。   城墙斑驳老旧,像是在述说着外黄城悠久的历史。   驻马望着外黄城,马飞说道:“公子曾与某提及外黄。当年西楚霸王项羽攻占此城,意图诛杀满城男子,乃是一小儿说服霸王,救下满城百姓。”   “为将者,以攻城略地为紧要!”高览说道:“区区传言,将军怎可放在心上。”   马飞淡然一笑,并未反驳。   袁旭令他相助高览,他只须观望高览行事,若有不妥再行纠正。   高览做出任何决定,没有结果之前,马飞都不会给与半点意见。   其中也包括外黄小儿的传言!   “走!”并未把朱彤放在眼中,高览一招手,领着众人往外黄行去。   穿过外黄,离仓亭便是更近。   与先前经过的两处不同,要过外黄,必须从城内经过。   城门紧闭,城头上旌旗飘摇。   朱彤站在城头,望着远处出现的数十个黑点,他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容。   站在朱彤身后的校尉说道:“将军,曹公有令,但凡遇见高览,杀无赦……”   “杀无赦?”朱彤冷笑道:“你去,还是某去?”   被他问的一愣,校尉没敢再言。   高览勇武,朱彤尚且不是他的对手,校尉又怎敢轻言出城迎战?   曹操命令已经传到,又不敢违抗军令,校尉问道:“将军可有良策?”   “所谓良策,便是死守城池,令高览无路可进。”朱彤说道:“自此处往北,路程近了许多,且可避开曹公大军。往东虽可绕开外黄,高览却须多行数百里。若是往西,恰好进入曹公彀中,他又怎肯如此?”   “将军之意?”   “只须守住外黄,高览便是进退无门。”朱彤说道:“所带人马不多,口粮自在只足数日食用。待到高览等人焦躁,我等再出城迎战,当可一战破敌!”   “将军英明!”想不出更好的计策,校尉只得顺着朱彤。   到了外黄城下,高览仰脸望向城头。   城头上,曹军战旗飘摇,一个个披坚执锐的曹军将士笔直挺立。   紧闭的城门丝毫没有打开的意思,外黄城,给了高览一个闭门羹。   守城兵士不过五百,高览麾下连同夜刺不过数十骑。   强行攻城当然没有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劝说朱彤打开城门。   “敢问守城将军可是朱彤?”一个卫士奉高览之命来到城下,向城头上的曹军喊道。   “此处乃是外黄,来着何人?可有曹公手谕?”城头上,一个曹军军官高声回应。   “我奉高将军之命,前来知会外黄诸军!”卫士喊道:“我等只欲借道,并无对外黄不利之心。还望朱将军行个方便!”   朱彤从城头探出脑袋,向卫士喊道:“告知高将军,曹公军令已下,但凡遇见将军者,杀无赦!某不欲同将军为敌,还请将军令择他处通过!”   朱彤直言请高览令择他处,卫士心知不可能说服,兜转战马往高览这边奔来。   到了高览近前,他拱手说道:“启禀将军,城上传话,沿途诸城但凡遇见将军者,杀无赦!”   高览锁起眉头没有应声。   外黄并不是大城,他若率领大军前来,早已起兵强攻。   无奈随行者仅仅数十人,莫说强攻,就算城内守军一拥而上,仅凭他麾下这点人马,也是难以抵敌。   脸色铁青,高览半晌无言。   马飞也没言语,却向身后夜刺使了个眼色。   十多名夜刺会意都没言语,望着外黄城,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了战意! 第363章 夜夺外黄   外黄城门紧闭。   驻马城外,高览一筹莫展。   朱彤不肯出城迎战,凭高览手下这点人马,强行攻城根本没有可能。   “高将军可有计策?”马飞问道。   脸色阴沉,高览说道:“外黄城门紧闭,除绕道之外有何计策?”   “将军若是信得过,今日晚间某将夺城。”   “马将军有何计策?”   “没有计策。”马飞说道:“某与麾下十人强夺而已!”   高览轻轻一笑,并不相信马飞可夺下外黄。   城内守军五百,马飞只带着十个人,而且还是强行夺城。   三岁孩子都能看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将军不信?”马飞问道。   “赶路虽是要紧,也不差一日。”高览说道:“马将军既有夺城之法,我等今晚便在城外宿营!”   数十人在外黄城外扎下营帐。   朱彤站在城头冷冷一笑,鄙夷地说道:“高览竟在城外驻扎,莫非还想攻城不成?”   他身后两名校尉闻言,各自咧嘴笑了起来。   夕阳残照。   天边的残霞像是燃烧的烈焰,通红一片。   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眺望美不胜收的夕阳残照,马飞好似根本没把夺城放在心上。   “马将军!”高览来到他身后:“我等人少,强行破城根本没有可能……”   “正因人少,朱彤才会疏于防范!”马飞回头一笑。   “末将有一事不明,还请高将军教我。”再次看向残霞,马飞说道:“将军因何对公子念念不忘?”   “公子仁义。”高览说道:“当初驰援青州某贪功冒进,为免某之过错,公子一力承担罪责……如此恩义,岂是曹操可比?”   “夕阳真美!”望着残霞,马飞岔开话头:“当年某与公子相识,便是在残阳之下,若非遇见公子,不知某将如何……”   高览淡然一笑没有应声。   袁旭身边的每个人都有一段回忆。   他们的回忆又都与袁旭有关。   残阳落到地平线下,通红的霞光渐渐转为暗红,最终沉溺于黢黑。   夜晚降临……   高览营地点燃几团篝火。   十名夜刺和马飞换上黑布深衣。   数十名卫士围坐篝火旁。   火堆上烘烤着他们随身携带的肉食。   “马将军!”望着外黄城,高览说道:“虽是入夜,城头守卫却并未松懈……”   “高将军不信某?”马飞打断了他。   “并非不信!”高览说道:“城内守军五百,将军只带十人……”   “十人已是足够!”马飞说道:“某去打开城门,只等将军入城取了朱彤之头!”   马飞信心十足,高览不便再劝,只得说道:“将军万事小心!”   “多谢高将军提点!”马飞拱手谢了,向十名夜刺一招手,借着夜色蹿向城墙。   夜色中,马飞等人像是十一条鬼魅,披着黑暗接近城墙。   人数不多又身穿黑衣,值夜的曹军并未发觉有人靠近。   到了城墙下,马飞仰脸向上望去。   城头点着不少火把,将城上映的明一片暗一片。   朝夜刺点了下头,马飞取出抓钩,选择一处较暗的地方,用力将钩子甩上城头。   钩子搭上城墙,发出轻微的金属碰击石壁声。   几个曹军听见动静,由于声音来自城头,并未加以留意。   毕竟睡着的曹军很可能碰到兵刃,发出同样的响声。   十名夜刺纷纷取出抓钩甩向城头。   钩子钩住城壁,马飞招了下手,十一条黑影顺着绳索飞快的攀向城头。   警戒的曹军根本没留意有人登上城墙。   上了城头,马飞恰好落在一个熟睡曹军面前。   曹军咂吧了两下嘴,哼哼两声继续沉浸在梦想。   他并没有向熟睡的曹军下手,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个望向城外的曹军身上。   做个散开的手势,马飞与十名夜刺各自选择目标,悄悄摸了上去。   毫无察觉的曹军根本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人活生生拧断脖子。   解决了警戒的曹军,马飞打了个手势。   十多人悄悄靠近熟睡中的曹军。   马飞蹲在一个曹军面前。   曹军背靠城垛睡的很香。   他轻轻打着呼噜,嘴角挂着一丝口水。   双手悄悄贴近曹军脸颊,熟睡中的曹军根本不知道有人正要拧断他的脖子。   手掌向闪电一样贴上他的脸,马飞手臂一旋,只听“咔擦”一声轻响,曹军在睡梦中被拧断了脖子。   睡在城头的曹军少说也有百余人。   马飞和十名夜刺耗费了一些工夫,才把所有曹军解决。   换上曹军衣甲,他们下了城墙。   守着城门的只有十多个兵士。   十多人之中倒有多半正在睡觉,只有两个人站岗值守。   城头上走下同伴,两名曹军并未产生怀疑。   带着夜刺走向两个曹军,马飞说道:“高览已在城外驻扎,你等不可松懈!”   他换上的是一身曹军什长衣甲。   两个值守曹军只是普通兵士。   虽非直属官长他们也不敢顶撞,连忙应声。   应声的同时,两个夜刺绕到他们背后。   躬身抱拳,两名曹军根本没做任何提防,就被夜刺自后勒住颈子,用短剑在他们脖子上开了条细小却足以致命的伤口。   放开软软倒地的曹军,马飞等人又极其利索的解决了熟睡中的守门兵士。   紧张等待的高览远远望见城门打开,惊讶的嘴巴半晌没能合拢。   “将军……”一个卫士小声提醒:“城门开了!”   “上马,进城!”高览翻身上马,招呼了卫士一声。   数十骑快马冲向外黄。   城头没有曹军发出警报,直到他们入城,曹军也没做出任何准备!   冲进城内,高览喊道:“擒杀朱彤,穿过外黄!”   众人齐齐应了,跟着他往外黄官府冲去。   朱彤此时已经睡下。   得知高览入城,他惊的坐了起来,好一会没回过神。   穿上披挂,朱彤跑出房间高声喊道:“召集兵马,阻截高览!”   “朱彤!”喊声才落,一声暴喝飘入他的耳中。   黑暗的庭院小路上,一骑快马飞驰而来。   马背上的彪形大汉提着大刀,像是一尊沐着夜色的武神,径直向朱彤冲来。 第364章 五公子可能继承河北   天色微明,高览大刀挑着朱彤人头,与马飞带领数十人离开外黄。   城内守军未及反应,被高览及其所部卫士杀了个措手不及。   高览等人离开外黄,五百守军已折损大半。   幸存守军纷纷躲起不敢再战!   直到高览与马飞离开,他们才畏首畏尾的走出藏身处。   整晚厮杀,百姓以为袁军入城,家家闭户不敢出门。   街道上只有幸存守军正将同伴的尸体拖上大车,打算拉出城掩埋。   高览连过三关。   消息很快传到曹操耳中。   “当初关云长为寻刘备,过关斩将一路颇有蹊跷。”曹操说道:“因何过的如此顺利,某当日便有怀疑。高览叛离,自陈留往东转而向北,沿途虽说并无猛将过关却是不易。连过三关其后必是有人相助!”   “曹公明断!”郭嘉说道:“外黄乃是古城,西楚霸王项羽破城也是不易,高览却可轻易得之。若无高人从中策应,必定是难以做到。”   “奉孝是说……”   “正是!”郭嘉说道:“袁显歆麾下有支人马,或可不露声色取人首级!”   曹操心中一凛,脸色顿时难看。   “传令下去,多派探马,务必查明袁显歆麾下究竟有无这支人马!”   因高览过关斩将,曹操有了警觉。   马飞、高览此时已远离外黄,赶往仓亭。   策马疾走,高览问道:“马将军如何确信以十人之力可夺外黄?”   “两个理由!”马飞说道:“其一乃是夜刺强悍,某有信心。其二则是朱彤认定我等人少根本无力破城,用其疏忽以治敌,正是公子传授于某。有此二者,夺取外黄并非难事!”   高览没再多问。   马飞给的回答足以解释他心中疑问。   天海营与曹军对峙,双方虽无大战,每每也有些小摩擦。   每逢交战,曹军总要或多或少吃些亏。   袁旭并没有展开决战的打算。   毕竟天海营人少,他们面对的是足足四万曹军。   坐于军营正研究曹军部署,帐外传来卫士声音:“启禀公子,曹操领军三万离开仓亭,返回许都!”   袁旭问道:“何人留守?”   “军师祭酒郭嘉为主帅,曹洪、夏侯渊、曹纯为副将!”   曹操带走三万大军,仓亭仅余一万将士。   天海营强悍远非曹军可比!   两千对一万,袁旭依然胜算极大!   然而曹操却留下了曹纯!   曹纯奉命重建虎豹骑,他留在仓亭虎豹骑必定也在!   留下虎豹骑,无非是曹操不肯将战果拱手让出。   “传令下去,各部加紧戒备,谨防曹军突袭!”袁旭下令。   帐外传来卫士应答。   郭嘉留在仓亭,绝对不会没有任何动作。   与他曾对决多次,袁旭当然不会小觑。   曹操领军撤离仓亭之时,袁绍已经回到邺城。   官渡一战,十万袁军只返回数十人。   整备兵马,筹措了七万将士,仓亭之战又败于曹军。   袁家已如垂暮残阳,再也无力在短期内兴起大军讨伐曹操。   回到邺城,心力交瘁的袁绍再度卧病。   只不过这次与官渡那场病有些不同。   半道逢太史恭相救,得知袁旭未死,袁绍心情舒缓许多,病情也是不重。   屋内点着火盆,袁绍身上裹着厚厚的褥子。   他并没有躺下,而是端正的坐着。   与他同坐一屋的,还有逢纪、审配、郭图以及袁谭兄弟等人。   “仓亭兵败,曹操穷追不舍,某以为必死!”袁绍说道:“幸得显歆麾下太史恭领兵相救,才可逃出生天。”   “父亲安然回到邺城乃河北之福。”袁谭说道:“孩儿听闻显歆未死,也不知是真是假!”   “此事是真!”袁绍说道:“为父曾特意询问太史恭,从他口中得知显歆尚在人间!”   “真乃苍天庇佑。”得知袁旭未死,袁谭喜形于色说道:“太史恭救下父亲,必是奉显歆之命!”   “正是。”袁绍说道:“显歆屡屡立功,某却从未赏赐,如今思来确是苦了这孩子!”   “袁公不必自责。”郭图说道:“五公子尚在人间,若要赏赐时日长远,何须急于一时?”   “某曾许过显歆,击破曹操,当以嫡子之礼为其娶亲!”袁绍说道:“张氏已是平妻,显歆当然也是嫡子。嫡庶之分无须再提,娶亲一事应加紧筹办!”   “公则。”看向郭图,袁绍说道:“此事交你去做,如何?”   郭图闻言大喜,连忙起身说道:“袁公抬爱,某定全力为之!”   “濮阳一战显歆身负重伤,至今我父子也不曾见过一面。”袁绍说道:“若当日他未负伤,进军仓亭由他统兵或许不至如此!”   袁绍当着众人夸奖袁旭,袁熙、袁尚心中不爽,却不敢有所表露,只得跟着众人口中称是。   “你等退下吧!”袁绍摆了摆手:“某有些倦了!”   众人起身,纷纷告退离去。   出了袁绍住处,郭图、袁谭并肩走着,商议如何为袁旭操办婚事。   袁熙、袁尚则与逢纪一道。   唯独审配没与任何人结伴。   离袁绍住处稍远,袁谭、郭图也有了些距离,逢纪说道:“二位公子可有从袁公所言听出什么?”   “什么?”刚才就觉着不太对劲,逢纪如此一说,袁尚精神顿时紧绷。   “五公子若是回到邺城,袁公或将河北交于他手。”逢纪说道:“二位公子当早做筹谋!”   “逢公是说……”袁熙插嘴道:“显歆若是回返,父亲可能将河北传于他手?”   “怎可如此?”袁尚说道:“长幼有序,显歆乃是老五……”   “公子也非长子!”逢纪说道:“公子可得河北,五公子因何不可?”   袁尚被问的哑口无言。   袁家诸子之中,他排行第三。   上面还有袁谭、袁熙。   敢于争夺河北继承权,只因袁尚仗着刘夫人撑腰。   刘夫人为正妻,可在袁绍耳旁吹些枕边风。   袁旭之母张夫人如今已是平妻。   地位虽比不得刘夫人,却不是全无说话的权利。   袁绍若起了心思,与袁旭争夺河北,他还真没有必胜的把握! 第365章 一直没有进攻   袁绍令郭图为袁旭操办婚事。   消息尚未传到仓亭,高览、马飞已是到了。   见了袁旭,马飞详述高览如何过关斩将。   “高将军之心某已悉知!”牵着高览的手,袁旭说道:“将军忠义,旭绝不相负!”   “公子言重!”高览顿觉心潮澎湃:“末将曾犯大错,若非公子仁义代为受罪,早已丢了性命。得知公子战死濮阳,心知乃是歹人所害,因而投效曹操,打算诛杀歹人。苍天有眼,公子尚在人世,末将怎肯背弃?”   袁旭说道:“将军如此,怕是回不得邺城。”   高览叹息一声,没有言语。   投靠过曹操,纵使他过关斩将来到袁旭身边,邺城也是不可能再回去了。   正说着话,帐帘被人掀开。   两个人进入帐内。   “公子……”其中一人招呼袁旭。   听见此人说话,高览回过头去。   看清入帐的俩人,他吃了一惊:“颜将军、文将军……你二人……”   “高将军久违了!”拱了拱手,颜良说道:“蒙公子搭救,我二人还活着!”   “高将军过关斩将,历经艰辛方到得仓亭,甚是辛苦!”袁旭说道:“曹军就在眼前,我等不可醉酒,今日摆宴诸公留量。待到击破曹军,某再与诸公不醉无归!”   众人纷纷应了。   高览叛离曹操,在马飞接应下来到仓亭。   曹操率军回返许都。   一进城,他的脸色就变得难看。   袁旭离去之前在许都放了把火。   民宅没烧多少,仓廪却被烧个精光。   “传令下去,重建仓廪!”曹操说道:“从各地调拨粮草、布帛填补许都,令子桓护送陛下回返!”   没过多久数骑快马驰出许都。   曹操军令传到颍川已是数日之后。   曹丕不敢耽搁,连忙觐见刘协。   得知袁旭撤出许都,曹操下令将他们送回,刘协有些失落。   转告刘协即将出发,曹丕着手准备去了。   房间内,刘协坐在桌前,伏后于侧旁陪坐。   “陛下脸色不是很好,可是夜间着了风寒?”见刘协面如死灰,伏后关切的问道。   “若是着了风寒,倒还好了!”刘协说道:“袁显歆死而复生,夺取许都,朕以为他可逆转时局,不想竟是……”   说到这里,刘协重重叹息一声。   从未听他说过这样的话,伏后大吃一惊提醒道:“陛下小声,若传进曹丕耳中,你我性命不保!”   提起曹丕,刘协脸色越发难看。   曹操以往见他,虽说并未放在心上,却也颇为恭敬。   到了颍川,一应之事交由曹丕处置。   年少轻狂的曹丕,觐见刘协反倒像是施以恩惠。   大汉朝廷的九五之尊,在曹丕看来不过是个可呼来喝去的傀儡。   屡屡遭受轻视,刘协敢怒而不敢言!   历经董卓之乱,又受李傕、郭汜胁迫多年,他早没了皇帝的威仪和血性。   屈辱的活着,是刘协唯一的选择!   曹丕奉命护送刘协返回。   各地调拨物资也纷纷运往许都。   袁旭的一把火,并没给曹操带来太大的困扰。   仓亭战场,曹军军营。   郭嘉与曹洪、曹纯等人并骑而立。   曹洪说道:“袁显歆麾下仅有两千兵马,我军当可一鼓作气将其击溃。曹公不予决战却引领大军离去,某始终想不透彻。”   郭嘉说道:“袁显歆击破许都却不盘踞,来到仓亭无非阻滞我军前行。袁绍气数将尽,我军也是折损不少。穷追猛打只会令河北同仇敌忾,不如暂且稳固局势,日后再做谋图。”   “区区两千兵马阻滞我军前行,于士气很是不利。”曹纯说道:“不如杀上一阵,让袁显歆吃些苦头!”   “袁显歆多次为袁家立下大功,早为袁尚、袁熙等人忌惮!”郭嘉说道:“击破他,何须我等动手?”   曹洪、曹纯没再多说。   郭嘉不欲挥兵冲杀,必定有他的道理。   两军在仓亭对峙,不知不觉一个多月过去。   立于军营,袁旭望着遍布阴霾的天空。   风儿吹在脸上暖融融的。   马飞来到他身后:“郭嘉与我军对峙月余竟无一次进攻,着实可疑。”   袁旭并未回应,而是说道:“要下雪了……”   阴云密布,风却暖融融的,吹在脸上很是舒服。   “公子!”马飞接着说道:“郭嘉战也不战走也不走。不知夜刺可否……”   “曹纯身在仓亭,虎豹骑必定也在。夜刺冒然闯营,折损必将不少。”   “可是……”   “曹军多于我军,郭嘉迟迟不肯进攻,无非在等邺城。”   “邺城?”马飞眉头锁起:“近两年公子领军征伐,袁家帮衬者不多,暗中作梗者不少,公子也是不易。不知又有何人将对公子不利!”   “还能何人?”袁旭说道:“除了我那好二兄、三兄,对某恨之入骨者也是不多!”   “公子是说……”   “濮阳一战,他二人领兵驰援,不仅没有阻截曹军,反倒挖出陷阱断某后路。”袁旭说道:“兄弟情义,早已付之东流!”   “待到郭嘉撤走,某必回邺城取他二人之头!”马飞攥紧拳头说道。   “同根而生,相煎何急!”   袁旭说这句话时曹植尚未成人,更不可能有传诵千古的《七步诗》。   深知他不肯向袁尚、袁熙下手,马飞叹道:“公子将他们视作兄弟不忍加害,他们又何尝待公子如手足?”   袁旭没有吭声。   袁熙、袁尚屡次害他。   并非不愿回击,只因袁绍尚在,他不肯手足相残惹得老父忧伤。   风越发紧了,一颗小冰渣落在袁旭脸上。   “下雪了!”接住几颗圆滚滚的冰粒,袁旭说道:“真希望这场雪可下个三天不停!”   不明白他为何盼望雪会下个不停,马飞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落雪不会湿了衣衫,风却是冷了。”马飞说道:“公子还是回到营帐,烤着火盆煮上一壶热汤,也可暖暖身子。”   走向帅帐,临入帐之前袁旭回头望了一眼。   他望的并不是越下越急的冰粒,而是与天海营遥遥对峙的曹军。 第366章 不该来的好事   雪落了下来。   风裹着雪片漫天飘飞。   坐在营帐内,能清楚的听见外面狂风吹起的哨子。   帐篷下摆埋入泥土,呼啸的朔风无法灌入。   通红的火盆散发着热力,帐篷内被烘烤的暖融融的。   火盆上架着一只铜壶,壶中煮着的水已经沸了,“咕嘟嘟”的直冒热气。   除了袁旭,马飞等人也在帐中。   天海、夜刺尽出蓬莱,袁旭几乎出动了他可动用的一切力量。   “下雪了!”袁旭说道:“明日一早积雪当可没过脚面。”   马义起身掀开帐帘,一股冷风钻了进来。   向外看了一眼,他返身说道:“雪下的甚紧,或可没过小腿。”   “风雪漫天,正是品茶之时。”袁旭说道:“并无战事,我等可宽心饮茶!”   “公子。”马飞说道:“借着大雪,可否夜袭敌营?”   “你可想到,郭嘉怎会想不到。”袁旭说道:“夜袭曹营,恰是中了郭嘉下怀!”   “公子与郭嘉对峙,还不知邺城闹成怎样。”马飞说道:“自公子领兵以来掣肘者众多,暗中还有宵小之辈谋算公子。在此耽搁太久恐对公子不利!”   马飞说的是谁,众人心知肚明。   河北情势复杂,袁旭又克尽孝道。   只要袁绍还活着,他决不会向袁熙、袁尚下手!   劝,也是白劝!   雪整整落了一天,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袁旭未偷袭曹军,郭嘉同样半点动静没有!   第二日傍晚。   天海营帅帐。   袁旭正查看仓亭地图,帐外传来卫士的声音:“启禀公子,郭公求见?”   “哪个郭公?”袁旭问道。   “郭公则,郭公!”   郭图一向亲近袁旭,与袁谭走的也是很近。   虽擅长逢迎拍马,此人往往行事却知道轻重,袁旭并不讨厌他。   得知郭图来到,袁旭吩咐:“速请郭公入内相见!”   帐帘掀开,郭图进入帅帐。   他满头、满身都是积雪,入帐之后掸了掸身上的雪片向袁旭行礼道:“多日未见,五公子别来无恙!”   “郭公!”起身回礼,袁旭笑道:“风雪甚紧,因何来到仓亭?”   “乃为公子亲事。”郭图说道:“一月之前,袁公令某操办此事,如今诸事已妥,特意前来知会公子。”   “郭公请坐下说话!”请郭图坐了,袁旭说道:“大雪下了两日,积雪已是没膝。郭公一路前来,定是受了不少苦楚!”   “为公子办事,再苦也算不得什么!”   “蒙父亲挂念、郭公亲自操办,只是战事紧要,某怎有闲暇论及婚嫁之事。”袁旭说道:“此事可否容缓?”   “来此之前,袁公与某曾提及此事,料定公子将会如此。”郭图说道:“曹操退回许昌带走大半兵马,仓亭仅余郭嘉等人。公子麾下猛将如云,又岂惧他?击破郭嘉,袁公便可为公子完婚!”   “曹操虽领军离去,郭嘉麾下却有万余兵马。我军仅有将士两千,如何匹敌?可以对峙已是万幸!”   “袁公深知公子劳苦!”郭图说道:“因此才为公子正名!”   “正名?”袁旭问道:“如何正名?”   “公子之母已为平妻,公子当不再是庶子。”郭图说道:“袁家嫡子,自袁公回返邺城,已是由三而四!”   本以为袁旭得到消息会喜形于色,郭图发现他想的差了。   袁旭没有任何表情,眉宇间甚至隐隐流露出一丝担忧。   “公子好似不喜?”郭图小心翼翼的问道。   “并非不喜。”袁旭说道:“只是恩宠太重,某难担当!”   “自击破张燕,公子为袁家立下汗马功劳。”郭图说道:“放眼袁家,除袁公之外,何人功勋可比公子?袁公如此,也是顺应天意人心!”   袁旭淡然一笑并未言语。   “话已带给公子,某将回返。”郭图说道:“还望公子保重!”   “正落大雪,郭公怎可赶路?”   “风雪而已,公子婚事尚有细微之处须某筹备,怎敢耽搁时日?”郭图说道:“某来此处也是得了袁公所托,公子无恙,当尽快回返告知!”   “风雪不过数日,不如等到雪止郭公再行离去,路上也可少受苦楚。”袁旭说道:“虽是事出紧要,也不差这两日。”   袁旭挽留,郭图有些迟疑。   早先他就有心巴结袁旭,如今袁旭身份已与往日不同。   从袁绍的举动,隐约可见河北将来交于何人之手。   有了亲近的机会,郭图又怎肯舍弃。   然而袁绍还在等着复命……   “大雪封路,耽搁两日回到邺城,郭公如实呈禀。”见他面露迟疑,袁旭说道:“父亲当可体谅!”   郭图只觉豁然开朗,连忙说道:“既是如此,那便待到风雪止住某再回返!”   郭图冒雪来到仓亭。   得知这一消息,郭嘉对曹洪等人说道:“邺城用不多久便将乱起,我等只须拖住袁显歆,河北必将分崩离析!”   曹洪等人不解,茫然看着郭嘉。   “郭图向来擅于逢迎,袁显歆若只如当初,他怎肯冒着风雪前来相见?”   “郭公之意……”曹洪问道:“袁显歆在袁家地位已是不同?”   “早已不同,只是常人未有察觉!”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郭嘉说道:“纵使袁显歆英才盖世,又怎敌袁家各怀异心?曹公击破袁氏,不过时日而已!”   与此同时,邺城也在下着大雪。   袁旭正名嫡子,令袁熙满心不爽。   心中烦闷,他冒着大雪在后园漫步,想要借着吹吹冷风让心绪平缓一些。   正沿小路行走,迎面过来一个侍女。   见到袁熙,侍女侧身立于路旁。   风雪很大,侍女此时出门引起袁熙的注意。   仔细端详下,他觉着此女眼熟,只是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你是何人婢子?因何冒雪出门?”   “回公子!”侍女战战兢兢的应道:“奴婢乃是董夫人侍婢……”   提及董晴,袁熙一愣。   回到邺城许久,他还没去见过这位妾室。   若非遇见侍女,几乎已将她给忘了!   “头前引路,某去见见你家主子。”袁熙向侍女吩咐。 第367章 提前做点什么   房间里点着油灯。   火苗摇曳,屋内光线十分昏蒙。   袁熙平躺,董晴跨坐于他身上。   伏下媚若无骨的娇躯,董晴俏脸通红,喘息着问道:“奴家伺候的公子可还爽快?”   “不似甄姬美艳,却天生妖媚。”袁熙说道:“骨髓都快被你吸了去。”   董晴甜甜一笑:“公子欢喜便好!”   欢愉退去,望着房梁,袁熙脸色变的凝重。   “公子在想什么?”伏在他身上,董晴轻声问道。   “显歆活着。”   “奴家听说了……”   “父亲将为他完婚。”   “奴家也听说了!”   “他已不再是庶子。袁家将为他正名。”   此事董晴并未听说,她吃了一惊问道:“莫非庶子还可为嫡?”   “父亲说可,当然便可!”   “袁公因何如此?”   “张氏已为平妻,显歆自是嫡子。”袁熙说道:“嫡子倒也无妨,只怕父亲有意将河北交托于他。”   “公子有何打算?”   “还能有何打算?”袁熙说道:“某与显甫屡次下手,始终难取他性命。显歆命大,冥冥中或有苍天庇佑!”   “袁显歆不过侥幸,天下之人甚众,苍天如何眷顾的来?”董晴说道:“公子如此说,倒是落了气势!”   “某与显甫再欲下手,显歆必有防备。”袁旭说道:“想要成事已是不易!”   “奴家倒有个法子。”董晴说道:“袁显歆身在仓亭,与之对阵者乃是郭嘉。”   “你倒是什么都知道。”袁熙说道:“身为女子,莫要过问太多才是!”   “奴家并非有意打探,只是想为公子分忧。”   让董晴躺在一旁,袁熙问道:“你一女子,能有何法子?”   “五公子领兵在外,所牵挂者无非袁公、张夫人、八公子。”董晴说道:“袁公自是招惹不得,张夫人也非昔日那般好对付……”   “你是说在八弟身上做些文章?”   董晴微微一笑,流露出袁熙猜对的表情。   “万万不可!”袁熙吃了一惊:“父亲疼爱八弟,决然不可动他!若八弟殒命,某与显甫也脱不得干系!”   “奴家只是女子,怎可作出杀戮之事?”董晴嗲嗲地说道:“奴家之意,只是请八公子到蓟州过些时日。”   “此事决然不可,官渡、仓亭连连败北,父亲心中正自烦恼,八弟失踪,他怎会不令人彻查。”袁熙说道:“一旦查到某与显甫,河北将来不是落入长兄之手,便是归显歆所有!”   起身坐在袁熙身旁,董晴轻轻替他揉着手臂:“奴家只是女子,思虑自不周祥,一应之事公子决断便是。”   袁熙没有吭声。   董晴对袁旭恨之入骨,善加利用倒是个不错的助力!   有些事,男人做不得,女人却可以去做。   “天色不早,睡吧。”有了利用董晴的打算,袁熙并未说透,只是催她睡下。   脆脆的应了一声,董晴挨着他睡了。   在董晴身上消耗不少体力,袁熙没过多会就打起了鼾。   听着他的鼾声,董晴脸色渐渐冷了。   曲迎奉承,主动为袁熙出谋划策,她确实是想整死袁旭。   相比于袁旭,她却是更恨身旁躺着的这个男人!   当初袁尚向她下手,袁熙只须有个态度,她腹中胎儿便不会无辜夭折。   袁家没一个好人!   无论袁旭还是袁熙,统统该死!   袁买若是失踪,袁绍必将全城搜索,最先受到怀疑的当然是袁熙、袁尚。   领军御敌的袁旭得知亲生兄弟失踪,必定也会乱了阵脚。   以郭嘉手段,趁机将之击破并非难事!   既可将袁旭置于死地,又可给袁熙惹来不少麻烦,董晴当然不肯错过这样的机会!   至于河北将来落入何人之手,她根本不关心!   她想要的,只是袁熙、袁尚以及袁旭死无葬身之地!   袁熙没有上当,绑走袁买还须另想法子……   邺城街市,一家馆舍厢房。   袁康身旁睡着两个秀丽的女子。   女子盖着被褥,莹润如玉的肩头露在外面。   她们肌肤微红,显然与袁康癫狂了许久!   房门被人轻轻叩响,一个声音传进屋内:“公子睡下没?”   袁康坐了起来。   左侧女子感觉到他起身,玉臂搭到他的腿根,闭着美目嘀咕道:“公子倦乏,多睡会儿。”   拿开女子手臂,袁康向屋外说道:“某尚未睡,隔壁说话。”   窗外之人应了一声。   袁康起身穿上衣服,离开房间。   他才出门,两个熟睡的女子睁开眼睛。   彼此对视一眼,俩人也都起了身。   匆匆套上衣衫,两个女子来到门旁,其中一人将房门打开一条缝隙,向外望了一眼。   袁康的身影已经消失,两个女子彼此点了下头。   到了隔壁房间墙角,俩人蹲了下来。   一人警觉的观望四周,提防有人发现她们。   另一个女子支愣起耳朵,聆听屋内的说话。   房间里传出袁康和一个汉子的声音。   俩人说话,刻意压低了声音。   “公子差我等探查之事已有了眉目。”   “怎样?”从袁康急迫的问话,可听出此事紧要。   “二公子有一贴身卫士,时常至赌坊猜枚。”汉子说道:“此人赌性甚高,每每输到身无分文还不肯走。正可从他身上打出缺口。”   “得知显歆战死,某心中着实不安。”袁康说道:“幸而天可怜见,显歆并无大碍。濮阳之战,明眼人当可看出必有蹊跷。你等前往探查,无论用何手段,定要此人说出实情。”   “待他说出实情,公子打算如何?”   “显歆待我等不薄,父亲又已为他正名,他已不再只是庶子。”袁康说道:“追随于他,我等自将多有好处。此事若闹到父亲那里,即便长兄无力,三兄如何继承河北?诸事繁杂,显歆却不在邺城,我等须为他做些什么才是!”   “我等定当追随公子!”汉子拱手行礼:“我这便前往探查,此事落实再回公子!”   袁康没再吭声,汉子走向门口。   蛰伏在墙角的两个女子对个眼神,飞快的蹿回屋内。   袁康回房时,她们已经睡下。 第368章 被算计的赌徒   袁家两度兵败,由于袁旭领军阻截,曹军始终没能兵抵邺城。   作为袁家治所,邺城繁荣依旧!   街市上,酒馆、赌坊、女安居比比皆是。   女安居传出男女调笑以及丝竹之声,酒馆则是吆五喝六,醉鬼云集。   最热闹的,当然还属赌坊。   东街的一间赌坊,房屋并不是很大,一群汉子挤在其中,空气里弥漫着难闻的汗臭味。   地上扣着两只陶碗,捂着碗的汉子向众人喊道:“阳面阴面,多押多中!”   屋内点着火盆,门外灌进的冷风却将热气吹去不少。   众汉子大多穿的很厚,只有一人赤个膀子,额头还渗满汗珠。   将手中摞着的铜钱往地上一拍他喊道:“奶奶的,老子就不信邪!全都押阳。”   看了一眼地上的铜钱,捂碗汉子说道:“徐五兄,你今个可是输了不少……再输下去,怕是连婆娘都得押上!”   “婆娘算个甚!”汉子一瞪眼:“少跟老子聒噪,快开!”   “还有押的没?”看了一眼众人,捂碗汉子问道。   徐五输的太多,众人都不肯与他跟风,纷纷押了阴。   “开!”徐五冲捂碗汉子吼了一嗓子。   “快些开!”众人跟着吵嚷。   “开喽!”   揭开陶碗,只见碗下面摆着五枚铜钱。   铜钱分做阳面和阴面。   当碗揭开时,徐五顿时面色如土,其他人则是一阵欢呼!   “娘的!”骂骂咧咧的起身,徐五嘀咕道:“老子今个儿背时,罢了,罢了……”   “徐兄且慢!”刚走没两步,一个人唤住了他。   看向此人,徐五没好气地说道:“怎的?莫非看我输的干净,特意前来取笑?”   唤他之人与他也是相熟。   此人名唤吴正,整日厮混于赌坊,在地头上也算个人物。   “徐兄说的哪里话。”吴正陪着笑说道:“所谓否极泰来,方才看徐兄赌了几把,每把皆是不中,寻思下来也是该中了!”   露出失落,徐五说道:“谁说不是!倒霉还能霉到天上去?只是手中无钱,想要回本已是无力!”   “回本算甚?赢个盆满钵满,方得称心!”   吴正之言,恰是说到徐五心坎。   眸子一亮,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徐兄果然是没钱了。”见他面露为难,吴正笑着说道:“明日取钱再赌也是不迟!”   吴正转身要走,徐五将他唤住。   吴正回头,徐五迟疑着说道:“吴兄可否借些钱……”   “钱倒是有些。”吴正为难地说道:“我与徐兄也是相熟,可常言说的好,亲是亲钱财须分清……”   “吴兄只要肯借,照规矩便是!”生怕吴正反悔,徐五连忙说道。   “徐兄要借多少?”   “一百个铜钱……”徐五没敢开口借多。   他知道吴正的规矩,今天借了一百个,明天则要还一百二十个。   到了后天,则是一百六十个。   只要三天,他就会欠下两百多个铜钱。   许多赌徒因借了吴正的钱,最终还不起而妻离子散。   向吴正借钱,徐五也不敢讨要太多。   “一百个……”吴正蔑视的摇头笑道:“徐兄莫非是来行乞?向来借钱都是一吊起借,一百个铜钱如何借的出手?”   徐五与吴正说话时,场内又开了两把。   正是几家欢乐几家愁,赢了的人喜形于色,输了的人则是唉声叹气、如丧考妣。   把心一横,徐五说道:“一吊便一吊,吴兄肯借则好!”   取了一吊钱交给徐五,又与他画了押,吴正回到赌坊内室。   内室中,头天晚上与袁康见面的汉子端正坐着。   “怎样?”吴正入内,汉子问道。   “已是入了彀中!”吴正说道:“借他一吊,七日之后讨要,纵使他倾家荡产也还不起这些钱来!”   汉子淡然一笑:“你怎知他必是会输?”   “百赌百诈。”吴正笑道:“我要他输,他自是将输!”   汉子没再吭声,只在屋内等着消息。   重新下注,徐五起先小赢了两把。   觉着好运回头,他胆子也是越来越大,押下的铜钱当然越来越多。   押不多时,徐五又赢了几把。   感觉运气已转变,孤注一掷押下许多铜钱,陶碗一翻,他顿时傻了。   再次押错!   “徐五兄,今个儿还是别再赌了。”按着陶碗的汉子好心劝道:“若是输光,只怕真个要将婆娘押了……”   “某还不信!”舔了舔嘴唇,额头上青筋凸起,徐五把最后的铜钱全都押上:“再开!”   结果当然没有悬念,他再次输了!   “吴正何在?”输红了眼,他向身后之人问道。   内室中。   听见徐五在外吆喝,吴正笑道:“此人寻某,应是再欲借钱!”   “借给他。”安排此事的汉子说道:“他借的越多,等地的时日便是越少!”   吴正应声出了内室。   短短一个下午,徐五向吴正借了九次铜钱。   第十次开口,吴正已是不肯再借给他,徐五苦着脸求道:“吴兄,再借一些……”   “九吊铜钱,明日须还多少徐兄也是晓得。”吴正说道:“钱倒是有,只怕徐兄还不起!”   赌性上来,徐五已是红了眼,哪里记得清他借了九次铜钱。   吴正把九张借据在他面前晃了晃:“徐兄,我早先说过,虽是相熟钱财却马虎不得……”   看着借据,徐五面如死灰,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徐兄请回!”吴正摆了摆手:“明日还请把钱还上!”   失魂落魄的走出赌坊,徐五连死的心都有。   九吊铜钱,家境殷实的百姓,一年全家所需不过两三吊。   他一下午就输掉三年家用!   更何况红利惊人,只须隔上几天,欠款便会多到他一生也还不清!   沿街道失魂落魄的走着,徐五根本听不见街市的喧嚣,满脑子都是如何还清赌债!   赌坊内室。   吴正回返,屋内汉子问道:“走了?”   “走了!”   “借了多少?”   “九吊!”   “明日便去向他讨要!”   “放心!”吴正说道:“必定将他逼到走投无路、万念俱灰!” 第369章 谁在为谁办事   邺城东街。   女安居包房。   吴正坐在屋内,怀中搂个水灵灵的大美女。   除他之外,屋里还有四个汉子。   每个汉子都抱着个美艳女子。   徐五低头站在吴正面前,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徐兄,昨日借的钱可否还上?”捏了把娇娘脸颊,吴正看都没看他。   “还请吴兄宽限几日……”徐五低眉顺眼的求情。   “宽限?”吴正阴阳怪气地说道:“规矩徐兄不是不懂,宽限百日也是无妨,只是届时徐兄如何还得?”   徐五没敢吭声。   早上才起他就被吴正手下带到这里。   并非不想把钱还上,无奈收入太少,以他在军中领的钱粮,须两年方可还齐本金。   利滚利,他这辈子也别想把钱还齐!   “徐兄打算如何?”   “钱定是要还。”徐五说道:“只是利钱太多……”   “借钱之时,徐兄可不是如此说!”吴正打断了他:“莫非想赖账不成?”   四个汉子推开娇娘,纷纷站了起来。   吴正等人是邺城出了名的泼皮。   厮混多年,就没有他们不敢做的事情!   虽是袁熙卫士,徐五也招惹不起他们。   毕竟他不可能借用袁熙的名头,向街市上的泼皮下手!   “请吴公宽限几日……”四个汉子摆明是要动手,徐五连忙说道:“过几日便还!”   “今日已是还不上,还过几日?”吴正冷笑道:“先收徐兄些利息,应无不妥!”   不等徐五再开口,他已向几个汉子使了个眼色。   四个汉子上前,其中一人突然抬脚朝徐五小腹狠狠踹去。   小腹被踹个正着,徐五闷哼一声朝后踉跄两步,一屁股栽倒在地。   捂着肚子,龇牙咧嘴的坐在地上,一只裹着劲风的黑影在他眼前越来越大。   鼻梁被重重的踢了一脚,徐五仰脸倒地。   被踢的鼻头发酸,眼泪鼻涕一块流,徐五蜷缩着身子,双手抱着脑袋任凭汉子们上前踢打。   汉子动手打人,几个女子齐声惊呼。   有个女子反应最快,她起身就想朝门口跑。   吴正冷冰冰地说道:“不想受到牵连,就坐回去!”   才迈出脚,女子听见他说的话,又停了下来。   浑身哆嗦着坐下,她看也不敢看正被围殴的徐五。   “停手!”汉子们打了一会,吴正起身走到徐五面前。   揪着他的发髻,将他脑袋扯起,吴正问道:“徐兄,打算何时还钱?”   徐五没有吭声。   钱,他注定还不起!   “徐兄若是还不起,给个明白话!”吴正说道:“我有一条路,可不用还钱!”   “吴兄请说!”徐五眼睛一亮。   欠下吴正的钱,他以后日子必定不会好过。   即使吴正要他卖掉婆娘,他也会毫不犹豫!   放开他的发髻,吴正说道:“有人想问徐兄一些话!只须据实相告,债则不用还了!”   “何人?”徐五警觉的问道。   “莫问何人,只说肯是不肯?”   “不说何人,怎知该不该见?”   “见,或许不用还钱!不见,某将日日催讨!”吴正说道:“徐兄应是自有决断!”   面如死灰,徐五点头说道:“既是吴兄安排,先见了再说!”   “带他到隔壁与公子相见!”吴正起身吩咐几个汉子。   两个汉子将徐五架起,由另俩人陪同,将他拖出了房间。   徐五被带离房间,吴正向几个娇娘说道:“你等也可退下!”   陪伴四个汉子的女子如蒙大赦,连忙起身退出。   房间里,只余下吴正和早先伺候他的女子。   “此事办的不差!”屋内再无他人,女子脸色一正,淡淡说道:“公子定有赏赐!”   “为公子办事,敢不鞠躬尽瘁!”吴正也换了一副卑躬屈膝的神态。   “鞠躬尽瘁?”女子站了起来,从吴正身旁走过,丢下一句:“好生给公子做条狗!用你之时,可恩可宠。无用之时,也可成为肉羹。你之存亡,只在公子一念之间!”   “姑娘说的是。”吴正应道:“我定会做条公子身边的狗!公子要我咬谁,我便义不容辞!”   女子轻轻哼了一声,走出房间。   吴正吁了口气,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徐五被几个汉子胁迫到隔壁房间。   门刚打开,他就看到屋内坐着一人。   此人身穿绫罗袍服,一看便知是世家公子。   见到此人,徐五愣了一下。   他认得屋内坐着的正是袁康。   “四公子!”挣脱两个扭着他的汉子,徐五行了个大礼。   “你认得某?”屏退身旁伺候的两个女子,袁康问道。   “邺城之中,何人不认得四公子!”   “既是认得,那便好说!”袁康问道:“你是二兄随身卫士?”   “正是!”   “可知因何将你请来?”   被打到鼻青脸肿,脸上火辣辣的疼,徐五实在无法把绑他前来与“请”字联系到一起!   徐五说道:“小人不知。”   “有些事某觉着蹊跷,想问三兄却不敢开口,只能请你前来。”袁康说道:“当日二兄、三兄领兵驰援濮阳,上万援兵竟未能救出显歆,是何道理?”   “公子问这作甚?”徐五一愣。   “某已说过,只是觉着蹊跷!”袁康冷声说道:“汝无须反问,只须作答!”   “当日陷阱,只为五公子而设。”徐五说道:“五公子当然不可能突围……”   早想到会是如此,从徐五口中得知实情,袁康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将当日之事详述于某。”袁康说道:“某得实情,自不会为难于你……”   徐五尚未开口,房门被人推开。   回头看向门外,见了来人,徐五两腿一软跪了下去。   “起身吧!”出现在门外的正是袁熙,进入屋内,他向徐五虚抬下手。   袁康也连忙起身见礼:“弟,见过二兄!”   “显庸,你好大的胆子!”袁熙冷冰冰地说道:“某身边卫士你也敢动!是否有一天,还想取某项上人头?”   “二兄言重,弟不敢!”躬身行礼,袁康后脊梁已渗出汗珠。   “不敢?”袁熙冷哼道:“暗投显歆你也是敢了,还有何事不敢?” 第370章 不能由着他们胡来   袁康暗中谋算徐五却被袁熙撞破。   数日之后,远在仓亭的袁旭得到消息。   前来报讯的是个黑瘦汉子。   此人眉宇间闪烁着狡黠,眼神也飘忽不定。   盯着他看了好一会,袁旭说道:“此事某已知晓,你下去歇着吧!”   应了一声,来人退下。   待他离开帅帐,马飞问道:“公子,可要差人回到邺城?”   “当然要!”袁旭说道:“只是不可令此人知晓。”   “公子是说……”   “四兄处境凶险,与他亲近之人怎可轻易离开邺城?”袁旭说道:“此人目光闪烁,眉宇间流露狡黠,应是特意来此告知。”   “既知公子必救四公子,三公子因何还要遣人前来?”马飞茫然。   “只为乱某之心。”袁旭说道:“与某对阵者乃是郭嘉。彼若心乱某当破之。某若稍乱彼当破之。狭路相逢,稍有疏忽则是兵败身死!二兄、三兄是在助郭嘉破某!”   “公子既是知晓因何放任?”马飞说道:“不如某往邺城,将二人头颅取下!也可少了许多烦扰!”   “二兄、三兄身边好手如云,怎可轻取头颅?”袁旭说道:“彼虽害某老父却在,某怎肯做手足相残之事?”   “彼视公子如毒疮,公子却将彼视作手足。”马飞说道:“莫非只能由他们胡来?”   “当然不能!”袁旭说道:“四兄之所以被擒,必是调查濮阳一事。你带十名夜刺,悄悄返回邺城。若三兄有意除去四兄当即救下,寻个时机安排他面见父亲。除此之外,再于邺城散播传言,将濮阳一战详加描述,令坊间猜测,二兄、三兄图谋害某。”   “传言虽猛不过市井。怎会传到袁公耳中?”   “流言杀人于无形。高位者掌持天下,怎可忽视百姓之言?民心所向,乃江山根业!坊间传言必将传入父亲之耳!”袁旭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二兄、三兄杀某之心不死,某也不可任其妄为,也该让他们吃些苦头!”   “回到邺城寻一能言善辩之士,向父亲首告逢纪!”袁旭说道:“官渡、仓亭两战兵败,与逢纪不无关联。将他所献之计整理汇总,一并报于父亲。当初二兄、三兄驰援濮阳,也是由他而起。仅此事便可令逢纪再无翻身之日!”   袁旭决定回击,马飞精神陡然一振,连忙应了。   当天晚上,马飞点了十名夜刺,与他一同离开军营。   向袁旭报讯的汉子并不知道这些。   在军营住了一晚,一大早他就向袁旭辞行。   帅帐中,陪着袁旭的已是马义。   按剑立于袁旭身后,马义目光落在汉子身上,把他看的浑身不自在。   “小人已将实情呈禀公子,还请公子援救四公子!”汉子躬身行礼,言辞恳切地说道:“若是公子不欲搭救,四公子休矣。”   “自家兄弟闹些矛盾,怎关性命!”袁旭笑道:“三兄擒了四兄,训诫一番,用不几日当可放出。某若插手恐为不美!”   汉子一愣,向袁旭问道:“公子不欲搭救?”   “某已说过,自家兄弟混闹,再如何也无关性命!”袁旭说道:“阁下请回,静待时日四兄当可无虞。”   受袁尚指派前来仓亭,汉子的任务就是说服袁旭插手。   只要袁旭动手,袁尚就能找到他拉拢袁康的把柄,或许还能牵连出一些袁绍难以接受的事情。   袁旭不愿插手,汉子不知该如何复命。   他神色忐忑的试图再劝:“公子若不做些什么……”   “汝欲挑唆某与三兄不成?”袁旭一瞪眼,向马义吩咐:“将此人赶出帐去!”   马义跨步走到汉子面前,一把抠住他后颈衣领,像提小鸡似得把他提溜出去。   掀开帐帘,马义将汉子往外一丢,喝了声:“滚!”   被摔个四仰八叉,汉子不敢所说,灰溜溜的跑了。   回到帅帐,马义说道:“此人真是聒噪,公子不肯搭理,他却说个不停,若依着某的脾性……”   “依着你,将会如何?”   “揍个七荤八素,再令他独自挑战曹军!”   袁旭哑然失笑。   与郭嘉对峙许久,双方始终没有开战,已可听出他觉着无聊。   “军中将士近来何以为戏?”袁旭问道。   “扛着木桩比谁跑的更快。”马义回道:“在此驻扎许久,郭嘉并不进攻,将士浑身力气却不晓得往何处使……”   “该打一仗了。”袁旭说道:“传令赵艺,由他出阵搦战!”   得知要打仗,马义满心欢喜的应了,跑出帅帐向赵艺传令。   没过多会,赵艺身披甲胄来到帅帐。   “公子!”行了一礼,赵艺问道:“可是令某前去挑战?”   “军中将士扛木桩赛跑,可见已是无聊。”袁旭说道:“再无战事军心将散。安虎可出阵搦战,杀上一场!”   “公子放心,某这便前往。”赵艺应了,转身离开帅帐。   没过多会,袁旭军营走出一骑白马。   跨马出营的小将军银甲白袍手提长枪。   来到曹军营前,赵艺喊道:“郭嘉,可敢出营与某厮杀?”   赵艺搦战,很快就有兵士报知郭嘉。   得到消息,郭嘉连忙跑出营帐。   曹仁等将军比他还早到片刻。   望向赵艺,曹仁说道:“连日无有战事,莫非袁显歆稳不住了?”   “正是要稳住,才差人前来搦战。”郭嘉说道:“袁军精力过多,急需宣泄!我军也是如此,若是避而不战,将士必有微词。”   “如何应对?”曹仁问道。   “妙才何在?”郭嘉喊道。   夏侯渊跨步走出,抱拳问道:“军师有何差遣?”   “汝去会他。”   兵士牵来战马,夏侯渊提刀冲跨马冲出军营。   曾与夏侯渊厮杀,见冲出军营的是他,赵艺舞起长枪迎了上来。   “又是你这厮!”夏侯渊喊道:“胆敢搦战留下头来!”   赵艺并不答话,纵马冲上。   两马相交,长枪与大刀相互磕碰迸出一团火光,俩人擦身而过。   掉转战马相互凝视,俩人再次挥舞兵刃纵马冲杀。 第371章 排兵布阵   赵艺与夏侯渊厮杀一场,俩人不分胜负各自回营。   袁旭端坐帅帐,赵艺立于他面前。   “安虎与夏侯渊厮杀多次,此人如何?”袁旭问道。   “实乃猛将!”赵艺答道:“再杀百十合,某必非他敌手!兄长若在当可斩他!”   “可惜子龙不在。”袁旭说道:“郭嘉迟迟不肯举兵,应是等待邺城传来消息。”   “邺城又将闹些什么?”赵艺脸色一冷:“公子每每遭人算计,濮阳一战险些殒命,莫非由着他们胡来?”   “袁曹争斗,真正致使袁家兵败垂成的并非曹军过于强大。而是袁家内耗。”袁旭说道:“兄弟之间相互猜疑,幕僚之间相互争斗,长此以往,怎会是曹操敌手?屡屡遭人算计,某又怎能不还以颜色?马飞已是前往邺城,不用多少时日,当有消息传回!”   袁旭决定还以颜色,赵艺觉着胸口气也顺了些。   “今日搦战,郭嘉必将有所动作。”袁旭说道:“最迟明日,他便会向我军进攻!”   “公子刻意引他出战?”   “只是告诉他,将士已无耐心,须厮杀一场!”   赵艺搦战,夏侯渊厮杀一阵回到营中。   郭嘉问道:“夏侯将军与赵艺厮杀多次,此人如何?”   “少年翘楚!”夏侯渊说道:“枪法精湛后力却是不足。再杀百十合某定可斩他!只是此人年岁尚浅,假以时日某或不敌!”   “袁显歆令此人搦战,必是将士闲极无聊,军心已是不稳。”   “敌军既是不稳,我军当可静待。”曹仁说道:“再过几日,应可一战破敌!”   “我军将士近日以何为戏?”郭嘉突然问道。   “军中近来风行投掷大石!”曹仁说道:“将士精力旺盛,若是进击敌军应可一战破之!”   郭嘉淡然一笑:“将士投掷大石乃是闲极无聊。袁军如此我军何尝不是?”   曹仁问道:“郭公之意……”   “袁显歆兵少,进击我军并无必胜把握!”郭嘉说道:“令赵艺搦战,只是告知某,将士闲极已到厮杀之时!”   “郭公有何打算?”夏侯渊问道。   “我军五倍于敌,当然强行突破!”郭嘉说道:“破敌不难,难的是将之全歼!”   “子孝。”郭嘉对曹仁说道:“你领一千兵马绕过袁军,于其后布防,待到敌军败退,当即掩杀。”   “子和!”郭嘉接着对曹纯说道:“你领虎豹骑于前开路,冲破敌军防御!”   曹仁、曹纯接下军令,郭嘉对其余将领说道:“诸公明日一早随某出战!”   众人领命,曹仁点齐一千将士,悄悄离开军营绕道赶往袁军背后。   曹仁行事隐秘,袁旭还是很快得到消息。   夜刺营中淘汰的将士,并不会发配到天海营或干脆令他们留守蓬莱开垦田地。   马飞耗费不少心力,将他们训做探马。   刺杀、潜伏无法与夜刺相比,他们却更擅长获取情报。   听完探马回报,袁旭吩咐卫士:“请诸位将军入帐!”   卫士应声离去。   没过多会,赵艺、马义以及颜良、文丑等人来到。   众人环坐帐内,等待袁旭下达命令。   “曹军有了动作。”袁旭说道:“郭嘉令曹仁绕过我军,妄图断绝我等后路,曹纯明早将率虎豹骑突袭,看此态势敌军应是全军突击!”   得知敌军将要全线推进,众人相互看了一眼。   与曹军对峙许久,他们都憋着一股劲,恨不能立刻上战场杀敌!   袁旭向颜良问道:“颜将军若遇曹仁,可否胜他?”   “三十合之内,当可将之逼退!”颜良说道:“取其项上人头,应须五十合!”   “你等始终未有出战,等的便是此刻。郭嘉部署天衣无缝,天海营虽强,敌军却胜在人多。”袁旭说道:“若要破敌当慑其心神、乱其阵脚!”   “如何乱敌阵脚?”太史恭忍不住问道。   “世人以为颜将军、文将军已死!”袁旭说道:“陡然现身沙场,曹军有何念想?”   众人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   “其一,以为鬼神临世,心胆俱寒;其二,认为两位将军死而复生,定有神灵庇佑。”袁旭说道:“某未见过鬼神,却要仰仗鬼神之力!胜负成败在此一战!”   “公子英明!”众人起身,齐声说道:“我等誓死追随公子!”   “颜将军领两百将士进击曹仁,可有信心?”袁旭向颜良问道。   “天海营将士乃水中游龙、山中猛虎,区区一千曹军何须两百将士?”颜良说道:“公子给某一百将士,某定破敌!”   “将军能否破敌至为关键!”袁旭说道:“领两百将士前往,只求全胜!”   颜良不再多说,领了军令!   “马义!夜刺交汝麾下,可能得心应手?”   “某虽未在夜刺营中太多时日,也知他们行事之道。公子放心!”   “汝领夜刺绕道曹军背后,待敌全线推进,把军粮烧个干净!”   马义欣然领命。   “文将军!天海营将士剽悍,明日厮杀最有威胁者乃是曹纯麾下虎豹骑。汝可否挡之?”   “曹纯武艺寻常,某一人可战他十个!”文丑说道:“区区虎豹骑,还未入某眼中!”   “将军领五百天海骑兵,与虎豹骑对阵!切记不可冒进、不可轻敌!”   “公子放心!”   分派颜良、文丑、马义各行其事,袁旭接着说道:“高将军、韩将军,你二人与某坐镇中军随时策应。子孝、安虎带兵五百正面拒敌!!”   众人齐声应了。   袁旭、郭嘉各自排兵布阵,只等第二天一早厮杀。   当天晚上,颜良率领两百天海营将士趁着夜幕离开军营。   此时曹仁已领兵绕道袁军背后。   为隐秘行事,曹仁在袁军身后十多里开外,选了一片山林驻扎。   山林草木繁茂,为掩藏行迹曹军也没有点燃篝火,夜色下的林子黢黑一片,将士们彼此只能听见说话,却看不见对方身在何处。   曹仁与他麾下将士并不知道,一支人数远远少于他们的队伍正快速推进过来。 第372章 见着鬼了   黢黑的林子里,一千曹军或躺或坐,很少有人相互交谈。   背靠大树,曹仁仰脸闭着眼睛。   明日一早郭嘉便要向袁旭发起进攻。   两千袁军,怎是一万曹军对手?   没有悬念的战斗早就该来,不知郭嘉因何等到如今才决定出兵!   “什么人?”林子里传出曹军哨探的喊声。   睁开眼睛,曹仁猛然站起。   已经睡下的曹军也被这声喊惊醒,纷纷拿起兵刃起身。   发出喊声的曹军没再吭声,不知是被人干掉还是并无异常!   “鬼啊!”支楞耳朵正聆听动静,一声凄厉的惨嚎在林子里响起。   曹军将士征伐多年,并不是没见过世面,他们却从没见过鬼魂!   听见这声喊,许多曹军心底已是发毛。   有些人左顾右盼,生怕从旁边蹿出他们没见过的东西!   林子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脚步声很杂也很乱,像是将要攫舐曹军灵魂的鬼魅,正往他们这边靠近。   “弓箭上弦!”曹仁下令。   弓箭手纷纷取出箭矢,搭在弓弦上。   人对不明事物总是怀有敬畏,弓箭手虽是取出箭矢,一个个却手抖的像在筛糠。   有两个人没扯紧弓弦,曹仁尚未下令,箭矢已是飞出。   伴着两声箭矢刺中树木的轻响,不远处亮起火光。   火把亮起的地方距曹军并不是很远,当火苗亮起时,曹军将士反倒松了口气。   点燃火把前行,来的应该是人!   弓箭手并没有放下长弓,他们瞄准着火把亮起的方向,只等曹仁一声令下,便将箭矢射飞出去。   火光映照下,一些人影越来越近。   当先一人壮若耕牛,由于林中树木过于紧密,他并未骑马。   看到来人,曹仁心底有些疑惑。   袁旭军中虽有几员猛将,却没见体格如此人相当者。   “来者何人?”曹仁喊了一声。   两支火把凑到那人脸前。   火光映照下,他的脸庞清晰了起来。   看见那张脸,曹仁惊呼道:“颜良!”   白马之战,颜良被关羽一刀砍个正着,再强壮的体格,在那一刀之下也不可能捡了性命!   曹仁一声惊呼,曹军将士顿时乱作一团!   早已是该死之人,颜良竟出现在此处!   说他不是鬼魅,曹军绝不相信!   望向颜良,许多曹军双腿已是打起哆嗦!   提着大刀,颜良也不答话,向身后天海营将士一挥手。   默不吭声,天海营将士一手持着盾牌,将火把甩向曹军。   翻滚的火把像是一颗颗流行,夹裹着劲风向曹军飞来。   陡然遭袭,曹军还没回过神,两百名天海营将士已是冲到他们面前。   挺槊猛戳,天海营将士出手便是直取要害,根本不知该上前厮杀还是掉头就跑的曹军,顿时倒了一片。   天海营突然发难,曹仁正要下令,颜良已向他冲了过来。   “将军快走!”大刀劈向曹仁,眼见就要砍中他的头颅,一旁传来个喊声,一个曹仁卫士持盾迎上。   颜良勇猛,即使活着曹仁也不是他的对手。   更何况此时他一言不发,根本弄不明白究竟是人是鬼。   惊愕之下,曹仁眼看颜良一刀将挡在他身前的卫士连人带盾劈成两片。   鲜血飚溅到脸上,温温的、腥腥的。   从惊愕中回过神的曹仁也不恋战,掉头就跑。   天海营甩出的火把,有些并未熄灭,反倒将林子里的落叶点燃。   枯叶焚烧,火焰渐渐蹿腾起来。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甚至不知对方是人是鬼的曹军,瞬间溃散。   天海营将士紧随其后,往林子外奔去。   曹军在前,天海营在后,沿途丢下不计其数的曹军尸体。   林中火焰越烧越旺,当两支队伍冲出林子时,冲天的烈火已是映红了半边夜空。   冲天烈焰舔舐着夜空,远在曹军营地的郭嘉,也看得清清楚楚。   望着远处烈火,郭嘉叫道:“不好!定是子孝!”   得知大火与曹仁有关,曹纯连忙说道:“某领虎豹骑前去策应!”   料到曹仁遭了伏击,郭嘉说道:“子和前往,万事小心!”   “郭公放心!”曹纯应声上马,招呼虎豹骑驰出军营。   正往烈焰蹿起的方向飞奔,他身后一个虎豹骑喊道:“将军,前方好似有人!”   向前看去,曹纯发现漆黑的夜色下,果真有支骑兵在前方拦路。   勒住马,曹纯喝问道:“前方何人?”   没有回应。   对面的人马好似没有听见他的问话,甚至连动也不曾动上一下。   六百虎豹骑相互看了一眼,个个露出疑惑。   两军厮杀,若是狭路相逢,大多会通报名姓!   前方拦路的队伍却没有告知名姓的打算,不仅曹纯心底觉着古怪,虎豹骑将士也都感觉好似哪里不对。   “前方何人?”曹纯再次喝道:“某不杀无名之将!”   对面的队伍还是没有应声。   正打算再问,曹纯发现迎面过来一人。   此人体格魁梧,胯下骏马好似也被他压的快要趴下。   来人越来越近,曹纯正要迎上,陡然看清他的面容,惊的差点把兵器都给扔了!   “快走!”兜转战马,他高声喊道:“见着鬼了!”   六百虎豹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见他掉头就走,也纷纷跟上。   曹纯掉头太快,挡他去路的数百骑兵追了一会,见不可能追上,这才退了回去。   回到军营,曹纯翻身下马跑到郭嘉面前,神色间还流露着愧疚和惊慌:“郭公,恕末将无能,无力前往驰援兄长!”   “怎了?”郭嘉问道:“将军因何惊慌?”   “不瞒郭公!”吞咽了口唾沫,曹纯说道:“某方才见着一人,幸而走的快,否则已是死于他手!”   “何人使得将军如此失措?”郭嘉诧异的问道。   曹操陈留募兵,曹纯就追随他。   领兵多年,他不是没见过阵仗。   能令他脸色发白之人,郭嘉还真没见过。   “文丑!”曹纯只觉着心脏剧烈跳个不停:“末将见着了文丑!”   “怎么可能!”郭嘉吃惊道:“延津一战,文丑已是死于乱军之中,怎会出现于此?” 第373章 决战   已入深夜。   曹军营地。   帅帐中点着油灯。   曹仁浑身血污,情状极其狼狈的坐在帐内。   斟了一盏茶,郭嘉亲手端到曹仁面前。   起身接茶,曹仁愧疚地说道:“末将兵败,有愧郭公所托。”   “将军可否详述此战?”郭嘉返身落座向曹仁问道。   “颜良,末将见了颜良!”提及此战,曹仁心底还在惶恐:“此人应于白马战死,出现在仓亭莫非是鬼魂作祟?”   “天下纷争,战死者无数,倘若鬼魂作祟,岂非游魂遍野?”郭嘉说道:“颜良、文丑应是未死!”   “军师见了文丑?”曹仁愕然。   “子和接应将军,半道遇文丑拦截,幸而撤回及时,否则虎豹骑将遭全歼!”   “颜良、文丑莫没死?”曹仁眼睛瞪的溜圆,实在不敢相信这种猜测:“怎么可能?”   关羽劈杀颜良,他当时正在白马。   文丑死于乱军,更无逃生之理!   两个本应死去的人出现在仓亭,郭嘉竟说不会是鬼魂。   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竟被颠覆,曹仁一时难以接受!   郭嘉说道:“此二人应随袁显歆来到仓亭,待到决战再行杀出,为的便是以鬼神之说慑我将士心神!”   “……”   “他们并非鬼神,而是活人!”郭嘉说道:“军中藏有猛将,袁显歆却令赵艺等人出战,为的便是今日!”   “军师部署已乱,可有挽回之法?”曹仁问道。   “将军绕道敌后,只为阻截袁显歆退路。他有此着,应是想着离开仓亭!”   “袁显歆要跑?”曹仁一愣。   郭嘉微微一笑,没再多说。   夜晚悄然度过,地平线尽头现出一抹鱼肚白。   两千天海营将士列阵出营。   赵艺、太史恭当先驻马,凝望曹军。   近万曹军分为三个方阵,与天海营遥遥对峙。   数员战将驻马阵前。   天海营中军。   凌冽的寒风中旌旗猎猎,将士衣袂飘飞。   宝蓝色的战袍在风中卷动,像是海面上掀起汹涌的浪涛。   “颜将军可出阵搦战!”望向曹军袁旭下令。   颜良纵马提刀走出阵列。   “郭奉孝,可敢与某一战?”到了阵前,颜良举刀指向郭嘉,高声喊道。   吃了颜良大亏,见他出列曹仁说道:“军师,某愿出战!”   颜良勇武,放眼身旁诸将并无一人是他对手。   曹仁愿意出战,郭嘉却不敢放他前往。   曹姓、夏侯姓,都是曹操嫡系。   任何一人战死沙场,他都难向曹操交代!   “弓箭手列阵!”郭嘉下令。   “军师……”郭嘉没有应允,曹仁还想再说。   “颜良乃是武夫,子孝何须与之争雄?”   听出郭嘉话中之意,曹仁没再强求。   留在仓亭的曹军将领,并无一人可单挑颜良、文丑。   强行迎战,不过送死!   弓箭手出阵上前,将箭矢搭上弓弦。   袁旭见状,当即传令:“请颜将军回到中军!”   搦战没有得到回应,袁旭军令却已传到,颜良啐了口唾沫,高声骂道:“无胆匪类,竟不敢出阵与某厮杀!”   颜良掉马离去,曹军阵中传出喊声:“放箭!”   弓箭手松开弓弦,无数箭矢飞向天海营。   手持盾牌,天海营将士在面前摆出盾墙。   箭雨落下,伴着“笃笃”不绝的敲击声,不少盾牌被箭矢射穿。   “弓箭上弦!”曹军弓箭手更换箭矢,天海营也传出一声大吼。   天海营横向奇数队列持盾列阵,偶数队列取出长弓搭弓上弦。   曹军与天海营几乎同时发射羽箭。   箭矢飞出,天海营将士立即蹲下,借着同伴的盾牌躲避敌方羽箭。   曹军弓箭手在军中是独立序列,而天海营将士则人人都是弓箭手。   人数只有曹军五分之一,双方展开弓箭战竟是天海营占了上风。   盾墙林立,往来交错的箭矢并没能给双方造成太多伤亡。   双方阵列中,只偶尔有几个人中箭倒地。   弓箭手射光箭壶中的箭矢,郭嘉抬起手臂向前一挥。   曹军将士以盾牌遮挡身体,列着整齐的队形往前推进。   与曹军对射的天海营将士箭壶已经空了,持盾防御的将士箭矢依旧满壶。   “换阵!”一声令下,奇数变偶,天海营阵列交错。   满箭壶的将士把盾牌放在地上,从背后取下长弓,已经射空羽箭的则持盾列阵,长槊直指正在推进的曹军。   “放箭!”天海营阵中,再度传出放箭的命令。   弓弦阵阵,无数箭矢呼啸飞出。   推进中的曹军虽将盾牌挡在身前,毕竟不像列阵防御时那样紧密。   一个个曹军倒下,他们的空缺立刻有人填补。   迈着整齐的步伐,迎着飞来的箭矢,曹军步步推进,与天海营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   “杀!”曹军阵后传来一声暴喝,曹仁等人纵马冲出。   近万曹军齐声呐喊,涌向天海营。   曹军冲出,天海营发射箭矢也是越来越急。   距离越来越近,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当曹军距天海营只有十多步,太史恭、赵艺也发出一声怒吼,纵马冲了出去。   列阵的天海营举着盾牌,长槊笔直指向前方,怒吼着冲出。   跟在最后面的将士却只是将长槊背在身后。   他们手持短矛,冲出的同时,借着前冲的势头,全力将短矛投向曹军。   与箭矢相比,短矛更加粗长。   投掷距离很近,将士们又使足了浑身力道。   冲锋中的曹军顿时被短矛射翻一片。   有些曹军甚至盾牌被短矛刺穿,扎中了躲在盾后的他们。   短矛掷出,阵列最后的天海营将士也发了声喊,紧随同伴身后迎着曹军冲杀上去。   两支军队猛烈撞击,战场上充斥着喊杀与盾牌相撞、兵刃交击声。   曹军将领几乎倾巢出动,袁旭一摆手,颜良、文丑纵马杀出。   挥舞大刀,两员猛将犹如两尊杀神切进曹军。   纵马冲入,汹涌的曹军被俩人杀开两条长长的口子。   挡在他们身前的曹军将士,被大刀劈中纷纷倒地。   冲入纵深,俩人各自发出一声暴喝,选定一员曹将冲了上去。 第374章 宿命中的敌手   两军厮杀,曹军人数占优竟无力击破天海营。   观望战场郭嘉眉头紧蹙。   他渐渐发觉局势对曹军并不是十分有利。   “子和!”看向一旁的曹纯,郭嘉吩咐道:“虎豹骑出战!”   曹纯应了,招呼虎豹骑走出中军。   望见虎豹骑出营,袁旭说道:“天海骑兵出战!高将军,此战由你前往”   高览点齐五百天海骑兵,迎着虎豹骑冲去。   天海骑兵出阵,对虎豹骑信心飚蓬的曹纯当然不甘示弱!   并不知敌方底细,他高声喊道:“虎豹骑建功之日已是到了!随某上前!”   六百虎豹骑齐声呐喊,策马迎着天海骑兵杀去。   两支骑兵相向冲锋。   距他们不远,就是正在厮杀的双方步兵。   冲在最前的战马猛烈相撞,伴着战马惨嘶和兵刃、盾牌撞击的巨响,天海骑兵与虎豹骑这对宿命中的冤家,展开了成建制以来的第一场厮杀!   骑兵交错,彼此挥舞战戟相互戳刺。   虎豹骑向来趾高气昂,其中不少是曹纯自军中挑出的百夫长。   在曹军序列中,他们有着超然的地位,当然也有极强的战斗力!   冲锋之前,虎豹骑根本没把天海骑兵放在眼中。   许多人甚至以为眼前这支身穿宝蓝战袍的骑兵,只须一个冲杀便可击溃。   事实证明他们错了!   而且错的十分离谱!   天海骑兵比虎豹骑少了百人,两军厮杀竟丝毫不落下风。   双方不时有人被敌军刺中落马,战斗却始终陷于胶着。   曹纯与高览战于一处。   高览毕竟是河北庭柱,曹纯虽是勇猛又哪里是他对手。   幸而双方混战,一些虎豹骑可趁机上前帮衬,否则不过数十合,曹纯必被高览斩于马下。   双方展开决战。   与此同时,一支百人左右的队伍潜入到曹军背后。   他们身穿黑衣,像是一群活跃于白昼的鬼魅,身形矫健几个腾跃便蹿出老远。   带领这支队伍的正是马义。   曹军驻扎仓亭,粮草存于管城。   管城只是一处小县,守军不过数百。   由于存着粮草,郭嘉不敢轻视调拨数百曹军精锐协同县兵守卫。   除此之外,他还特意安排两员曹将镇守。   此二人追随曹操多年,历经酸枣会盟、迎接献帝,也算是曹操心腹。   其中一人名唤王飞,使得一柄丈八点钢枪。   另一人名作孙杨,沙场之上使两把宽背板斧。   俩人虽非名将,武艺却是不俗。   郭嘉放心将管城粮草交于他们看守,只因二人除武艺不俗,心思也算缜密。   曹军与天海营展开决战,管城防御比以往更加严谨。   孙杨与王飞商议,宣布门禁令!   城内之人可出,城外之人却不可入!   但凡出城之人,战事有了结果之前不得回返。   有了这条禁令,百姓为免出而难返,并无人轻易离城。   带领夜刺到了管城,马义很快发现情况不对。   受了许久训练,夜刺行的便是潜伏之事,每个夜刺对局势都有极其敏锐的嗅觉。   蛰伏在城外,望着紧闭的管城大门,一个夜刺小声说道:“城门紧闭,并无百姓出入,想要混进去着实困难。”   马义说道:“公子令我等焚烧粮草,若是叔父领命将会如何?”   “管城不过小地,马将军或会硬闯。”另一个夜刺应道。   “某非叔父,无他之能。”马义说道:“我等还须潜入。”   “城门紧闭,如何潜入?”   “水门!”马义说道:“城门虽闭,水门却是敞开,我等自水门潜入,当可成事。”   夜刺纷纷对了个眼神,都点了点头。   管城之外是一片小山林。   山林与城池之间有着一块不算宽广的平地。   人在平地极难藏身。   城头上,曹军警觉的观望四周,潜伏到水门并非易事。   观察了一会城头,马义小声说道:“化整为零,小心行事!”   夜刺并非寻常兵士,无须向他们交代太多,只要说出行事大概他们便知该如何去做。   近百名夜刺纷纷从四周采集干草,飞快的将草扎成草垫披在身上。   离开蛰伏地,他们已与四周环境融为一体。   从城头望来,顶多只能发觉空地上多了不少生满杂草凸起的小丘。   小丘极其缓慢的向城墙脚下移动。   城头的曹军并没发现夜刺的存在,马义与百人左右的夜刺,大白天在他们眼皮底下接近城墙。   靠到城墙下,夜刺并没有起身,依旧匍匐着往水门靠近。   城池水门都在城墙脚下,连通城内下水道。   城中军民倾倒的废水正是从此处走出。   水中漂浮着一些垃圾,虽无恶臭,却不像河流让人容易产生跳下去的冲动。   更何况此时已是深冬。   水在流淌却是刺骨的冰冷。   蹲在水门前,马义向夜刺点了点头。   众人面色凝重,都在等待命令。   率先进入水中,冰冷的水顿时让马义冷的牙关打战。   咬紧钢牙他一个猛子扎入污水。   夜刺纷纷跟着下到水中,从水门潜进城内。   除非有敌攻城水门一般不会关闭,为的只是更顺畅的使下水道污物流出。   马义等人并未现身,看守水门的曹军也没想到寒冬刺骨,竟有人会从水中潜入。   从水门下游过,当马义探出头时已是置身城内。   爬上岸边,一股寒风吹来,他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   跟着上岸的夜刺也如他一样,每个人都被冻的脸色发青。   “取些百姓衣衫换上,尔后行事!”马义小声向众人吩咐。   夜刺当即化整为零,蹿进城内各条小巷。   管城存放粮草,天海营距此却是甚远。   百姓不能出外,城内却是一如往日。   街市上,商铺照常开门营生,小贩于路边叫卖,往来行人也是不少。   带着两名夜刺钻进一条小巷,到了一户人家门外,马义向身后夜刺使了个眼色。   夜刺取出短剑,将剑锋从门缝插进,轻轻一挑打开房门。   “何人?”才进房中,从里面房间走出个惊惶的男子。   一名夜刺跨步上前,长剑架上他的颈子压低声音说道:“莫要出声!” 第375章 杀人放火   马义等人离开民宅,房屋主人则被麻绳捆成粽子,嘴里还塞着麻布。   不欲杀人又不可暴露行踪,他只能如此选择。   出了小巷,马义发现其他夜刺像他们一样换上了百姓的衣衫。   夜刺执行潜伏任务随身携带的并非长剑,而是比汉剑短了半截的短剑。   短剑揣在怀中若非搜身极难发现。   化整为零的夜刺散在城内街市,与往来人群融为一体。   没有立刻聚拢,他们三五成群向仓廪靠近。   越靠近仓廪,曹军守卫越是森严。   在周围徘徊了几遭,马义向一名夜刺小声吩咐:“告知众人潜入仓廪!”   夜刺点头应了,闪身离去。   不过片刻,散落在附近的夜刺得到了命令。   仓廪外围是高高的院墙,院墙内林立的谷仓从外面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潜伏到无人经过的角落,夜刺纷纷蹿上墙头。   马飞与五六个夜刺站在围墙外,正看着一名夜刺纵身上墙,街口出现了两个人。   俩人挑着担子,筐中堆着些陶罐,应是拿到街市货卖。   见有人翻越墙头,俩人一愣。   他们正要喊叫,两名夜刺眼疾手快纵步上前。   短刃架在他们颈子上,一个夜刺压低声音说道:“莫要出声,否则便是一剑。”   脖子上架着短剑,两个汉子浑身哆嗦哪里还喊得出声。   “将军,怎办?”瞟了两个汉子一眼,一个夜刺小声问道。   向左右看了看,马义有些犯难。   此处虽少有人经过却无处掩藏尸体,杀了俩人早晚也会被发现。   将他们放走?   马义决然不会!   至少在成事之前不会!   “将他们带进去。”马义做了决定。   “货物如何处置?”一名夜刺问道。   “你二人挑去街市货卖。”选了两名夜刺,马义说道:“待我等成事,随同离去。”   被选中的两个夜刺相互看了一眼,挑起担子往街市去了。   挟持着两个汉子,夜刺将他们托上墙头。   蹲在墙上俩人浑身发抖,不敢有半点反抗。   两个夜刺纵身上墙,揪着他们衣领,带着二人跳落下去。   进入仓廪,令夜刺将二人捆绑结实,马义带人向谷仓靠近。   郭嘉分拨来的数百曹军全都驻扎于仓廪。   蛰伏在暗处,夜刺观察着曹军巡逻的路线。   每隔盏茶,就有一队曹军沿着道路经过,若要下手必须速度极快且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蹲在马义身旁的夜刺全都看向他。   “不可用剑,不留活口!”马义冷冰冰的说出了几个字。   又一队曹军走来。   槊锋斜斜向上,曹军迈着整齐的步伐沿小路巡视。   目送曹军从眼前经过,马义点了下头。   与曹军人数相当的夜刺当即蹿出。   他们速度极快,脚步却轻到细不可闻。   没等曹军发觉,冲在最前的夜刺已一把勒住最后一人的脖子用力一拧。   紧接着其他夜刺纷纷上前。   不过顷刻,整队曹军就被他们解决。   拖着尸体回到藏身地,带头行动的夜刺向马义点了下头。   两三队曹军经过,被夜刺悄悄摸掉。   曹军巡逻路线有了缺口。   “动手!”马义招呼众人。   夜刺纷纷蹿出,趁着曹军巡逻路线有了空缺,将最近的谷仓点燃。   冬季干燥,再兼寒风凌冽,火苗很快蹿起。   点燃一处谷仓,夜刺立刻散开,将附近谷仓一一点着。   “起火了!”浓烟卷起蹿向半空,发现异状的曹军当即乱了。   数百曹军跑出营房,向谷仓奔来。   他们中的许多人并不是携带兵刃,而是带着盆盆罐罐。   点燃谷仓,马义并没下令撤走,而是带领夜刺挡在起火的地方。   最先带人前来救火的正是王化。   冬季仓廪失火并非从未发生的事情,他只想到赶紧救火,并没考虑到有人纵火!   数日之前城门就已紧闭,袁军不可能事先在管城安插人手。   仓廪戒备也是极其森严,有人纵火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带人冲到失火的地方,王化一眼看见许多身穿深衣的汉子仗剑而立。   他们手中持着的并非长剑,而是比汉剑短了半截的利刃。   看到这一幕,王化吃了一惊。   他正要喝问前方何人,一条人影飞快的蹿了上来。   人影从他身旁蹿过,伴着一道银亮光弧,王化只觉着喉咙一凉。   眼见鲜血如喷泉般飚溅而出,他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纵身冲上来的正是马义。   杀了王化,马义喊道:“一个不留!”   夜刺人数远远少于曹军却丝毫不惧,趁着前来救火的曹军还没回过神,他们已举起屠刀。   一个个曹军倒在血泊中,仓廪遭受突袭的消息很快传到孙杨耳中。   正打算出外救火,得知有人闯进仓廪,孙杨是错愕中带着惊惧!   管城防备森严,自从下了门禁令,城外之人根本不可能进入!   仓廪也是三步一岗七步一哨,即便潜入,用不多久便会被曹军发现。   “几人潜入?”孙杨惊愕的问道。   “足有百余人!”报讯兵士掩饰不住惶恐,说话也有些结巴:“个个武艺了得,已有百余兄弟死于他们剑下,王将军也已身死!”   原以为潜入的只是数人,没想到竟有百人之多,甚至王化也被杀了,孙杨越发惊诧。   抓起板斧,他向兵士喊道:“随某杀敌!”   出了房门,正打算点齐兵马剿灭放火之人,一道人影飞蹿而来。   从孙杨身旁经过,人影手臂一挥。   眼见弧光闪过,孙杨连忙抬起板斧格挡。   弧光一闪即逝,当他发觉不对正要返身之时,脑后陡然一疼。   一柄短剑自他后脑戳入,从额头贯穿出来。   向孙杨禀报仓廪遭袭的曹军,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人刺杀,惊愕的呆在当场。   纵身蹿向曹军兵士,马义再度挥剑。   杀了孙杨和他身旁曹军,掂了掂手中短剑,马义撇嘴一笑:“短则短些,轻则轻些,倒是趁手!”   主将被杀,夜刺又到处杀人,曹军乱作一团。   熊熊燃烧的烈焰中飘荡着曹军惊慌失措的哭喊。   哭喊声越来越少,意味着越来越多的曹军死在夜刺剑下。 第376章 各自撤兵   管城屯粮被烧,消息很快传到仓亭。   得知此事,郭嘉吃了一惊。   他并没流露出惊慌,只向身后卫士吩咐道:“鸣金收兵!”   曹军鸣金,坐镇中军的袁旭微微一笑:“马义等人得手了!”   “公子何以晓得?”高览问道。   “若非得手,郭嘉怎肯收兵?”   曹军纷纷后撤,袁旭也下令鸣金收兵。   天海营经此一役折损将士两百有余。   回归阵列,几乎每个将士都是身上带伤。   不久前还展开激烈拼杀的战场上,躺满了尸体。   偶尔可见天海营被血污染成紫褐色的战袍,更多的则是曹军尸体。   “公子!”回到袁旭身前,赵艺说道:“我军阵斩曹军一千余人,若再杀上两阵……”   “再杀两阵,某将麾下无兵。”袁旭说道:“传令下去,全军戒备!待到马义回返,我军后撤!”   袁旭决定后撤,众人不解。   并未击破曹军,一旦后撤,郭嘉万一追杀上来,天海营将难以应对。   “郭嘉将走,而且走的会比我等更早!”袁旭说道:“马义回返之时,曹军应已远离!”   “公子料定马将军已是成事。”高览对众人说道:“军粮被焚,郭嘉当应撤走!”   众人这才恍然。   两千天海营与曹军对峙,人数远远不及敌军。   以天海营强悍,长久厮杀当可保持不败。   然而将士越杀越少,最终难免落个全军覆亡的结局!   袁旭当然不肯如此!   河北袁家虽有兵马,却不属他统领,对他完全忠诚的仅有天海、夜刺两营!   夜刺不过百余人,暗杀、潜伏绰绰有余,上阵厮杀却根本没有可能!   好不容易积攒了些家当,袁旭又怎肯丢在仓亭?   双方罢兵后撤,是最好的结局。   曹军后撤,将军们来到郭嘉面前。   “郭公!”满身血污,曹仁杀的是意犹未尽,他拱手问道:“因何罢兵?”   “管城沦陷!”郭嘉说道:“我等须尽速撤离!”   兵士大多不知管城沦陷有和含义,曹仁等人却清楚军粮就在彼处。   闻言一愣,曹仁说道:“袁显歆正与我军厮杀,他何时分拨兵马,如此之快便夺下管城?”   “尚且不知!”只得到管城沦陷的消息,并不知道究竟如何被袁军击破,郭嘉说道:“此事决然不可令将士得知,先行后撤再做计较!”   夏侯渊领军断后,曹军有序撤走,天海营并未追击。   驻马中军,袁旭望着渐渐远去的曹军,一名斥候策马来到近前。   “启禀公子,马将军引领夜刺回返!”   “速请他来此说话!”袁旭向斥候吩咐。   斥候应声离去。   百余骑快马出现在袁旭视野。   没过多久,马义来到他面前。   拱手行礼,马义说道:“公子,我等破了管城,尽焚曹军粮草!”   “某已知晓!”袁旭说道:“此役,汝功不可没!”   并没派人先行返回,袁旭已经知道他们成事,马义愕然问道:“公子如何知晓?”   “曹军已是撤了,某如何不知?”袁旭先是应了马义,随后向卫士吩咐:“传令下去,天海、夜刺回返蓬莱!”   卫士传令去了,高览问道:“公子打算何往?”   “诸位且回蓬莱,某领几名夜刺去邺城走上一遭。”袁旭说道:“四兄被擒,马飞虽是去了,某总觉着不太放心!”   袁旭决定只带几个人返回邺城,韩猛赶忙劝道:“二公子、三公子均在邺城,公子只身返回……”   “二兄、三兄虽在,父亲也在!尚有老父,他二人又能将某如何?”   众人还要再劝,袁旭说道:“诸位只管回返蓬莱,某自有计较!”   仓亭对峙结束,天海、夜刺两营返回蓬莱,袁旭带着四名夜刺星夜兼程赶往邺城。   郭图已回到邺城。   见到袁绍,他将袁旭所言所行添油加醋的说,其中不乏夸大之辞。   郭图口中的袁旭,不仅孝义当先,又有统领一方的气度。   尤其仅以两千兵马阻挡万余曹军,他更是口沫横飞大肆褒扬。   郭图夸大其词,袁绍却听的津津有味。   “郭公前往五公子军营,莫非没见着不该见的人?”袁绍正听在兴头上,逢纪突然插了句嘴。   袁绍皱了皱眉头,脸上露出一抹不悦。   郭图则问道:“元图此言何意?”   “并无他意。”向袁绍行了一礼,郭图说道:“某听闻颜良、文丑并未身死,此次随同五公子出征仓亭……”   提及颜良、文丑,袁绍一愣:“元图此言可有实据?”   “并无实据!”   “既无实据,何以为信?”郭图说道:“已死之人,元图妄言未死,究竟是何道理?”   “公则无须如此。”逢纪笑道:“某只是问上一问。颜良、文丑乃是河北猛将,身为河北幕僚,某当然希望他们未死!”   郭图虽如此说,袁绍又怎会听不出他话中之意。   颜良、文丑当日将满门连坐,只因家眷突然不知去向,此事才不了了之。   若二人果真在袁旭军中,他们家眷离开邺城,便与袁旭不无关系!   脸色阴冷下来,袁绍说道:“元图既出此言,必非空穴来风,且去探查,此事可与显歆有关!”   “诺!”逢纪应了。   郭图则说道:“袁公,道听途说,如何不是空穴来风?某至五公子军营,只见赵艺、马义等人,并未见到颜良、文丑两位将军!”   “五公子以之为奇兵,怎会轻易示人?”逢纪说道:“是否有此事,探查之后自见分晓!”   逢纪说的并非没有道理,郭图有心反驳,却不知如何开口。   审配在一旁始终没有说话。   若在以往,提及袁旭,他当然是当仁不让。   如今的他,却是已被郭图拉下了水。   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情,审配已不知他究竟该站在何方立场。   因郭图夸赞袁旭而有的好心情,被逢纪三言两语闹的没了,袁绍脸色阴沉,半晌没再言语。   狠狠的瞪了逢纪一眼,郭图却又无话可说。   费尽心力令袁绍心情好上一些,逢纪竟是唯恐天下不乱,说出不该说的话来! 第377章 当面反目   因暗中谋算徐五企图套出濮阳之战详情,袁康被袁尚擒入狱中。   监牢上下袁尚多有打点,此事竟瞒过了袁绍。   牢房内,披头散发的袁康坐在杂草上。   他面如死灰,双眸已无神采。   当初因董晴一事入狱,尚有袁旭从中打点,将他救了出去。   如今袁旭身在仓亭,袁绍又不知他被下狱,邺城之内竟无他可依托之人!   “四公子!”正不知命运将会如何,袁康耳边传来一声轻唤。   循声看过去,袁康发现他的牢房外不知何时站了个看守。   看守低着头,见他看过来,压低声音说道:“四公子,请近前说话。”   “阁下莫非是来杀某?”袁康并未立刻上前,而是警觉的问道。   “若要杀四公子,只须稍稍使些手段,我等乃是奉命营救!”   “奉命?”   “五公子之命!”   看守提起袁旭,袁康眼睛一亮,连忙起身到了近前。   他还没来及说话,看守已小声提醒道:“四公子噤声,此处非攀谈之地!”   左右看了看,见无他人,袁康问道:“显歆怎知某落难?”   五公子只有一句话,看守说道:“四兄落难,为兄弟者决不可袖手旁观!”   简单的一句话,听在此时的袁康耳中,竟如一股暖流涌入心田。   他瞬间有了种念头。   追随袁旭,即便用性命去拼,也是值了!   至少在他落难之时,袁旭绝不会将他舍弃!   眼眶中蕴着泪光,袁康说道:“有劳阁下,显歆情义,某之死不忘!”   “公子保重,我等自在暗中保护!”看守丢下一句,转身离去。   袁康也没指望他会当时营救。   目送他离去的背影,袁康死灰般的眸子又焕发出神采。   离开监牢,看守到正门外与一个看似平民的汉子说了几句。   汉子半句话也没多说,转身走了。   邺城街市,一户民宅。   假扮平民入城的马飞端坐屋内。   几名夜刺占据房间各个角落,其中一人正通过窗口向外张望。   “来了!”侧身一旁,站在窗口的夜刺小声说了一句。   马飞使个眼色,另一名夜刺将房门打开。   从门外闪进一个人影。   此人正是在监牢外听看守说话的汉子。   “将军!”拱手行礼,此人说道:“四公子身在监牢,袁尚暂未为难,不知有何深意。”   “可有与之接洽?”马飞问道。   “监牢内应已是见了四公子。”汉子回道:“也已告知他暗中有人保护。”   “邺城非公子地头,到处都是袁尚、袁熙眼线。”马飞吩咐众人:“小心行事!”   夜刺纷纷应了,陆续走出房间。   留在屋内的,除了马飞只有一名夜刺。   待到众人离去,留下的夜刺小声说道:“我等就在邺城,袁尚、袁熙并无防备,取他二人头颅如探囊取物,不知公子因何不肯下手!”   “兄弟如手足!”马飞说道:“手足生了疥疮,莫非忍心砍去?”   夜刺没再说话,脸上却流露出一丝不忿。   袁尚、袁熙屡次暗算袁旭,濮阳一战甚至险些得手。   袁旭虽有应对,却始终没有痛下杀手。   即便不忍取他二人性命,至少也应让他们知道,他们的人头随时会摆在袁旭的桌上。   “四公子在邺城势力,一夜之间竟被扫了个精光!”站在窗口,马飞说道:“可见袁尚对他早有相疑之心!”   “将军是说……”   “他投了公子,自以为天衣无缝,恐怕早被袁尚看出!”马飞说道:“邺城的水很深啊!”   马飞面露凝重,与他同屋的夜刺也不敢有半点松懈。   出门去的几个人,有的四处寻找还忠于袁康之人,有的则暗中采集证据,待到可营救袁康之时,一并用来对付袁尚。   见了看守,袁康心情大好。   坐在草垫上,他竟哼起了小区。   “显庸好雅兴!”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随后一个声音飘进袁康耳中。   回头看去,袁康发现站在牢房外的竟是袁尚!   “你来作甚?”眉头一拧,袁康没好气的问道。   他与袁尚已经反目,虽是兄弟,也无须太过恭谨。   依附了袁旭,注定要和袁尚走在对立的一面。   与其卑躬屈膝,倒不如像个人一样,挺直了腰杆站着。   “显庸前些日子,整日茶饭不思,为兄很是担心。”袁尚说道:“特意前来探视,见汝颇有兴致,也是放心不少!”   “有劳三兄挂念!”袁康冷冷一笑:“只不知欲要将某关到何时?”   “除探视显庸,某还有几个问题想不通透。”袁尚并未回答,反而问道:“显庸可否作答?”   “知无不言!”已是反目,袁康也无须遮掩。   “汝何时与显歆暗中通联?”袁尚问道:“又因何叛某归他?”   “叛?”袁康嘲讽的一笑:“当日三兄有意弃某,若说叛字,应是三兄叛某,而非某叛三兄!”   袁尚脸色顿时难看了一下。   凝视袁康,他冷冰冰地说道:“即便如此,往日某待汝也是不薄!”   “是不薄!”袁康说道:“三兄令某暗中拦截显歆,行手足相残之事,自是不薄!当日若非显歆,某早已人头落地,一个叛字,安敢担当?”   “原来是显歆!”袁尚阴沉沉的一笑:“显庸如此,真可逃出生天?”   “生将如何,死又怎样?”袁康说道:“某追随三兄之时,乃视三兄为长,不想竟被当成一条狗使唤!有用之时可予两块肉骨头,无用之时,便是三兄釜中烹煮的肉羹!自随了显歆,某才像个人一样活着!”   “人?”袁尚咧嘴一笑,蔑视地说道:“区区庶子也敢枉称为人?自汝出了娘胎,已注定只是一条狗!袁家可舍可留的一条狗!”   “纵然是狗,某也要活出个人样!”袁康冷然说道:“绝不似三兄一般,虽有人形,却做些手足相残、猪狗不如之事!”   袁康直言顶撞,袁尚阴冷的一笑。   他没再多说,也不屑于多说。   在他眼中,袁康早已是个死人!   与一个死人争口舌之利,无非是在耗费心力! 第378章 一边救人一边杀人   离开监牢到了外院,袁尚朝守卫招了招手。   班头迎了上来,点头哈腰的陪笑问道:“三公子有何吩咐?”   “伙食与住处太差,某方才见到四弟,他脸色苍白很是不好!”   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班头没敢应声。   “四弟莫非害了重病?”瞟了班头一眼,袁尚说道:“如此下去,不知他可活上几日!”   “公子放心,小人明白!”班头说道:“定将好生照应四公子!”   班头理会了他话中的意思,袁尚嘴角一牵,冷冷说道:“照应的好了,自有赏赐!”   “多谢公子!”班头千恩万谢的将袁尚送出监牢正门。   目送袁尚离去,他转身回返,一个守卫上来问道:“可要弄些肉食给四公子?再为他换处通风好些的牢房?”   “换牢房作甚?”班头脸色一正。   “三公子不是要好生照应?”守卫茫然问道。   “好生照应?”班头轻轻一哼说道:“三公子是要我等将他杀了!”   守卫一愣,满脸不解。   袁尚只说监牢条件不好,袁康关在此处受了不少委屈。   他实在没想明白,何时表露要杀袁康。   拍了拍他的肩膀,班头说道:“学着些,不明高位者言下之意,你这辈子只能做个守卫!”   口中应着,守卫还是没明白袁尚何时流露出要杀袁康的意思。   与他们相隔不远,另一名守卫支楞着耳朵,将俩人交谈听了个真切。   待到二人离开,暗中听了对话的守卫走出监牢。   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留意,他将门外的几块碎石拼成菱形图案,返身进了大门。   拼完图案没多会,一个汉子从此经过,好似无心的把石子踢乱,飞快的走了。   半盏茶之后,汉子进了马飞暂留的民居。   “将军!”关上房门,他拱手说道:“袁尚打算向四公子下手。”   “可有确实?”马飞问道。   “已是确实!”汉子说道:“监牢内应传出消息,动手之日应在今晚!”   “夜探监牢,将四公子救出!”马飞说道:“本欲外界之事办妥再行此事,不想袁尚竟是如此急不可耐!”   汉子应了,离开房间。   没用多久,马飞带到邺城的十名夜刺来到民宅。   众人环坐屋内,马飞问道:“可有寻到亲近四公子之人?”   “袁尚行事干净,与四公子相善者多已被杀!”一个夜刺说道:“告密之人名唤吴正,素日在赌坊放些利钱,我等已是盯上。”   “除吴正之外,可有其他人?”   “有!”夜刺答道:“昔日与四公子相善者,多已投靠袁尚。名单已是列出!”   “今日晚间兵分两路。”马飞说道:“一路诛杀被袁尚收买之人,另一路随某前往监牢营救四公子!”   十名夜刺齐声应了。   白天悄然过去,月儿挂上树梢,街道多了几条黑影。   身穿夜行衣,带着四名夜刺,借夜幕的掩护马飞来到监牢外。   看了一眼墙头,确定暂时不会有巡逻袁军来到,他向夜刺打了个手势。   一名夜刺蹲下,双手交叠身前。   马飞纵步上前,踏上他的双手。   托着马飞,夜刺猛然起身,将他抽上墙头。   另外三名夜刺紧随其后,纵身上墙。   将他们托上去的夜刺随后蹿起,抓住其中一人伸出的手,借着同伴拉扯的力量上了墙头。   跳下墙头,马飞向四人打个手势。   借着夜色,五人往牢房摸去。   监牢关押的人犯不多,守卫并非十分森严。   潜入敌军都得心应手的马飞等人,进入防卫松懈的监牢简直易如反掌!   悄无声息的进入牢房,马飞等人发现外间有个守卫。   马飞向一名夜刺看了一眼。   夜刺仔细打量了一遍守卫,向马飞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马飞现身走出。   听见脚步声,守卫连忙回头。   当他看见马飞等人,连忙行礼说道:“人已进去,应是向四公子下手!”   “何时进入?”马飞问道。   “有片刻了!”   得知已向袁康下手,马飞不敢耽搁带着夜刺进入监牢内室。   监牢中并无窗口,内室墙壁上挂着几盏油灯。   无论白天还是黑夜,监牢里都只有昏蒙的火光。   才进内室,马飞就听到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四公子还在等什么?五公子不在邺城,不会有人前来搭救!”   接着马飞听到袁康的声音:“你等助三兄杀某,就不怕父亲得知?”   “袁公怎会知晓?”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四公子安心上路,无须想的太多!三公子已是嘱咐,我等也是无奈!”   “若某不答应呢?”袁康说道:“三兄要某死,某怎肯遂了他的心愿?”   “四公子不肯,我等唯有代劳!”   已经靠近的马飞,眼见监牢里俩人上前按住袁康,其中一人飞快的将绳索套在他的颈子上,用力勒着。   被一个守卫按着,绳索紧紧勒住脖子,袁康拼命挣扎。   大大的张着嘴巴,脸憋成紫红色,袁康大脑一片空白。   班头正用力勒着,一只手臂自后绕过他的脖子猛然用力。   伴着“咔擦”一声脆响,班头只觉颈子一疼,眼前一黑瘫软下去。   扭住袁康的守卫发觉不对,正要回头,一柄短剑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拗断了班头的脖子,守卫又被夜刺制服,马飞连忙替袁康除去绳索。   “我等来迟,四公子受苦了。”马飞小声说道。   “若非你等,某已死了!”揉着疼痛的脖子,袁康嗓音沙哑:“某知显歆必不相弃!”   “此处非说话之地。”马飞说道:“公子请随我等离去!”   “有劳!”由两名夜刺扶起,袁康谢了一声。   为袁康除去脚镣,马飞与四名夜刺护着他,挟持着被麻布塞住嘴又用绳索捆住的守卫离开监牢。   躲过巡防袁军,众人回到藏身的民宅。   房门才开,袁康就闻到一股血腥味。   内室走出个夜刺,拱手对马飞说道:“投靠三公子者共计三十七人,一应诛杀,人头已在屋内!”   侧步一旁,马飞对袁康说道:“请公子入内辨人!” 第379章 疑点诸多的案子   民宅内室,摇曳的灯影下光线昏蒙。   三十七颗人头排成四行,码放的整整齐齐。   看到人头,袁康吃了一惊,向马飞问道:“此乃何意?”   被杀的三十七个人,算得上都是他的心腹。   马飞淡然一笑:“公子入狱之后,昔日好友所剩不多,可知因何?”   隐约明白了什么,袁康说道:“莫非是他们?”   “投效三公子,出卖旧友,这些人该不该杀?”马飞问道。   攥紧拳头,袁康脸色一片铁青。   “公子探查濮阳一事,乃是用了此人。”提起吴正的头颅,马飞说道:“当日被二公子撞破,公子不觉蹊跷?”   “将军是说……”袁康脸色越发难看:“吴正在那之前便出卖了某!”   马飞没有回应,向几名先回来的夜刺问道:“此人如何死的?”   “回将军!”一个夜刺说道:“诛杀此人之时,他正在女安居中。众人之中以他死的最为逍遥,乃是趴在娇娘肚皮上。”   “死的倒是快活!”马飞说道:“公子已查验人头,你等好生戒备,莫要让人知晓公子身在此处!”   夜刺齐声应了。   袁康愕然问道:“莫非某不离开邺城?”   “公子居于邺城,欲往何处?”马飞问道。   “当日田公等人……”   “田公等人乃是袁公欲杀,若不离开死路一条。”马飞打断袁康:“公子则只是得罪三公子,袁公不知此事。若是逃离,岂非平白将好处让给三公子?”   “显歆莫非是要……”袁康像是明白了,话说一半没接着说下去。   “濮阳一战,三公子、二公子合谋挖出陷阱,阻断我家公子退路,为的便是将他置于死地!”马飞眼睛微微眯了眯,眸中闪过一抹怨恨:“公子仁义,不欲手足相残。也不可总是由他们胡来却毫无回应。”   “无论显歆决定如何,某必从之!”袁康挺直胸膛说道。   吴正等人一夜被杀,袁康逃离监牢,班头被人拧断脖子,还失踪一名守卫。   第二天一早,袁尚得到消息。   心知必是出了变故,他不敢有半点耽搁,连忙招呼袁熙一同前去查看。   邺城官府。   地上一字排开码放着三十七具无头尸体。   除此之外,还有一具脖子被拧断的尸体远远躺着。   审配站在尸体前,脸色十分凝重。   “审公!”到了近前,袁尚向他问道:“可知被杀者都是何人?”   已知吴正等人被杀的消息,袁尚却揣着一丝侥幸。   倘若被杀者有一人与他无关,下手之人也不是针对于他!   毕竟市井泼皮,得罪的人是不少!   有人想杀他们,并不值得意外!   令卫士取来卷宗,审配翻看了一眼递给袁尚。   袁尚浏览之时,袁熙也在一旁观看。   看完名姓,俩人顿时愕然。   卷宗上书写的人名,都是背弃袁康投向袁尚者。   几乎每个被杀之人,都曾出卖过旧日老友。   杀死他们,显然有着明确的目的。   “二位公子。”袁尚递回卷宗,审配说道:“泼皮遭人杀死并无古怪,被取去头颅却是蹊跷。他们与何人有着如此深仇,竟连全尸也是不留?”   心里清楚究竟为什么,袁尚、袁熙哪里敢说。   逢纪一心追随袁尚,审配却是因被牵连其中,不得不与他们相近。   袁旭一旦回到邺城,审配态度究竟如何还很难说!   俩人当然不会把近来发生的事情当着他的面和盘托出!   “还有一事,某也想不通透。”看向不远处的另一具尸体,审配说道:“监牢空无一人,询问守卫,都不知彼处关押人犯。然而牢房中却有打斗痕迹,某想不通,此前究竟何人被关在牢中,班头又是因何被人拧断脖子!”   走到班头尸体前,审配蹲下去查看着尸体说道:“人的骨头极其坚硬,若非凑巧,拧断脖子也非易事。下手之人力道适中,选择部位也是毫无偏差,可见惯常以此手法杀人。某在想的是,究竟何人会对一个班头下此杀手?班头之前又做了什么,令他非死不可?”   审配的疑惑,袁尚、袁熙都知道答案。   可他们绝对不能说出口。   监牢看守缄口不言,只因牵涉到袁尚。   说了不该说的话,他们必将人头落地!   此事若被审配得知,难保不会传到袁绍耳中。   谋算袁旭陷他于死地;关押袁康暗中下令将之除去。   以兄弑弟,袁绍若知此事,继承河北与袁尚再无关系。   输不起,也赌不起,俩人唯有佯作不知,暗中再令人调查。   “审公既有疑虑,当全心探查才是。”袁熙说道:“某与显甫只是得知邺城出了数桩命案,稍事关注罢了!”   “有劳两位公子!”审配拱手说道:“此事某自将查个水落石出!”   “若无他事,我二人先行告辞。”袁熙回了一礼。   心知不可与审配多说,袁尚也拱了拱手,和袁熙一同离开。   看着俩人背影,审配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向兵士吩咐道:“差人前去探查,近来死者与何人接触,又做过何事。”   袁熙、袁尚离开官府,俩人返回的路上,脸色都是十分凝重。   “此事必是显歆所为。”袁尚说道:“三十七具无头尸体,都是当初与显庸相善,后又投效于某者。除此之外,他们还揭发了许多昔日旧友,以致某可一网打尽。如此做法,乃是向某示威!”   “班头被杀,应是向显庸下手之时。”袁熙接过话:“逃离监牢,显庸可有两个选择。”   “是何选择?”   “其一,离开邺城!其二,留在邺城。”   袁尚嘴角牵了下并没说话。   逃离监牢,袁康当然不是离开邺城就是留下!   “若他离开倒也罢了。”袁熙说道:“倘若留下,显歆必是要置你我于死地!”   “此话何解?”袁旭可能回击,袁尚心头也是一凛。   “你我于濮阳谋算显歆,若他告知父亲,因某曾与其有隙,父亲或将不信。若由显庸说出,显甫怕是再难得到河北!” 第380章 缓兵之计   回到袁尚住处,兄弟二人正打算令人请逢纪前来,逢纪先一步到了。   “二位公子!”与袁尚、袁熙见了礼,逢纪说道:“某方才得到消息,五公子击破郭嘉,正在赶往邺城。”   “何时之事?”袁熙、袁尚吃了一惊。   “三五日之前。”   “显歆若是回到邺城,显庸等人便有依托,我等则将陷入窘境!”袁尚说道:“不知逢公可有应对之策?”   “强行拦截恐难阻挡五公子。”逢纪说道:“唯有一法,可令他不入邺城!”   “有何法子?”袁熙问道。   “假传袁公之令,差五公子前往别处。”   袁熙、袁尚彼此对视,袁尚说道:“此时调开显歆,他必知蹊跷,怕是不会遵从!”   “我等谋算,当然不会遵从!若是袁公因婚事将他调离,又当如何?”   “逢公是说……”袁尚眼睛一亮。   “令他返回蓬莱,将甄宓迎至邺城,他如何拒绝?”   “此乃缓兵之计,显歆前往蓬莱,再回邺城,也不须多少时日。”袁熙说道:“还须另想法子。”   “缓得一时便是一时。”逢纪说道:“强如五公子此时回返。”   “父亲恩宠显歆,早欲见之,又怎肯他先回蓬莱?”   “某自有计较!”打断袁熙,逢纪说道:“二位公子近日谨慎从事,莫要让人抓了太多把柄。”   辞别袁熙、袁尚,逢纪赶往刘夫人住处。   张夫人成为平妻,袁家后宅之事刘夫人管的也少了许多。   往日讨好他的妾室,大多依附到张夫人门下。   刘夫人住处比以前清净不少。   见了刘夫人,逢纪行礼说道:“多日未向夫人问安,还望夫人莫怪。”   “逢公操劳政务,后宅来与不来也是无妨。”刘夫人微微一笑:“百忙之中还能想起我,逢公也是有心了。”   “今日前来,一者是特意向夫人问安,二者是为三公子之事。”   “显甫?”刘夫人眉头皱了皱:“他又惹出何事?已过弱冠之年,竟还如此让人不消停!”   “三公子倒没惹出祸事。”逢纪说道:“只是五公子回返,恐怕……”   “显歆是个好孩子,袁公说他忠孝仁义,我正打算让显甫与他多亲近,也学学显歆如何为人处世。”   “只怕三公子与五公子早成水火……”逢纪话说一半,没再说下去。   袁尚与袁旭决裂,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刘夫人又怎会不知?   没再言语,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张夫人已是平妻,袁公待五公子又恩宠有嘉。”逢纪说道:“夫人莫非甘愿见他母子做大?”   “逢公。”刘夫人打断了他:“袁家之事,自有袁公做主。你我妄议,若传至袁公耳中,怕是吃受不起。”   “夫人训诫的是。”逢纪躬身说道:“只是五公子若得了河北,夫人与三公子怕是……”   眼睑低垂,刘夫人脸色已是不太好。   “逢公有何打算?”过了半晌,他向逢纪问道。   “五公子击破郭嘉,大军回返蓬莱,他则赶往邺城。”逢纪说道:“日前三公子与二公子在濮阳谋算于他,回到邺城,他又如何不做回应?以某看来,倒不如卖他个人情。”   “人情?”   “正是!”逢纪说道:“袁公早先许过五公子婚事,夫人可提醒袁公,差人令五公子前往蓬莱,接回甄宓,风风光光为他们操办婚事!五公子若是得知,又怎不感念夫人好处?对三公子,他也下不去手!”   刘夫人想了一下说道:“逢公此言甚合我心。显甫这孩子,近来总是招惹是非。与显歆好好做兄弟便是,非要闹出这些事端,还须我这为娘的替他化解干戈!”   “三公子乃是夫人骨血,夫人不疼惜他,还有何人疼惜。”   逢纪告退之后,刘夫人也不耽搁,出门求见袁绍去了。   得知袁旭将要回到邺城,袁绍也是莫名欣喜。   正与崔琰等人谈着袁旭,刘夫人前来求见。   崔琰等人不便留下,纷纷告辞。   见了袁绍,刘夫人行礼之后微微一笑说道:“袁公面带喜色,可是有甚好事?”   “显歆击破郭嘉,正在回返途中。”袁绍笑道:“此子为河北立下诸多功勋,回到邺城,某当好生犒赏!”   “袁公许是太过欢喜,竟将紧要之事忘记!”在袁绍对面坐下,刘夫人说道:“显歆早过了婚配年岁,袁公许他婚事,却因战事连连有了耽搁。既是击破曹军,岂非绝佳婚配之时?”   “哎呀!”袁绍一拍额头,笑着说道:“卿若不言,某险些忘记!显歆到了年岁,甄宓也在蓬莱许久,他二人理应婚配!”   “来人!”袁绍向门外喊了一声。   一名卫士进入屋内。   “请张夫人前来,某与她有事商议。”   卫士应声离去,刘夫人则起身对袁绍说道:“张夫人乃是显歆生母,袁公与她商议显歆婚事,妾身当告退!”   “告的什么退。”袁绍阻止了她:“卿乃显歆嫡母,与张氏一般都是母亲,此事你也做得主!”   刘夫人谢了,重新落座。   没过多会,张夫人来到。   与袁绍、刘夫人见过礼,她在侧首落座。   “显歆近日破了曹军,正在回返途中。”袁绍向张夫人问道:“我二人方才正在商议,应为他操办婚事!以卿之见,如何?”   “袁公疼爱显歆,是这孩子修来的福分。”张夫人说道:“他的婚事,袁公与夫人决断便可……”   “你乃生母,怎可如此。”袁绍说道:“显歆乃我袁家嫡子,成婚之事当不可马虎。你二人以为如何方好?”   “妾身以为,显歆回到邺城再去迎接甄姬,路途多有劳顿。”没等张夫人说话,刘夫人已是说道:“不如先令他返回蓬莱,接了甄姬一并叩见袁公!”   很是想念袁旭,刘夫人提议先让他回到蓬莱,袁绍有些迟疑。   可想到袁旭到了邺城再往蓬莱确实十分辛苦,于是说道:“如此也好,耽搁不了多少时日。差人告知显歆,令他先往蓬莱。” 第381章 就是这么简单   带着四名夜刺,袁旭一路星夜兼程赶往邺城。   正行进间,一名夜刺喊道:“公子,前方有人迎来!”   一骑快马飞驰而来。   马背上的是个袁军骑兵。   到了近前,骑兵勒马说道:“五公子,袁公有令!”   正要赶回邺城,袁绍突然传令,袁旭顿时觉着必定有人从中运筹!   “可有父亲手谕?”   掏出一封书信,骑兵双手递给袁旭。   展开书信匆匆浏览,袁旭确定手谕正出自袁绍。   所谓手谕,更像一封家书。   信中之言多是对袁旭的关切。   到了最后才提及他与甄宓婚事。   袁绍令他先往蓬莱,只因担心他路途劳顿。   看完手谕,袁旭却知此事背后必是有人推动。   他回到邺城,将对袁尚等人不利。   将他支开,当然是亲近袁尚之人使的计策。   袁绍已经发话,他又不可违拗,只能依令行事。   向骑兵拱了拱手,袁旭说道:“烦请告知父亲,某将依令行事!”   骑兵应了,掉转战马离去。   望着他绝尘而去的背影,袁旭向一个夜刺吩咐道:“你去趟邺城,告知马飞,行事须多加谨慎。”   夜刺应了,策马离去。   袁旭则带着另外仨人赶往蓬莱。   数日之后,奉命进入邺城的夜刺找到马飞等人。   城内袁军虽未展开搜查,袁尚、袁熙的手下却始终暗地探查袁康下落。   马飞等人藏身民宅,极少出外行走。   房间里,奉命来到的夜刺站在马飞面前,袁康则坐于一旁。   “袁公下令公子回返蓬莱?”马飞愕然:“公子果真回去了?”   “袁公有令,公子不得不从。”夜刺回道:“令我前来告知将军,城内诸事繁杂,当小心行事!”   与袁康对视一眼,马飞问道:“四公子如何看待?”   “定是二兄、三兄从中作梗。”袁康说道:“某在城中根基已被三兄拔去,否则也可有个助力。”   “并未尽数拔去。”马飞说道:“三公子势大,闲人不敢与之作对。更何况公子生死不知,无人牵头行事,诸人如何抉择?”   “将军说的是。”   袁康脸色一片死灰。   他在邺城不能说没有根基,至少街市闲人和一些游侠与他相善。   得罪袁尚,自认稳固的根基被连根拔除。   庶子与嫡子何止相差千万里之遥!   袁旭曾是庶子,经过这两年发生的事情,他被袁绍认同已是嫡子。   依附于他,是个绝对真确的抉择。   马飞等人在邺城静待时机。   袁旭此时已进入青州地界。   得知袁旭来到,袁谭亲自出城出迎。   兄弟二人许久未见,如今见了更显亲近。   “显歆!”远远看见袁旭,袁谭策马上前。   到了近前袁旭翻身下马,向袁谭行个躬身大礼:“多日不见长兄,可还安好?”   “安好!安好!”下马牵着袁旭双手,袁谭笑着打量他说道:“许多时日不见,显歆又高壮了些。”   “蒙长兄福荫,弟甚安好!”被袁谭牵着手,袁旭应了一声,随他进城。   天海、夜刺尽出蓬莱之日,孙观曾领军拦截却吃了大亏,自那以后曹军在青州的活动缩减许多。   袁谭大军驻扎平原,与曹军在青州对峙。   双方偶有摩擦,大战却从未爆发。   许多日子以来,袁谭过的也是闲适。   进入平原城,兄弟二人并肩走着,袁谭说道:“显歆击破郭嘉,因何不回邺城复命,反倒赶往蓬莱?”   “不能算作击破!”袁旭说道:“某令人烧了敌军粮草,郭嘉进退有度,只是暂且后撤。某麾下兵少,若是长久对峙必为敌军所破。至于回返蓬莱,乃是得了父亲手谕。”   “父亲甚是思念显歆,因何却令你前往蓬莱?”   “父亲曾许下某与甄姬婚事,因战事连连以致耽搁,某先回邺城再往蓬莱迎接甄姬多有劳顿,因此下了手谕。”   袁谭点头,他并没觉得此事不妥。   “长兄可知四兄近来如何?”袁旭突然问了一句。   “显庸?”袁谭冷哼道:“他与显甫交好,理他作甚?”   “四兄并非与三兄交好。”袁旭说道:“我等于邺城之事,四兄帮衬不少。”   “显歆是说……”袁谭一愣。   他向来对袁康没有好感,甚至还动手殴打过他。   袁康与袁旭之间若有牵连,当日殴打便是过了……   “长兄殴打四兄之日,他与三兄甚是交好。”袁旭说道:“后来发生了些事情,四兄已是与某交好,暗中所行之事也瞒着三兄。”   “好你个显歆!”拍了下他的手臂,袁谭笑着说道:“此事藏匿甚紧,竟是连某也给骗了!如此说来,邺城之内尽是显歆心腹!”   “并非有意欺瞒。”袁旭说道:“只因事关重大,若有泄露恐将牵连四兄性命。”   “显甫莫非还敢杀了显庸?”   袁谭说话的时候并没多少底气。   袁尚敢对袁旭下手,区区袁康他又怎会放在眼中?   只须行事利落,杀了袁康他也不会有太多麻烦!   “三兄瞒过父亲将四兄关押监牢。”袁旭说道:“因关押之处隐秘,并无囚犯与之临近,此事三兄做的干脆。某只得派出人手将四兄救出。只是……”   “显甫好大胆子!”紧攥拳头,袁谭怒道:“某这便往邺城,将此事告知父亲!”   “万万不可!”袁谭怒起,袁旭连忙阻止:“长兄与三兄不睦,父亲也是知晓。若长兄前往,父亲怎会不疑乃因争夺河北?如此一来,倒是落了他人口实。”   袁旭提醒,袁谭才发觉不妥。   他向袁旭问道:“莫非由着他胡来?”   “怎会由他胡来?”袁旭说道:“兄长虽不可提及,却可返回邺城。”   “某回邺城,将做何事?”   “无须做任何事情,兄长只须每日去街市走上一走便可!”   “如此简单?”   “正是如此简单!”   袁谭没想明白袁旭因何要他如此。   袁旭却很清楚,袁尚行事也是背着袁绍。   只要袁谭回到邺城,每日在街市上走一趟,袁尚的手下必将投鼠忌器,马飞也将更易行事! 第382章 并非毫无准备   袁旭在平原留宿一晚,交代袁谭回到邺城如何去做,第二天一早赶往蓬莱。   青州暂无战事,袁谭也在第二天前往邺城。   不说袁谭,只说袁旭回到蓬莱。   众人都以为他会先往邺城,见他回返多是吃了一惊。   将袁旭迎到住处,甄宓问道:“听闻公子将往邺城,怎的先回蓬莱?”   “甄姬可早做准备,你我一同前往。”   袁旭并未明说去邺城做什么,甄宓却是脸颊一红。   早些时候,袁绍许了她与袁旭的婚事。   俩人一同前往邺城,无非是带她叩见未来公婆。   “天海、夜刺尽出蓬莱,早晚此地将成战场。”袁旭说道:“我二人离去这些时日,还须田公、沮公多加劳心。”   “妾身这便将田公、沮公请来。”甄宓吩咐侍女去请二人。   没过多会,田丰、沮授来到袁旭屋内。   与袁旭见了礼,田丰在左侧坐下,沮授则由卫士抬着安顿在右侧。   “某与甄姬将回返邺城。”袁旭说道:“我二人不在之日,蓬莱尚须二位多加费心。”   “公子放心。”田丰拱手说道:“我二人必将殚精竭虑!”   “某出征之时曾为沮公画过图样,不知赶制如何?”袁旭向沮授问道。   “就在门外。”沮授说道:“此物行动自如,比双腿利落些,只是颇为沉重过不得门槛。”   “此物名为轮椅,只可惜不可攀援陡坡。”袁旭说道:“平地之上可做沮公脚力!”   沮授拱手谢道:“公子心系于某,感激不尽。”   “华佗先生可在蓬莱?”袁旭突然问道。   “先生已是离去。”甄宓说道:“公子出征不久他便赶往中原,行医救人。”   “医者父母心。华佗先生乃是神医,可惜某不能将他留为己用。”   提起华佗,包括甄宓在内众人都觉着惋惜。   若能将神医留在蓬莱,将士出征便可少去许多伤亡。   “董正近来于何处行商?”本打算与华佗商议药理,得知他已离去袁旭只能从别处入手。   “董公前几日才回蓬莱,正与水手休养,过些时日应往东南。”甄宓应道。   “恰好!”袁旭向侍女吩咐:“请董公前来!”   侍女应声离去,田丰说道:“诸位将军曾说公子将往邺城,因何先回蓬莱?”   “某正欲赶往邺城,半道接到父亲手谕,令某先回蓬莱与甄姬一道回返。”   “手谕可是袁公亲笔所书?”田丰追问。   “正是。”袁旭说道:“虽是父亲亲笔所书,某却觉着其中必有蹊跷。”   田丰、沮授相互看了一眼,俩人都没言语。   袁旭看出其中蹊跷,他们也不用多说什么。   “三兄擒了四兄,某令马飞等人前往营救。”袁旭说道:“长兄此时应将赶到,邺城怕是要热闹了!”   “公子回去,应是更加热闹。”田丰说道:“自打上岛,某与沮公暗中差人联络河北僚属,亲善公子者颇多,回返邺城若有必要当可利用!”   袁旭一愣。   此事他曾想过要做,却一直没有抽出空闲。   田丰、沮授竟是代他做了。   河北若有诸多内应,即便袁尚、袁熙企图对他不利,也将是有惊无险。   “有劳二位!”袁旭谢道:“若非如此,某与甄姬赶往邺城,或将多遇凶险!”   “公子乃成大事者。”沮授说道:“我二人所为不过仰赖公子威望,众人仰慕者乃是公子威名!”   袁旭淡然一笑。   若说威名,他确实已有了些。   自从太行之战征服张燕,这两年南征北战他少有败绩,虽说也曾在沙场之上有过数次铩羽而归的记录,相比于整个袁家,他却是不折不扣的常胜将军。   袁绍看重他,河北僚属又有几个傻子?   传位何人尚无定论,众人当然乐意巴结炙手可热的袁旭。   田丰、沮授所差之人,只须口舌伶俐,说服僚属投效并非难事。   与田丰、沮授正说着话,董正来到。   入内与众人见了礼,董正问道:“公子召唤,不知有何吩咐?”   “董公行商天下,多有劳顿。”袁旭说道:“某不常在蓬莱,也无机缘亲口道谢!”   “董家将要亡族,是公子与夫人拯于水火!”董正说道:“既到蓬莱,某怎敢不全心尽力!”   “某虽领军征伐,所行之处却不及董公万一。”袁旭说道:“不知董公去过多少次东南?”   “东南只去两次。”董正说道:“过了南越便是诸多小岛。某曾登岛,彼处乃是蛮荒之地,除少量药材实无可用之物!岛上土人也如山猴野猿,样貌奇丑粗鄙不堪!”   “董公可知曼珠沙华与曼陀罗华?”   “曼陀罗华与曼珠沙华产于东南,又名彼岸花,盛开之时艳丽非常。只不知公子因何问起此物?”   “某须大量此物,董公可得多少?”   “东南一带漫山遍野皆是,若要大量用些当地土人,耗费不了多少钱财。”   “既是如此,董公为某取上两船,运回蓬莱晾干备用!”   看似完全无用的东西,袁旭竟要两船,董正愣了下还是应了。   “公子要此物作甚?”董正离去后,甄宓忍不住问道。   “此物晾干磨粉,人若吸入当可昏迷。”袁旭说道:“夜刺行事,正须此物!”   “远在天涯海角,公子竟知此物妙用,纵使华佗先生身在蓬莱,想必也是心惊。”田丰说道:“公子博古通今、通晓天下奇珍,某甚钦服!”   袁旭淡然一笑并未回应。   他哪里是博古通今通晓天下奇珍,只不过讨个有后世见解的好处!   从后世带来的知识平时根本用不上,就算是他对历史的了解也是时常觉得完全不够,甚至压根无力改变什么。   唯一有用的,恰恰是这些奇思淫巧的东西!   袁旭无事再须交代,田丰、沮授告了个退,俩人离开房间。   出门之后,田丰说道:“公子与夫人前往邺城,三公子必是早有部署,此行凶险非常。”   “你我均不如公子,邺城如何凶险他都可从容应对。”沮授说道:“何况我等也非毫无准备!” 第383章 目的何在   袁旭回到蓬莱,袁谭则星夜兼程赶往邺城。   回到城内,他片刻也没耽搁,立刻前去求见袁绍。   袁家后宅,袁绍书房。   坐于桌后,袁绍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和颜悦色的对袁谭说道:“星夜兼程赶回邺城,为的竟只是贺喜显歆,汝有此心为父甚慰。”   毕恭毕敬的站着,袁谭说道:“显歆击破郭嘉乃袁家之福,曹操至少一年半载无力北顾。袁家可借此重振雄风,待到来日再与曹操决战!父亲借此时机为显歆操办婚事正是体恤子女。孩儿身为兄长当为父亲分忧。”   “说的也是。”袁绍笑道:“采办筹备之事交由你去办!”   “多谢父亲成全!”   袁谭见过袁绍,立刻又去求见张夫人。   深知袁旭与他走的近,张夫人当然不会怠慢。   张夫人住处。   袁谭端坐屋内拱手说道:“显歆即将完婚,恭贺张家母亲!”   自从张夫人成为平妻,袁谭等人不再以“姨”唤之。   包括袁尚、袁熙,见了她也须称声母亲。   身为亲生母亲,儿子要完婚,张夫人当然心内欢喜。   她微微笑着说道:“长公子镇守青州已是劳顿,为显歆之事回返邺城,可见兄弟情义甚笃。”   “张家母亲说的是,显歆与我情深意重,他将成婚,我这做兄长的又怎可毫无表示?”袁谭说道:“方才我已见过父亲,显歆婚事也将操持些许!”   “为兄长者乃如父辈一般。显歆不太懂事,为人处世还须长公子提携。”   “显歆南征北战少有败绩,试问河北何人不服?”袁谭说道:“张家母亲不必太谦,此事自将办得风风光光。”   袁谭承担采办为袁绍分担不少,张夫人也很是欢喜。   不欢喜的当然大有人在。   袁尚住处。   逢纪坐在屋内。   与他相向而坐的袁尚、袁熙脸色阴沉。   “我等调离显歆,长兄却是回到邺城,如何处置?”袁尚问道。   “长兄回返,怎知不是显歆所为?”袁熙说道:“前往蓬莱须经过青州。显歆无法返回邺城,请长兄前来也是情理之中?”   “此事蹊跷,谁能说的稳妥?”袁尚摇头。   逢纪接过话头:“二公子所言并非无有道理,五公子前往蓬莱恰须经过青州。五公子未至长公子已回,其中必有缘故!”   “如何处置?”袁尚问道。   “二位公子无须焦躁,且看长公子如何。”   袁熙、袁尚虽觉不妥,却未多说。   事已至此,他们说什么也没用。   唯一的办法就是监视袁谭,根据他的举动再做下一步的谋算。   接下来的几天,袁谭带人在城内采买袁旭成亲所需之物,并没有任何异常。   他越是表现的平静,袁熙、袁尚越觉着坐立不安,不知他究竟在做何打算。   袁谭整日在街市,而且还是奉了袁绍指派。   暗中探查袁康行踪之人,比以往收敛了许多。   回到邺城十多天,袁谭每天都在做着采买,对其他事好似根本没放在心上。   采办许多绫罗丝绢,交由织坊为袁旭、甄宓裁制新衣。   正看着仆役、侍女搬运丝绢,袁谭听见身后传来个声音:“长兄!”   听到这个声音,他不由皱了皱眉头。   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来的是谁。   说话之人正是袁尚。   扭头看向袁尚,袁谭问道:“显甫来此何干?”   拱手行礼,袁尚说道:“长兄回到邺城,为显歆婚事操劳。曹操已是退回许昌,河北暂无战事。弟整日无所事事心觉不安,也想帮衬着些。”   袁谭淡淡说道:“此事父亲交托于某,某自将全心行之。显甫若是无事,可向父亲讨些差使。邺城之内,必有显甫用武之地!”   “长兄说的是!”袁谭话中带刺,袁尚却陪着笑说道:“长兄所购丝绢、布帛,应是来自江东。”   “显甫因何得知?”袁谭所采办,正是来自江东的丝绢,袁尚一语点破让他觉得有些意外。   “辨别丝绢并无难处。”袁尚说道:“闻名天下者,无非江东锦绣与蜀中之宝。蜀宝华丽,江东锦绣则质朴平实,以显歆为人当不喜华丽之物。是以小弟猜测此乃江东丝帛!”   “显甫慧眼,对显歆也是了解甚深。”袁谭说道:“某正是投其所好!”   说到这里,袁谭像是想起什么,向袁尚问道:“来到邺城许多时日,怎不见显庸?”   “袁家有四弟显庸,八弟显雍。”袁尚说道:“不知长兄问及,乃是哪个兄弟?”   “早先拜望张家母亲,已是见过八弟。”袁谭说道:“当然是四弟。”   “四弟喜好与游侠、闲人相处,长兄问他作甚?”袁尚面色坦然,提及袁康,他像是完全不知情似得,倒是反问袁谭。   “正因显庸与闲人、游侠相善,某才找他。”袁谭说道:“于市井行事,多须显庸帮衬。”   “某也多日未见显庸,不知何处去了!”袁尚摇头叹道:“素日无状倒也罢了,显歆将要完婚,他这做兄长的却还四处乱跑,实无道理!”   “显庸与三弟相善,三弟当多说他两句。”   “长兄说的是!”袁尚应着,随后说道:“某知长兄在此,特意前来询问可有须帮衬之事,若无事须某,弟先告退!”   袁谭并未留他,拱了拱手与他道别。   当着袁尚提起袁康,无非想看他究竟有何反应。   见他一丝不安也是没有,袁谭皱了皱眉。   袁旭令人将袁康从监牢救出,曾关押他的袁尚竟露出毫不知情的模样,可见他对兄弟情义早已不太看重。   否则绝不至当着袁谭的面还处事不惊!   “快些着。”向抬丝绢的仆从、侍女招呼一声,袁谭脸色比先前差了不少。   与袁谭辞别,袁尚脸色也是不好。   他可确定袁谭曾与袁旭见过。   监牢守卫森严,与袁康相善的那些人,根本不可能做到干净利落的把人救走。   此事必是袁旭所为,袁谭不可能不知情。   当面问出此事,袁谭必有目的。   他的目的何在? 第384章 夜探袁家   袁谭回到邺城当日,马飞也得到消息。   蛰伏十多天没有动作,他只是觉得还没到时候。   每日袁谭都会到街市挑选所需之物,袁尚手下收敛许多,探查袁康行踪之人也比往日少了。   夜刺藏身的小屋中。   马飞与袁康坐于上首,在他们身旁环坐十名夜刺。   “长公子来到邺城已有十多日。”马飞说道:“三公子安插之人如今收敛许多,正是我等行事之时。”   “将军打算如何行事?”袁康问道。   “有长公子在,四公子可回到袁家。见了袁公,一应之事便可有个了结。”马飞说道:“二公子、三公子即便有心戕害,也是无从下手!”   袁康还是有些担心。   邺城并非袁谭地头。   袁尚在邺城根深蒂固,以袁谭的实力与他抗衡并非易事。   “今晚某去拜见长公子。你等保护四公子,决然不可有半点疏漏!”   “将军一人前往恐有不测。”一个夜刺说道:“不如选俩人陪同!”   “不用!”马飞拒绝道:“人多反倒不宜行事,某只是去见长公子,无须你等陪同。”   “马将军多加小心!”袁康说道:“某恭候将军佳音。”   残阳西下,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地平线尽头,夜色笼罩了邺城。   宁静的街道上没有半个行人,只是偶尔会有一两队巡逻的袁军走过。   身穿夜行衣,马飞借着城内巷道与夜色掩护向袁家大宅靠近。   曾经跟随袁旭进入袁家,他很清楚内里地形也知袁谭下榻何处。   翻墙越户进入袁家,他并没耗费多少力气就找到袁谭住处。   屋外站着两名守卫。   只因身在袁家内院,守卫并不是十分警觉。   俩人手按剑柄,身体微微摇晃,都有些打盹的意思。   观察片刻,趁着俩人精神松懈,马飞悄悄靠近。   其中一人摇晃的稍稍剧烈。   他甚至有两次腿弯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趁俩人没有防备,马飞抽出短剑纵身上前,举起剑柄朝险些栽倒的卫士后脑狠狠磕了上去。   兵士两眼翻白瘫软下去。   另一个卫士发觉不对正要拔剑,马飞一拳打上他的面门。   眼冒金星,卫士还没来及反抗,后脑又被硬物磕了一下。   马飞只是使了巧劲敲晕俩人,并没取他们性命。   屋外传来动静,已经睡下的袁谭喝问道:“何人?”   “长公子,是某!”马飞压低声音说道:“事出紧要,不得不出此下策!”   “你是何人?”没听出马飞声音,袁谭语气却和缓许多。   “五公子麾下,马飞!”   马飞时常跟随袁旭,袁谭当然知道他。   “原来是马将军!”袁谭说道:“将军若有要事,请入内说话。”   马飞先将两个被昏迷的卫士拖进屋,随后拱手说道:“马飞见过长公子!”   房间点着油灯,屋内光线昏蒙。   见他拖进两名兵士,袁谭说道:“将军见某只管令他们通禀,因何下手打死?”   “并未打死只是晕了!”马飞说道:“此事关系重大,不敢令他人得知,长公子莫怪!”   “将军有事,但说无妨!”   马飞正要说话,外面传来一阵纷乱的嘈杂。   “长公子房中出事,速速前往查看!”有人在外面高声喊着。   伴着喊叫,还有许多人跑过来的脚步声。   听见许多人跑了过来,袁谭喊道:“某唤门外两人说话,你等吵闹什么?”   快要冲到袁谭门口,听见他的喊声众人纷纷止步。   领头军官说道:“我等听见动静,以为有贼人对长公子不利!”   “并无贼人,你等去吧!”   众人应声退下。   待到脚步声远去,马飞说道:“三公子欲杀四公子,我等已将人救下!”   “显庸何在?”袁谭问道:“他可安好?”   “四公子安好,只是城内到处都是搜寻之人,非长公子亲往迎接,他不得回返袁家。”   “显甫好大手笔!”袁谭冷哼道:“虽有庶嫡之分,毕竟同父兄弟,也不至下此死手!”   马飞没有应声。   袁家早已如此,诸子争宠袁旭也陷身其中。   濮阳一战正是印证。   “接回显庸又当如何?”袁谭问道。   “长公子可有筹谋?”   “显歆曾与某说过,若是见了显庸,可将他带至父亲面前。”   “公子既有安排,长公子可依计行事!某不便在此耽搁,先行告辞!”   “将军留步!”马飞正要走,袁谭问道:“某往何处迎接显庸?”   “明日自会有人于街市接应长公子!”   丢下一句,马飞行礼退下。   他走后没多久,两个昏迷的卫士幽幽醒转。   发觉身在屋内,俩人满头雾水。   挣扎坐起环顾四周,发现凝眉沉思的袁谭,俩人顿时吓的七窍生烟。   “长公子!”跪伏在地,俩人叩头如捣蒜:“我二人有罪,恳请公子责罚!”   “你二人何罪之有?”冷眼看着二人,袁谭问道。   “有贼人潜入……”其中一人左右看了看。   房间里只有袁谭并无他人。   他觉着好似有些蹊跷,连忙闭嘴!   “何处有贼人?”袁谭说道:“某一直在此,从未有人来过,你二人也没进过屋内。去吧!”   卫士心知必定有人来过,袁谭却一口否定。   俩人明白,先前进屋之人必是与他说了什么。   虽不知来的是什么人,也不知他与袁谭说过什么,两个卫士却明白今晚之事绝不能向任何人提及。   袁谭不欲追究,两个卫士如蒙大赦唯唯诺诺的应声离去。   坐在铺盖上,袁谭还在想着马飞所说之事。   明日将有人领他与袁康相见。   把袁康带到袁绍面前,袁尚等人所行之事必将浮出水面。   邺城不会再平静了!   离开袁谭住处,马飞借着树丛掩护避开巡逻兵士,翻墙出了宅院。   蹲在墙角下,他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发现才往夜刺藏身的地方奔去。   很有规律的轻轻叩叩房门。   一名夜刺打开门探出头来。   见是马飞他连忙让到一旁。   进入屋内,马飞说道:“某已见了长公子,明日一早他将迎接四公子返回袁家。” 第385章 有人纵火   马飞见了袁谭,包括袁康在内,众人满心欢喜。   与袁谭接上头,他们便不用再过躲躲藏藏的日子!   反击之时也是到了!   袁康问道:“将军可把近来查探所得告知长兄?”   “并未告知!”马飞说道:“某只将四公子身在城内告知长公子。”   “将军理应告知!长兄若知其中原委,某若有个不测他也可呈禀父亲!”   “有我等在,四公子只管放心……”   “放心?”屋外传来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马飞,所谓艺高胆大,你却是胆大包天,过于自信,连我等跟随也未发觉。”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许多人将房间团团包围。   一个粗壮汉子叉着腰,在他身后站着百十名壮汉。   带人将民宅团团围住的正是袁熙麾下将领张南。   困住马飞等人,张南不无得意地说道:“久闻五公子麾下马将军威名,某早有结识之意,不想相见竟是如此情状。”   房间里没人应声。   先前还在说话的马飞并未给张南任何回应。   见无人回应,张南一招手:“放火!”   “将军,此处乃是民宅!”一个汉子提醒道:“一旦放火,必将引来巡防兵士,恐怕难以收拾!”   “马飞等人剑术超绝,你等何人入内?”   张南把他身后的百余条汉子问的不敢吭声。   他们虽没与夜刺交过手,却听过马飞的名头。   深入曹军取敌首级如探囊取物!   面对如此猛人他们又怎敢硬拼?   “放火!”张南再次吩咐。   汉子们点起火把,从窗口扔进屋内。   房间里燃起火焰,滚滚浓烟从窗口飘出。   烈焰越烧越旺,出乎张南意料的是屋里并未传出人被焚烧时的惨叫,甚至连咳嗽都没一声。   火势渐趋凶猛,张南心知巡防兵士不久将至招呼众人道:“走!”   百余条汉子当即撤走,不过顷刻,燃烧烈焰的房屋外就空无一人!   “走水了!”张南带人离去不久,附近居住的百姓发现失火,纷纷从家中跑出。   与失火房屋相邻的几户人家,更是端盆提桶,匆忙救火!   参与救火的百姓越来越多,附近巡逻的几队袁军也赶至帮忙。   呼喊声、哭叫声,盆桶碰击声交错于耳,夜晚的邺城竟白昼还要热闹。   由于发现及时,火势并未蔓延,只有附近十多户人家受到波及。   朝阳初升,晨曦铺满大地。   为保护火场,巡防袁军将已烧成断壁残垣的房屋围了起来。   看热闹的百姓远远望着,猜测这场火燃烧的原因。   失去家园的十多户人家,则男女老幼痛哭流涕,咒骂夜间的这场大火!   审配在几名卫士的陪同下来到失火民宅。   被焚毁的房舍还冒着袅袅青烟。   进入坍塌多半的房屋,他仔细勘察遗留证物。   最中间的一户民宅,地上有着百十根焦黑的长条状木炭。   从形状和燃烧的痕迹,审配能看出这些木炭曾是火把。   “审公,火燃的蹊跷!”随他来此的一个卫士小声说道:“像似有人刻意为之!”   “并非像似,而是一定!”审配说道:“放火之人不少,只不知此处住着何人!他们惹了怎样的仇家,竟可下得如此毒手!”   没人能回答他。   百十支火把丢进房中,纵火之人必定不少。   曾住在此处的人,定是得罪了邺城有头脸的人物!   “彻查此事!”审配说道:“先从昨日晚间军营少了哪些兵士入手!”   “审公是说……”一个卫士问道:“此事与军营有关?”   “邺城虽有无法无天的泼皮闲人,他们也可聚众闹事,却不敢做出纵火之事!”审配说道:“此事必是有头脸之人所为。”   “审公!”一个卫士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可会是公子之间……”   审配一愣。   他想到这场火或许会与城内的将军、幕僚有关,唯独没想到会牵涉到袁家诸子争夺继承权。   “可还要查?”卫士追问。   沉默半晌,审配紧攥拳头说道:“抚恤受害百姓,此事详查,但有所获即刻报某!无论原委如何,切记不可外泄!”   放火之后,张南就带着百十人早回到军营。   嘱咐众人不得乱说,他则前往求见袁熙。   袁熙屋内。   张南垂手而立。   “没有惨叫,也没有咳嗽。”袁熙脸色阴沉:“你等走时,屋内也无半点声息?”   “回公子,并无半点声息!”   “好个马飞,竟是让他走了!”袁熙冷然一笑。   “公子怎知马飞走了?”张南愕然。   “没有惨叫,或许是马飞等人忍得燎灼之痛。”袁熙说道:“大火伴浓烟,人在烟中怎可忍得熏呛?屋内并无咳嗽,可见马飞等人已是不在。”   “末将四处探查,并未发现其他门户!他们从何逃出?”   “谁说没有门户就不能离开?”袁熙说道:“莫要忘记,马飞乃是显歆麾下。显歆奇思淫巧,当日官渡造出飞鸢、火鸢。马飞随他日久莫非学不得些皮毛?”   张南向袁熙复命之时,城内另一处民宅。   马飞等人环坐屋内。   他们并无半点狼狈之态,包括袁康在内每个人都很从容。   “二兄三兄欲置某于死地而后快。”袁康咬着牙说道:“某怎容他二人得逞?”   “公子莫恼!”马飞说道:“我等自暗道脱身,明日见了长公子,便再无人可与公子为难!”   “马将军!”袁康问道:“区区民宅怎会布有暗道?你等在邺城究竟有多少藏身之处?”   “公子此问,某不知该如何答复。”马飞淡然一笑说道:“邺城之中可容我等藏身之处不少,每一处都有暗道,只是远近长短不同罢了!”   马飞没有明说究竟有多少藏身地,袁康也没再多问。   无论马飞等人遇见危险如何脱身,对他只有好处并无半点危害。   知道的太多,有时候反倒不好!   城内失火,消息传进袁绍耳中。   听完审配讲述,袁绍觉着事有蹊跷:“正南可有查出,此事究竟有人纵火,还是百姓无心之失?” 第386章 天下奇毒妇人心   城内有人纵火,审配当然不敢瞒着袁绍。   得知火场遗留百余支火把,无须把话挑明袁绍已知事出人为。   敢在邺城纵火,而且还是百余人动手,其后必有不小的势力作为后盾。   胆大妄为,袁绍如何能忍?   “彻底探查究竟何人所为!”袁绍怒道:“无论牵涉何人,一律严惩!”   “袁公放心,某必详查!”审配应声离去。   与此同时,袁尚住处。   听完张南所述,袁尚一把将桌上杯盏撸了下去。   杯盏落地,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乱响。   “废物!”怒目瞪着张南,袁尚说道:“此等小事也办不利索,要你等何用?”   张南低着头没敢吭声。   他毕竟是袁熙的手下,坐在一旁的袁熙说道:“显甫莫恼,此事或有转机!”   “有何转机?”袁尚一瞪眼:“显庸握有我等把柄,若是让他见了长兄,一旦闹到父亲面前,我等如何承担?”   尚未成为河北之主,袁尚也觉得当着袁熙训斥张南不妥,语气稍稍松缓:“长兄尚未前往街市,我等或有机会!”   “如何行事?”袁熙问道。   “监视长兄举动,实在无法只得硬来!”   袁尚显然乱了分寸。   他在邺城虽有根基又怎能拂了袁绍?   袁谭在邺城出事,袁绍最先怀疑的就是袁尚!   袁熙虽不赞同,却因他正在火头又不好相劝,借着前去行事告辞退出。   袁熙冷着脸走于前面,张南低头跟在他身后。   “公子……”张南嗫喏着说道:“我等于街市之上……”   “此事决然不可为之。”袁熙说道:“父亲最憎兄弟相残。杀了长兄与显庸,得好处者唯有显歆!”   “那该如何?”   袁熙没有回应,他也不知该如何才好。   不知不觉,俩人走到董晴住处。   鬼使神差,袁熙走了过去。   得知袁熙来到,董晴赶忙迎出。   前堂内。   董晴为袁熙奉上茶水,张南则立于临门。   “公子脸色不善,莫非有烦心之事?”一边斟茶,董晴一边好似无心地说道:“若有烦心说于奴家,或可为公子分忧。”   “你一女子,如何为某分忧?”袁熙说道:“须知非在枕席之间,分开双腿某便优愁全无。”   “奴家分腿相迎,公子不过一时欢愉。”董晴柔柔地说道:“公子烦闷凝于眉宇,绝非如此便可解忧。”   “显歆差人救出显庸。某与显甫正自搜寻,长兄却是来到邺城。昨日晚间,显歆麾下马飞曾与长兄见过,若令长兄见了显庸,显甫争夺河北便成痴心妄想!”   “又非公子争夺,操心这些作甚?”董晴不经意地说道:“奴家虽有法子,只因于公子并无好处,不想说出罢了!”   “你能有何法子?”袁熙不屑地说道:“某正烦闷,莫要妄言消遣。”   董晴淡然一笑,端起茶水说道:“公子请饮茶!”   “此事牵连于某,纵欲脱身也是晚了!”袁熙叹道:“只可惜烦忧之时,无人排解!”   放下茶盏,董晴说道:“男儿丈夫行事多以磊落自居,须知有些事情,当以女子之法处之。若依着奴家,寻几个样貌秀丽的街市泼妇跟紧长公子,有人上前搭话只管前去厮闹。身怀有孕或是宿资未与,何种借口不可用得?长公子须顾忌脸面,怎肯当着满城百姓与搭话之人相认?”   讶然的看着董晴,袁熙说道:“女子之计,果真并非全无用处!”   “速去行事。”觉着此计可行,袁熙向张南吩咐。   张南离去,董晴说道:“以奴家之计可暂缓长公子与四公子谋面。袁显歆若回邺城公子该当如何?”   “卿可有良策?”   董晴凄楚一笑,幽怨地说道:“夫人来到邺城,公子整日陪着她,早将奴家忘记。如今遇见事了才想到奴家。好生令人气恼!”   有事求她,袁熙怎敢得罪。   搂住董晴香肩,他说道:“近日繁忙确是冷落了你,自今往后某多来几次便是。”   挑起董晴下巴,袁熙坏笑着问道:“可是股间瘙痒,须某止止?”   俏脸一红,董晴说道:“奴家只是想念公子,公子倒是说的露骨……”   “你我又非外人,说些情话也是应当!”在她臀上掐了一把,袁熙说道:“今晚便让你并不拢双腿,如何?”   脸颊越发红颜,董晴依偎在他胸口,柔媚不胜地说道:“奴家月事刚走,公子可任意享用!”   “享用乃是晚间之事。”最记挂的还是如何对付袁旭,袁熙问道:“你有何计策?”   “公子可知一物,名唤马钱子?”   “马钱子?”   “正是!”董晴说道:“马钱子,马前吃马后死!”   “毒杀显歆?”袁熙摇头:“莫说显歆可轻易看破,即便看不破,他身边能人众多,怎肯坐视我等轻易成事?”   “他当然吃不得。”董晴说道:“莫非别人也吃不得?”   “何人吃得?”   “甄逸夫妇身在太行……”   “你是说……?”袁熙眉头一皱:“决然不可,甄逸乃是甄姬之父,将之杀死,某如何与甄姬相见?”   “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董晴说道:“公子诸般皆好,只是心太善了些!须知成就江山者,何人不是心狠手辣?杀了甄逸,甄宓必将急于前往奔丧,袁显歆又如何回返邺城?拖得一天,公子便可在邺城多做一天筹备!”   “若是公子不肯,当奴家没有说过便是!”袁熙还在迟疑,董晴小嘴一撅,悠悠说道:“是奴家多嘴……”   “妇人之心,果真天下奇毒!”袁熙说道:“并无他计,也只得依你!”   挑起董晴下巴,袁熙凝视她的美目:“心机如此之深,行事如此之毒,连某都有些怕你了!”   “奴家全心全意为着公子,公子怎说出这等话来?”董晴委屈的眼圈一红:“只当奴家嘴快,日后再不为公子献策便是!”   冷冷一笑,袁熙将董晴搂进怀中:“策是良策,只是太毒!某闻之也是陡然心惊!” 第387章 到了晚间硬闯   袁谭带着几名卫士与一众仆从在街市采办货物。   整个邺城都知他操办袁旭婚事采买,见他来到街市商贾纷纷迎上。   “长公子,新到的江南细瓷,可要看看?”   “长公子,漠北葡萄,五公子婚事应是须用!”   “长公子,蜀中丝绢,扎制灯笼秀丽堂皇,正可配上五公子大婚!”   ……   若是往日,袁谭必将每处看看。   然而他今日却无心思。   左顾右盼,他在找寻前来接洽之人。   “公子请随我来。”一个汉子靠近了他,压低声音说道。   此人体格健硕,腰间并无佩剑,却可看出是个行武之人。   心知此人正是前来接洽者,袁谭分开众人跟在他的身后。   几名卫士个个按剑,警觉的观察四周。   接应袁康,袁尚等人必不可能毫无动作。   稍有疏漏便会遗恨终身!   “你个没良心的!”走没几步,袁谭听见一个妇人哭喊。   喊声才落,那妇人扑到给他引路的汉子面前,一屁股坐到地上,抱着他的大腿哭喊道:“遭天杀的,将老娘肚子搞大,你拍拍屁股走了,要老娘日后如何嫁人?”   妇人不过十七八岁,虽是长的秀丽,眉宇间却流露出风尘之气。   凭谁也可一眼看出,她非良善女子。   事出突然,袁谭也是一愣。   被抱住脚踝的汉子更是莫名其妙。   “姑娘莫非认错了人?”汉子说道:“某至邺城不过数日,何曾见过姑娘……”   “天杀的!”抱着汉子小腿,妇人哭喊着说道:“街坊四邻都来给奴家评个理,此人日前在街市尾随奴家回家。花言巧语将奴家骗了,享尽胯下之欢他便再也不见。近两日奴家总觉不适,寻医者诊脉才知已有身孕。幸而在此见了,他却不肯相认……”   妇人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嚎着,街市上渐渐聚拢了许多人。   站在前面的街坊朝汉子指指点点,后面的因看不真切,踮着脚想要看清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汉子正是马飞派来接应袁谭的夜刺。   行凶杀人他是手到擒来,对付妇人却毫无经验。   双臂张开,夜刺愕然说道:“姑娘定是认错了人……”   “街坊们看看,此人是何嘴脸!”紧紧抱着他的大腿,女子哭喊道:“做了见不得人之事便欲吃干抹净。奴家腹中有了孩儿,日后如何是好。”   “你这汉子真是。”一个老婆婆看不过眼,指责夜刺道:“将良善人家女子肚子弄大,因何便欲脱身离去?”   有人开口指责,跟风的越来越多。   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袁谭好似明白了什么。   他眉头皱了皱,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几名卫士簇拥着他走出人群。   “长公子……”曾跟随袁旭的孟泰也在卫士之中,他小声说道:“五公子麾下怎会行此不当之事?”   “不当之事?”袁谭冷哼道:“只怕妇人并无身孕!”   “若无身孕,寻个医者诊脉便可。”孟泰说道:“因何却要受她那等闲气?”   “诊脉?”袁谭说道:“即便诊不出喜脉,女子只说与他睡过,他又如何处置?”   “如此没脸之事,我等怎可牵连其中?”袁谭接着说道:“显甫此着虽不太入流,却做的干净非常!”   “长公子之意?”   袁谭冷然一笑,带着卫士和仆从远离吵闹之处。   走到头天晚上失火的民宅附近,袁谭脸色越发阴沉。   他已得知城内失火,也知有人刻意纵火,并且联想到会与马飞等人有关。   对袁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信任,袁谭甚至相信马飞等人并未葬身烈火。   遇见引路夜刺,已是印证了他的猜测。   可他没想到袁尚竟会用如此下作的手段阻挠他与袁康相见。   前去接洽袁谭的夜刺在街市被一女子缠住。   马飞得到消息,顿知不好。   他向袁康等人吩咐:“此处不宜久留,我等须另寻下处!”   一名夜刺前去开门。   房门开,迎面飞来数支羽箭。   毫无防备的夜刺躲闪不及被射个正着,踉跄后退几步倒在地上。   另一个夜刺心知不好,连忙上前将门关上。   伴着“笃笃”的敲击声,两支箭矢射穿门板透出尖锐的箭镞。   被射中的夜刺并未伤及要害,倒在地上,他痛苦的龇着牙却没发出半声呻吟。   一个夜刺蹲到他面前,小声说道:“兄弟,忍着些,某替你将箭镞拔出。”   抓住箭杆用力拔出,倒地夜刺闷哼两声,伤口“汩汩”流淌鲜血。   从怀中掏出小包袱,取出一些浅绿色的粉末撒在他的伤口,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   箭矢射中门板的声音已经止住,门外传来铲子铲地的声响。   将袁康护在身后,马飞说道:“三公子也是精明了,将我等围住,再四处挖出深坑,便可断了暗道。”   “马将军,如何是好?”袁康紧张的问道。   “四公子不必惊慌。”马飞说道:“昨日纵火,袁公定已知晓。他们今晚决然不敢如此。”   “可是……”袁尚派来的必定都是好手,而且一定比马飞等人多出数倍。   即便对方不放火,将他们困在屋内,他们也是无计可施!   “待到晚间,敌必硬闯!我等趁势杀出!”马飞口中崩出一句冷冰冰的话。   袁康惊的手心冷汗直冒,屋内夜刺却是个个神色坦然。   受伤的夜刺被同伴拖到墙角,剧痛之时他也没哼过一声,疼痛缓解不少,躺在地上他的神态已是十分安详。   马飞派出的夜刺与袁谭没能成功接上头。   与此同时,三骑快马自邺城飞驰而出。   他们奔往的方向正是太行。   身在蓬莱的袁旭已将一应之事交托完全,带着甄宓登上前往青州的大船。   大船抵达东莱海岸用不了两个时辰。   站在船头吹着湿湿的海风,甄宓嘴角洋溢着甜美的笑容。   跟随袁旭来到蓬莱已是许久,虽然众人皆知他们将成夫妻,毕竟大婚未行,名分上她还不是袁家媳妇。   到了邺城与袁旭完婚,她将完全成为他的女人! 第388章 为你扛起天下   海风从甲板掠过,凉丝丝的,吹在脸上好不惬意!   甄宓鬓角秀发飘飘,衣袂飞舞犹如天外来仙。   凝望大海,她嘴角牵着甜美笑容,双眸清澈如水与碧蓝的海面争清斗秀。   浪涛拍打船舷,“哗哗”之声不绝于耳。   正痴痴望着大海,她的腰被一双手轻轻搂住。   不用回头,也知搂住她的正是袁旭。   按着袁旭双手,甄宓脸颊微红:“公子莫要胡闹。”   “甄姬来到蓬莱已是许久,你我始终未能成就夫妻。”搂着她的纤腰,袁旭下巴温柔的搁上她的香肩:“每日独眠何等辛苦,再过一些时日,甄姬便可成为某的夫人。”   “公子厚待奴家,未成亲之时不忍索求,奴家感怀莫名。”脸颊越发红艳,甄宓说道:“待你我成亲,奴家好生偿还便是!”   “早欲与甄姬成亲,做对神仙眷侣。”搂着甄宓,袁旭说道:“某愿天下大安再无乱世,可与甄姬乘上大船破浪远行。再不用征伐杀戮,再不用尔虞我诈,简简单单的做对逍遥夫妻。”   眸中流露温柔,甄宓说道:“奴家何尝不想与公子终日厮守,只是……”   “某知道!”打断甄宓,袁旭说道:“男儿丈夫立于世间,许多事身不由己!某不欲杀戮,却只能领军征伐;某不欲尔虞我诈,却总与智虑之士决断沙场。某只想与亲近之人厮守,却总有人想方设法令某不得安生!”   甄宓眸中露出一抹淡淡的失落,轻轻叹息。   跟随袁旭久了,她深知袁旭脾性。   若不是天下大乱,袁旭必是个温文尔雅的世家子弟!   他不是屠夫,却因天下纷争不得不举起屠刀!   他不是奸雄,却因小人环视不得不与人耍奸斗智!   他只想做个简简单单的男人,只想保护他所珍惜的每一个亲人,只想与他深爱的女子长相厮守。   纷繁乱世却让他疲惫不堪!   “某与甄姬受尽磨难,终将修成正果。”袁旭说道:“诸多烦扰,皆因二兄、三兄。甄姬可也觉着古怪,某虽知干系,却始终不肯痛下杀手?”   “公子之心,妾怎不知。”甄宓悠悠说道:“虽非同母却是同父,虽无情义却是兄弟。断臂之痛公子如何忍得?”   松开搂着甄宓蛮腰的手,袁旭站在她身旁,扶着船舷说道:“世人皆以为某过于妇人之仁。彼屡屡害某却始终不肯置之死地!”   袁旭面色凝重,甄宓没再言语。   望着汹涌的海面,袁旭说道:“彼既无情,某何该有义?迟迟不肯痛下杀手,只因老父尚在。慈父安在,某怎肯令他因子嗣相残而悲痛于心?乱世纷起,某若不杀人,便将为人所杀!对欲杀某者心怀仁义,使得亲某者惨遭屠戮,如此无智之事某怎肯为之?”   看着袁旭,甄宓露出一抹讶然。   她一直以为袁旭只是不忍诛杀袁熙、袁尚,不想竟是早有杀心,只因袁绍尚在才迟迟不肯动手。   袁旭微微一笑:“某的肩膀够宽,甄姬既是为某妻子,便将为你扛起天下!天阻杀天,地阻诛地!”   脸颊贴上袁旭手臂,甄宓并未说话笑容却越发绚丽。   身为女子,得此英雄郎君,夫复何求?   大船靠上东莱海岸,沿途青州官员得知袁旭与甄宓将往邺城,纷纷出城迎贺。   每走一地都有官员道贺,袁旭一行耽搁了不少行程。   与此同时,太行山脚。   因袁旭劫夺甄宓被牵连其中,甄逸辞官来此与夫人过着隐居的日子。   远离官场,夫妻二人用度乃是袁旭留在上蔡的商贾供给,过的也算红火。   离开纷繁的官场争斗,甄逸怎么都没想到,竟会有人寻到太行。   三个身穿袁军甲胄的汉子立于庭院。   甄逸夫妇则躬身而立。   “五公子得了一坛好酒,令我等送至请甄公品鉴。”从同伴手中接过一只酒壶,领头袁军双手捧着递向甄逸。   接过酒壶,甄逸说道:“三位远来劳顿,某已备办酒宴,还请宴上说话。”   “公子好意,甄公莫非不领?”并不领情,领头袁军催促甄逸。   端着酒壶,甄逸有些为难。   袁旭身在蓬莱,不远千里送来一坛酒,他实是想不明白究竟因何。   总觉不妥,他并不想喝那壶酒。   三个袁军却在看着,不喝又是不行。   面露为难的看向夫人张氏,甄逸实在无法将酒壶凑到嘴边。   送酒给他的三个袁军面无表情,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某与五公子乃是翁婿,公子赠酒必是好意。”把心一横,甄逸说道:“某便当着三位,将此酒饮了!”   一仰脖子,甄逸把整壶酒灌下肚子。   酒入腹中,他顿时觉着一阵灼热,嘴角一牵露出一抹怪异笑容仰面倒下。   直挺挺的倒在地上,甄逸两眼圆睁嘴边挂着诡异的微笑。   张氏见状,连忙扑到他身上高声喊道:“甄公!甄公!”   甄逸并没半点回应,气息也是全无。   “五公子赠酒,甄公过于欣喜,竟是饮的醉了!”见他倒下,领头袁军招呼一旁俩人离开甄家。   没过多会,甄家院中传出男女老幼的连天哭喊。   可怜甄逸,没死在纷繁错杂的上蔡,却倒在了隐居避世的太行!   甄逸家中出事,当即有人禀报了驻扎太行的张燕。   濮阳一战,张燕以为袁旭身死,一怒之下投效曹操。   天海、夜刺尽出蓬莱,得知袁旭活着,他曾打算脱离曹操再投袁旭。   麾下幕僚建言,袁旭尚无根基,如此反复无常,一旦袁旭兵败,他将如当年吕奉先,落个身死白门楼的下场,张燕才将此事暂且按下。   纵然如此,得知甄逸夫妇来到太行,他还是多有照应。   虽从未前去拜望,暗中却令人加以保护,不许任何人前往甄家捣乱!   得知甄家传出连天哭声,又有三名袁军离去,张燕顿知不妥!   “传令下去,务必将仨人拦截!”张燕下令:“莫伤性命,只要活口!”   麾下偏将纷纷应声,各自点起兵马,拦截三名奉命毒死甄逸的袁军。 第389章 明知是当也得上   袁旭与甄宓离开蓬莱,一路走走停停耽搁不少时日。   眼看快过青州将要进入兖州地界,迎面过来一骑快马。   “公子,大事不好!”到了近前,马背上的骑兵先向袁旭拱手行礼,随后又看了眼甄宓马车,压低声音说道:“有人冒公子之名,给甄逸送了坛酒。”   “怎样?”袁旭连忙追问。   “饮了此酒,甄逸毒发身亡。”   袁旭愕然,他从未想过,竟会有人用如此下作的手法对付他!   不用寻思,他已明白必是袁熙、袁尚中的一人。   以往对付他,俩人无所不用其极。   甄逸不过是袁家子嗣争斗的牺牲品罢了!   示意报讯兵士退下,袁旭半晌无言。   跟在他身旁的马义小声问道:“可要告知夫人?”   “不用!”袁旭说道:“某自会去说!”   勒马到了甄宓车外,袁旭说道:“甄姬,某有一事与你商议!”   并不知道甄逸身亡,甄宓打开车窗问道:“公子何事吩咐?”   “你我将要成亲,若不告知甄公怕是不妥。我二人理应先去太行,将甄公一同请至邺城,甄姬也可回家省亲!”   “只怕耽搁了行程……”   “太行不是甚远,一路若不知会沿途僚属,应可快些。”   “公子决断,妾身谨从!”   深知甄逸被人毒死,只因袁熙、袁尚不欲他太早返回邺城。   袁旭却没有选择,不得不暂缓回返。   回到邺城确实可占据主动,未被告知父亲死讯的甄宓却必将与他产生隔阂。   思量再三权衡利弊之后,袁旭决定改道太行,令人往邺城呈禀袁绍。   得到消息,袁绍脸色阴沉。   甄逸早不死晚不死,却在袁旭将回邺城的路上被人毒死!   “袁公!”袁绍脸色阴沉,郭图在一旁说道:“五公子先往太行,也因甄逸是他泰山……”   “显歆之心某如何不知?”袁绍叹道:“此子近来四处奔波,也是苦了他!”   “袁公体恤五公子,便是公子之福。”郭图说道:“待公子回返,袁公再好生安抚便是!”   “多事之秋啊!”袁绍叹道:“袁家不如往日,某膝下儿女多已成人,管不了喽!”   袁绍话中带着感伤,郭图陪笑说道:“袁公如此说,某则要为诸位公子抱个不平。从长公子到八公子,哪个不是孝道当先……”   “睁着眼睛说瞎话!”打断郭图,袁绍笑道:“公则口中,若可说出一句实诚之言也是好的!”   “袁公谬赞!”袁绍说他没有实话,郭图不仅不觉着汗颜反倒一口应了。   笑着点了点郭图,袁绍没再多说。   他已经感觉到,甄逸的死与袁熙、袁尚有着必然的关联。   若他插手过问,必将牵连到更多对于河北继承的猜测。   此事交给袁旭处置,或许更加妥当!   袁旭赶往太行之前数日,马飞等人被围困在屋内。   窗口透进的光线越来越暗。   眼看夜幕就要降临。   外面还传来铲子铲动地面的声音。   白天马飞已经打开暗道观察,从暗道中透入的微光,他可确定对方已知通路所在。   继续挖掘,无非迷惑他们。   令他们难以判断,门外之敌究竟有没有找到暗道!   一旦不查贸然进入,必将会被门外之人全歼在暗道中!   夜色越来越深,马飞等人屏气凝神纷纷将短剑抽出。   袁康躲在马飞身后,受伤的夜刺则由另一个夜刺搀扶,手持短剑艰难的站着。   房间里虽有十个人,却静的连掉根针也能清晰可闻。   围住民宅的正是张南。   头天晚上一把火,惹得袁尚大发雷霆。   张南再不敢如此行事。   宁愿多死几个人,也绝不能把事情闹大!   “天色已晚,如何处置?”校尉向张南问道。   围困民宅的袁军足有百余人!   白天他们不敢现身,躲在附近的树丛,张弓搭箭只等房门打开便射出箭矢。   只有少数几个人像是翻找什么,在房屋周围挖出长长的沟渠。   截断民宅通往外界的暗道,张南自认必可擒获马飞。   他向校尉吩咐:“汝亲自领人硬闯,屋内之人尽数诛杀一个不留!”   校尉应了一声,带着十多名袁军跑向门口。   一名袁军抬脚向门板踹去。   他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房门却没从里面闩上。   猛踹之下,袁军收脚不及跌跌撞撞的扑进屋里。   眼睛还没适应黑暗,侧面划来一道弧光。   颈子一疼,他甚至没看到何人下手,已是直挺挺倒下。   有人率先冲了进去,校尉一声招呼,带着其余袁军涌进屋内。   他们刚进屋,迎面就杀来数道黑影。   伴着银光闪动,包括校尉在内,十多人竟无一人做出反抗!   等在屋外的张南并没听到厮杀声,只是隐约听见重物倒地的声响。   “如何?”他向屋里问道。   进入屋内的袁军没给他任何回应。   张南不耐烦地说道:“贼人可在屋内,速速给个回应,你等闷不吭声莫非已是死了?”   “他们确实死了!”房间里传出马飞的声音。   手持短剑,马飞出现在门口。   他毫发无伤的走出,张南一愣。   “杀!”心知校尉与十多名袁军不可能再有动作,张南向身后招呼道:“将屋中之人尽数格杀!”   袁军正要上前,马飞已是动了。   他的动作极快,鬼魅似的在张南眼前一晃。   甚至没看清马飞动作,张南脖子上就架了一柄锋利的短剑。   被马飞挟持,他只觉着那柄短剑正向他骨髓透着寒意。   “让他们散开!”左右看了看,马飞冷冰冰地说道:“某今晚不欲大开杀戒。”   “你等已是插翅难逃!”冰冷的短剑架在脖子上,张南还在嘴硬。   手腕稍稍用力,剑刃切入张南皮肤,令他感到火辣辣的疼痛。   额头渗着冷汗,张南最终朝靠近上来的袁军喊道:“都散开!”   袁军纷纷退后,八名夜刺簇拥袁康、带着受伤同伴从屋里走出。   他们飞快的蹿到马飞身后,持剑与袁军对峙。   挟持张南,马飞一步步退后,袁军投鼠忌器无一人敢上前厮杀! 第390章 成一半败一半   邺城一条小巷。   马飞等人被百余名身穿深衣的袁军追赶。   挟持张南,马飞正带着夜刺飞跑,迎面出现一群人。   路口是数十名身披甲胄的袁军。   他们并排按剑而立,像是一堵厚实的墙壁,将马飞等人去路封个严实。   正要带领夜刺冲杀上去,袁康喊道:“长兄!是长兄!”   马飞定睛一看,带领这队人的果真是袁谭!   冷着脸,袁谭瞟了一眼被马飞挟持的张南,跨步上前问道:“马将军这是作甚?因何以剑架着张将军颈项?”   袁谭带来的袁军纷纷上前,挡住追赶马飞等人的袁军。   百余名穿着深衣的袁军被数十个全副武装的袁军拦住,狭窄的小巷堵满了人!   人数占优,张南麾下却不敢造次。   毕竟挡住他们去路的是袁家长公子!   “回长公子!”马飞拱手说道:“四公子陷于牢狱,我等奉五公子之命前来营救,张将军竟打算将我等与四公子诛杀……”   “他说谎!”被两名夜刺扭着,张南挣扎喊道:“某因发现四公子被人挟持,因此前来相救!”   “说谎的是你!”怒目瞪着张南,袁康上前左右开弓给了他两记耳光。   “长兄……”甩过张南耳光,他躬身行礼正要与袁谭说话,却被袁谭止住。   早知事情来龙去脉,与马飞一问一答不过做场戏给张南等人看,袁谭怎肯他在此把话说出口。   “马将军与张将军各有说词,四弟帮衬马将军,某一时也难分辨真伪!”袁谭说道:“你等随某回返府中,见了父亲自有定夺!”   将被扭去见袁绍,张南心中惧怕,挣扎着喊道:“长公子明鉴,末将实是见四公子为贼人挟持……”   “是否如此,见了父亲自有分晓。”袁谭冷着脸说道:“四弟虽是庶生,却是我袁家儿郎。二位将军必有一人欲要害他,至于何人,父亲当有明断!”   “带走!”招呼一声,袁谭率先离去。   张南带来的百余人见他被押走,一个个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是好。   若是他人带走张南,他们还敢上前抢夺。   眼前是袁家长公子。   谁敢行悖逆之事?   马飞等人跟随袁谭进入袁家,虽说是在夜间,袁谭还是决定带着袁康求见袁绍。   至于马飞、张南等人,则暂由卫士看管。   负责看管马飞的正是孟泰。   知袁谭与袁旭交好,他怎肯为难马飞等人?   好酒好菜供着,竟将马飞等人待若上宾。   张南则没那么好的运气。   被丢进一间厢房,门外守着袁谭卫士,他是连一口水也没人送来。   带着袁康,走在求见袁绍的必经之路,袁谭突然停下脚步。   “何人?”常年征伐沙场,他早培养出敏锐的感官,厉声喝问的同时,一把抽出长剑。   长剑出鞘,一条黑影从树丛中蹿出。   挥剑劈下,袁谭一剑砍中黑影头颅。   与此同时,黑影的长剑也刺入袁康腰窝。   袁康闷哼一声,痛苦的倒了下去。   “显庸!”一把抱住袁康,袁谭向卫士喊道:“速请医者!”   袁家内宅出了刺客,此事一时闹的沸沸扬扬。   医者为袁康诊治,虽无性命之虞,他却陷入昏迷迟迟没能醒转。   张南被擒之事传入袁尚耳中,他与袁熙一道前去讨要。   袁康昏迷,没有可指证袁熙、袁尚之人,为免陷入被动袁谭只能将张南放了!   向来不喜袁康,知他在内宅受刺客伏击,袁绍下令审配彻查此事,并未将袁谭等人带去问话。   袁谭住处。   马飞与他相向而坐,俩人脸色一片凝重。   “马将军舍命相保,四弟竟还是在府中遭刺客偷袭!”袁谭懊恼地说道:“眼看已成定局,居然陡生变故!”   “只盼四公子吉人天相。”马飞说道:“某已令人保护,再有刺客应难得手!”   袁谭脸色青白,咬牙说道:“显甫等人已是丧心病狂,敢对自家兄弟下如此狠手!某怎肯饶他?”   “待公子来到邺城自有计较,长公子无须焦躁!”马飞出言宽慰。   辛评、辛毗都在青州,只身来到邺城,遇见此等事情袁谭也是束手无策。   唯一的办法只有等待袁旭回返。   袁谭心中不快,袁尚也是正在大发雷霆。   张南低头跪在屋内,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更不用说偷眼去看袁尚。   掀翻桌子袁尚还是不解气,跨步到了张南面前,抬脚狠踹过去:“废物!二兄养你,还不如养一条狗!”   被袁尚一脚踹翻在地,张南起身之后依旧低头跪着。   袁熙坐在一旁始终冷眼看着,并未开口为他求情。   “滚!”踹了张南一脚,袁尚气还未消,他怒目一瞪厉声吼道。   张南如蒙大赦,灰溜溜的跑了出去。   “长兄迎了显庸,我等派出之人并未得手,若显庸醒来该当如何?”袁尚紧攥拳头,咬着牙说道:“如何才可将显庸诛杀?”   “此事怕是难成。”袁熙说道:“显庸身边有马飞等人,我等差去刺客,即便成事也将有人被擒,反倒不美!”   “莫非坐以待毙?”   “只能如此!”袁熙说道:“显甫与某,唯有盼着显庸永世不醒!”   “他若不死,我等必死!”袁尚脸色铁青,恨不能亲自冲去将袁康杀死!   袁熙面无表情,他感觉到与袁旭的这场争斗,他们已输了一半!   还有一半赢的可能,只因袁康身受重伤陷入昏迷!   若他醒转不来,局势对袁熙、袁尚将会有利许多!   世事无常,怎可能总是遂了袁熙、袁尚心愿?   袁康遇刺重伤昏迷数日。   直到甄逸被杀,袁旭派人回到邺城呈禀他才悠悠醒转。   屡屡遭人谋害,经历了许多事情,袁康彻底明白何人会全力保他。   醒来的第一件事,他就是吵闹着请求袁谭带他前去叩见袁绍。   本打算让他再休养两日,待到身子利落些再去求见袁绍,拗不过他的坚持,袁谭只得答应。   两名卫士用担架抬着袁康,在袁谭与一队卫士的保护下前往袁绍住处。 第391章 扳倒二袁   两名卫士抬着袁康进入袁绍书房。   袁谭毕恭毕敬的立于一旁,袁绍则面带怒容看着躺在担架上的袁康。   “父亲……”卫士将担架放下,袁康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   “伤重如此,不必了!”袁绍说道:“急着求见为父,所为何事?”   “孩儿……孩儿险些命丧二兄、三兄之手……”   袁绍一愣,欠身问道:“显庸何出此言?”   “显歆濮阳一战败的蹊跷……孩儿曾着人查探……”   躺在担架上,袁康吃力的欠起身,把他探查濮阳之战以及因此被袁尚擒入监牢之事一五一十说了。   听完袁康所言,袁绍愣了半天。   向来知道子嗣不睦,他却无论如何不敢相信,在他眼皮底下竟发生兄弟相残之事。   气的浑身哆嗦,袁绍向卫士吩咐:“将显奕、显甫唤来!”   卫士离去,袁谭劝道:“父亲,此事尚有计较,显庸之言或有偏差……”   “你……闭嘴!”胸口一阵憋闷,袁绍喘着粗气说道:“显奕曾与显歆争夺甄宓,某从中斡旋,本以为此事已是过了,不想他用心竟如此歹毒!”   “显庸!”喘息粗重,袁绍对袁康说道:“显奕、显甫若来,汝可敢与他二人对峙?”   “两位兄长不顾兄弟情义,如何不敢!”袁康有气无力地说道:“告知父亲,只因此事关乎重大……孩儿不敢隐瞒……”   “若是显思来说,某还不信!”袁绍说道:“汝与显甫向来交好,从你口中说出,定是不假!”   袁绍动了真怒,浑身都在发抖。   在旁伺候的郭图低着头,半句话也不敢多说。   袁家兄弟争夺河北早已不是秘密。   仗着有刘夫人撑腰,袁尚在袁绍面前很是得宠。   他留在邺城,袁谭身为长子却被遣到青州!   河北僚属大多以为继承权将无悬念之时,竟又杀出个袁旭。   不仅由庶而嫡,袁旭虽不在邺城却更加得宠。   袁绍甚至屡次表露要将河北传让给他!   郭图向来明哲保身,虽与袁谭走的很近却不肯彻底归附。   袁康突然首告,从袁绍举止可看出,袁尚再想得到河北已是没有可能。   郭图心底做了个盘算,无论如何一定要跟紧袁谭、袁旭这根线,以保日后荣华不衰。   袁绍并未等待多久,得到召唤的袁熙、袁尚来到书房。   俩人一早便知袁康将向袁绍首告,心底早有准备。   一进屋内,便跪伏在地。   “父亲召见孩儿,可是听了小人谗言?”几乎是趴伏着,袁尚说道:“显庸与显歆早有勾结,还望父亲明鉴!”   “住口!”厉声喝止袁尚,袁绍说道:“显歆领军在外,屡屡力克曹军。他何曾向为父讨要半点好处?倒是你二人处处与他作对,唯恐他不殒命身死!生为兄弟,因何用心如此歹毒?”   “父亲明鉴!”袁尚还想再说,袁康打断了他。   “孩儿探查多日,并非毫无实据。”袁康说道:“马将军自监牢将孩儿救出之时擒获一名守卫。此人曾受三兄之托,取孩儿性命!”   想到在监牢受的苦楚,袁康哭道:“还望父亲为孩儿做主!”   并不喜欢袁康,更兼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庶子,袁绍真正关心的还是袁熙、袁尚如何暗中谋算袁旭。   “将此人唤来,某要当面对质!”   马飞等人救出袁康之时确实曾俘获个看守。   他们并未将此人随处带着,而是把他交给城中内应关押。   得知袁绍要见人,马飞当即令人前去将他提来。   两名夜刺到了关押看守之处,其中一人喝道:“袁公要见你,还不速速与我二人前往?”   “袁公因何见我?”自从被俘就不知命运将会如何,看守惶恐问道。   “我二人只是奉命前来,袁公打算,我等如何得知?”说话的夜刺向他一瞪眼,另一个夜刺跨步上前,像提小鸡似得把看守提溜起来走向门外。   被夜刺提溜着,想到当日险些诛杀袁康,看守知道报应来了。   一路上他两腿发软,每走几步都会打个趔趄,就差没有当场尿了。   进了袁家内宅,卫士接了看守,押着他走向袁绍书房。   才进书房,看守就发现袁熙、袁尚并肩跪在地上。   两位公子向来趾高气昂,何曾在人前表露如此不堪。   见到这一幕,看守两眼一黑,差点吓的昏厥过去。   架着他进入书房,卫士将他往地上一丢,其中一人揪着他后颈衣领让他跪起。   “显庸关押监牢,乃是何人指使?”袁绍冷声问道。   浑身哆嗦,看守跪伏在地,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袁尚。   “显甫!”锁紧眉头,袁绍说道:“你来说!”   “孩儿知错!”深知狡赖不过,袁尚哭道:“请父亲饶过孩儿……”   “饶过?”袁绍怒极反笑,冷哼一声说道:“显歆、显庸与你乃是同父兄弟,你竟敢下此毒手!”   官渡之后,袁绍身子骨一直不是很好。   盛怒之下,血气冲击心口,他话才说完就喷出一口鲜血。   袁熙、袁尚见状,跪直身子担忧地喊道:“父亲……”   袁康也是挣扎着想要坐起,可他伤势太重最终只能无奈躺下。   跨步到了袁绍身旁,袁谭轻轻为他理着后背:“父亲无须动怒,此事尚有计较……”   嘴角挂着血丝,袁绍说道:“有何计较?显奕、显甫残害手足,养子不孝,为父之过啊!”   袁绍懊恼的捶打着桌面,老泪顺着脸颊滚落。   轻轻为他理着后心,袁谭向郭图使了个眼色。   郭图连忙吩咐卫士取来丝绢,亲手替袁绍擦拭嘴角的鲜血。   “显奕回返幽州,无有召唤不得再来邺城。”气息顺了些,袁绍说道:“削夺显甫兵权,不得参与政事,于府中闭门思过!一应附逆,杀……无赦……”   跪伏在地,袁熙、袁尚不住口的谢着。   告倒袁尚,躺在担架上,袁康长长的松了口气。   没了兵权,袁尚在邺城的势力将逐步瓦解,他所能依靠的仅有刘夫人。   失了獠牙的袁尚,将对袁康构不成任何威胁! 第392章 旧友相迎   太行绵延千里群山层叠,许多山头萦绕着蔼蔼的雾气。   放眼望去,视野尽被群山阻隔。   袁旭等人沿着山间小路,以并不迅捷的速度行进。   许久没有见到父母,进了太行甄宓也有些期待,不时打开车窗向外张望。   发觉她的举动,袁旭并没劝止也没上前与她攀谈。   离甄家越来越近,袁旭的心情也是越来越沉重。   甄逸曾在上蔡为官,地方吏治不清他更算不得清廉。   可他毕竟是甄宓的父亲!   到了甄家,一旦发现甄逸已死,袁旭也不知该如何宽慰甄宓!   正走着,迎面过来一骑快马。   袁旭身后一名卫士纵马上前,向飞驰健马上的骑士喊道:“来者何人?”   骑士勒马止步,高声问道:“敢问前方可是袁家五公子?”   “正是我家公子,汝乃何人?”   “我乃张将军麾下,将军听闻公子来此特意迎候,令我先行通禀!”   “张将军何在?”袁旭高声问道。   “就在前方两里!”   “有劳通禀,某将前往!”袁旭高声喊道。   骑士应了一声,掉转战马走了。   “听闻张燕投了曹操,公子与他相见谨防有诈。”马义凑到袁旭身旁,小声提醒。   “张霜乃在蓬莱,张燕与某也是有些交情,绝不至如此。”袁旭笑道:“并非全天下都欲害某,汝太过谨慎!”   马义虽没言语,却比先前更警觉了些。   走没多远,袁旭望见前方有着一支数百人的队伍列阵等候。   戈矛森森、铠甲鲜亮,张燕麾下黑山军近两年已非昔日可比!   老远看见袁旭,张燕策马奔来。   “显歆!”到了近前,他翻身下马跑上前来。   袁旭也下马迎了上去。   正要拱手见礼,张燕双手已搭上他的肩头,将他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数遍,笑着说道:“听闻显歆于濮阳战死,某恨不能即刻挥兵河北,将袁熙、袁尚头颅斩下。后又听说显歆领军截击曹公,虽屡屡派出探马探查,始终不敢相信传言是实。今日见了显歆,方才放心!”   “有劳将军牵挂,旭甚惶恐!”袁旭说道:“濮阳战败,某身受重伤,幸而赵安虎拼死相救。休养近有三月,得知父亲于仓亭同曹操对峙,因此领军前往驰援。不想某之行踪,尽在将军掌握!”   “你我乃是过命交情,显歆但凡有言,某自前来相投……”   “将军忠义,某铭记于心!”袁旭说道:“只是先投袁家,再投曹氏,传扬出去于将军并无好处。某尚无根基,待到根基稳固,将军再来相投不迟!”   袁旭并没因蓬莱缺人,劝说张燕归顺,反倒是为张燕考虑,让他待到根基稳固再来相投,更让张燕心中生起说不上来的滋味。   “显歆处处为某,定不相负!”牵着袁旭的手,张燕说道:“某已备了水酒,尚有一事知会显歆……”   “将军驻军太行,此地诸事必入眼中,可是甄家之事?”   看了一眼袁旭队伍中的马车,张燕压低声音问道:“显歆夫人来了太行?”   袁旭点了点头。   张燕说道:“甄逸昔日为官,虽非清廉为人却是恭顺,无论如何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将军可知何人下手?”   “某已擒获下手之人,乃是三名兵士,他们咬定此事为显歆指使。”   袁旭冷冷地说道:“好个栽赃嫁祸!甄逸乃某岳丈,某怎肯向他下手?”   “显歆说的是!”张燕说道:“审讯不出端倪,某已将之羁押。既是显歆来此,当可亲自勘问。”   “可要请夫人一同……”张燕问道。   “她尚不知情。”袁旭说道:“此事某先处置便可,将军须令麾下严把口风,决不可使得甄姬此时获知!”   “显歆放心!”   与张燕走向迎面列阵的黑山军,袁旭说道:“军容整肃、将士威武。观黑山军将士,个个如出柙猛虎,早与往年大有不同,将军近两年耗费心力可是不少!”   张燕咧嘴一笑:“多亏显歆。若非当日被显歆击破,军中妇孺尽数安顿太行耕种,某麾下将士如今定如草莽,哪来军容可言?”   “上天生人自有妙用。”袁旭说道:“猛虎游水蛟龙入林,苍鹰傍地恶狼翔天!用人非其所在,纵然天赐英才也难有所建树,何况常人?征伐沙场者,自应披坚执锐;耕种田地者,当须荷锄负犁!”   “显歆所言甚是!”   俩人边走边谈,数百黑山军身后钻出一个校尉。   跑到二人近前,校尉行礼说道:“启禀将军,前方来了一支人马!”   看向张燕,袁旭问道:“太行莫非还有战事?”   “许久未有战事,不知何处人马。”张燕向校尉吩咐:“速去探查,来者乃是何方人马!”   校尉应声离去,没过多会又跑了回来。   “回禀将军,来者乃是屠各!”   得知来的是屠各,袁旭和张燕相视一笑,紧张情绪顿时缓解。   带人来此的,正是屠各左贤王呼奴邪。   自袁旭助他做上左贤王,又促使屠各各部聚于王庭,在屠各人心目中,袁旭已是他们的莫逆之交。   甄逸来到太行,所住之处也有屠各人活动。   知甄宓是袁旭妻子,而甄逸又是甄宓父亲,屠各人不仅秋毫无犯,反倒时常会送些好处。   远远看到袁旭,呼奴邪向随行骑兵喊道:“你等在此候着,本王前去面见五公子!”   屠各骑兵纷纷止步,呼奴邪单人独骑向袁旭奔来。   到了近前,他跳下马背向袁旭行个匈奴礼说道:“屠各左贤王呼奴邪,见过公子!”   拱手回礼,袁旭说道:“某因家事至此,怎敢劳烦左贤王亲来相迎?”   呼奴邪面露愧疚说道:“公子莫提家事,甄公被杀,我等竟毫不知情。待到得知此事,凶嫌已被张将军擒了。公子遇事,屠各竟无力相助,实是忏愧!”   “左贤王有此情义,某深感之!”   “单于本欲亲自前来,无奈王庭太远。特意敕令,由本王代行迎接之事,明日一早单于便至!” 第393章 人不孝而不立   夜色下的太行,层叠群山在夜幕中越发显得阴暗。   远远眺望,好似无数巨人相互挽着臂膀并肩而立。   山坡下点着团团篝火。   迎接袁旭的黑山军和屠各匈奴,畅快的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袁旭与张燕、呼奴邪等人围坐一处。   端起酒碗,他向二人说道:“蒙张将军、左贤王亲来相迎,这碗酒,某敬二位!”   二人端起酒碗,与袁旭干了。   呼奴邪又倒了一碗,起身喊道:“大屠各左贤王部的勇士,我屠各人向来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我们敬重英雄,喜交好友!你等告诉本王,公子可是英雄?可是好友?”   “左贤王想是醉了!”一个屠各勇士喊道:“公子待屠各有恩,为人也是爽快,是屠各人心中的英雄,当然也是屠各的好友!”   “既是好友,屠各勇士们,公子今日在此,我等理应如何?”呼奴邪抬高嗓音喊道。   “当然是敬公子!”在场的屠各勇士纷纷倒满酒,站起身向袁旭喊道:“屠各勇士,敬公子!”   袁旭连忙斟满酒,双手捧着酒碗,对在场的屠各勇士喊道:“诸位情义,旭铭记于心!青山不倒、绿水不绝,某与屠各情义永在!”   “干!”一仰脖子,袁旭将酒饮个精光。   “情义永在!”屠各勇士纷纷高声应和,在呼奴邪的带领下,将酒饮了个干净!   待到屠各勇士向袁旭敬了酒,张燕也端着满盛美酒的碗站了起来。   “当年太平道兴起,某追随渠帅张牛角,受人恩义坐镇黑山,不敢少忘渠帅情义。”张燕喊道:“公子征讨太行,我等曾为敌对。然而公子不妄杀戮,待我黑山将士有如麾下!黑山军的将士们,你等说,公子对黑山军可有恩惠?”   当年袁旭征讨黑山军,若他要赶尽杀绝,自张燕而下,早已没了这支纵横太行山脉的大军。   数百黑山军纷纷起身,高声喊道:“公子恩德戴天,黑山军不敢少忘!”   “濮阳一战,公子受小人戕害,险些战死沙场!”张燕喊道:“某当日得闻消息,只有一个念头!管他娘的是谁,害了公子,老子就要干他!”   “他娘的,竟有人敢害公子!”一个黑山军校尉高声喊道:“将军只管下令,我等前去将那龟孙脑袋揪了下来!”   冲那校尉一瞪眼,张燕没好气地说道:“莫要闲扯,害公子者乃是袁熙、袁尚,他们是龟孙,公子是甚?”   “我这张臭嘴!”校尉朝自家脸上抽了一巴掌,端着酒碗对袁旭喊道:“公子莫怪,某只是听闻有人暗中谋害,心中不忿!话说错了,理当受罚。这碗酒,某先干了!”   一仰脖子,校尉把酒喝了个精光。   随后他又斟了慢慢一碗,双手捧起。   “情义拜领!”袁旭笑着朝校尉拱了拱手。   “虽是袁氏一脉,欲害公子,我等也不能容他!”另一个校尉喊道:“将军下令,黑山军尽出太行,将袁熙、袁尚头颅砍下,给公子把玩!”   “某正有这个念头!”张燕喊道:“本欲投效曹公进击邺城,为公子报仇。后闻公子领军阻截曹公,寻思着若再进击河北,便是与公子为敌,因此按兵不动!”   “公子只须发个话,某立刻领兵攻打邺城,将袁熙、袁尚俩人斩了!”张燕看向袁旭:“请公子明示!”   “老父尚在,某怎忍手足相残令他伤心!”   “不是某说公子。”张燕急道:“河北袁家,经官渡、仓亭两战早已元气大伤。公子欲得河北不过举手之劳,何须受小人闲气?虽是兄弟,袁熙、袁尚可曾将公子视作手足?彼既不仁,休怪公子不义!干他便是!”   “某向来听闻人不孝而不立!”袁旭说道:“老父自官渡之后,身体便是每况愈下。常年在外某未能克尽孝道已是心中不安。又怎能因二兄、三兄之过,惹得老父烦心?”   袁旭不肯借助黑山军之力夺取河北,张燕也不好再劝。   他向黑山军将士喊道:“若无公子我等与家眷早成太行枯骨!我等代黑山军数万将士,敬公子!”   数百黑山军端起酒碗向袁旭喊道:“黑山军将士,敬公子!”   将碗中酒一饮而尽,袁旭说道:“某敬黑山军将士!”   黑山军投效曹操,张燕却肆无忌惮的迎接袁旭。   围坐火堆,又与袁旭饮了两碗,张燕问道:“公子打算何时审问凶犯?”   “今日晚间。”袁旭说道:“某虽知何人从中运筹,却须真凭实据,回到邺城方可行事!”   张燕向一个卫士招了招手。   卫士小跑到他面前。   贴在卫士耳边说了句什么,卫士应声离去。   “坐实罪名,公子打算如何?”呼奴邪问道。   “须给甄姬讨个说法。”袁旭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何人出的主意,某便让何人为此付出代价。”   张燕、呼奴邪都没言语。   袁家近两年发生的事情,他们也是有所耳闻。   子嗣争夺继承权已是不死不休。   袁绍对袁旭稍有宠爱,他便成为袁熙、袁尚除之而后快之人。   始终被人谋算,他若不做点什么,张燕和呼奴邪才觉着古怪!   为了孝义不动兄弟,却不意味着其他人袁旭不会动!   卫士离去之后没过多久,几名黑山军押着三个袁军来到。   仨人都被麻绳紧紧捆缚,眼睛蒙着黑布嘴里还塞着麻团。   朝甄宓的马车看了一眼,袁旭起身说道:“带至稍远,某亲自审问!”   几名黑山军押着三个袁军往不远的林子走去。   袁旭则由呼奴邪、张燕、马义等人陪同随后前往。   进了林子,黑山军点起火把将附近照亮。   “将他们捆在树上。”袁旭冷声吩咐。   黑山军随即上前,将仨人牢牢绑在树上。   一个黑山军扯下仨人眼上蒙着的黑布。   看清站在面前的是袁旭,仨人吃了一惊,其中一人嘴巴张了张唤道:“五公子……”   “既认得某,当知因何擒住你等。”袁旭冷声说道:“何人指派,何人献策,你等从实招来!” 第394章 袁旭醉酒   张燕擒住仨人之时,他们咬死只认是袁旭指派。   袁旭就在眼前,这个由头若是出口,死相将会极其难看!   仨人低下头都没应声。   “公子问话,你等哑了?”一个黑山军提起马鞭,挨个往仨人身上狠狠抽了下去。   鞭子抽打在身上,伴着“啪啪”脆响,三个袁军发出凄惨的哀嚎。   林子外面喝酒吃肉的黑山军和屠各勇士,听见声音只是稍稍愣了一下,就继续各行其事,好似根本没发觉任何异常。   马车中的甄宓远远听到有人惨叫,向车外的念儿问道:“外面怎了?”   “我也不知。”念儿说道:“公子带了一拨人,进林子去了。”   甄宓闻言,只是轻轻“哦”了一声,就没再言语。   “小姐。”念儿说道:“公子怎的一到太行就抓人审问?还闹出如此大的惨叫。”   已觉不妥,甄宓却说道:“我也不知,此事只有去问公子。”   念儿撅了下嘴,没再多问。   林子里,袁旭冷着脸,并没阻止黑山军鞭笞三个袁军。   待黑山军打了片刻,他做个手势。   提着马鞭退到一旁,抽打袁军的黑山军还冲他们狠狠瞪了一眼。   “何人指派,何人献策?”袁旭冷冷的问道。   “公子在说什么?”被抽打到遍体鳞伤,一个袁军已是有气无力还在嘴硬。   “毒杀甄逸,你等受何人指派,又是何人献出此策?”袁旭的语气越发森冷。   “我等来此,只是奉二公子之命探访甄公。”那袁军说道:“五公子说什么,我等着实不懂!”   脸色阴沉,袁旭说道:“不知是你蠢还是某蠢。某若是蠢,当然会信了你等之言,若是你蠢,则是自寻死路!”   马义身旁一个夜刺跨步上前。   他从腰间摸出一根银针,到了说话袁军面前,回头看向袁旭。   “此针乃是空心。”袁旭说道:“扎进血脉,血液将会一滴一滴流出,直至血竭而死!”   袁旭向夜刺使了个眼色。   夜刺手法娴熟的将针扎进袁军颈部。   一名黑山军持着火把凑上前去,借着火光,果然见针尾正一滴一滴的流着鲜血。   被针扎的袁军甚至没感觉到疼痛,另两个袁军眼看鲜血从针尾渗出,早已吓的心胆俱寒。   “某有很多法子让人慢慢的死!”袁旭说道:“即便他想说,某也不会再要他说,你二人若是不说,死的将会更惨!”   “你!”指向最左侧绑着的袁军,袁旭冷声说道:“你来说!”   “我等是奉二公子之命。”袁军牙关打着颤,哆哆嗦嗦地说道:“何人献策着实不知……”   袁熙娶了甄宭,为对付袁旭,他却不惜向甄逸下手。   亲情在他眼中,已是淡漠到可有可无!   目光瞟向第三个袁军,袁旭问道:“可是如此?”   “正是!正是!”另一个袁军连忙不住口的应着。   血竭而死,还不是立刻就死,只要想想那滋味,两个袁军就会觉着浑身发冷。   “袁熙也娶了甄逸之女。”张燕凑到袁旭身旁,小声说道:“为杀公子,他竟无所不用其极!”   “丧心病狂!为得利益六亲不认,也是我袁家不幸!”   没人应声。   袁家的事情袁旭可以说,其他人却是不便插嘴。   问出幕后主使,袁旭转身离去。   张燕问道:“公子,此仨人如何处置?”   “公子饶命!”见袁旭要走,其中一个袁军喊道:“我等只是奉命行事……”   走出几步的袁旭冷冰冰地说道:“某要取此仨人项上人头,祭奠岳丈!”   张燕向林子里的黑山军做了个手势。   离开林子,袁旭身后传来三个袁军凄厉的惨嚎。   袁熙令人毒杀甄逸,令他心情迟迟不能平静。   来到这个时代,他起初对袁家并无多少归属感。   求的不过是能活下去而已。   张夫人待他情深意重,是他那时唯一感受到的亲情。   自从劫夺甄宓,与袁绍接触越来越多,他又深切的感受到袁绍给他带来的父爱。   灵魂不属于这个时代,身体毕竟还是袁旭。   没有袁绍、张夫人,也就没有此时的他!   对袁家已有了归属感,他曾期盼官渡能够获胜,袁家能够长久兴盛。   可事实却告诉他,无论他如何努力,该发生的终究会发生!   他能做的太少,甚至无力助袁家在不断的衰败中稍稍有些起色!   亲情源于关爱,袁熙、袁尚待他如此,他又怎能再将他们视作兄弟?   回到篝火前,袁旭饮了许多酒。   张燕、呼奴邪等人都已睡去,他却没有半点倦意。   马义、念儿远远站着,时不常马义还会讨好的与念儿说几句话儿。   念儿小脸冷着,根本不给他个好颜色,令马义很是尴尬。   负手仰望群山,袁旭深深吸了口凉丝丝的空气。   冷冷的气息从食管进入胃里,喝下去的酒在腹中翻腾,燥热的感觉很快又袭满全身。   “公子!”身后传来甄宓轻柔的呼唤。   袁旭没有回头,望着群山悠悠说道:“权势真的那么重要?为了争权夺利,不惜诛杀亲人也是可以?”   走到袁旭身后,甄宓轻声说道:“公子乃是仁义之人,定不至做出这等事来。”   “某以仁义换不来他人稍稍收手。”袁旭的语气满是悲戚:“领军征伐,看惯了血腥杀戮,看惯了生离死别。可我还是希望天下再无杀戮,再没有人为了权势而夺去他人性命。”   温柔的挽住袁旭胳膊,甄宓什么话也没说。   袁旭醉了!   他若是不醉,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愿父母安康,我愿爱人永伴。可我又能做些什么?”晶莹的泪珠从袁旭脸颊滚落,他悠悠说道:“我什么也不能做!狂言征服天下,我却弱不禁风!甚至连我在乎的人,有时都保护不了!”   脸颊贴上袁旭的手臂,甄宓依旧没有说话。   她能深切的感受到袁旭此时的心情。   他从未放弃努力,从未有过半点松懈。   许多事情他能掌控,而更多的事情则在他掌控之外!   袁旭太累了! 第395章 告慰英灵   在太行山中逗留两日,袁旭与屠各大单于见了,黑山军和屠各勇士汇于一处,护送袁旭赶往甄家。   张燕擒获的三名袁军并未被杀。   他们遍体鳞伤,虽是没死已被黑山军和屠各勇士折磨到丢了半条小命。   甄宓很是不解,为何队伍中要带着三个袁军。   而且黑山军和屠各勇士,时常还会戏弄、侮辱他们。   更让甄宓理解不了的是,袁旭对此竟视而不见,好像根本没有发生一样。   甄家搬到太行,甄宓从未回过。   沿途都是由屠各勇士或黑山军斥候带路。   “公子,前方就是了!”正走着,张燕抬手朝前方山坳一指。   顺他指的方向望去,袁旭看见山坳中有着一片房屋。   相比于在上蔡的房舍,甄家坐落于太行的宅子占地更加宽广。   望见甄家大宅,袁旭向马义吩咐道:“告知甄姬,快要到了!”   他的语气沉重,马义听了也觉着不是滋味。   兜马来到甄宓车前,马义拱手说道:“夫人,前方不远就要到了。”   得知将要到家,甄宓连忙打开车窗向外张望。   甄家大宅坐落山坳,坐在马车里还看不见宅子。   望了一会没有见到宅院,甄宓放下车帘。   将要见到父母,心情很是激动,至于能不能先看到宅子,已不重要。   队伍又走了大约两炷香的光景,袁旭等人来到甄家宅院外。   马义跳下马背跑到宅门口,抓起门环用力叩击。   大门打开,从里面探出个脑袋。   见门外驻留许多兵马,开门之人吃了一惊。   “敢问夫人可否在家?”早知甄逸已死,马义并未问他,而是一开口就问起夫人。   马义恭敬有礼,开门之人稍觉安定。   “敢问将军……”   “某乃袁家五公子麾下……”   “啊!”开门人一声惊呼,当即想要把门关上。   马义上前顶住房门,向他问道:“因何如此?”   “甄公已被五公子派人毒死,夫人卧病,请将军饶了她吧!”开门人以几乎快要哭出来的腔调求情。   马车中的甄宓正等着回家,陡然听见开门人喊的话。   她连忙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冲到门口,她睁圆杏眼向看门人问道:“你说什么?父亲如何?”   离开上蔡之时,甄家并没带走多少奴仆。   许多奴仆都是来到太行之后募集。   开门人正是其中之一。   不认得甄宓,他却听说过甄家几位小姐美若天仙。   眼前这位正如月宫仙娥,而且又口中称着“父亲”,再没脑子的人也能想到她是甄家小姐之一。   偷眼看了下马义,开门人低下头没敢应声。   袁旭下马走到甄宓身旁,搂住她的香肩说道:“我等进去便知!”   “公子是否已经知晓?”甄宓猛的转过身,向袁旭问道。   前两天袁旭醉酒,他的表现实在太过古怪。   联系往日种种,甄宓立刻想到袁旭早已得知甄逸死讯。   “是!”袁旭凝重地说道:“当日某劝甄姬回返太行之时,便已得知噩耗!”   两眼一黑,甄宓踉跄着后退两步。   袁旭眼疾手快,连忙上前将她扶住。   半个多时辰后,甄家内宅。   张夫人躺在铺盖上,甄宓则两只眼睛哭到红肿坐在她的身旁。   甄逸被人毒死,张夫人承受不住一病不起。   牵着甄宓小手,张夫人艰难地说道:“宓儿,你回来了!”   “母亲……”才开口说话,甄宓的眼泪夺眶而出。   “你父亲时常念叨你们姐妹。”张夫人说道:“可惜至死也没能见上一面……”   “女儿回来晚了。”甄宓哭道:“母亲好生将养,女儿会请公子带母亲回到蓬莱……”   “袁旭!”张夫人凄然摇头,悠悠说道:“当日前来之人,正是奉了他的命令!”   “公子与女儿虽未成亲,女儿却知他的为人。”甄宓哭着说道:“他断然不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紧紧握着甄宓的双手,张夫人说道:“宓儿以后也须多个心眼……”   “进去!”母女俩正说着话,几名夜刺押着三个袁军进入屋内。   站在仨人身后的夜刺,狠狠朝他们腿弯踹了下去,纷纷喝道:“跪下!”   三个袁军跪在地上,袁旭从屋外走了进来。   抱拳躬身向张夫人行个大礼,袁旭招呼道:“岳母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不敢当!”认为是袁旭令人杀了甄逸,张夫人虽还卧病,语气却不是很好。   “敢问岳母,毒杀岳丈者可是这仨人?”袁旭向跪在地上的三个袁军一指。   看了一眼三个袁军,张夫人眼睛立时瞪圆。   虽说仨人路上已被黑山军和屠各勇士折磨的没了人形,她还是一眼将他们认了出来。   “公子何意?”紧咬银牙,张夫人怒道:“带此仨人前来,莫非要毒杀我不成?”   袁旭没有应声,一名夜刺抽出短剑,架在其中一个袁军颈子上,冷冷的喝道:“告知夫人,何人遣派你等前来!”   “是……是二公子!”颈子上架着短剑,那袁军上下牙关打着架,哆哆嗦嗦的应道。   “五……五公子,饶命啊!”上下牙齿相互磕碰,袁军喊道:“我等……我等也是奉了二公子之命……”   他们先前说是袁旭指派,此时又说是袁熙派来。   张夫人虽是女流,又怎分辨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早先说的那些,无疑是要嫁祸给袁旭,此时说的应该才是真话。   看向袁旭,张夫人有气无力歉意地说道:“方才是我情急不辨好坏,公子莫怪!”   “岳母不必如此。”袁旭说道:“此仨人冒小婿之名来此毒害岳丈,逃走之时为张将军所获。小婿来到太行,张将军已将详情告知。今日将他们带来,正欲以仨人之头告祭岳丈!”   袁旭话中流露杀人之意,三个袁军顿时心胆俱寒。   他们磕头如捣蒜,纷纷向袁旭告饶。   摆了下手,袁旭吩咐几名夜刺:“带至岳丈灵前,开膛破肚,取其心肝斩其头颅,告慰英灵!” 第396章 此计太毒   甄逸身死,张夫人大病一场身子虚弱。   袁旭又不能把甄宓一人丢在太行,派人将此地之事传报邺城,他则暂住下来。   太行山的晚上是清冷的。   到达太行之时冬季已经过去。   陪着甄宓留在太行,袁旭感受到许久未曾享受过的平静。   没有战争,没有杀戮。   太行山就像是个宁静的世外桃源。   呼奴邪和张燕几乎每日都会前来拜访,袁旭也是喜得与他们谈论天下大事。   高谈天下,张燕和呼奴邪完全就是听众。   他们并不知天下将会如何,只是越发觉着袁旭把事情看的通透。   又一次把张燕、呼奴邪送走,袁旭来到甄家后院的花亭。   坐在花亭能看见四周环抱的群山。   夕阳残照,群山上萦绕的雾气被镀上薄薄的橘色。   “公子!”亭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袁旭听见甄宓轻声的呼唤。   甄宓和念儿一前一后站在亭子下。   甄逸的死,给甄宓带来打击不小。   许多日子过去,她的脸色还是一片灰白。   微微一笑,袁旭说道:“甄姬怎的来了?”   “恰从此处经过,见公子坐在亭上特来说说话儿。”上了亭子,甄宓向袁旭欠身一礼。   “岳母可康健些?”袁旭说道:“早间某去探望,见她脸色已是红润许多。”   “蒙公子记挂,母亲康健许多。父亲走了,母亲若在太行,我这心里……”甄宓眼圈又红了。   “甄姬不必多说。”袁旭说道:“岳母一人留在太行,莫说甄姬某也于心不安。不如将她接到蓬莱,你我日后好生尽孝!”   正打算向袁旭提及此事,他却主动提起,甄宓便不再多说。   “夕阳真的好美!”望向天边残霞,袁旭说道:“难得近日闲暇,某觉着残阳好似比往日更耐看了许多。”   “公子是太累了!”跟着甄宓上了亭子的念儿说道:“没见过像公子这样的人儿!”   念儿语气中透着几分嗔怨。   甄宓微微一笑并没言语。   袁旭则问道:“某又怎了?何时开罪了你这丫头?”   “得了蓬莱,公子在岛上住过几日?”念儿嘟着小嘴说道:“整日领军厮杀,害得小姐天天提心吊胆。袁家如此之大,莫非除了公子再无可御敌之人?何事都须公子前往,时日久了还不得累死?”   “这丫头是心疼公子呢。”甄宓笑道:“鬼精灵的很,近来说话也学会拐弯抹角了!”   “都是甄姬调教的好!”袁旭说道:“只是口齿如此伶俐,日后如何寻得婆家?”   提起给她寻婆家,念儿俏脸通红地说道:“我才不要嫁人。我要跟着公子、小姐,一辈子也不离开!”   袁旭与甄宓相视一笑,甄宓打趣着说道:“女孩儿家不嫁人如何使得?要不我给你做个主,日后跟了公子做个偏房如何?”   念儿脸颊越发红了,低下头说道:“小姐也是打趣我,念儿生的卑贱,得公子、小姐如此厚待,怎敢有非分之想?念儿只盼着能伺候公子、小姐,便是心满意足!”   见她脸颊通红,袁旭说道:“甄姬莫要逗趣念儿,某将她当做妹子,怎肯僭越了礼数?待到念儿将来嫁人,必是以小姐之礼出阁。”   念儿没再吭声,脸颊红到了脖子根,两只小脚不停的相互搓弄。   残下的夕阳消失在山尽头,大地尚未昏暗太阳却已不见了踪影。   袁旭到了太行,因甄宓母亲身体抱恙而耽搁下来。   青州一带也不消停。   海贼管承、郭祖避开蓬莱海盗,沿着青州海岸四处抢掠。   辛毗传来急报,袁谭虽不放心邺城,却只能向袁绍辞行,返回青州剿灭海贼!   袁谭离开,马飞担心留在邺城袁尚将对袁康不利,带着袁康随同袁谭出了城。   因兄弟相残激怒袁绍,袁熙被迫回返幽州。   甄宭与之随行,董晴却被留在邺城。   外面也是安排了几个眼线,董晴已得知袁旭赶往太行。   腹中胎儿夭折,董晴对袁家早已只存恨意。   袁熙被赶回幽州,她并没有半点惋惜,只盼望着袁旭晚些回来,袁尚可趁着此时早做谋算,最终与袁旭斗个两败俱伤。   坐于屋内绣着一方丝绢,想到袁熙被整回幽州,将来袁尚、袁旭也会两败俱伤,董晴得意的哼起了歌儿。   袁谭离开邺城,不甘心就此失败的袁尚将逢纪唤到住处。   “显庸在父亲面前首告,我等所行之事父亲已是尽知。”袁尚说道:“莫非从此之后,某只能任人摆布?”   逢纪低垂眼睑没有言语。   “逢公因何不言?”袁尚露出怒容,向逢纪问道:“莫非某已失宠,逢公便欲离某而去?”   “公子想的差了。”逢纪说道:“某曾得罪长公子与五公子,若他二人得了河北,可有某容身之地?”   逢纪如此一说,袁尚脸色才好了些。   “逢公以为,某可有翻身余地?”   “毫无余地!”逢纪摇头叹道:“袁公此次怕是对公子失望至极!”   袁尚面如灰土,坐在屋内半晌无言。   有刘夫人帮衬,他本应最有希望继承河北。   袁康跑到袁绍面前告了一通恶状,从此之后,他便再也无缘河北之主!   “只有一个法子。”逢纪迟疑着说道:“或许此计可行。”   “是何良策?”袁尚欠身问道。   嘴唇动了动,逢纪最终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   他向袁尚拱了拱手说道:“此计太毒,某劝公子莫要为之!”   丢下这句,逢纪起身行礼说道:“公子宽心,某且告退!”   “逢公……”见逢纪要走,袁尚连忙开口挽留。   可逢纪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   目送逢纪离去,袁尚嘴巴微微张着,满脸的失落。   此时袁绍书房。   郭图与袁绍相向而坐。   自从袁康首告袁熙、袁尚,逢纪就极少前来。   每日陪着袁绍的只有郭图一人而已。   “某觉着近来身子骨越来越差。”袁绍说道:“历经官渡、仓亭两场大战,袁家已是大不如前,理应早日择人继承河北!” 第397章 河北继承人   青州沿岸。   由于蓬莱海防稳固且有天海营坐镇,海贼不敢骚扰。   其余地区则是海贼肆虐,时常遭到袭掠。   众多海贼之中又以管承、郭祖两股势力最为强横!   袁谭不在青州,辛评、辛毗集中军力防御曹军,却忽略了沿岸的海贼。   毫无归属的海贼,根本不理会沿岸究竟属于曹军还是属于袁军。   但凡可抢之处,他们一个也不放过。   遭受海贼袭扰,沿岸百姓苦不堪言。   回到青州,袁谭快马加鞭赶往平原。   平原县城,一身风尘的袁谭坐在厅内。   辛评、辛毗以及一众将军,分别坐于前厅两侧。   “臧霸进击青州,我军多在内陆布防。”袁谭说道:“竟是忽略了管承、郭祖等海贼。而今贼人袭扰沿海,你等可有法子?”   “管承、郭祖等人为恶沿海多年。”辛毗说道:“其啸聚海贼数以千计,将之歼灭并非易事。”   袁谭脸色铁青。   镇守青州多年,他怎不知海贼厉害。   邺城形势纷繁复杂,他却因海贼劫掠不得不返回青州。   多事之秋偏偏祸事不绝,屋漏偏逢连阴雨……   “长公子!”辛评起身说道:“管承、郭祖等人沿岸劫掠,并不理会所过之处由我军镇守,还是曹军戍守。以某之意只须巩固海防令其不得登岸,另差水军于近海加以驱赶便可!”   辛评所献虽是良策,却是长久之计。   袁熙被驱回幽州,袁尚也是再无实权,可邺城情势依旧复杂。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袁绍尚未决定何人继承河北,袁尚就还有机会!   留在青州太久,袁谭始终不会安生。   锁紧眉头,他向辛评问道:“莫非无有尽速破贼之策?”   “青州向来不重水军。”辛评说道:“强行出战,或将全军覆没!”   脸色阴沉,袁谭说道:“如此便依辛公之意,传令各地巩固海防不得使贼人登岸,调拨水军于近海驱赶贼人!”   袁谭回到青州,部署军力抵御海贼。   袁旭则因甄宓母亲重病未愈,滞留太行!   邺城,袁家。   袁绍坐于书房。   他的脸色灰白,子嗣争斗竟以性命相搏,他很长时间都难以接受。   敕令袁熙回到幽州,袁尚也被软禁。   本可见到袁旭,却因甄逸被杀,父子相见的时日又耽延许多。   逢纪等人坐于屋内。   众人都低着头,没人敢言语半句。   袁绍近来心情郁结,说错一句话都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某这些日子越发觉着不适,想来应是时日无多。诸子不思上进,只知兄弟相残。”袁绍说道:“近日某寻思着,是否应确定何人继承河北。”   看向袁绍,众人还是都没言语。   何人继承河北,全在袁绍一念之间。   既然主动提及,袁绍心中应是已有人选。   在他未表明心迹之前,任何人也不敢轻易表态。   “你等以为何子继承河北最为妥当?”袁绍向众人问道。   郭图眼珠转了转,起身说道:“袁家诸公子,若论战功,以长公子与五公子为最。长公子当年击破易京,逼迫公孙瓒自焚,后又镇守青州,阻截曹军自东而来,可谓劳苦功高。至于五公子更是功劳匪浅。先是进击公孙续将之头颅斩下。后又迫使张燕投诚,虽说张燕此时已叛,毕竟非五公子之过。南征北战,试问河北,何人功劳可比五公子?某以为,袁公若是交托河北,长公子与五公子均可胜任!”   郭图并未把话说满,也没一上来就把继承河北栽在袁旭头上。   袁绍还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人之言,并不意味着袁绍可当即宣布由袁谭或袁旭中的任何一人继承河北。   “公则所言甚是,你等以为如何?”他向其他人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都以为逢纪会起身反对。   没想到逢纪竟毫无回应,坐在那里好似此事与他毫无关联。   看了逢纪一眼,见他没有说话,审配也没吭声。   反倒是蒋奇起身说道:“袁公,某素闻传长不传幼,传嫡不传庶。五公子虽是战功彪炳,毕竟……”   蒋奇之所以反对,无非因濮阳之战,他与孟达不奉军令擅自回到邺城。   “显歆已是嫡子!”袁绍脸色有些难看:“至于长幼之说,且看众人如何看待。”   环顾众人,袁绍问道:“你等有何看法?”   他话中之意,显然是想把河北传给袁旭。   逢纪起身说道:“袁公,五公子已是嫡子,应有继承河北之权。不过蒋公所言并非毫无道理,若将河北传给五公子,长公子却只可领青州一地,难保心中不快。”   心知逢纪与袁尚等人相善,近来袁绍也是刻意疏远他。   他起身说话,袁绍脸色更加难看:“若依元图,此事该如何应对?”   “暂缓行事,差人询问五公子。”逢纪说道。   袁绍本打算无论他说什么都一口回绝。   逢纪话说出口,他却找不到回绝的理由。   袁旭与袁谭相善,若此时决定袁旭继承河北,袁谭难保心中不爽。   兄弟二人若再斗起来,决然是袁绍不肯看见的场面!   思忖片刻,袁绍向众人吩咐:“依着元图,差人前往太行,询问显歆何意!”   袁绍令下,当日便有信使赶往太行。   数日之后,身在太行的袁旭得到讯息。   得知袁绍有心要他继承河北,袁旭顿时一愣。   袁尚暗中谋划,甚至不惜向兄弟下手,无非是想排除与他争夺继承权的对手!   根本没想过继承河北,袁绍却有将河北交托的打算,让袁旭也是不知该如何才好!   得了河北,他将直面曹操。   以袁家目前的实力,同曹操争夺中原霸权已是不太可能!   更何况袁谭也有继承之心,他若应了,同袁谭之间的关系也会渐渐变得微妙!   略一思量,袁旭对使者说道:“烦请尊使转告父亲,某乃五子,家有长兄怎可令某继承大业?自古以来长幼有序,决然不可乱了纲常!”   没想到袁旭会出言推脱,使者先是一愣,随后行礼说道:“五公子深明大义,某将转告袁公。” 第398章 送来的好处不能要   传达袁绍意图的使者离去。   马义来到袁旭身后。   “公子,袁公有意将河北交托,因何不受?”   “受?”袁旭笑道:“如何受?”   “公子受了河北乃是众望所归。”马义说道:“以公子战功,何人胆敢不服?”   “何人都敢不服!”袁旭说道:“若是三兄服某,怎会惹出许多事端?”   马义没再多说。   权欲作祟,人的双眼将会蒙蔽。   他们看不见袁旭为袁家做的一切,所能看见的只是袁绍打算要他继承河北!   袁绍召集众人商议继承之事。   逢纪当晚拜会袁尚。   袁尚住处内室,俩人相向而坐。   逢纪说道:“袁公问及何人继承河北,郭公则提起长公子与五公子,某观袁公之意,应是更偏向五公子!”   “显歆何德何能!”袁尚面露怒意:“长兄若得河北乃因他是长子。显歆不过庶子出身竟敢相争……”   “五公子并未相争。”逢纪说道:“所谓不争便是大争,五公子越是不争,公子越是情境窘迫!”   “逢公曾经有言。”袁尚眸中露出期冀说道:“尚有一计可令某得到河北……”   逢纪面露为难:“公子莫急,且看五公子如何回应。”   “逢公……”袁尚还想追问。   逢纪却起身行礼说道:“公子已知此事,应早做计较,某先告退!”   目送逢纪离去,袁尚满心无奈。   失了袁绍宠爱,逢纪虽与他交好,有些话却不肯再说的通透。   早做计较?   河北将落到袁旭手中,又如何计较?   袁绍将确定河北继承人之事很快散播开来。   不仅邺城传的沸沸扬扬,整个河北乃至天下很快多已得知。   忙着对付管承、郭祖等海贼,袁谭得到消息心中也是乱作一团。   东海岸边,望着湛蓝的海面袁谭面色凝重。   站在他的身后,辛毗问道:“长公子脸色很是不好,可有烦心之事?”   “并无烦心之事。”袁谭说道:“父亲欲将河北交付显歆,某当恭贺才是!”   与辛评相互看了一眼,辛毗说道:“长公子此言未免违心……”   袁谭没有吭声,脸色却是越发铁青。   和袁尚争了许久,最终落了好处的竟然是袁旭!   “袁公有心将河北交付五公子,五公子却非不识大体之人。”辛评说道:“不如候些时日,看五公子如何。”   “识大体?”袁谭无奈一笑说道:“天下之人,在权势前又有几个可识大体?得了河北显歆便可呼风唤雨。即便是某日后也须听他调遣。他虽与某相善,父亲已生此意他又怎会不受?”   辛评、辛毗都没言语。   袁谭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可他们并不相信袁旭会欣然接受河北。   袁谭、袁旭联手,在与袁熙、袁尚的争斗中可达制衡,甚至屡屡占尽先机。   一旦兄弟俩反目,袁熙、袁尚必将找到机会再度崛起!   袁旭并非蠢人,他当然能看出其中关键。   辛评、辛毗只巴望着袁旭不要因权势诱惑而辨不清厉害!   望着苍茫大海,袁谭说道:“无论显歆如何,某为兄长当鼎力扶持!”   远在许都的曹操此时也已得到传报。   曹宅后院。   曹操与郭嘉并肩而行。   “袁本初有心将河北交付袁显歆。”曹操说道:“袁家诸子唯他才德彰显。若他果真得了河北,某将如何破之?”   “袁显歆得不了河北。”郭嘉说道:“袁绍虽是有心,他却不敢收受。”   “因何”曹操不解:“权势在前,莫非袁显歆肯失之交臂?”   “财帛权势均有可取与不可取。”郭嘉说道:“取之殒命身死,不取得安苟喘,袁显歆何人?他怎会看不出其中计较?”   “既是袁本初交付,因何不可取之?”曹操说道:“某若为袁显歆,必将先得河北再做他图。”   “欲得河北,必将杀兄弑弟。对袁显歆来说,此不过小事而已!”郭嘉说道:“真正须计较的,乃是失了人心!何况袁绍尚在,即便应了也是得不到河北,却可招致无端烦扰!袁显歆目光长远,怎肯为蝇头小利陷入绝境?”   郭嘉一句“目光长远”,令曹操顿生尴尬。   他才说过,若换做是他必将先取河北。   “曹公征伐果决,非袁显歆可比!”发觉说的差了,郭嘉连忙补救:“以曹公之能定可帷幄其中,袁显歆却是置身纷繁之事,自保尚且不足,怎肯再惹是非?”   曹操脸色好看了些:“若袁显歆应了此事,他将如何?”   “袁谭乃是长子,此事一发,彼对袁显歆便生忌惮。”郭嘉说道:“袁绍早年南征北战积攒诺大家业,无奈家事却是一团乱麻。形势未明,又有袁熙、袁尚虎视眈眈,袁显歆怎肯再得罪袁谭?”   曹操点了点头。   护送袁康离开邺城,马飞等人并未走远。   他们在城外一处村子安顿下来,每日都会有夜刺入城探查。   自从被袁康告了一状,袁尚消停许多。   住在村内,马飞并没有再度入城的打算。   他唯一的计划,就是静静等待袁旭来到。   袁绍打算将河北交给袁旭的消息传到,住在小村的十名夜刺一片欢腾。   公子终于将证其名,夜刺也觉着脸上光彩!   袁康也与众夜刺一样欣喜莫名。   河北落入袁旭之手,首告袁熙、袁尚的他,当然会有诸多好处。   村内一间房舍。   马飞与袁康各自面前摆着张老旧的矮桌。   马飞面前的桌上,放着一只缺了半边口的陶碗。   袁康的碗要光洁些,却也旧的看不出原本颜色。   端起盛着浑浊水酒的陶碗,袁康说道:“父亲欲将河北交于显歆,我等日后也有了盼头。”   与他饮了一碗,马飞问道:“四公子果真认为,我家公子会受了河北?”   “好事临头,因何不受?”袁康茫然。   “某也不知。”马飞淡然一笑:“某觉着公子定会将河北让于长公子。”   “长兄虽是长子,父亲之意又怎可违拗?”   “过些时日便知。”马飞没做解释,端起酒碗说道:“某敬四公子!” 第399章 翻盘的机会   奉命前往太行的信使回到邺城。   袁绍坐在书房,陪他的唯有郭图。   听完信使回禀,袁绍眉头蹙起问道:“显歆真有此说?”   “回袁公,五公子正是如此说。”信使说道:“五公子明言,长公子乃是长兄。自古长幼有序,袁公将河北交付于他,他决然不敢应诺!若是交由长公子持掌,五公子当全力辅之!”   袁绍摆手示意信使退下。   待到信使离去,他向郭图问道:“公则,显歆究竟何意?某将河北交托于他,他却辞而不受?”   “恭喜袁公,贺喜袁公!”郭图满面笑容,拱手说道:“五公子深明大义,乃是袁公之福!”   “此话怎解?”   “袁公试想,三公子与长公子,因何闹到如今地步?”   盯着郭图,袁绍没有言语。   袁谭虽是长子,为袁家也曾立了不小功劳,他却偏偏喜欢不起来。   刘夫人生了袁尚整日围在他的身边。   与他样貌最为相像,又会讨他欢心,袁旭尚未正名之前,袁绍确实想过把河北交到袁尚手中。   可袁尚实在是太急了!   为了河北,他竟与袁熙一同谋算兄弟。   袁康虽是庶子,袁绍更不喜他,然而他仍然是儿子!   在父亲眼皮底下诛杀儿子,下手之人还是另外两个子嗣!   无论如何,袁绍也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   郭图接着说道:“某知袁公不喜长公子,五公子之言却是不无道理。长幼有序,怎可僭越了礼数?”   “公则之意?”袁绍迟疑着问道:“将河北交于显思?”   “正是!”郭图说道:“袁公欲将河北交给五公子,无非下道命令,河北由长公子继承,五公子从中辅弼。兄弟二人共同经营,以二位公子之能,何愁曹操不破?何愁袁家基业不兴?”   “某以为公则只会说些好话讨人欢喜。今日之言却是深合某意!”   屋内只有袁绍和郭图。   俩人说话并未压低声音,门外卫士听了个真切。   换岗之后,一名卫士偷偷跑去求见袁尚。   从卫士口中得知袁绍与郭图商议之事,袁尚吃了一惊。   屏退卫士,袁尚吩咐人将逢纪请来。   没过多久,逢纪来到袁尚房中。   “逢公!”与逢纪见了礼,未等他落座袁尚便说道:“某方才得到消息,显歆并未接受父亲心意,而是请父亲将河北交付长兄!”   逢纪眉头一拧,脸色瞬间不好。   “五公子如此,袁公一旦应允,公子怕是再无机会!”   “可有应对之策?”袁尚焦躁的问道。   “公子可与夫人商议。”逢纪说道:“且探探夫人口风!”   “探何口风?”   “无须其他,只须向夫人哭诉,看她如何反应!”   “母亲虽为正妻,河北交托于谁却在父亲。”袁尚迟疑着说道:“探听母亲口风,又有何用?”   “公子只管去做便是!”逢纪起身说道:“此事既出便耽延不得。某先告退为公子做些筹谋!夫人若是唤某,此事便已成了多半!”   逢纪离去,袁尚也赶往刘夫人住处。   自谋害袁旭事败,袁尚就没敢去拜见刘夫人。   觉着被他丢了脸面,刘夫人也没打算见他。   袁尚求见,刘夫人向侍女说道:“问他何事,若再欲做些丢我脸面之事,当可不用相见!”   侍女应了,没过多会折了回来。   “回禀夫人,公子说是救命大事!”   刘夫人眉头微微蹙了下,吩咐道:“唤他入内说话。”   得了刘夫人召见,袁尚一头冲进屋内。   还没等刘夫人发问,他两腿一屈跪在地上,痛哭道:“母亲救我!”   毕竟是亲生骨肉,见他如此,刘夫人心顿时软了。   “我儿因何如此?快快起身说话。”   “父亲欲要显歆继承河北,孩儿不敢有半点妄言!”并未起身,袁尚仰脸对她哭道:“显歆仁厚,或不伤孩儿性命。可方才孩儿得到讯息,他却欲将河北让给长兄……”   袁谭与袁尚向来不睦,刘夫人也是深知。   兄弟二人争斗数年,袁谭得了河北,袁尚必定讨不到好去。   “袁公如何说?”刘夫人问道。   “父亲好似打算允了此事!”跪伏下去,袁尚哭着说道:“若长兄得了河北,孩儿性命休矣!”   “有母亲在,何人敢伤我儿?”刘夫人杏眼一瞪,对袁尚说道:“我儿只管宽心,莫再惹出祸患便好!”   “母亲如此,孩儿性命果真休矣!”袁尚哭的越发情真,好似他的人头已经提在了袁谭手中。   “我儿打算如何?”   “逢公有计,只是不肯告知孩儿!”袁尚仰起脸说道:“若是母亲相询,他必不敢有所隐瞒!”   “好个逢纪!”刘夫人银牙咬着说道:“昔日我儿受宠,他便整日登门。如今大势去了,竟是连条计策也不肯出。”   “来人!”刘夫人向门外招呼道:“去请逢公!”   外面传来一个侍女的回应,刘夫人向袁尚虚抬下手说道:“起身吧,纵使天塌下来,有母亲为你顶着。”   得了刘夫人这句话,袁尚千恩万谢的起了。   没过多久,逢纪来到刘夫人住处。   他先与刘夫人见了礼,随后拱手招呼袁尚:“三公子也在。”   “逢公!”落座之后,刘夫人向逢纪问道:“可有听闻袁公打算将河北交付何人?”   “回夫人!”逢纪说道:“某方才出外打探,袁公欲将河北交于长公子。”   “早先不是曾说,要将河北传给显歆?”   “袁公虽有此意,五公子却是不肯收受。”逢纪说道:“他反倒建言,说是自古长幼有序,长公子乃是长兄本应继承河北,绝不可僭越了礼数!袁公宠信五公子,他既有此言又怎会不允?”   “显歆倒是个懂事的孩子!”刘夫人冷冷一哼:“若他得了河北,或不会将显甫怎样。显思胸襟狭窄,显甫曾得罪了他。河北交于显思之手,哪还有显甫活路?”   “夫人说的是!”逢纪说道:“袁公已有打算,任何人反驳,想必也是无用!” 第400章 须给他寻些事做   袁熙、袁尚惹出祸事,刘夫人也被牵连。   袁绍曾将她唤去,当着她的面发了一通脾气。   想到那日丢了脸面,刘夫人至今还觉着脸上发烫。   本打算让袁尚吃些苦头,也让他知道有些事可做有些事绝不可碰。   袁尚前来求助,想到儿子将来日子难熬,刘夫人心瞬间软了。   舐犊情深,毕竟袁尚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逢公可有法子令显思不可得到河北?”刘夫人问道。   “法子是有……”逢纪迟疑说道:“只是过于大逆,某决不敢说!”   “莫非逢公要……”愕然看着逢纪,刘夫人不敢相信地说道:“逢公怎敢有此念想?”   “五公子不肯收受河北,三公子惹得袁公暴怒,试问袁家诸位公子,还有何人可继承家业?”   “不必多说!”刘夫人神色慌乱地说道:“此事逢公并未开口,我也决然不会再提!”   俩人只把话说了一半,袁尚却是听明白了!   他愕然看向逢纪:“难怪逢公曾言此计过于恶毒。如今看来何止恶毒,简直天人共弃!”   “正因如此,公子垂询某才不说!”逢纪说道:“夫人、公子当可不必放在心上!”   逢纪起身向刘夫人和袁尚说道:“某先告退!”   目送他离去,刘夫人犹自心中不安。   “母亲!”袁尚同样神色惶恐。   “此事不可再提。”刘夫人说道:“欲使显思难得河北,必有其他法子!”   袁旭拒绝继承河北的消息,除传回邺城也传到了青州。   前些日子还心绪不宁的袁谭,得知袁旭提议将青州交托于他,心情立时大好。   平原官府。   袁谭坐于厅内,辛评、辛毗以及一众幕僚、将军分别坐于两侧。   众人面前摆着肉食、果脯,除此之外,每人还有一坛美酒。   端起酒樽,袁谭说道:“诸公与某镇守青州颇是辛劳,某以此樽敬献诸位!”   众人端起酒樽,齐声说道:“恭贺公子,敬贺公子!”   “何喜之有?因何道贺?”袁谭假作不知,向众人问道。   “公子莫非不知?”辛毗反问。   “诸公突然道贺,某实不知!”   “五公子拒绝接受河北,提请袁公将家业传于公子!”辛毗说道:“如此紧要之事,公子竟未得到音讯?”   幕僚、将军都已听闻,袁谭倘若否认便是虚伪。   他淡然一笑说道:“此事某是知晓。父亲宠爱显歆他却不识好歹。竟将河北推脱出去,实是拂了父亲美意!”   辛评、辛毗相视一笑。   袁谭接着说道:“请诸位前来并非谈论此事,而是商讨如何应对海贼!海贼不除青州难安,某将如何向父亲交代?”   “近来各地稳固海防,水军时常出战,虽难歼灭海贼,却使得他们不敢贸然登岸!”管统说道:“在公子治下难得好处,管承、郭祖二人沿岸南下,袭扰曹军属地比袭扰我等更频繁些!”   袁谭点头说道:“传令各地,若海贼胆敢登岸即刻迎击!”   管统应了。   袁谭不肯多谈他将继承河北,众人也不便多言。   推杯置盏高谈阔论,这场酒倒是喝的逍遥爽快!   蓬莱岛上,田丰、沮授相向而坐。   俩人之间摆着一张棋盘。   落了颗子,田丰说道:“袁公不喜长公子,曾打算以三公子代之,公子一句话却可改变他的主意!”   沮授微微一笑:“公子正得袁公宠信,侍宠不骄,眼见河北就在手中他却不肯收受,袁公怎会对他见疑?”   “某有一事不明,还请沮公解惑!”田丰说道:“公子不欲收受河北乃在情理之中。向袁公举荐长公子,某便不太明白!”   “有甚想不通透?”沮授说道:“三公子尚在邺城,有刘夫人帮衬,他虽失势何人又敢小觑?袁公有心确立公子继承河北,长公子对他已有忌惮。若要使得长公子不再见疑,公子做法恰是应当。”   “如此一来,待到可得河北之时,公子便将少了先机!”田丰摇头。   “或许公子根本不欲取得河北。”沮授淡然一笑。   “若是如此,我二人早先筹谋,岂非白费?”田丰说道:“不得河北,如何尽得中原?又如何征讨天下群雄?”   “怎会白费?”沮授说道:“公子自有打算,我二人只管为他修桥铺路便是!早先部署,终有一日可为公子助力!元皓何必急于一时?”   “沮公看的通透!”田丰拱手说道:“某甚拜服!”   与此同时,许都曹宅。   曹操和郭嘉坐在书房,二人面前摆着香茗。   “此茶出自天柱,其味清新着实难得。”曹操饮了口茶,对郭嘉说道:“奉孝尝尝滋味如何,若是欢喜可取些回去享用!”   品了口茶,郭嘉说道:“其香馥郁其味清爽,此乃绝品好茶!天下茗茶众多,不想江南天柱竟有如此美绝之物!”   “茶形似剑,袁显歆为之命名‘剑毫’。”曹操说道:“彼肯赐名者自是绝品。是以某令人前往取得些许!”   “曹公必定视若珍宝。”郭嘉说道:“某怎肯夺人所爱?”   “正因珍惜方于奉孝分享。”曹操说道:“袁显歆为此茶命名,必非只因其形如剑,定有深意。可惜无缘与他探究,只能借着品茶揣摩他的心思!”   “提及袁显歆某倒想起一事。”郭嘉说道:“待他返回邺城之时,袁谭便可确立继承之位。”   “扶持袁谭,他则退于锋芒之后,世人又有几个可如袁显歆?”曹操笑道:“此子虽是年少,处事却老成的紧!欲取则取须舍便舍!如此情怀气度,某也甚为拜服!只不知袁谭得了河北,与袁尚得之有甚不同?”   “袁绍一旦宣称河北由袁谭继承,袁熙、袁尚再无翻身之日。袁氏兄弟必将勠力同心,曹公大业也将受阻。”郭嘉说道:“袁尚虽是失势又怎肯安于现状?袁绍做出决断之前,他将会有动作。为免袁显歆返回邺城将此事坐实!曹公须给他寻些事由,令他难以及时赶往!” 第401章 有命拿不一定有命用   甄逸离世,张夫人一病不起。   休养许久,甄宓每日在她身旁照应,她虽渐渐好转恢复的却是很慢。   在太行耽搁的时日太多,眼见春季都将过去,袁旭决定带同张夫人一道前往邺城。   他并未接受继承河北。   与袁谭之间看似必将产生的摩擦,只因一个选择轻易化解。   邺城。   自从袁旭决定不受河北,袁尚整日如坐针毡。   袁绍决定将河北交托袁旭,他虽是紧张却不似近些时日坐立不安。   做了河北继承人,袁旭与袁谭之间的矛盾必将浮出水面。   可袁旭偏偏没有接受,反倒以“长幼有序”为名,提议将河北传给袁谭。   更令袁尚心中不安的是,袁绍居然有了应允的考虑。   袁尚住处。   逢纪面色凝重,与他相向而坐。   “听闻五公子将返,敢问公子可有应对?”   “应对?”袁尚苦笑:“父亲削了某兵权,不须某参议政务,某还如何应对?”   “兵权被削,政务不参,却非毫无办法。”逢纪说道:“若可半道拦截五公子,或许还有转机。”   “拦截?”袁尚说道:“如何拦截?显歆已被拖延许久,至今尚未回归……”   “先前只是拖延,此次将是……”逢纪在脖子上比划个杀的手势。   袁尚一愣。   放在以前,诛杀袁旭他绝不会有半点迟疑。   自从袁康首告,袁绍对他已有提防。   但凡袁旭遭遇不测,最先被怀疑的必定是他!   袁尚面色凝重没有吭声。   见他还在迟疑,逢纪说道:“公子,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显歆身边好手如云,差人前往应难成事!”   “公子若肯,可招募死士。”逢纪说道:“此事公子不必出面,某自将安排!”   “有劳逢公!”   袁尚最终还是克制不住杀了袁旭的欲望,应了逢纪计策。   逢纪离开袁尚住处,回到府中匆匆差人招募死士。   天下大乱,世间多出许多拿人钱财为人消灾的剑客,招募死士并不是十分困难。   距邺城三十多里的一处村庄。   十多个壮汉环坐一间茅草屋中。   临门处,一个壮汉依着门框,面沉如水望着屋外。   “敢问何人欲取袁显歆性命?”屋内一个壮汉向端坐上首的中年问道。   中年身穿一袭灰袍,白面长须,倒有几分文士模样。   只是他眉宇间流露出世俗气息,浑身上下几乎寻不到文士应有的脱俗雅韵。   “你等只须拿钱办事,若是不肯某自寻他人。”中年冷漠地说道:“愿行此事者,应是不少。”   “问这些作甚?”靠在门边望着外面的壮汉淡然说道:“我等只管杀人,理他何人出钱?”   转身看向中年,壮汉说道:“袁显歆麾下好手众多,听闻有支人马号称夜刺。兵士个个剑术高绝,取他性命定有伤亡……”   “无非钱而已。”中年打断了他,向身后站着的一人招了下手。   那人拱手退出小屋。   看着他离去,靠在门边的壮汉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浅笑。   没过多会,出门之人折了回来。   他双手捧着一只托盘,进屋之后躬身面对中年。   中年向他使了个眼色。   此人低头将托盘递到靠门边站着的壮汉眼前。   揭开盖在托盘上的丝绢,壮汉看见盘子上满满的摆着金珠宝玉。   摆满整个托盘的金珠宝玉,少说也有二十来斤,难怪捧盘子之人显得很是吃力。   坐在屋内的众壮汉,看见托盘上的金珠一个个全都愣了。   杀人越货之事做的多了,何尝有雇主这般大手笔?   屋内众人个个面露惊异。   背靠房门站着的壮汉却将丝绢重新盖上,淡淡地说道:“就这些?”   “阁下想要多少?”中年眉头一蹙,向他问道。   “五倍于此。”   “百十斤金珠,阁下真敢开口!”中年愤然起身:“若阁下不敢前往,某自寻他人!”   “敢杀袁显歆之人,天下又有几个?”中年才到门口,壮汉淡淡地说道:“百十斤金珠,我等有命取却不定有命用。没了性命,纵然千斤金珠又能如何?尊驾嫌贵,找他人便是!”   停下脚步看着壮汉,中年问道:“阁下之意,定可取袁显歆人头?”   “敢取财货,当然可送头颅。”壮汉说道:“只怕尊驾得的太少,不肯将自家好处送出!”   被他说的脸皮红一阵白一阵,中年眼角剧烈抽搐了几下。   逢纪令他行事,给的好处确实不止眼前这一托盘。   依着壮汉,他几乎得不到任何好处。   可不依着壮汉再寻他人行事,不知可还有人像这拨人一样有底气!   “先付定钱,完事之后金珠百斤自当奉上。”丢下一句,中年向捧着托盘之人使个眼色。   那人将托盘放在地上,跟着他走了出去。   靠着门框,壮汉鄙夷的撇了下嘴。   屋内坐着的众壮汉没想到只是几句话便得了数倍好处。   其中一人问道:“大当家如何知道此人从中得了许多好处?”   “为贵人行事,怎可不得好处?”站在门口的壮汉说道:“某只是随口一诈,不想竟真的诈了出来!”   “还是大当家英明!”众汉子纷纷拍起了马屁:“竟连此人为贵人做事也是晓得!”   “得人钱财与人消灾。”背靠门框的壮汉说道:“分了金珠我等行事!”   众汉子纷纷应了,上前分起金珠。   与此同时,袁旭已带人离开太行。   张燕、呼奴邪将他送出很远,依依不舍的道别。   黑山军与屠各勇士列出两个方阵,恭送袁旭远行。   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张燕说道:“此一别不知何日才得重逢。”   “天下虽大总有重逢之日,将军不必如此。”呼奴邪说道:“公子此去邺城,倒是让人未免担忧。”   张燕说道:“何人敢对公子不利,某定领黑山军将士取其头颅!”   “公子若需我等相助,屠各勇士也是不甘人后。”   呼奴邪与张燕相视一笑,俩人再度望向已经走远的袁旭。   袁旭的背影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第402章 阻我杀他者死   带领队伍离开太行。   袁旭一路晓行夜宿赶往邺城。   因海贼肆虐袁谭赶往青州,袁尚则留在邺城。   被削了兵权不得参议政事,袁尚毕竟在邺城还有根基。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袁旭对他也不会十分大意。   队伍中有着两辆马车,随行的还有些甄家婢女、仆妇。   多了女子,袁旭再想加快进程也是有限。   因急着赶路队伍时常错过宿头。   又是一个错过宿头的夜晚。   旷野中搭起数顶帐篷,环绕帐篷点着几团篝火。   每团火堆旁,围坐着两三名卫士。   卫士多是从天海营抽调,其中也有夜刺,对袁旭的保护可谓做到了极致。   站在临时搭建的营地,袁旭眺望黑黢黢的远方。   他脸上没有表情,没人能看出他在想些什么。   “公子!”伴着轻盈的脚步声,甄宓的声音从袁旭身后传来。   “岳母睡了?”回头微微一笑,袁旭问道。   “连日赶路,母亲很是劳顿,早早睡下。”甄宓说道:“念儿正照应着。”   “难为这丫头,伺候岳母她竟比甄家仆妇更加上心。”   “念儿是公子随身侍婢,当然与寻常婢子、仆妇不同。”甄宓说道:“自此前往邺城还有许多路途,公子也应早些歇着。”   “某稍作巡视便自睡了!”袁旭说道:“夜深露重,甄姬早些回帐!”   欠身一礼,甄宓告退离去。   目送她返回帐篷,袁旭再次看向前方。   黢黑的夜色下,远远望去可见成片浓密的林子。   林木彼此相连,一眼望不到尽头,好似在夜幕下横埂着一条并不高耸的山脉。   此时的林子中,数十条黑影默默蛰伏。   望着远处跳蹿的篝火,一个黑影小声说道:“大当家,今晚可要前去劫营?”   “劫营?”另一条黑影说道:“袁显歆虽是带的人手不多,却个个武艺超群,我等劫营定是讨不到好去。”   “他若不进林子怎办?”   “此处乃是前往邺城必经之路,怕他不来?”大当家说道:“陷阱备妥,明日一早便知他来是不来!”   “大当家,有人来了!”正说着话,一个汉子凑到近前小声说道。   “在哪?”   “已是进了林子!”   顺着汉子指的方向望去,大当家看见的只是一片黢黑,哪里有半个人影。   “来了几人?”他小声问道。   “只有一人!”   “想来是个过路的……”   细碎的脚步传进大当家的耳中,他止住了说话。   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夜色下他隐约看见一条人影。   人影走的很慢,到了距大当家只有十多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此人身穿一袭黑衣,夜色中看不清体态,脸庞却是白如初雪。   藏身在林子里的汉子纷纷按住长剑,一双双眼睛全都投向人影。   朝汉子们按了按手,大当家屏住呼吸,气都不敢喘的粗些。   “五十二人。树上十七,地上三十五。”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进众人耳朵:“还不现身,莫非要我将你们一个个揪出?”   听声音,进入林子的是个女子。   大当家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暗暗心惊。   林子里藏着的正是五十二人。   走近的女子只是站了片刻,便将他们人数一个不落的报个清楚。   此人绝非寻常女子,还是不要招惹最好。   从树后走出,大当家向女子拱了拱手:“小姐果真高人,某甚钦服!”   女子并未回礼,淡淡的向他问道:“夜半更深,你等藏身树林,定是谋划什么。”   大当家脸颊不自然的抽搐了两下,对女子说道:“小姐若是过路只管离去,我等定不纠缠……”   “过路?”女子望着黑黢黢的树冠,幽幽说道:“或许吧……”   “夜路难行,小姐慢走……”   女子打断了大当家:“袁显歆驻扎于不远之处,你等蛰伏于此莫非意欲截杀于他?”   大当家一愣:“小姐在说什么?某怎不知?”   “林中遍处陷阱,五十多名壮汉携带兵刃藏身于此,若说无有企图,我是不信。”女子说道:“只须回答,是否截杀袁显歆?”   没人应声,藏身在林子里的众人纷纷将兵刃抽出些许。   “说,或许不会死!”女子接着说道:“不说,此处便要多出五十二具尸体!”   “小姐纵使武艺超群,我等人数众多,莫非要以一敌多?”大当家感觉到他被女子完全的鄙视了,回话之时语气也带了几分狠戾。   “说!”美目低垂,女子不轻不缓的催了一声。   “是又怎样?”大当家说道:“莫非小姐要为袁显歆出头?”   “出头?”女子冷冷一哼:“世间怕是再没有任何人比我更想杀他!”   得知女子不是袁旭身边之人,大当家松了口气。   虽然人数众多,眼前这个女子却深藏不露,让他根本看不清究竟有多少能耐。   若可选择,他绝不愿得罪这样的人物。   “小姐既是欲杀袁显歆,我等当是同道中人……”   “同道中人?”女子鄙夷一笑:“你等也配?”   “小姐因何出口伤人?”女子咄咄逼人,大当家有些怒了,却还极力保持着克制!   “袁显歆必死!”女子说道:“世间唯有一人可将他诛杀,那便是我!在我下手之前你等动了念头,便是触了我的逆鳞,所能做的选择只有死!”   话音才落,女子纵步蹿向大当家。   俩人相距六七步,眼见女子杀上,大当家连忙拔剑。   长剑只出鞘半截他就觉着喉咙一疼,一道银光从他的颈前划过。   瞪圆眼睛呆立当场,他至死都不敢相信竟有人快到令他连剑都没来及拔出。   女子突然动手,藏身在林子里的汉子们并未当即做出反应。   “她杀了大当家,兄弟们将她斩成肉泥!”最先反应过来的汉子高声喊道。   喊声未落,女子如同鬼魅般来到他的背后。   还没来及拔剑他就觉着后心一疼,女子手中长剑自他背后刺入,剑尖从胸口透出。   此人被杀,其余汉子却已警醒。   众人挥舞兵刃,纷纷扑向女子! 第403章 北上截杀   树林中弥漫着血腥气,五十二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   远处传来豺狗的嚎叫。   女子从怀中拿出一块白布,将长剑上的血渍抹干,像是根本没杀过人似得缓步走出林子。   林子外的月光铺洒在她的身上。   洁白的肌肤莹润似雪,不算十分宽松的夜行衣包裹着她曼妙的体态,玲珑的弧线在月光下被镀上一层薄薄的银辉。   胸前凸起并不高耸,健美的身段透着几分青涩,美艳的脸庞带有几许稚嫩。   她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   站在林子外,眺望袁旭驻扎的方向,女子潭水般清澈的眸子,流露出一抹杀意。   轻轻一哼了一声,她取出令一块白布,用短刃在手指上割开个小口,在白布上写下了几个字。   平平的把白布铺在树林最外侧的一棵树上,女子挥起短刃用力一扎,白布被牢牢的钉在树干上。   看了一眼钉在树上的白布,女子转身离去。   夜晚悄然度过,当晨曦铺满大地,袁旭带领众人再次上路。   太阳尚未爬上三竿,他们来到了林子外。   “公子!”一名前面探路的夜刺跑了回来,抱拳对袁旭说道:“前方有些古怪!”   “有何古怪?”   “有人在树上留下一块写了字迹的布帛。”   “领某前往!”袁旭吩咐。   报讯的夜刺领着袁旭来到林外。   一块雪白的丝绢被短剑牢牢的钉在树上。   丝绢上只写了四个扎眼的血字——林中陷阱!   “入林探查,务必小心!”扯下丝绢,袁旭仔细看了一遍,并未发现其他,向夜刺吩咐。   夜刺应了一声,带着两名卫士进入林子。   没过多会他们折了回来。   “公子!”到了袁旭近前,夜刺说道:“林中确有陷阱,只是并未发现活人!”   “并未发现活人?”   “正是!”夜刺说道:“共有五十二具尸体,活人一个没见!”   “带路!”越发觉得事情古怪,袁旭向夜刺吩咐。   进入林子,走没多远,袁旭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前方不远就是!”往前一指,领路的夜刺说道。   袁旭没有吭声,脚下却加快了步伐。   林子里横七竖八的躺着数十具尸体,其中几具尸体像是被野兽撕咬过,已是血肉模糊。   仔细的勘察过每一具尸体,袁旭说道:“好利落的剑法。”   “剑剑致命,毫无多于招式。”领路夜刺说道:“剑伤不是咽喉就是在左胸,杀人者用剑已是炉火纯青。”   “你等若与之相遇,有几分胜算?”   “单独相遇,半分也是没有!”夜刺说道:“集十人之力,或许可与之一战!”   袁旭一愣。   十名夜刺才可与杀人者一战!   此人剑法高超,已超出他的认知!   “某没想到,一个女子竟会强悍至此!”袁旭说道:“此人留下字迹,提醒我等林中尚有陷阱,却是宁肯以鲜血书写也不远前来与某相见,是敌是友尚难分辨,你等须多加小心!”   夜刺应了。   得到提醒,进入林子的队伍行进十分缓慢。   在最前面探路的夜刺,小心翼翼搜寻着陷阱。   一个个陷阱被找到,队伍跟在探路夜刺的背后,往林子纵深推进。   走在林子中,袁熙总觉着背后一阵发冷,好似有双眼睛正在盯着他。   屡次回头看去,他都没发现跟踪之人。   “怎了?”发觉袁旭不太对头,马义小声说道:“自打进了林子,公子就是心神不宁。”   “你可觉着好似有人跟在后面?”袁旭压低声音问道。   “并未觉着,公子应是想的多了。”马义回头看了一眼,随后说道:“若是有人,某应早已发现。”   马义没发觉有人,袁旭还是觉着不太稳妥。   “警醒着些。”袁旭向众人吩咐。   队伍在林子中穿行,不时惊起一片鸟雀。   鸟儿扑棱着翅膀,惊叫着冲向云霄。   没人发现,就在他们身后,一条如同鬼魅般的人影远远尾随。   盯着袁旭的背影,少女紧攥拳头,俏脸挂起冰霜。   林子并不很深,走了半日,袁旭等人到了边缘。   临出林子,袁旭回头看了一眼,松了口气。   穿过丛林的整个路上,袁旭都觉着胸口好似压了块巨石。   “公子一路心神不宁,莫非林子中真有什么?”马义凑上来小声问道。   “某也不知。”袁旭摇了摇头,小声说道:“在林中,某总觉得被一双眼睛盯着。那种感觉说不上来,十分不爽!”   “某回去看看,果真有人跟随,将他擒获便是。”马飞掉马要走。   “且慢!”袁旭阻止了他:“我等穿行林子,众人皆未发觉有人跟随,即便回返定是也找寻不到!”   马义勒马回头,跟随袁旭往前的同时,向林子望了几眼。   树林边缘,少女借着几棵大树的掩护望着袁旭。   洁白如雪的俏脸牵起一抹阴冷的浅笑。   看向袁旭的目光,像是一头凶狠的饿狼盯上了她的食物!   袁尚令人半道截杀袁旭,刺客竟莫名其妙全都死在树林中。   没用多久,消息传到许都。   端坐后堂,曹操向众人问道:“袁显歆即将返回邺城,一旦他平定袁家,某领军征讨河北便将多出诸多困扰。你等以为如何才可使得他难以回返?”   “某曾说过,给袁显歆寻些事做。”郭嘉说道:“沙场之上难取其头,曹公不如给袁尚些助力!”   “奉孝何意?”   “派出刺客,诛杀袁显歆!”   看向众人,曹操问道:“你等以为如何?”   贾诩起身说道:“奉孝之言与某不谋而合。河北袁家诸子争宠,只因袁显歆,而今将趋平稳。若是袁家诸子安稳,曹公进击河北当生变数。不如派出刺客,半道截杀!”   “何人可往?”曹操问道。   “随在袁显歆身边者,乃有数名夜刺,更兼马义伴同。”贾诩说道:“许仲康可往!”   “你等可有异议?”看向众人,曹操再度发问。   “我等均无异议!”众人纷纷应声。   曹操说道:“既是如此,差仲康点选好手,北上截杀袁显歆!” 第404章 鬼谷剑宗   出了树林,袁旭带着队伍一路往东南行进。   由于有着女眷,他们行进的速度始终提不上去。   数日之后,众人来到栾城。   进入栾城之前,队伍自一处高台下经过。   高台上建着几间房舍,台阶均为青石铺设,放眼望去气度很是宏伟。   走过高台,马义仰脸张望。   “此处名为柴武台,葬着大汉开国功臣!”发觉马义对高台颇有兴趣,袁旭说道:“高祖斩白蛇起事,柴将军追随左右。垓下之战坐镇后军,为大汉立下不世功勋。死后葬于栾城建台为墓,高祖对其也是恩宠无限!”   “数百年前之事公子也是知晓。”马义赞道。   “行天下者当知天下事。”袁旭说道:“纵使已过数百年,每每回味也可警醒我等。”   马义不住点头。   “庸吏为政,即便吏治清明地方也是不兴;防民之口,即便国祚昌隆也将自取灭亡;优柔寡断,即便敌弱我强也必错失良机。”袁旭说道:“古人所行之事,如今我等也在为之!”   “为此事者,应无公子智略!”马义说道:“通晓天下事,公子怎会犯错?”   “怎会犯错?”袁旭微微一笑:“自某领军征伐,所犯过错何止一二?许多过错也是古人曾经犯过!”   “既知过错,因何还犯?”马义茫然。   “避无可避,人性而已!”   袁旭来到栾城,地方僚属出城相迎。   栾城之外,县令带着一众官员早早等候。   望见等在城外的官员,袁旭向马义说道:“我等连日赶路,众人已是疲敝,今日便在栾城好生歇息!”   “听凭公子决断!”   离城门越来越近,县令带着几名官员迎了上来。   距袁旭尚有十多步,他躬身行个大礼说道:“栾城高远,叩见五公子!”   袁旭拱手回礼:“某自太行回返邺城,途径此处有劳县尊相迎,感激不尽!”   “五公子言重!”高远撤步一旁,对袁旭说道:“得知公子将至,某已差人收拾县府,还望莫嫌粗鄙!”   “县尊情义,怎敢有嫌?”   由高远和一众官员引路,袁旭等人进入城内。   河北袁家,经官渡、仓亭两场战败,如今已是大不如前。   大军出征,向各地募集粮草征调民夫,许多地方已是疲敝不堪。   栾城当然也不例外。   进入城内,袁旭发现许多商铺大门紧闭,路边更是没有叫卖的小贩。   就连街市上的行人也是少之又少。   “某未曾到过栾城,以往可是如此?”他向高远问道。   面露尴尬,高远说道:“不瞒公子,过往栾城并非如此。官渡、仓亭两战,此处丁壮被招募者众多,城内城外多是孤儿寡母,因此凋敝不堪!”   官渡、仓亭两场战事,袁绍征召兵马,无数河北儿郎披甲上阵。   辞别父母妻儿,本以为可在沙场上建功立业,竟落个阴阳相隔永不相见。   没再多问,袁旭随同高远等人到了县府。   进入府中,高远将袁旭送到后宅,不敢太过叨扰告辞离去。   甄宓照应张夫人住下,袁旭则将马义唤至书房。   “荒野之中我等扎营,防备森严刺客难以下手。”袁旭说道:“进入城内,有县兵守卫看似稳妥,刺客却是更有时机!你等须好生戒备,谨防有人伤了甄姬与张夫人!”   “林中之人尽遭屠戮,虽不知何人下手应非敌者。”马义先是应了,随后说道:“只是此人藏头露尾,让人捉摸不透。”   “一路上某都在想,何曾认得剑术如此凌厉女子!”袁旭捏起下巴:“思来想去,却是没个因由!敌我不明,尚且不可大意!”   “公子如何断定林中之人为女子所杀?”   “丝绢之上字迹娟秀,应非出自男子之手。尸体伤口虽是致命,贯穿之处多为再次用力,可见用剑之人力道不足轻灵有余。再看林中足迹,除死者之外只有一人脚印。脚印纤小,有此小脚者多为女子!”袁旭说道:“三者关联,某可料定此人绝非男子!”   “纤小之处,公子竟可一眼看破!”马义说道:“某这便告知众人,提防往来女子!”   袁旭进城不久,一个女子到了城门口。   身穿素白罗裙,她身后背着一柄长剑。   守城兵士见了她,朝军官使个眼色。   女子生的国色天香,雪白裙裾随风款摆,平添几分飘然仙韵。   从军多年极少返家,军官早已是母猪胜貂蝉,美色在前哪会不生起挑逗的念头?   坏坏一笑,军官迎了上去。   “站住!”拦住女子,军官绕她走了几圈,上上下下打量个透,阴阳怪气地问道:“从何处来?因何入城?”   “自北而来,入城寻个故人!”女子淡然应道。   “故人姓甚名谁,居于何街何巷?”   “我寻故人,与你何干?”女子并未回答,反倒不冷不热的顶了一句。   “好个泼辣女子!”军官说道:“你莫非不知,若要进城须我等允准!”   几个兵士见军官缠上女子,嬉皮笑脸的围了上来。   瞥了他们一眼,女子问道:“你等意欲何为?”   “何为?”军官坏笑着说道:“盘查往来之人乃我等职守。若要入城,须我等查问方可!”   女子没有应声,脸上却浮起一抹不耐烦。   “故人姓甚名谁,居于何街何巷?”军官再度发问。   “安玉宁,永安街桃柳巷。”   “竟是安县尉故人!”女子报出故人名姓,军官吃了一惊,连忙拱手说道:“我等不知小姐乃是找寻县尉,多有冲撞还望莫怪!”   看也懒得看他们一眼,女子进了栾城。   入城之后,她向一个百姓询问了桃柳巷所在,几乎再没走过半点弯路,径直来到县尉住处。   县尉住宅不过是两进的庭院。   大门也是纯正的木色。   抓住门环轻轻叩了叩,房门打开一个脑袋探了出来。   “小姐因何叩门?”   “敢问安县尉可在?”   “你是……”开门人并不认识女子,打量着她问道。   “若是安县尉在家,请尊驾转告,鬼谷剑宗公孙莺儿求见!” 第405章 里外两难   公孙莺儿拜访之时,安玉宁并不在家中。   得知她是鬼谷门下,看门人不敢怠慢,先请她至偏房等候。   直到日落西山,安玉宁才回到住处。   “县尉!”为他打开大门,看门人小声说道:“下午有位姑娘前来求见。”   “姑娘?”   “说是鬼谷剑宗门下,名唤公孙莺儿。”   “人在何处?”   “正在偏房等候!”   得知公孙莺儿还在,安玉宁连走带跑往偏房去了。   “敢问公孙姑娘可在?”到了门外,安玉宁没敢贸然闯入,而是行礼问了一句。   “门外可是安县尉?”   “正是在下!”   “请入内说话!”   得了允准,安玉宁轻轻推开房门。   安玉宁入内,公孙莺儿起身拱手道:“鬼谷剑宗公孙莺儿,见过县尉!”   回了个大礼,安玉宁说道:“姑娘乃是鬼谷先生得意门生,某何德何能,怎敢受姑娘之礼!”   “县尉不必太谦。”公孙莺儿说道:“离开师门之时,师尊曾告知,若有必要可与县尉商议。袁显歆来了栾城,不知县尉可否见到?”   “已是见了!”安玉宁说道:“姑娘因何关心五公子行踪?”   “若是我欲杀之,县尉可否帮衬?”   安玉宁吃了一惊,愕然问道:“姑娘因何如此……”   只问一半,他便止住话头。   公孙莺儿并未改名,从她的姓氏,安玉宁好似明白了什么。   “姑娘可是公孙家后人?”   “袁显歆杀我父兄,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怎可容他活于世间?”公孙莺儿银牙紧咬,攥着拳头说道:“当初我独自逃离,流落异乡,若非遇见师尊,早已化作荒野枯骨。仇人就在眼前,若不杀之我心何安?”   “袁显歆斩杀公孙小将军,乃是沙场之上。”安玉宁说道:“自古以来,两军征伐必有死伤,姑娘也无须介怀!”   “杀兄之仇若可暂寄,诛父之恨怎能得消?”   “击破易京之人乃是长公子……”   “县尉有所不知!”打断安玉宁,公孙莺儿说道:“当日袁显歆不知何故将我救下,醒转之时我隐约听见他与袁谭说话。击破易京并非袁谭,而是袁显歆!”   易京城破之后,就有传言说是袁旭的功劳。   当时只是没有实据,后来也就不了了之!   公孙莺儿提起,而且又是她亲耳所闻,由不得安玉宁不信。   “五公子来此之前,半道曾遇凶险。”安玉宁说道:“天下间欲杀他之人数不胜数,姑娘何必……”   “凭那五十二人,也欲截杀袁显歆?”公孙莺儿再次打断安玉宁。   愕然看着她,安玉宁问道:“姑娘如何得知?”   “天下有多少人要杀袁显歆与我无干,我只要他死在我的手中!”公孙莺儿说道:“欲杀他者,便是坏我之事,我必杀之!”   公孙莺儿不过十四五岁,以一人之力杀死五十二名早有准备的刺客,已是超出安玉宁认知。   当她说出谁欲杀袁旭,则是坏她之事,安玉宁只觉着后脊梁升起一股寒意。   年岁不大,小姑娘心中得有多少恨意,才能如此渴望杀死某个人!   “既是如此,姑娘当日因何不动手?”安玉宁问道。   “我跟随一路,袁显歆已有提防,根本找不到时机下手!”公孙莺儿说道:“他身旁卫士不多,却有不少几个好手。其中有一少年,百合之内我难杀他。与其贸然下手,令袁显歆越发警觉,不如静待时机!”   “至于杀那五十二人,算是还了袁显歆当年曾相救之恩。既是相互不欠,我便可名正言顺杀他!袁显歆来到栾城,时机已至。”公孙莺儿说道:“县尉可否助我?”   “某当年曾受鬼谷先生恩惠,姑娘开口本应相助。”安玉宁面露迟疑:“无奈栾城并非如姑娘看见一般,在此行事怕是多有困难!”   安玉宁婉拒,公孙莺儿眉头微微一蹙,起身说道:“既是如此,不便叨扰县尉!”   “姑娘留步!”她正要出门,安玉宁说道:“以某之见,还是多尾随几日再做计较!”   “告辞!”懒得与他多说,公孙莺儿再度拱手。   “姑娘!”安于宁追到门口,对她说道:“袁公虽是有意将河北授之长公子,如今河北僚属,却多以五公子马首是瞻!人数之众,或许五公子都不晓得!姑娘行事,还须谨慎!”   冷冷一哼,公孙莺儿说道:“莫说河北,就算整个天下都护着他,我也定取他项上人头!”丢下这句,公孙莺儿转身离去。   望着她的背影,安玉宁轻叹一声。   公孙莺儿离去,迎面走过来个年轻人。   与她擦肩而过,年轻人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县尉,此女面带杀气,来到栾城,莫非……”到了安玉宁近前,年轻人行礼问道。   “他为五公子而来。”安玉宁说道:“某本应将她擒住,无奈欠了鬼谷老先生一桩人情。此事暂且按下,传令下去,加派人手保护公子!”   年轻人应了一声,离开后园。   田丰、沮授上了蓬莱之后,一力促使河北僚属追随袁旭。   安玉宁就是其中一人。   他只是没想到,在栾城做个县尉,竟也会遇见这样的事情。   答应公孙莺儿,便是背弃袁旭!   若是擒了她,必将得罪鬼谷!   两头都得罪不起,他所能选择的,也只是佯作不知,拒绝公孙莺儿的同时,暗中加派人手保护袁旭。   安玉宁并不知道,除了公孙莺儿,栾城还来了另一拨人。   受了曹操之命,许褚点起三十余名军中好手,星夜兼程前往拦截袁旭。   半道没有拦住,倒是得知袁旭进了栾城。   将三十多人化整为零,许褚进入栾城。   城内县兵不过数百,许褚带来的三十多人,却个个是击剑好手。   真的打起来,县兵根本不够看!   唯一让他看在眼里的,只有袁旭身边为数不多的卫士!   进入栾城,许褚寻了下处。   化整为零的众人,纷纷聚拢,在同一家馆舍入住。   小小的栾城,一天之内因袁旭聚起两拨人马! 第406章 失败的刺杀   夜幕悄然降临。   县府后园,袁旭住处。   高远毕恭毕敬的站在屋内,与他一同的还有安玉宁。   “公子来到栾城,我等脸上增光不少!”高远说道:“安县尉已吩咐下去,今晚县兵聚于府外,任何人不得前来叨扰。”   “因何如此?”让高远意外的是,袁旭并未心怀感激,反倒问了一句。   被他问的一愣,高远看向安玉宁。   “不瞒公子!”安玉宁行礼说道:“栾城虽在冀州,远离豫州曹操,此处近来却不太平。公子乃是贵人,既来此地怎可受了惊扰?适才如此安排!”   “原来如此!”袁旭点头笑道:“某当二位得知有人意欲不利于某,如此看来,倒是某想的多了!”   “公子放心!”高远说道:“栾城之内,当不致公子有失!”   “有劳!”袁旭向二人谢了一声。   “明日公子将要上路,我二人不敢叨扰,先行告辞!”高远躬身行礼,告了声退。   袁旭起身将二人送到门外,目送他们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嘴角牵起一抹浅笑。   “此二人有些古怪!”站在袁旭身后,马义说道:“说话吞吞吐吐,总觉着不够干脆!”   “你也发觉了?”   “嗯!”   “他们定是得到音讯,有人意图对某不利!”袁旭说道:“既增派县兵,却不肯说出缘由,其中必有缘故!”   “可须差人查探?”马义问道。   “不必!”袁旭说道:“我等明日一早便走,无须在栾城耗费太多心力!”   夜色越来越深。   第二日一早便要离去,袁旭等人早早睡下。   县府后园,负责警戒的夜刺和卫士,一个个睁圆眼睛,警觉的观望着四周。   后园很静,除了夜风摩挲枝叶发出的“沙沙”轻响,再没有任何异常的动静。   警觉的夜刺并没发现,离他们不远的一处墙头上,蛰伏着一条黑影。   黑衣下,曼妙身姿异常妖娆。   雪白的俏脸如同满月,只是她藏身处极其隐秘,就连后园中的夜刺,也没能发现这抹挂在墙头上的“婵娟”。   她,正是公孙莺儿。   扫视后园,公孙莺儿观察着每个夜刺和卫士的站位。   擅长潜伏、刺杀,夜刺当然清楚从什么位置进入后园最是轻易。   他们人数不多站位却很是讲究,几乎没有遗漏任何视线死角!   观察了片刻,她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浅笑,一纵身跃下墙头。   双脚沾地几乎没发出半点声响。   蛰伏在后园的灌木丛中,公孙莺儿并没立刻动作,而是分析着从哪个角度切入到袁旭住处。   夜刺站位十分考究,任何一个人都与另外几个人相互成为犄角。   只要解决掉其中一人,其他人立刻便会发觉。   唯一的选择,就是绕过夜刺,直接进入袁旭房间!   可夜刺的观察范围几乎占据了整个后园的死角。   除了他们,还有一些卫士按剑而立。   公孙莺儿也是有些犯难。   她潜入县府后园的同时,数十条黑影聚集在距此不远的一条小巷中。   夜生活几乎一片空白的栾城,到了晚上,街上连半个行人也是没有。   黢黑的小巷更是静的出奇。   望着县府墙头,一条黑影向背靠墙壁站在巷子口的粗壮汉子说道:“县内加派兵勇守卫此处,今晚下手或难成事!”   “我等来此,终不可空手而归。”躲在巷口的正是许褚,他小声说道:“无论如何,先入内看看再做计较!”   跟在他身后的众人都没吭声。   在城内动手可依托复杂地形,即便事败也能及时撤离!   既有优势,当然也有弊端。   若是没能成事,或成事之后被发现,栾城将会闭城,离开此处唯一的选择只有硬闯。   县府正门附近,聚集着许多县兵。   沿着外墙,不时会走过一队巡视的兵士。   队与队之间间隙极小,前面的人走过没多会,后面的则会跟上来。   观察了一会,许褚压低声音说道:“沿墙巡视的县兵共有四队,每队之间相隔半盏茶。大门外又聚集着众多县兵,从正门进入几乎没有可能。不惊动守卫,又可成功潜入,唯一的法子便是趁着巡逻兵士走过,自墙头而入!”   众人没有吭声,都在等待他下达命令。   “走!”招了下手,许褚率先朝墙头跑去。   跳进后园的公孙莺儿,蛰伏在暗影中还在等待时机。   她突然觉着哪里不对,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墙头不知何时多了几个黑影。   看到那几个黑影,她俏脸陡然冷了下来。   已经看出夜刺之间的间隙,正打算潜入,却有人上了墙头。   他们选择的攀缘处,恰巧在夜刺的视线之内。   公孙莺儿知道,今晚定是杀不成袁旭。   上了墙头的无论是何人,他们都已破坏了公孙莺儿的计划。   果然,墙头才出现人影,后园的夜刺就有了动作。   纷纷取出长弓,夜刺各自选择暗影处,瞄准了墙头出现的黑影。   见他们如此举动,公孙莺儿慢慢向后退去。   到了墙根下,她先是观察了被夜刺发现之人的位置,随后又确定她无法被发现,起身蹿向墙头。   上了围墙,她回头朝袁旭住处望了一眼,俏丽的眉头微微皱了下,纵身跳了下去。   公孙莺儿离去,许褚等人则人人登上墙头。   正要带领众人跳下,许褚身旁一人发出闷哼,一头摔了下去。   紧接着,另外几人纷纷自墙头掉落,许褚隐约听见从院内传来弓弦弹动和箭矢破空的声响。   “被发现了!走!”院内飞来箭矢,许褚低喝一声,跳向墙头外的街道。   已经上了墙头的众人,纷纷跟着他跳下。   有两个正走霉运的还没来及跳下,被院内飞来的箭矢射中从墙头掉落。   看了一眼掉落墙头的汉子,许褚并未返身救援,而是带着其他人借着夜幕飞快的蹿进附近小巷。   内院射出箭矢,墙头有人掉落,很快惊动了守外面的县兵。   成群县兵跑向有人掉落的地方,他们到时,受伤的刺客已经将短剑戳进心口,了却了自家性命! 第407章 另有其人   墙头出现刺客,县府内外顿时炸了锅。   数名夜刺退到袁旭住处,另有俩人到了甄宓和张夫人屋外。   随行卫士更是长剑在手,警觉的观望四周。   进入后园的县兵,四处搜村刺客。   他们只从灌木丛中找出数具尸体,并无一个活口。   死去的刺客,只有两人是被箭矢贯穿当场殒命。   另有一人破了颅骨,是被硬生生的摔死!   还有俩人,则是在县兵赶到之前就已自杀。   得知县府出了刺客,高远、安玉宁以及一众县中官员纷纷赶来。   袁旭此时已是离开房间,站在摆放庭院的尸体前。   匆忙跑到袁旭近前,高远向他行了一礼说道:“公子身在栾城遭逢此事,我等地方僚属理应受责!”   “县令言重!”袁旭说道:“某招惹了刺客,与县令何干?”   袁旭越是没打算降责,高远越觉着心中不安。   “刺客可是不少!”看着躺在地上的五具尸体,袁旭说道:“夜刺射出箭矢,尸体绝不可能全都掉落院内,院外必是还有!”   “来人!”高远向一旁喊道。   一名县兵飞快跑来,抱拳躬身立于一旁。   “出去问问,可还有其他尸体!”   县兵应了,飞快的跑出后园。   没过多久,他折了回来。   到了高远面前,他抱拳说道:“启禀县令,院墙之外发现两具尸体!”   “一人摔死,俩人被射杀!”高远屏退县兵,袁旭说道:“另有俩人却是自杀!县令可愿陪某一同到外面看看?”   “刺客方退,尚不知究竟多少人手!”高远迟疑着说道:“公子此时出外,恐为不妥!”   “某并没那么好杀!”袁旭淡然一笑,先往外院去了。   出了官府,在高远、安玉宁等人陪同下,袁旭来到摆放两具尸体的地方。   蹲在尸体前仔细查看,袁旭说道:“此二人也是自杀!”   短剑入胸,而且深没剑柄。   众人也能看出他们是因自杀而死。   站在墙角下,令一名县兵持着火把上前,袁旭仔细看了片刻说道:“墙上残留脚印不少,可见来者少说也有三二十人。而且这些人个个都是好手,又有必死之心!”   “公子此去邺城,路途遥远。”高远担忧地说道:“不如某分出县兵随行,也可保得公子周全!”   “纵使分拨一百县兵,又能如何?”袁旭说道:“死士对决,可是寻常兵士可参与其中?”   “可是……”   “没有可是!”袁旭打断了他:“众位各自回去歇息,不必理会此事,某自有计较!”   袁旭的名头,高远等人早已听过。   他说有了计较众人哪敢怀疑,将他送回县府纷纷告退。   离开县府,高远与安玉宁并肩而行。   “安县尉不是说来者只有一人?”高远问道:“怎会有如此多的刺客?”   “鬼谷剑宗门生,行走天下往往只凭一人一剑,极少再寻帮手!”安玉宁说道:“某也不知因何多了这些尸体!”   “莫非还有他人?”高远眉头一蹙。   安玉宁没有吭声,他也觉着事情不妥。   与高远在路口分别,各自返家。   安玉宁回到府中,才进后院,迎面就看见一条黑影。   黑影体态婀娜,却穿着一袭墨色黑衣。   若不是撞个迎面,安玉宁还真发现不了她。   “安县尉可有查出什么?”安玉宁吃了一惊,还没来及发问,对面飘来个甜美却冷若寒冰的声音。   “某当是谁!”强按胸中紧张,安玉宁说道:“姑娘因何夤夜造访。”   “安县尉未向袁显歆举发,特来道谢!”挡住安玉宁去路的正是公孙莺儿,她拱手说道:“出山之时,师尊只是告知,有事可寻安县尉。不想县尉竟是效忠袁显歆,回想此事倒是我错了!”   “鬼谷先生虽是有恩于我,我却已是效忠五公子!”公孙莺儿把话挑明,安玉宁也不再做隐瞒,对她说道:“以从叛主,是为不忠!某怎肯做出不忠之事?姑娘前来相求,若某举发是为不义,某也不肯为之。”   “倒是我给安县尉出了个难题!”公孙莺儿淡然一笑,对安玉宁说道:“县尉既是犯难,我也不可强求!自此别过,再无相见之日!”   “姑娘来此,只为说几句话?”   本以为公孙莺儿是为了寻他晦气,没想到她竟不打算追究,安玉宁吃了一惊。   “县尉没有举告,已是大义!”公孙莺儿淡然说道:“来此不过向县尉寻个印证罢了!”   不再多说,她转身离去。   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安玉宁长长的吁了口气。   与公孙莺儿说话之时,他尚可从容。   待她离去,安玉宁才感到心脏在胸腔剧烈跳动。   鬼谷剑宗门生,即便只是个女子,也非寻常剑客可比。   更何况她不过区区县尉,拔剑相向,能在公孙莺儿剑下走上十个回合已是不易!   必死之局,竟因回答令公孙莺儿满意,逃过一场劫难!   县府后院,袁旭住处。   马义立于屋内,视线落在袁旭脸上。   与他相向而视,袁旭说道:“刺客追到栾城,今日事败,杀某之心却是不死。明日赶路,须谨慎些才是!”   “公子放心!”马义说道:“有某随同,定不使刺客寻到时机!”   “某只是在想,除二兄、三兄之外,还有何人意图取某性命!”   “公子以为今晚刺客非二公子、三公子遣派?”   “当然不是!”袁旭说道:“二兄、三兄虽可募集刺客,却决然找寻不到刚烈死士。某起初也以为是他二人所为,见了尸体才知不是!”   “公子是说……”   “栾城之内,意图对某不利者,并非二兄、三兄,而是另有其人!”袁旭说道:“最让某担心的,还不是这些刺客,而是先前林中提醒我等的女子!”   “不如在此多住几日。”马义说道:“发出人手探查,将刺客扫清再行上路。沿途也可稳妥些!”   “已是耽搁许久,父亲想必心焦。”袁旭说道:“不可在此多做迟延,明日一早我等上路。” 第408章 错误的判断   栾城县内。   许褚与二十多名汉子回到馆舍。   他们脱去夜行衣,聚集在许褚屋内。   房间里没有点灯黢黑一片,人与人彼此不可相见。   “死了七个人!”黑暗中传来许褚压低的声音:“我等甚至连袁显歆藏身何处也是不知。”   “栾城之内想要动手怕是不易。”一个汉子说道:“将军可有计较?”   “只可半道截杀!”许褚说道:“此处距邺城尚有不短路程,我等还有时机!”   “谨遵将军决断!”众人纷纷应了。   街道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县兵正在城内四处搜寻。   “搜!”一个声音传了进来:“一家馆舍也莫放过!”   外面乱了,许褚向众人小声吩咐:“各自散去,回房睡下!”   众人纷纷起身,各自回到房间。   不过片刻馆舍正门被人踹开,一队县兵冲了进来。   领队的军官进了前院,向身后一招手:“搜!”   县兵跑向各个房间,将房门踹开。   屋内睡着的人听见动静,惊慌失措的爬了起来。   “起身,起身!”冲进房间的县兵吆喝着,将馆舍中的住客驱赶到前院。   除许褚等人之外,馆舍内还有许多别的客人。   被赶出房间众人聚在一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客人,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慌。   许褚等人也很顺从,并没有反抗的意思。   在众人面前走了一圈,发现许褚,军官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汝乃何人?从何而来?”   “回官长。”许褚拱手说道:“我乃客商护卫……”   “护卫?”军官狐疑的看着他,冷哼道:“某看你倒像是个刺客!”   “官长说笑!”许褚陪着笑说道:“某生的胖大,做个护卫还可胜任,若做刺客还没现身已被发觉。”   “说的也是!如此蠢笨之躯,当是藏匿不得。”军官向他问道:“汝乃何人雇佣?”   “官长!”一个跟随许褚来到栾城,生着精明相的汉子毕恭毕敬地说道:“他是我请的护卫!”   打量着汉子,军官问道:“汝等所贩何物?从何而来?”   “自豫州而来,所贩者乃是药材!”汉子说道:“药材正在馆舍,官长可一并查验!”   “豫州!”军官哼了一声,向两名县兵吩咐:“虽某前去查看!”   汉子恭恭敬敬的领着军官走向馆舍后院。   快到后院入口,他从怀中摸出两颗金珠,偷偷摸摸的塞给军官:“官长辛苦,两颗金珠当是酒钱!”   接过金珠,军官脸色好看许多,在手中掂了两下,向两名兵士问道:“你二人以为他可像个贼人?”   亲眼看他收下金珠,其中一个兵士说道:“此人样貌敦厚,不像贼人!”   “既是不像,还看什么?”军官对汉子说道:“既敢带我等前往,自是心中无愧,货也不用看了!今晚城内闹了贼人,你等也警醒着些。若是有所发觉,务必前来县府举告!”   “官长放心!”汉子像是感念不已地说道:“我等若是发现贼人,自当前往县府首告!”   “此处并无贼人,再往别家!”军官带着众县兵离去。   目送他们走出馆舍,被驱赶到前院的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纷纷散了。   栾城展开搜捕,县兵与许褚擦肩而过。   馆舍一栋房舍屋顶,一条黑影默然无声的坐着。   看着馆舍内的这场闹剧,公孙莺儿冷然一笑。   易京城破之后,袁旭救了她。   醒转之时,她无意听见袁旭和袁谭的对话。   家破人亡,小小的她在内心深处埋下仇恨的种子!   当年偷袭袁旭不成,她吃了无数的苦,受了无数的罪。   幸而遇见出山闲游的鬼谷先生,才不至死于乱世。   回到鬼谷山,她成了鬼谷门下剑宗弟子!   胸怀有仇恨,公孙莺儿又是出生将门,剑术比常人精进何止一倍!   仅仅两年,她已已成为足可仗剑天下的剑客!   袁旭必死,而且必须死在她的手中。   敢于抢先诛杀袁旭者,都是她的绊脚石!   许褚等人各自回房,馆舍前院回归宁静。   街道上传来县兵搜寻刺客的喊声。   公孙莺儿站了起来,两个纵身消失在黢黑的夜色中。   夜晚在一片搜寻刺客的喧闹中度过。   找了整夜,县兵并未发现任何刺客的踪迹。   半夜的搜寻,在黎明初现之时成了一场闹剧!   起了个大早,袁旭招呼众人整理行装准备离开。   高远、安玉宁等人,一早来到县府。   毕恭毕敬的站在袁旭身旁,高远说道:“刺客尚未寻到,五公子此时离去,某心中着实不安!”   “搜寻整夜,可有端倪?”袁旭问道。   面露尴尬,高远说道:“并无所获!”   “栾城不大,县兵四处搜寻也无刺客踪影,县令怎知某多住几日,便可将之擒获?”   被袁旭问的哑口无言,高远没敢再说。   栾城县兵尽数发出搜寻死去的刺客同谋。   整整一夜过去,他们竟是毫无所获。   安玉宁更是不敢抬头。   公孙莺儿曾找过他,虽不知她与死去的刺客可有关联,毕竟她也打算行刺袁旭!   “五公子南征北战,得罪之人必是不少!”安玉宁说道:“此行路途遥远,还望珍重!”   “你说什么?”安玉宁的话让袁旭想到了什么,他脱口问道。   “还望公子珍重!”安玉宁愕然重复。   “不是这句,前面的!”   “五公子南征北战……”   话才出口,袁旭打断了他:“就是这句!”   稍作思忖,袁旭向高远吩咐:“某将离开栾城,县令可差县兵严管城门,两日之内任何人不得出城!所须阻拦者以魁梧壮汉为先!”   袁旭做出如此分析,安玉宁不由腹诽。   都说袁家五公子智虑非常,分析刺客来由却是八竿子也没打着。   要杀他的明明是个女子,他却要高远拦截壮汉……   袁旭看似错误的分析,令安玉宁心中生起古怪的念头。   允了田丰、沮授投效五公子,或许这位公子根本回不到邺城就将殒命身死,使得他们这些人不得不另觅明主! 第409章 偷袭不成只能硬闯   离开栾城,袁旭带着队伍一路往东南行进。   袁旭离去,县兵严守城门。   但凡身形壮大者欲要出城,一律会被拦阻。   许褚体格异于常人,往城中一站,往来之人都比他矮上一头。   若到城门口,必将遭受盘查。   望着城门附近查问来往之人的县兵,许褚向汉子们吩咐:“先回馆舍,待到日落再做计较!”   许褚等人被困栾城,袁旭带领队伍星夜兼程赶往邺城。   马义和随队夜刺都没发现,在队伍后面远远尾随着一人。   此人正是公孙莺儿。   骑着骏马尾随袁旭,迎面吹来的风撩起她的衣袂。   衣角飘飞俏美飘逸中透着英姿飒爽!   每到袁旭下令扎营,公孙莺儿都会查探可有下手时机。   夜刺防备森严,连续数日她始终没能找到机会。   眼看快要离开冀州进入兖州地界,袁旭又一次驻扎下来。   扎营地选择在一片空旷的区域。   夜刺站位与往日一般丝毫没有破绽。   人数不多的卫士在营地中来回走动,使得公孙莺儿更没机会下手。   正观望着袁旭的营地,公孙莺儿陡然感觉有些不妥。   她身后不远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警觉的聆听动静,公孙莺儿大气都没喘一口。   她有种不好的感觉。   今天晚上,她不动手也会有人向袁旭下手。   栾城盘查甚紧,许褚等人连续两天都没找到出城的机会。   直到第三天,守城县兵的盘查才松懈一些。   趁机出城的众人一路往东南飞驰,终于在袁旭将要进入兖州之前赶上。   没有发现公孙莺儿,到了距营地不远,许褚止住众人。   栾城的行动使他们折损七人,跟随许褚的只余下二十三人!   包括许褚在内众人屏着呼吸,凝望已是不远的营地。   营地中篝火跳蹿,袁旭等人早已安歇,只余下几名夜刺和卫士守夜。   “守卫严谨,很难找到突破。”一个汉子小声向许褚问道:“将军怎办?”   “再往前便是兖州。”许褚说道:“若袁显歆进入兖州地界,我等想要下手将会更难,今晚务必取他项上人头!”   二十三条汉子无人应声。   一双双眼睛凝望着营地。   许褚招了下手,带着他们往营地靠近。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公孙莺儿眼中。   人数不少,吸引公孙莺儿注意的却只有许褚!   此人身形长大,一眼便可看出并非易招惹之人!   不敢小觑许褚,公孙莺儿却可确定一件事。   这些人动作太过蠢笨,跟本不可能太靠近营地就会被守夜卫士发觉。   果不其然。   许褚带着二十三人正向营地靠近,一名夜刺支愣起了耳朵。   他侧脸聆听辨别着不远处传来的响动,另几名夜刺与此同时也发觉了异状。   其中一人走向袁旭帐外,抱拳说道:“启禀公子,有事禀报!”   已经睡下的袁旭听见帐外夜刺说话,问了一声:“何事?”   “夜寒露重,公子不妨出外走走!”   若无异常,夜刺绝不会如此对袁旭说话。   明白话中之意,袁旭起身套上衣衫。   与此同时,甄宓、念儿以及张夫人都被夜刺唤醒。   营地里有了动静,公孙莺儿嘴角一牵,心底明白她今晚必将无法成事。   虽已没有可能成事,公孙莺儿却并未离开。   发现许褚的一瞬,她有种感觉。   此人强横,即便硬闯,袁旭身旁护卫也非敌手!   必须手刃袁旭,公孙莺儿绝不允许他死在别人手中。   夜刺将袁旭等人唤醒。   出了帐篷,袁旭向报讯夜刺问道:“怎了?”   “有人悄然靠近,定是不利公子。”夜刺小声说道:“请公子早做防备。”   “你等分出多半人手。”袁旭说道:“保护甄姬、张夫人。将她们送离此地,先行返回邺城!”   夜刺领命离去。   袁旭安排人手保护甄宓等人离开,马义来到他身旁,小声说道:“马已备妥,公子随时可走!”   袁旭点了下头,并未言语。   甄宓等人都在,他又怎肯先行离去?   即便要走,也须甄宓等人离开之后才可坦然撤离!   蛰伏在草丛中,看着渐渐热闹起来的营地,许褚很是迷茫。   营中守卫若已发现他们,应有动作才是。   偏偏守卫并没大呼小叫,只是营中走动的人越来越多。   太过奇怪,颠覆了许褚行军多年的认知。   “将军,我等好似已被发现!”一个汉子凑到他身旁,小声问道:“怎办?”   “若被发觉,怎不见营中之人吵嚷?”许褚说道:“太过古怪,或许另有缘故,再等上片刻!”   许褚的决定,给甄宓等人离开留下充足的时间。   没过多久,营中走出两辆马车。   几名夜刺护送马车飞快的往东南赶去。   看了一眼离去的马车,公孙莺儿眸中闪过一抹复杂。   袁旭身陷险境却不忘将女眷遣出,令她冰冷的心瞬间柔软了一下。   柔软不过一瞬,公孙莺儿摸了下长剑,眸中再度闪过杀机!   再如何顾惜女眷,袁旭也只是照应他的家人。   当初攻破易京,他可没有半点怜悯,逼迫父亲自·焚身死,后又进击太行,斩了公孙续的头颅!   公孙家败亡,正是因他而起!   蛰伏在营地外的许褚,眼睁睁看着两辆马车离去。   有心追赶,他又不肯分出斩杀袁旭的力量!   其他人死或不死对他并没多少紧要!   奉命来此,他要的只是袁旭的脑袋!   袁旭还在营地,甄宓等人乘坐的马车离去之后守卫渐渐向他靠拢。   终于发觉情况不对,许褚喊道:“不好!袁显歆要跑!”   他纵身蹿起,向汉子们吼道:“随某上前!诛杀袁显歆!”   潜伏已是失败,许褚选择强闯营地,二十三条汉子齐齐发喊,跟着他冲了出去。   早有防备的马义等人见他们终于现身,也抽出兵刃迎面杀了上来!   两名夜刺手持长剑护着袁旭向营外撤走。   眼见袁旭落单,公孙莺儿纵身蹿出!   营地中,双方杀作一团。   挥舞长剑,许褚虽觉不太趁手,依旧是无人可挡。 第410章 拼死一搏   两名夜刺护着袁旭跑向骏马。   马义仗剑拦住许褚去路。   “让开!”持剑冲向马义,许褚发出犹如炸雷般的暴喝。   数人上前拦阻,其中不乏剑术高超的夜刺,竟是没能挡住许褚,马义怎肯轻易退下!   紧握长剑,他迎着许褚杀了上去。   不仅没能喝退马义,他反倒仗剑杀来,许褚胸中顿时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俩人相向冲出,马义挥剑劈向许褚头顶。   长剑上撩,荡开兜头劈来的一剑,许褚肩头狠狠的撞上马义胸口。   闷哼一声,马义接连后退数步。   还没站稳,许褚已是冲了过来。   眼看长剑刺向胸口,马义赶忙去挡。   被许褚大力一撞,马义胸口已是剧痛无比。   两剑相交,巨大的碰击力之下他更觉胸口憋闷,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趁着马义口喷鲜血,许褚窝心一脚将他踹的连翻几个跟头。   就近的两名夜刺见状连忙上前。   其中一人背上马义拔腿就跑,另一人则仗剑断后。   一心追杀袁旭,许褚哪顾得上马义。   见他被夜刺救下,许褚掉头冲向已到马前的袁旭。   身受重伤,被夜刺背着马义还挣扎想要跳下。   “此贼意图对公子不利,某不能……不能走!”   “有人保护公子,将军放心!”背着他的夜刺应了一声,飞快的蹿向黢黑夜幕。   二十三名跟随许褚杀进营地的汉子,并没他那般勇武。   双方厮杀一场,袁旭带来的护卫和夜刺虽有不少伤亡,二十三条汉子也仅余下两三人还在奋力拼杀。   在两名夜刺的保护下袁旭翻身上马。   他正要策马离去,许褚已冲到近前。   “袁显歆,纳命来!”暴喝一声,许褚抡剑斩向袁旭。   武艺只是平常,袁旭哪是许褚对手。   他连忙挥剑来挡,双方长剑磕碰,他顿觉虎口一麻,长剑险些脱手飞出!   没能斩杀袁旭,许褚暴喝一声,肩膀猛的撞向他胯下战马。   数百斤的俊马在他一撞之下竟发出一声惨嘶,侧着倒了下去。   连人带马摔倒在地,袁旭很是狼狈。   两名夜刺见状连忙冲上。   只想着诛杀袁旭,许褚怎会在他们身上耽搁工夫?   夜刺才到近前,他就暴喝一声挥剑向其中一人砍去。   眼看长剑砍来,那夜刺高声喊道:“公子快走!”   横剑挡在头顶,硬生生的扛下许褚劈来的一剑。   夜刺只觉着胸口一闷,好似有千钧重力自百汇灌入直透涌泉。   两腿一软,硬扛下许褚一击的夜刺半跪在地。   他还没来及起身,许褚已是一脚踹上胸口。   被踹的连着翻了好几个跟头,夜刺趴倒在地再没能起身。   受了许久训练竟不是许褚一击之敌,另一个夜刺见了也是心中发虚。   袁旭就在一旁,夜刺若是后退他必将遭了许褚毒手。   把心一横,侧旁的夜刺怒吼着向许褚劈来一剑。   荡开他这一剑,许褚肘部屈起狠狠撞向他的前胸。   前胸猛然剧痛,夜刺一口鲜血喷出。   没等他缓过神来,许褚的手臂砸上他的后颈。   三拳两脚撂倒两个夜刺,许褚冲向袁旭。   提剑正要向他刺去,许褚侧面突然闪过一道银光。   带有千钧重力的长剑,被一柄细长的剑荡开。   墨色衣袂在夜风中飘飘翻飞,公孙莺儿仗剑挡在袁旭身前。   马义与数名夜刺没能挡住许褚,他竟被一个黑衣女子挥剑荡开。   瞪着公孙莺儿,许褚双眸似要喷出烈焰。   怒吼一声,他跨步冲上。   公孙莺儿毕竟是个女子,力道当然不比许褚。   好在她剑法精妙,许褚虽有蛮力却也沾不到她的身!   俩人杀了数十合,趁着许褚剑招用老,公孙莺儿一拧身,长剑从他小腹划过。   许褚也非寻常人物,长剑划来他连忙闪躲。   闪躲也是迅捷,小腹还是被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低头看了一眼流血的腹部,他满腔战意被彻底点燃。   “竟敢伤某!”双目圆睁,许褚再度杀上。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厮杀许久,公孙莺儿心知非他对手,趁着击退的间隙向袁旭喊道。   袁旭并未离去,而是在一旁喊道:“姑娘为某厮杀,身为男儿怎肯就走?”   所言流露感激,公孙莺儿并未答话,银牙紧咬与许褚战作一团。   一路尾随,她只是想亲手诛杀袁旭。   没想到竟因许褚险些得手,而不得不出面保护她的仇人!   许褚力道强横,公孙莺儿虽是剑法精妙却难持久。   力气从身体中流走,袁旭却在一旁不肯离开,公孙莺儿心中大急,高声喊道:“还不快走,莫非等他杀你!”   只因催促袁旭快走,公孙莺儿心神稍稍分了些。   觑准机会,许褚一拳擂上她的后腰。   将她砸的踉跄前冲数步,在她止住势头正要返身再战时,许褚凌空跃起,一脚踹上她的心口。   喷出一口鲜血,公孙莺儿连翻几个跟头,摔倒在袁旭脚下。   与此同时,其他夜刺和卫士已经杀尽许褚带来的帮手。   发现袁旭有难,众人齐齐发喊向着许褚杀来。   趁他被众人挡住,袁旭抱起昏过去的公孙莺儿,跑向最近的一匹健马。   将她放上马背,袁旭一抖缰绳策马飞驰。   待到许褚击退围攻的众人再去找寻袁旭,哪里还有他的踪影?   带着昏过去的公孙莺儿策马飞奔,袁旭一口气跑了整夜。   当黎明降临,大地被铺上薄薄的金辉,他环顾四周发现眼前景物竟毫不熟悉。   此地他从未到过!   更令他心生郁结的是,他好似迷了路!   受了重伤,公孙莺儿还在昏迷。   嘴角渗着一丝血渍,袁旭见了心头一阵内疚。   虽能挥几下长剑,真的遇见猛将,他却弱到像只待宰羔羊。   假如他武艺超群,马背上的女子也不会身负重伤!   两年时光,当年青涩的公孙莺儿出落的亭亭玉立,心怀愧疚的袁旭只觉着她有些面善,却怎么也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甚至连萍水相逢都不曾有过的女子,为了救他竟敢于搏命,袁旭心底更是生起许多感激! 第411章 救你或许只为杀你   “哗哗”的水声像优美的音符,在公孙莺儿耳边回荡。   胸口剧烈的疼痛,她闷哼一声俏丽的脸庞抽搐了一下。   凉丝丝的感觉从额头传来,让她感到无比的舒服。   眼皮沉重的像是灌满了铅,她想睁开,却无论如何努力也没办法打开哪怕一条细小的缝隙。   “姑娘!”耳边传来男子温柔的呼唤:“可觉着好些。”   没有应声,公孙莺儿又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睁开眼睛,发现是躺在一户民宅中。   屋外下着大雨,耳边优美的音符正是雨点落下的声音。   房间很小,墙壁也是土坯砌成。   环顾四周,她发现屋里摆放的两件简单家具已是十分残破,还落满了灰尘。   这间屋子显然许久都没人住过。   房门传来“吱呀”一声难听的响动,一个浑身湿淋淋的人跑了进来。   看见此人,公孙莺儿脸色一变,挣扎着想要坐起。   手往侧旁摸了一把,她并没能找到长剑。   进屋的正是袁旭。   浑身被雨淋的透湿,他手中还提着一只同样水淋淋的死兔子。   见公孙莺儿醒了,袁旭咧嘴一笑说道:“姑娘终于醒了。”   冷着俏脸,公孙莺儿试图动动身,却发觉胸口疼的几乎喘不上气来。   许褚力道太大,硬生生挨了两下,她一个女子哪里承受的住?   “姑娘已是昏迷两日,本想寻个有人家的地方求宿,天公不做美却是下起雨来。”将死兔子丢在地上,袁旭从墙角搬来柴禾,一边生火一边说道:“某和姑娘都未带干粮,佐料也是不全,稍候烤得了兔子可能口感不会很好,姑娘勉强吃些。”   “有人要杀你,你因何不走?”见了袁旭,公孙莺儿恨不能扑上去将他掐死,只可惜浑身没有半点力道,她只能冷冰冰的问道。   “走?往哪走?”袁旭说道:“姑娘救了某却身受重伤,总不能将你丢下独自逃生?”   袁旭的回答,让公孙莺儿一愣。   “就不怕我也要杀你?”凝视袁旭,公孙莺儿问道。   “既要杀某因何搭救?”袁旭说道:“撇开此事不说,只说姑娘果真打算杀某。以此时情状如何得手?”   没有应声,公孙莺儿把脸转到一旁。   胸口像是压了块大石头,只要动作稍稍剧烈都会疼的钻心。   以她目前的状况,确实无力去杀袁旭。   靠在临门处点了火,青烟升腾而起,袁旭歉意地说道:“本应在外烤制野兔,只因下着雨不便如此。烟气熏人,姑娘忍着些。”   冷眼看着袁旭,公孙莺儿并未应声。   袁旭翻烤野兔,烟气大多被吸到屋外,却也有少部分留在屋内。   被烟熏的咳嗽了两声,公孙莺儿翻个身躺下,背朝着袁旭。   一心一意要杀眼前这个男人,为免他死于他人之手,在他陷于险境之时公孙莺儿拔剑相助。   俩人同处一室,若她没有受伤袁旭已是个死人!   偏偏她受了重伤,大好时机摆在眼前却无力行事。   没过多会,袁旭烤熟了兔子。   揪下一条香喷喷的兔腿,他递给躺着的公孙莺儿:“姑娘先吃着,若是不够肉还有许多。”   身为剑客,公孙莺儿当然知道食物的重要。   虽是仇人送来她也不会拒绝。   接过兔腿她啃了一口。   兔腿没盐却烤的皮焦肉嫩,吃着很是爽口!   “某与姑娘从未谋面,因何搭救?”回到火堆旁揪下兔头,袁旭一边啃着一边向公孙莺儿问道。   袁旭没有认出她,公孙莺儿心底涌起一阵悲怆。   公孙家破在此人之手,两年之后他竟把当日之事忘了个干净!   他甚至不记得亲手救下的小女孩儿!   “你就没想过,救你或许只为杀你?”公孙莺儿的语气很冷,冷的袁旭都不由打了个激灵。   他总觉得躺在面前的少女眼熟,却始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某自问没有得罪姑娘,因何杀某?”袁旭问道。   没有应声,公孙莺儿默默的吃着兔腿。   受了重伤,兵刃又不知被丢在何处,袁旭武功虽不如她,此时将她杀死却是易如反掌!   不该说的话绝不多说!   袁旭也不再追问,对公孙莺儿说道:“这两日某采了些草药,姑娘侧曾吃过一些。此时能够醒转可见草药有些效用。待到吃了饭食某再去采上一些。”   “外面在下雨……”   “姑娘对某有救命之恩,就算下雹子也是须去!”   袁旭的回答,让公孙莺儿不知该如何是好。   易京破城,若不是袁旭出手搭救,她早已死在乱军之中!   此次受了重伤,虽说是为搭救眼前这个男人,他也不离不弃在身旁照应,更让公孙莺儿觉着亏欠了什么。   心底生起纠缠不已的念头,公孙莺儿有些犯难!   欠下仇人人情也是须还!   若不两清,又怎能拔剑相向?   诛杀袁旭并不十分困难,待他回到邺城再杀不迟!   兔子被俩人吃完,屋内又没有遮雨的物事,袁旭顶着大雨出门为公孙莺儿找寻草药去了。   俩人对话不多,公孙莺儿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在袁旭耳边回响。   救他,或许是为了杀他!   袁旭纵然聪明绝顶,也没想明白公孙莺儿话中之意,她的表情却让他感觉到并非说笑!   雨“哗哗”的落着。   在火堆旁烤干些的衣服,瞬间又被淋的透湿。   接连两日没见到人烟,袁旭对附近地形的了解都来自于他亲身探查。   由于没见过人,他也不知身在何地。   唯一知道的是,附近虽有几个村子却已经荒废,连半个村民也是没有。   没人的地方野物必定繁茂。   不仅食物易寻草药也是不少。   冒着大雨,他在荒芜的田野间为公孙莺儿采摘药草。   没用多久他便采了一捧。   回到住处,顾不得浑身湿淋淋的难受,他寻了个破陶罐,为公孙莺儿熬起了药草。   药气蒸腾,房间里弥漫着药香。   “所熬乃是何物?”袁旭虽说过她这两日吃了不少药草,公孙莺儿却非全信,闻见药香,她警觉地说道:“若不告知,我当不吃!” 第412章 剑宗术宗   雨下了三天还没停的意思。   坐在门口望着厚重的雨帘,袁旭说道:“这场雨不知何时可止!”   伤已好了许多,向袁旭讨了长剑,公孙莺儿此时完全有能力杀他。   盯着他的背影,公孙莺儿却下不去手!   这几日都是袁旭在照应她。   每天去猎捕食物,又为她采来草药。   若没有他,真不知她能不能挺过这几天!   “连日暴雨,黄河岸边应是一片泽国。”公孙莺儿说道:“不知多少百姓又将流离失所!”   “天灾再猛怎及人祸?”袁旭说道:“纵使一片泽国,死伤不过寥寥。一场战事,将有多少儿郎埋骨沙场!”   “没想到征伐天下所向披靡的袁家五公子竟有悲天悯人之心!”公孙莺儿冷冷一笑,不无讥诮地说道:“丧生你手者,何止百千?”   “百千?”袁旭自嘲的摇头说道:“某领军多年所杀戮者无数,又何止万千?”   “既知如此,因何还要领军杀戮?”   公孙莺儿很想问他为何击破易京,为何灭了公孙家。   话到嘴边,她却并没有问出口。   早晚要杀袁旭,却欠下他的人情,当年恩怨此时不便提及。   不如放他一条生路,待到将来再行诛杀,彼此两清再无相欠!   目光并没从屋外收回,袁旭说道:“某所杀者皆为敌!不杀他们,某与身边之人便遭屠杀!做砧板上的肉还是做剁肉的庖丁,不用某说姑娘应是明晓!”   公孙莺儿按着剑柄,俏美的眼睛眯了眯,眸中闪过一抹杀意。   “我该走了!”放开按剑的手,她走到门口:“多谢这几日的照应,只是你犯了个错误!”   “错误?”   “不该救我!我活,你则必死!”公孙莺儿走出小屋。   雨帘中传来她悦耳的声音:“下次相见,便是取你头颅之时!”   起身追到门口,袁旭向外张望,哪还有公孙莺儿的身影?   沙场之上决胜千里,他却想不明白,什么时候得罪过这样的女子?   记忆中根本没有公孙莺儿的影子。   莫名其妙出来的一个女子,先是救下他临行之前却放出狠话,下次相见便要取他头颅!   纵使是袁旭,也因此感到迷茫!   女人的心思,果真难懂!   突袭未有得手带来的三十人尽数战死,许褚独自一人找寻数日,没能找到袁旭只得回返许都。   事发之时,甄宓等人在数名夜刺护送下前往邺城。   离许褚发起突袭的地方越来越远,她还掀开车帘向外张望。   整夜没睡她显得很是疲惫。   俏美脸庞带着担忧,芳心扑腾个不停,她的整个心思都记挂在袁旭身上。   远处来了两骑快马,策马飞驰的是两名夜刺。   其中一匹马上还驮个像是昏过去的人。   见此情状,甄宓眼睛一亮。   当她看清马背上驮着的人,瞬间又失落了。   夜刺带来的并不是袁旭,看起来却像是马义。   骏马快到近前,一名护送甄宓的夜刺迎了上去。   “公子何在?”夜刺劈头问道。   飞驰而来的一个夜刺勒马止步:“马将军身负重伤,我二人先是救下他,公子好似带一女子离去,应是无恙!”   “马将军受了重伤?”几个夜刺纷纷下马,将马义放下。   其中一人来到甄宓的马车前,拱手说道:“启禀夫人,公子应是无虞。马将军却受了重伤!”   得知袁旭逃走,甄宓稍稍放了些心。   她向夜刺吩咐:“请母亲与念儿与我同车,马将军乘坐马车,就近寻处城池,先请伤医为将军医治!”   夜刺依照甄宓吩咐,安顿马义上了张夫人和念儿的马车。   与张夫人、念儿同乘一车,甄宓依旧面带担忧。   虽知袁旭已经逃脱,没见到他心底终是不安。   “宓儿可是在担忧显歆?”张夫人问道。   “马将军武艺精湛,来人却可将之重伤,若是被他寻见,公子凶多吉少……”甄宓轻声说道:“如今不见踪影,怎不忧心?”   “关心则乱!”张夫人说道:“宓儿不必如此,显歆吉人天相必无大碍!”   甄宓没再吭声,却还是走出不远便要掀开车帘向外望上一望。   未能诛杀袁旭,许褚快马加鞭回到许都。   带出去的三十人无一回返,并不出乎曹操意料。   曹操书房!   许褚低头而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面带微笑,曹操对他说道:“仲康一路劳顿,应好生安歇。”   “曹公……”面带惭愧,许褚说道:“末将未能诛杀袁显歆……着实有愧!”   “袁显歆命不该绝!”曹操淡然说道:“仲康已伤马义等人,他却被一女子救下,如此恰巧之事,若非命不该丧又应做何解释?”   “仲康!”一旁的郭嘉问道:“敢问此女多大年岁,武艺如何?”   “剑法精妙,力道虽是不强剑招却是轻灵!”许褚说道:“末将胜之,也是凭着一身蛮力!”   “可令仲康如此谦逊者,世间并不多见。”曹操向郭嘉问道:“奉孝可知此女何人?”   郭嘉摇头说道:“未见此人某不知晓。不过十四五岁年纪,剑法却如此精妙。放眼世间唯有鬼谷剑宗,可教出此人!”   “鬼谷剑宗……”曹操略做沉思,随后向郭嘉问道:“早年奉孝也曾投在鬼谷先生门下,不知……”   “曹公有所不知!”郭嘉说道:“鬼谷门生分为术宗、剑宗!但凡投到门下者,以资质、偏好择其所长传授技艺。鬼谷门生出山之后各投其主彼此征伐,并无同门情义!”   “因何如此?”曹操讶然。   世间高人创立门派,无非为壮大势力、扩展影响。   鬼谷门人却相互征伐,彼此毫无同门情义,令他一时难以接受!   “庞涓、孙膑之争,使得鬼谷门人名传天下。”郭嘉说道:“自此术宗便是如此。至于剑宗,因其出山之后仅为剑客游侠,倒是还有些门人情义!只是与术宗却毫无瓜葛!”   捏着下巴,曹操想了片刻,向屋内卫士吩咐道:“传令下去,探查此女何人,若得实讯即刻回报!” 第413章 小鬼难缠   邺城!   得知袁旭半道遭遇刺杀,袁绍当即雷霆暴怒!   将桌上之物尽数扫落,他还觉着心中忿恨,起身把矮桌踢翻!   “我儿显歆回返邺城,何人半道截杀?”怒目环顾众人,袁绍吼道:“说!何人截杀?”   众人一个个低着头,哪敢回应。   目光落在袁尚脸上,袁绍说道:“显甫你说。何人截杀显歆?”   听出怀疑的意思,袁尚连忙跪下,趴伏在地说道:“自父亲日前训诫,孩儿再不敢有兄弟相残之心!显歆半道遭逢刺客,实与孩儿无关!”   先于袁绍一日他已得到消息。   花钱雇佣的五十二名刺客,在树林中被人莫名诛杀。   几乎再无机会对付袁旭,莫名其妙的却多出一支人马。   这队刺客显然比他雇佣的更加勇猛。   袁旭身边卫士竟被杀的七七八八,就连袁旭也不见了踪影!   “找!”并不相信袁尚,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袁绍向众人吼道:“无论如何必将显歆寻到!参与此事者一律问罪!”   众人应了,纷纷退出前厅。   袁旭遭袭失踪,邺城袁家炸了锅。   回到住处,袁尚将逢纪请至。   内室中,袁尚与逢纪相向而坐。   “显歆遭袭,父亲矛头直指向某。”袁尚不无担忧地说道:“若是查出我等派了刺客,某与逢公都脱不得干系!”   逢纪略作思忖,对袁尚说道:“若是果真查出我等曾派出刺客,公子必受牵连。”   “如之奈何?”袁尚忧心忡忡的问道。   “恐怕……”逢纪沉默片刻,压低声音对袁尚说道:“只得先下手为强!”   “如何下手?”逢纪神色古怪,袁尚顿觉不安。   “五公子所仰仗者乃是袁公偏爱,若是袁公不在,他回到邺城何人撑腰?”   “逢公之意莫非是……”袁尚没敢说下去。   “公子可否得到河北已不紧要。”逢纪说道:“我等遣派刺客之事,若被袁公知晓才是最为不利!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可是……”   “若是公子不肯,某无话可说!”逢纪说道:“且看袁公能否知晓!”   半晌没有言语,袁尚最终还是说道:“此事可再做商议,父亲或许不知我等暗中筹谋!”   袁尚不肯行事,逢纪不再多说。   与他又说了些应对之策,逢纪告辞离去。   此时的袁旭,骑着骏马正往邺城赶来。   因许褚等人截杀,他半道迷了路,只知一路往南却始终没见到城池。   不一日,他远远望见一座城池。   许久没见人烟,看见城门袁旭心头一喜。   用力抖了几下缰绳,他催马快行。   眼看快到城门外,迎面过来两名袁军。   “来者止步!”挡住袁旭去路,两个袁军捏着鼻子,厌恶的看着他,其中一人问道:“入城何干?”   “某乃行路之人,数日未见人烟,望见城池特意前来。”袁旭拱手说道:“只盼入城洗漱干净,再换身清爽衣衫!”   “你也知臭味四溢。”袁军捏着鼻子说道:“蓬头垢面满身泥污,如你这般怎可入城?”   狗眼看人不过如此,袁旭却并未恼怒。   他万全可以报出袁家五公子的身份,却没那么做。   不说两个兵士会不会信,即使信了对他也没多少好处!   进入栾城之前,曾有一拨刺客企图害他。   马义等人不在身边,甚至连个卫士也无。   暴露身份,一旦再有刺客前来,以他的武功根本无力应对!   进城不过为了睡一场好觉,再换上干净衣衫美美的洗个热水澡。   宁肯不入城,袁旭也不想多招惹是非。   从怀中摸出几个铜钱,他递给两名兵士说道:“两位可否行个方便?”   看了一眼铜钱,其中一人冷然哼道:“几枚铜钱便想打发我二人,未免太过小觑!”   逃离之时,袁旭身上并没带着太多财帛。   摸遍全身,也不过数十枚铜钱。   入城之后,吃饭、洗澡、住宿,皆须耗费钱财。   给两个兵士太多,他便只能流落街头……   与其流落街头,倒不如不进这座城池!   将几枚铜钱放进怀里,袁旭说道:“既是两位看不上,那便罢了!”   兜转骏马,他正要走两名袁军又将他拦住。   “既是来了,怎可不入城看上一看?”其中一人说道:“铜钱不足,马匹留下也是一样!”   “马匹乃是脚力,怎可留下?”袁旭有些怒了!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此处县令见了袁旭,也须恭恭敬敬。   只因他满身污秽又不肯说出名头,竟要受两个兵士闲气!   “脚力?”一个兵士怪笑道:“我等说你乃是贼人,意图入城不轨,不仅马匹须留下,人头也是要留下!”   “你等便是如此欺凌良善?”   袁旭一言,激怒了两个兵士,一人怒道:“欺凌良善?我等说你良善,你则良善。说你乃是贼人,你便是贼人!欺你又当如何?”   “遍处寻找阁下都是不见,不想竟在此处遇了!”袁旭正要发怒,他身后传来个声音。   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大约五旬的汉子正飞快的跑来。   此人袁旭认得,正是婉柔的随从恭叔。   恭叔身在此处,婉柔必定也在。   到了近前,恭叔摸出一颗金珠,毕恭毕敬的递给两个兵士说道:“此人乃是小人故识,看在小人薄面请二位高抬贵手!”   一颗金珠,足以买数匹骏马。   一个兵士接了,与另一人对个眼神,对恭叔说道:“你这故人,浑身恶臭不说,好似还是个傻的。进入城内莫要让他乱走!”   “小人知道,小人知道!”恭叔不住口的应着,牵起袁旭的马进了城。   看着二人背影,一个兵士啐了口唾沫骂道:“好个穷酸,不想竟有出手阔绰之友!”   另一个兵士说道:“彼入城之时,我等得了好处。若再出城须将他拦住……”   “你倒是会做营生!”啐唾沫的兵士笑道:“应可再得些好处!”   被两个守城门的兵士敲诈,袁旭脸色很是不好。   牵马入城恭叔也没说话,把他带到一家馆舍门外。 第414章 血浓于水   进入馆舍,但凡遇见袁旭的人都捂着口鼻一脸厌恶。   袁旭也不做声,恭叔将马匹交给馆舍伙计,与他一同来到后院。   后院浴房,袁旭泡在木桶中。   污秽的衣衫被恭叔丢弃,在木桶旁摆着一套干净的衣服。   泡在热水中嗅着蒸腾雾气,袁旭只觉着浑身骨头好似都要酥了。   连续数日在野外行走,吃饭倒是好解决,随意寻些野物烤烤便成,最难为袁旭的就是洗澡。   虽是快要入夏,天气却非十分炎热。   无论河流还是水塘都有几分寒意。   为图干净贸然跳入水中,受冻倒是小事,万一发个热一路上可有他受的。   在木桶中美美的泡个热水澡,换上干净衣衫,离开浴房时,先前蓬头垢面的流浪汉又成了光彩照人的翩翩美少年。   恭叔早等在门外,见袁旭出来行礼说道:“小姐等候公子多时。”   “某至此地竟遇婉柔姑娘。”袁旭说道:“蒙姑娘款待不胜感激!”   “公子不必如此!”恭叔说道:“姑娘将公子视作知己,既是相遇怎肯错过!”   跟随恭叔来到一间屋外。   恭叔向屋内说道:“姑娘,公子来了!”   “请公子入内说话!”房间里传出婉柔的声音。   推开房门,恭叔立于一旁对袁旭说道:“公子,请!”   拱了拱手袁旭进入屋内。   婉柔已等在房中,见他来了起身行礼:“奴家见过公子!”   “婉柔姑娘!”袁旭回礼说道:“许久未见,姑娘可还安好?”   “蒙公子福荫,奴家安好。”婉柔甜甜一笑:“前些日子奴家离开邺城,正欲各处行走恰巧在此与公子重逢。”   与婉柔各自坐了,俩人说了些不疼不痒的闲话。   门外传来恭叔的声音:“姑娘,县令差人来请!”   “回个话,今晚不便出外,请县令另寻他人助兴!”婉柔淡然说道。   恭叔应声回话去了。   袁旭说道:“既是县令相请,姑娘不去,莫不怕得罪了他们?”   “得罪便得罪了!”婉柔笑道:“公子乃是袁家之人,河北一地尽属袁家。县令若是见责,奴家只须告知是与公子说话,他又敢怎样?”   “姑娘思虑周祥,只是某并未打算令人得知行踪。”   “听闻公子先前遭了刺客,可有伤着?”婉柔突然岔开话题。   袁旭一愣:“姑娘怎知某遭了刺客?”   “整个河北都知此事,奴家还为公子担忧。”婉柔俏脸一红说道:“见了公子方才放心!”   自打带着公孙莺儿远离众人,袁旭没见到半个活人。   若不遇见婉柔,他还不知此事已经传扬出去。   脸色瞬间冷了,袁旭起身说道:“多谢姑娘提醒,某今晚便须离去!”   见他要走,婉柔说道:“听恭叔说,公子将在此留宿一晚……”   “某遇刺客姑娘也是得知,家父怎会毫不知晓?”袁旭说道:“某若不早回,邺城怕是将有事端!”   “公子多日劳顿,理应吃上一顿饱饭,再好生歇息一晚。”婉柔说道:“如此匆忙赶路,身子哪里耐受的住?”   “姑娘心意某已尽知!”袁旭拱手说道:“无奈此事紧要,不敢有片刻迟延,先行告辞!”   袁旭转身离去,婉柔将他送到门口。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婉柔眸中流露出不舍。   得知他遭遇刺客,不知因何,婉柔的心始终悬在嗓子眼里吊着。   只到见了他,才觉着稍稍好些。   此次谋面,本以为能和袁旭多说些话儿,不想却匆匆分别。   经此一别,不知何日才可重逢……   袁旭走了许久,婉柔还依在门旁发呆。   “小姐!”恭叔走了过来:“五公子因何走了?”   “该走之人,如何强留也是挽留不住。”婉柔说道:“不过无心一言,竟使得他匆匆离去……”   恭叔没再多问,轻轻叹息了一声。   跟随婉柔日子久了,他当然了解小姐心意。   日思夜想尽是袁旭,真的见了却匆匆离别。   婉柔心底的失落,恭叔再清楚不过。   辞别婉柔,袁旭出城时天色已有些晚了。   残阳余晖铺满大地,草叶被镶上薄薄的金辉。   马蹄飞扬,踏着青草扬程而去。   袁旭策马走出城门,曾拦过他的两个袁军没敢阻拦,目光却尾随着他的背影。   其中一人说道:“此人怎的看着眼熟?好似先前曾见他入城!”   “怎会?”另一个袁军说道:“如此翩翩公子,若是进城我等怎会没有见过?”   “你不觉着那匹马很是眼熟?”   被问的兵士顿时愕然。   远去的骏马确实眼熟。   只是先前骑乘这匹马的是个浑身污垢状似乞丐的少年,出城远去的却是个衣着光鲜、倜傥风流的翩翩公子。   两个袁军无论如何也不敢把前后俩人混为一谈。   策马出城,袁旭一路往邺城飞奔。   袁康向袁绍首告袁熙、袁尚,惹得袁绍雷霆暴怒。   驱赶袁熙返回幽州,袁尚也被削夺军权。   俩人在邺城的势力早是不如以往,许多河北僚属,也因此转投袁谭!   仅仅凭此,袁旭倒不是十分担心。   他被刺杀之事传入袁绍耳中,必将使得袁绍想起当日之事。   对袁尚多几分怀疑,袁绍绝不可能没有任何动作。   以袁绍的脾性,诛杀亲子必难做出。   袁尚却与他不同!   手中掌握的力量被大幅削弱,袁尚争夺河北的可能越来越小,甚至连生存都处于夹缝。   逼迫的紧了,难保袁尚不会狗急跳墙!   袁绍活着,对袁旭来说有诸多掣肘,然而毕竟是他的父亲。   体内的灵魂自两千年后来到东汉末年,身体却依旧是袁绍的儿子!   更重要的是,在他的潜意识里还存留着来到这个时代之前袁旭的认知!   血浓于水,并不会因他不是曾经的袁旭可轻易割舍!   策马飞驰,袁旭只恨骏马少生了两条腿。   他还在半道,甄宓等人已是到了邺城附近。   望见远处城墙,一名夜刺来到马车旁,抱拳说道:“启禀夫人,再走不远便是邺城!”   “差人前去通禀。”甄宓吩咐:“先往袁家静候公子!” 第415章 不是为他开脱   河北各地都在探查袁旭行踪。   数日过去始终生死未知,袁绍心情烦闷异常。   得知甄宓等人来到,袁绍令人将她带至面前。   见到甄宓,他也是惊为天人。   施施然往面前一站,甄宓犹如出自画师名家之手的绝美仕女图,美的光彩夺目,美的令人迷醉。   “甄宓见过袁公!”甄宓欠身行礼。   虽是极美,甄宓毕竟是儿媳,袁绍也知不可多看。   他抬了下手说道:“不必多礼!”   甄宓垂手低头立于一旁,举止恭谨有礼,袁绍更觉着她与袁旭乃世之良配。   袁绍问道:“显歆遭刺之日,甄姬可有在旁?”   甄宓回道:“当日确实在旁。”   “可知刺客何人遣派?”   “不知!”甄宓说道:“公子领我等行路,先是半道在林中见了数十具尸身,过了栾城才遭刺客!”   “此前曾在路上见过尸身?”只知袁旭遇刺,并不知他曾在林中发现尸体,袁绍赶忙问道:“可知死者何人,因何而死?”   “不知何人。”甄宓说道:“当日我并未下车,只听公子等人说过,下手之人手法利落,好像是个女子。”   甄宓带回的消息,令袁绍迷茫了。   袁尚派出刺客,虽不太可能自麾下挑选,却一定会找些游侠、剑客。   还没听说邺城来过女剑客,尤其是以一人之力可杀数十条壮汉的女剑客!   离开袁绍住处,念儿陪着甄宓走向安顿她们的房舍。   距小院尚有百多步,迎面过来两个人。   当先一人甄宓再熟悉不过。   她正是上蔡故人董晴。   见了甄宓,董晴漾起甜美笑容迎了上来。   “甄小姐!”董晴行礼说道:“许久未见,小姐越发光彩照人。”   “董家姐姐倒是沧桑了些。”早知董晴暗中与袁旭作对,甄宓绵里藏针地说道:“这些时日,姐姐定是心事不少!”   怎会听不出甄宓话中带刺,董晴轻叹一声说道:“小姐慧眼,这些时日奴家确是思虑过多。”   嘴角带着甜美笑容,甄宓说道:“董家姐姐幸而只是女儿身,若是男儿家,整日思虑无限,岂非早晚心力交瘁?”   只知董晴与袁旭作对,还不知是她献策杀死甄逸,若是知晓,甄宓必定不会与她多说!   曾向袁熙献策杀死甄逸,在甄宓面前董晴像是没事人儿一样。   她轻声叹道:“甄小姐所言甚是,只是袁家掌控河北家大业大,在此存活不多个心眼怎成?”   甄宓甜甜一笑:“防人之心自是须有,我只是不会想着如何害人罢了!”   董晴脸颊微微一红,欠身向甄宓说道:“甄家小姐说的是,奴家有些事须去做了,待到来日再拜会小姐!”   回了一礼,甄宓目送董晴离去。   当初在上蔡,董晴拜望之时,甄宓并不知袁旭与她之间有着过节。   那时被董晴利用一次,甄宓便多了个心眼。   目送她离去,甄宓嘴角浮起甜美浅笑。   念儿冲着董晴的背影皱了皱鼻子,轻轻哼了一声。   “怎了?”听见念儿轻哼,甄宓问道:“是否想起在上蔡之事?”   “小姐与董晴说话须防着她些。”念儿说道:“此女心机极深,公子也被她坑害过!”   甄宓浅浅一笑,没有应声,带着念儿往住处去了。   甄宓母女来到邺城,张夫人得到消息,早早便来探望。   彼时甄宓不在,只有其母招待张夫人!   两位张夫人坐在一处,说着些家长里短。   提起甄逸离世,不免一阵唏嘘。   自外回返,甄宓见屋内有人,对念儿说道:“前去通禀,问清屋内何人。”   念儿眼尖,早看清是张夫人,小声说道:“屋内之人正是公子生母!”   从没见过张夫人,得知她来到甄宓不再迟疑,快移莲步到了门外。   “甄宓见过夫人,见过母亲!”立于门外,甄宓向两位夫人行礼。   将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张夫人笑道:“我儿显歆对甄姬情意深重,以往我并不知因何如此,见了甄姬才知,果真如画上下来的人儿一般。”   牵起甄宓母亲的手,她说道:“夫人如何生出这等绝代风华?”   “夫人说笑了!”甄宓母亲陪笑说道:“显歆公子智虑非常,且又风流倜傥,实为人中龙凤。宓儿容颜虽是尚可,配了公子却是略显粗鄙!”   “不必太谦!”应了甄宓母亲,张夫人向侍女说道:“前些日子袁公赠的金丝银线放在我哪里也是无用,取来赠于甄姬,也可做些衣饰点缀!”   “我母女才至邺城,怎敢收受如此厚重之礼?”甄宓母亲连忙推辞。   “袁公已是允了甄姬与显歆婚事,算起来我等也非外人。”张夫人说道:“些许薄礼,乃是应当。”   张夫人如此说了,甄宓母子才拜领馈赠。   与甄宓母女又说了会话,张夫人告辞离去。   她已从甄宓母亲口中得知当日袁旭脱身离去,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格外轻松。   送走张夫人,甄宓母亲问道:“宓儿见了袁公,有何说道?”   甄宓将她与袁绍说的话一五一十说了。   夫人不解地问道:“袁公怀疑三公子,对公子乃是极为有利,宓儿话中却有为其开脱之言,因何?”   “公子在外自是无虞。”甄宓说道:“只是眼下并非身在邺城。父子尚未相见,许多话儿外人不便说道。更何况袁公若是逼迫的紧了,三公子难保不会做出什么。万一出个差池,岂非女儿把事办的差了?”   恍然顿悟,夫人说道:“士族门阀最是无情,宓儿嫁入袁家,必将吃下无尽苦头。”   “只须与公子在一道,纵使是苦,女儿也是肯的!”甄宓红了脸。   身为母亲,怎会不知女儿心思?   张夫人轻声叹息,将甄宓搂入怀中。   不说甄宓母子只说董晴,带了一名侍女出了袁家,在街市上寻些把玩之物。   还没逛完一条街,一个汉子凑到她近前,小声说道:“请董夫人随某前来。”   看了一眼汉子董晴并未理他,带着侍女继续挑选路边小摊之物。 第416章 谁在利用谁   袁曹两家相互征伐,邺城并未波及。   虽比以往萧条些许,往来商贾却也不少。   路边小摊摆着各色玩意,董晴拿起一样又觉着另一样不错,不知该究竟买些什么回去。   见她没有理会,汉子小声提醒:“请董夫人随我前来!”   “你是何人?”看也没再看他一眼,董晴把玩着一只陶土小人,不紧不慢地说道:“随你前去?我怎知你非歹人?”   “夫人若是见疑,则不用前来。”汉子压低声音说道:“小人相请,只因有人要见夫人!”   “何人?”   “街市之上,有些话不便出口!”   汉子神神秘秘,董晴淡淡一哼并未理会。   她不肯跟随,在街市上汉子也不敢用强。   朝董晴拱了拱手,他转身离去。   目送他的背影,董晴嘴角微微一牵露出一抹鄙夷。   不过片刻,汉子进了距她不远的一处民宅。   逢纪等在屋内,见只有他一人来到,脸色顿时不好。   “董晴不肯前来?”   “回禀逢公!”汉子说道:“董晴谨小慎微,不认得小人,是以不肯来此!”   “好个精明女子!”逢纪对汉子说道:“说不得只有某亲自相请,你等一同前往。”   汉子应了,出门招呼附近警戒的几个人,跟随逢纪走向他与董晴曾说过话的街道。   街市上行人不少,找了一会,一个汉子才发现董晴。   令众人在两三步外等候,逢纪来到董晴身旁,拱手说道:“多日不见夫人,不想竟在街市邂逅!”   见了逢纪,董晴回礼说道:“逢公操劳政务,竟也有闲暇来到街市?”   “夫人有闲暇,某怎会无闲?”逢纪说道:“街市偶遇,不知可否请夫人品上一盏香茗?”   “若要品茗家中自有许多。”董晴淡然说道:“街市茶舍,怕是不宜女子端坐!”   “既是相请,怎肯让夫人前往茶舍?”逢纪说道:“还请夫人移驾,到寒舍一叙!”   简单两句董晴已经明白,先前请她的汉子正是受了逢纪差遣。   “既是逢公相请,奴家不便推辞!”董晴说道:“如此便叨扰逢公。”   亲自为董晴领路,逢纪往他住处去了。   到了门外,他侧步一旁,对董晴说道:“夫人请进!”   欠身谢了,董晴进入逢纪住宅。   追随袁绍多年,在河北也有一定地位,逢纪住处当然不是普通僚属可比。   虽是两进庭院,院落却比一般僚属家中的院子大了何止数倍。   青石小路从正门一直延伸到内门,路边栽种着一人多高的花木。   夏季的逢纪住宅,鸟语花香,算是有几分韵味。   “逢公相请,必是有事。”沿青石路走着,董晴说道:“你我都非蠢人,有些话无须遮遮掩掩,只管明言便是。”   “夫人聪慧绝顶,一点则通。”逢纪说道:“特意相请,确是有事商议。”   “茶也无须品了。”董晴停下脚步,面向逢纪说道:“逢公有话,但说无妨!”   “五公子将返,夫人可否得知?”   “传言遭遇刺客,至今生死未卜。”董晴说道:“逢公怎知他将返回邺城?”   “不瞒夫人,此事某曾差人前往探查。”逢纪说道:“林中被杀之人,应是拦截五公子刺客,不知何故竟被杀的一个不留!至于五公子后来遭遇刺客,某至今未曾查出来自何处,天下间欲取五公子头颅者已是不少!”   董晴淡然一笑没有吭声。   逢纪才开口,她已听出被杀在林子里的刺客正是他派出,险些得手的却与他无关!   “五公子与二公子不睦,世人皆知。”逢纪说道:“夫人以往也为二公子做过些事,河北落入五公子之手,他怎肯轻饶夫人?”   “逢公此言未免危言耸听!”董晴淡然一笑:“五公子与我虽是不睦,却从未计较。曾几何时,有人意欲杀我,使我痛失腹中孩儿,凶手何人至今难以查出!”   董晴提起当日之事,逢纪脸色变了变。   此女辨事通透,怎会不知何人暗中谋划?   逢纪看出想要掌控董晴怕不容易!   “我乃女子,男儿家争权夺利之事不宜身陷其中。”董晴接着说道:“二公子如今又不讨喜,奴家留在邺城,再不可无端生出事来,给公子惹出祸患!”   不等逢纪说话,董晴欠身一礼:“多谢逢公相亲之谊,奴家先行告退!”   没来及与董晴商议如何对付袁旭,便遭她一口回绝,目送她离去的背影,逢纪脸色很是难看。   离开逢纪住处,董晴不紧不慢的走在街上。   逢纪请她前来,无非利用她对袁旭的恨意,借她之手给袁旭惹些祸事。   若是事成她自然会被灭口。   事若不成,袁绍追究下来,袁尚、逢纪也会洗脱干净,背负罪名的只有董晴一人而已!   拒绝逢纪,董晴也有一番计较。   逢纪找了她,想要让她跳进彀中,她又怎会放过既可给袁旭找些麻烦,又不会被逢纪等人利用,最终成为替死鬼的机会?   沿街道走着,董晴没再去看路边小摊的玩意儿。   回到住处,她向侍女吩咐:“备辆马车,这几日在府外候着,我有大用。”   并不知她要做什么,侍女应声离去。   董晴回到住处考虑如何对付袁旭,逢纪此时也没闲着。   被她拒绝,逢纪早先想的策略不再可能实现。   本打算劝说袁尚铤而走险,无奈袁尚却是瞻前顾后,还顾念着父子之情。   袁绍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河北交由子嗣继承也是时日无多。   因濮阳一事,袁熙、袁尚早没了继承的可能。   向来交好袁尚,逢纪早已得罪了袁谭、袁旭。   他二人得了河北,逢纪必将落个身败名裂!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跟随袁绍虽是多年,关乎身家性命,逢纪也不得不考虑出路!   “密切留意邺城周边,数百里开外部署眼线!”逢纪向一旁的汉子小声吩咐:“将四周筛子般篦上一遍,若五公子回返即刻来报!”   汉子应声离去。   目送他的背影,逢纪脸色阴沉的可怕! 第417章 不肯把话说透   回到住处,董晴把玩着从街市买回的陶人。   房门被人推开,一个婢女走了进来。   “夫人!”婢女欠身行礼道:“大夫人有请。”   才从街市回返刘夫人就来请她,倒是出乎董晴意料。   “来人可说因何请我?”董晴问道。   “没说!”   示意婢女退下,董晴理了理云鬓走出房间。   甄宭在邺城之时,刘夫人从未请她去过。   她只是袁熙的妻室,在刘夫人眼中除了亲生的袁尚,其余都是外室,并无亲近必要。   请董晴前往,定不是只为找她说说话儿。   前往刘夫人住处的路上,董晴脑海中翻腾的都是稍后如何应对。   拒绝逢纪容易,若刘夫人也提出同样的要求,措辞稍稍不妥便将惹祸上身。   董晴来到,门外侍女前去通禀。   不过片刻,侍女回返对董晴说道:“夫人有请!”   谢了侍女,董晴来到刘夫人门外,通禀之后进入屋内。   刘夫人坐于房中,正把玩着桌上摆放的珠玉饰物。   董晴入内,她连头也没抬一下。   “二公子妾室董晴见过夫人!”董晴恭恭敬敬的欠身一礼。   “不必多礼。”刘夫人说道:“你乃是商贾之家出身,金珠宝玉应是知晓一些。河北僚属家眷送些奇巧玩意,我也不认得,特意请你前来鉴证!”   “贱妾出身商贾之家不假,金珠宝玉也是认得一些,若是奇巧之物,却不敢说一定看得通透。”   刘夫人抬头看了董晴一眼。   她没把话说满,让刘夫人觉着此女非同一般。   “过来说话!”嘴角浮起亲近的笑容,刘夫人说道:“到我跟前坐!”   上前几步,离刘夫人近了些,董晴说道:“贱妾卑微,不敢在夫人身旁落座。夫人若是有事,吩咐贱妾去做便是!”   还没说出请她前来的目的,董晴就貌似乖巧的将事情全盘推到刘夫人头上,让刘夫人更是不敢小觑于她。   “我要你坐,只管落座便是!”刘夫人说道:“站在一旁如何品鉴?”   先是流露一丝为难,董晴最终说道:“既是夫人有命,贱妾僭越了!”   在矮桌侧边坐了,董晴低着头,没敢看桌上的金珠宝玉,更没敢直视刘夫人。   她越是恭谨,刘夫人越觉着她非同常人。   拿起一块翠色玉珏,刘夫人向董晴问道:“此物乃是并州刺史所赠,你代我看看,乃是以何玉料打磨。”   双手接过玉珏,董晴仔细看了,对刘夫人说道:“此物用料来自西南外夷,打磨工匠却是中原之人。用料考究只取上好玉心,打磨雕琢更是用心,倘若流于世间应是价值连城。”   刘夫人赞许的点了点头,随后又拿出一些稀奇物事交给董晴把玩。   董晴一一辨出来处,刘夫人也是叹为观止。   “显奕娶你进门也是许多时日。”刘夫人说道:“你我娘儿俩还从未像今日这般说话。”   “夫人操持内宅,家中数百口都须劳心,正室每日向夫人请安尚且应接不暇,哪有闲暇与贱妾说话。”   董晴回的恭谨,又不失时机的拍了刘夫人马屁。   刘夫人淡然一笑说道:“自从张夫人做了平妻,我也得了些闲,府中一应之事交她者诸多。”   低着头,董晴并没应声。   她说什么都不合适。   若说张夫人越俎代庖,无疑是质疑袁绍的决断。   夸张夫人几句,刘夫人必定心生不快,倒不如什么话都不说,反倒意味深长。   董晴没有言语,刘夫人轻轻叹息。   “夫人好似有烦心事?”董晴说道:“若因贱妾说的不对,还请宽宥!”   “你这孩子,我又没说什么,怎的如此多的心眼?”刘夫人微微一笑,对董晴说道:“我叹息,只因显甫不争气!做出许多错事,惹得袁公烦心。”   终于引出正题,董晴不再多说。   她低着头,看也没敢再看刘夫人。   刘夫人却凝视着她:“显歆将要回到邺城,袁公必将河北交托于他。显甫曾得罪于他,日后万一兄弟不睦,我该如何从中斡旋?”   “此乃袁家大事,贱妾卑微不敢妄言。”   “既请你前来,便是信任于你。”刘夫人说道:“你我娘儿两个走动的时日尚多,怎可说出这些外话?”   “夫人不将贱妾看作外人,贱妾便多句嘴。”董晴说道:“三公子与五公子所争者不过河北,袁公眼下欢喜五公子。三公子承袭河北,唯有五公子身亡……”   偷眼看了下刘夫人,见她神色并无异样,董晴接着说道:“五公子若是回到邺城,一旦掌持大局……”   后面的话,她没说下去,刘夫人却已懂了。   “你说该如何才好?”刘夫人说道:“逢公曾与我说,袁家后宅可做商议者,唯你一人!”   “逢公曾找过贱妾。”董晴说道:“袁公将二公子赶回幽州。邺城只余我一人,我乃二公子妾室,若是惹出事端,袁公难免迁怒二公子,因此不敢应允逢公!”   “若你肯帮衬,出了事自有我担待着。”刘夫人说道:“为人母者,只巴望显甫莫要惹上杀身之祸便可!”   “夫人只欲求此,倒是好办许多,多去张夫人住处走动便是。”董晴说道:“五公子孝顺,张夫人肯说几句好话,他必定不会为难!”   寻董晴前来,刘夫人本打算与她商议对付袁旭。   没想到董晴滑的像条泥鳅。   看似提了不少有见地的建议,实则半点用处也没有!   “我是笨嘴拙舌说不好话儿。”刘夫人说道:“不如你陪我多去走动,以你伶俐劲儿,自可说服张夫人!”   “夫人既有吩咐,怎敢不遵!”董晴欠身一礼。   本打算用满桌金珠玉器收买董晴,与她只说了几句,刘夫人就可确定,仅凭财货根本不可能动摇她!   从桌上随意拣了两样不太值钱的玩意,刘夫人对董晴说道:“请你前来分辨金玉,总不能令你空手而回,这两样你且拿回去把玩。”   董晴并没推辞,谢了刘夫人,恭恭敬敬的受下礼物。 第418章 女人的心思   此后两日,刘夫人果真往张夫人住处走的勤了些。   每次前往,她都会让人把董晴带上。   自从来到邺城,甄宓每日都要向张夫人请安。   不说张夫人在袁家地位与以往已是不同,只说她是袁旭生母,身为将来的儿媳,甄宓也须将礼数尽到。   婆媳二人虽是初见,甄宓恭顺有理,张夫人对她也是十分欢喜。   前两次刘夫人探访,甄宓恰巧离去不久。   这一日,她才向张夫人请了安,娘儿俩正说着话,侍女禀报,说是刘夫人来了。   “大夫人前来,奴家不便留于此处!”甄宓起身说道:“先行告退!”   “甄姬且坐!”张夫人说道:“这几日我来的频繁,每每只说些不着边的闲话,以我看来却是应与显歆有关!稍候你也可听听她说些什么。”   甄宓心里有数,张夫人在,也轮不着她说话。   应了一声,她侧身立于一旁。   吩咐侍女请刘夫人前来相见,张夫人招呼甄宓,与她一同迎到门外。   远远看见刘夫人,张夫人欠身一礼:“不知姐姐来此,有失迎迓还望恕罪!”   回了礼,刘夫人目光落在甄宓身上。   她微微笑着说道:“甄姬来到邺城之日,我也曾是见过。当日只觉光彩照人却未细看。今日一见,比那日又出落的水灵许多!”   “多谢夫人赞誉。”立于张夫人身后,甄宓轻声谢了。   跟随刘夫人来此的董晴,与张夫人、甄宓见了礼,随着她进入屋内。   分宾主坐了,张夫人问道:“这两日姐姐好似颇为得闲。”   “家中一应之事多亏妹妹照应,我确是得了些闲!”刘夫人说道:“昨晚还与董晴商议,显歆不日将回邺城,日前显思为他筹措婚事,只因东海闹贼许多事体尚未办成。董晴伶俐很是得我欢喜。她也闲着无事,不如将一应筹措交她置办,如何?”   “姐姐觉着妥当,我当无话可说!”张夫人应道:“只是辛苦了姐姐和董晴。”   “袁家大喜之事,贱妾可帮衬少许,欢喜还来不及,怎敢轻言辛苦!”董晴低头应道。   仨人说话,甄宓始终没有吭声。   刘夫人提起要董晴操持婚事采办,她虽觉着不妥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   又说了会闲话,刘夫人起身告辞。   送到门外目送她与董晴走远,张夫人向甄宓问道:“大夫人以往不冷不热,近两日突然来的勤了,颇有几分蹊跷。”   “公子得袁公恩宠,三公子却被冷落。”甄宓说道:“大夫人如此,无非两个目的。其一,乃是与夫人走的近些,日后公子或长公子得了河北,可保三公子无虞!”   张夫人叹道:“显甫与显歆乃是兄弟,大夫人即便不如此,我又怎肯看他们兄弟相残……”   “还有其二!”甄宓只说出还有其二,随后便低头道:“但愿是奴家想的多了……”   张夫人诧异的看着甄宓:“其二是甚?”   “稳住夫人,暗中再做谋划!如此一来,河北少不得掀起腥风血雨!”   张夫人一愣没有应声。   在袁家多年,她当然了解后宅境况。   “夫人无害人之心,却不可毫无防备。”甄宓说道:“公子毫无音讯,必是无有大碍,不日当可回返邺城。”   点了点头,张夫人依旧没有言语。   当初她求袁绍将袁旭送至军中,只为立些小功,将来追随一位公子也可谋个活路。   超出她预料的是,袁旭不仅谋到了生路,甚至屡次阻截曹军拯河北于水火!   袁绍对他也是越来越仰重。   得了好处的同时,他也越发遭人忌惮。   自太行回返邺城,仅仅刺客就遇了两拨……   回到前院,张夫人向侍女吩咐:“差人盯着董晴,看她采办些什么!”   自从董晴跟了刘夫人,不过数日俩人已是形影不离。   彼此并无感情,刘夫人打算利用董晴对付袁旭,董晴也是不傻。   依托刘夫人这棵大树,有些事情她原先只敢想想,如今却敢着手去做。   离开张夫人住处,刘夫人向董晴问道:“显歆用不多久便将回返,你打算如何?”   “逢公可有说些什么?”董晴并未回答,反倒牵出逢纪。   “并未说什么。”刘夫人说道:“逢公好似有计,只是欲言又止……”   “逢公之计,应是大逆之举!”董晴说道:“夫人当不肯为之。”   “你怎知晓?”刘夫人眉头微微蹙起。   “三公子行事诸多,却已成为死局。”董晴说道:“逢公怎会看不出其中关键?”   刘夫人冷着脸没有说话。   与袁谭争夺河北继承权,有她从中帮衬,袁尚本已占据上风。   偏偏紧要之时出个袁旭。   南征北战立功无数,官渡战败甚至还背着袁绍翻越山岗,父子之情日益弥深。   袁旭不死,袁尚继承河北几乎没有可能!   “三公子欲得河北,世人皆以为诛杀五公子便可,却没想到袁公宠信五公子已远超诸人!”董晴小声说道:“五公子杀不得,即便他死了,从中得到好处的也绝非三公子!”   “以你之意如何方好?”   “关键在于袁公。”董晴就不肯再言。   逢纪、董晴都是欲言又止,不愿把话说的通透。   刘夫人又怎会不知,以眼下形势,袁绍若是不死袁尚必无出头之日。   袁绍毕竟是她夫君,也是袁尚的生身父亲!   以妻杀夫、以子弑父,刘夫人下不了狠心。   董晴没再多言,站在一旁看着刘夫人。   看出她心怀迟疑,董晴面无表情,心底却暗暗欣喜。   腹中胎儿死于袁尚之手,她又怎肯真心帮助刘夫人?   促使刘夫人杀死袁绍,待到袁旭回返,以他脾性决然不会置之不理!   袁家大乱,最好袁熙、袁尚、袁旭等人都在混乱中死去。   而她,虽是得不到任何好处,却为夭折的胎儿报了大仇!   女人,一旦心中充满仇恨,做出的事情将是极其可怕也毫无道理可言!   只是董晴掩饰的太深,刘夫人没能看穿,逢纪等人也没能看破! 第419章 内耗太重   董晴承担婚事采办。   她总觉着暗中有人盯梢。   并未多加留意,董晴只顾做她的事情,并没落下把柄给人。   邺城好似平静下来。   袁旭此时还在路上。   策马飞驰一心赶回邺城,他总感到背后好似有人。   回头张望数次,莫说是人就连一只野兔他也没有看见。   距邺城不过三四百里,正行进间迎面过来数十骑快马。   策马而来的都是精壮汉子。   远远望见他们袁旭勒马止步。   对方越来越近,当他看清走在最前面的俩人,终于松了口气。   飞驰而来的正是袁康、马飞。   到了距袁旭十多步,众人纷纷止马,马飞与袁康跳下马背飞跑过来。   “公子!”马飞拱手一礼。   袁康则在一旁说道:“显歆遇刺,父亲传令河北各地全力搜寻,不想我等竟是先遇见了!”   看了一眼二人身后跟着的众人,袁旭问道:“你等如何得知某遭遇刺客?”   马飞说道:“我等离开邺城并未走远,打算在城外村庄静候公子,某每日派出人手探查邺城动向,竟得了公子遇刺的消息。得知袁公下令各地搜寻,某与四公子商议前来寻找,路上遇些仰慕公子的剑客、豪侠,一并来了!”   跟随二人前来的除了十名夜刺,其他人都是剑客、豪侠装束。   向众人拱了拱手,袁旭说道:“有劳诸位!”   众人回礼,齐齐说道:“五公子乃河北翘楚,我等仰慕已久,可睹公子真容实乃三生有幸!”   “你二人探查邺城之事,可有什么消息?”袁旭向马飞、袁康问道。   “父亲得知显歆遇刺,雷霆震怒。下令河北各地搜寻,三兄免不得又被训诫一番。”袁康说道:“以某看来,三兄在河北已是再无根基,父亲近来身子骨又弱,显歆回返用不多久当可继承大业!”   “某担心的正是这个。”袁旭说道:“父亲暴怒,三兄首当其冲必受见责,万一……”   “他不敢吧……”袁康愕然,旋即又把话咽了回去。   袁尚行事从来都是狠戾果决,谁也说不准他究竟会不会因无法继承河北而对袁绍下手。   “我等须尽快赶路!”袁旭向众人吩咐:“回到邺城再做计较!”   领着众人策马飞驰,袁旭离去不久,一骑健马出现在他与马飞等人相遇的地方。   眺望他离去的背影,公孙莺儿嘴角浮起一抹浅笑。   跟随袁旭一路,她等的就是有人将他寻到。   袁旭虽会些武艺,却稀疏平常的紧。   公孙莺儿若是发难,凭他那点武艺根本无力匹敌!   之所以没杀他,公孙莺儿无非是觉着欠了他个人情。   乘人之危杀了袁旭,她必将终身亏欠。   待他有人随行保护再下手不迟!   带领马飞等人走了一路,待到日落西山袁旭下令扎营。   才下马背,马飞小声说道:“公子,一路行来,好似有人始终在我等身后尾随。”   “某已发现许久,每每回头却是不见踪影。”袁旭说道:“数日过去,此人并未对某不利,由他去吧。”   马飞向远处瞟了一眼,他看的方向正是公孙莺儿所在之处!   众人扎营,两三团篝火点燃,橘色的火光在斜阳残照下并不明亮。   距袁旭等人扎营处不远,一骑健马伫立于小山坡。   眺望点起篝火的营地,公孙莺儿没有半点表情。   袁旭已有护卫,今日晚间便是取他项上人头之时。   地平线尽头的一抹霞光,随着太阳消失在天际渐渐被黑暗笼罩。   夜晚悄然降临。   远处的篝火如同掉落原野上的星光闪烁不停。   策马下了山坡,公孙莺儿不急不缓的往袁旭扎营处行去。   营地中,袁旭和马飞、袁康坐在一处。   他手中拿着一根串着肉食的枝条。   翻转枝条,看着火焰舔舐肉块,袁旭说道:“以眼下速度,再过两日便可回到邺城。”   “显歆有何打算?”袁康问道。   “为免袁家争斗内耗,唯有促成长兄接管河北。”   “父亲属意显歆,因何不取?”袁旭不肯接受河北,袁康对此始终想不通。   “自打击破公孙一统河北,袁家内耗与日俱增。究其根本,无非我等兄弟争夺继承之权。”袁旭说道:“长兄乃是长子,自古以来传长不传幼,无论三兄还是某得了河北,日后必将纷争四起,长兄若是执掌,有某辅弼何人敢言不服?”   “显歆思虑极是!”袁康说道:“自三兄有心承继河北,袁家便是鸡犬不宁!若可使得兄弟一心,纵使曹操强盛欲破袁家也是不易。”   说话的档口,袁旭烤熟了一串肉。   他将串着肉食的树枝递给袁康:“四兄先吃,某与马飞的稍后便得。”   袁康也不客套,接过肉食先揪下一块吃了。   “早闻显歆烹饪了得,烤的肉也是这般鲜美。”   “公子烹制菜肴,但凡食者均是齿颊留香。”马飞说道:“许久不曾吃过,某也是怀念的紧。”   “前来寻某竟是只为吃顿烤肉。”又拿起一串肉放在篝火上烤着,袁旭笑道:“早知如此,今晚应让马飞动手!”   “若是某烤定是糊的。”马飞笑道:“公子若是吃得下,某倒是不太介意!”   几人说着笑,距他们不远的野地中,舍弃战马蛰伏的公孙莺儿,一字不落的将他们所言听在耳中。   提及袁家内斗,公孙莺儿面无表情,心底却是莫名欢喜。   易京之战,公孙家自此从乱世中被抹去。   得了幽州,袁家却并未讨好。   诸子争宠,使得袁家内耗严重,官渡、仓亭连连败北,如今的袁家早已今非昔比。   袁旭看透这层,只须将他杀了袁家早晚败亡,公孙家的血海深仇也是报了!   当袁旭提起烤肉时,公孙莺儿的心情又复杂了。   马飞只是他的下属,与他说话也是随意的很。   相比于许多世家公子,袁旭让人觉着更易接近!   难怪当日许褚领人刺杀,一众卫士拼死也要保他周全。   有马飞等人在,能否杀死袁旭,公孙莺儿突然间有些没底…… 第420章 不是对手   夜色越来越深,营地的火堆旁围坐着几名游侠。   仗剑天涯,他们每个人都有着极高的警觉性。   野地中传来草叶“窸窸窣窣”的轻响,一个游侠支愣起耳朵。   “怎了?”他身旁一人问道。   竖起手指他没有吭声,脸色却十分凝重。   另几个人也都屏住呼吸静静聆听。   风吹过篝火,火苗晃动发出“呼呼”的响声。   伴着草叶摩挲的声响,犹如夜色中有人吟唱着轻柔的小调。   聆听片刻,几个游侠相视一笑,其中一人轻拍了下先支愣起耳朵的那人肩头:“荒郊野外多有野兔、黄狼,有些异动也是寻常。”   尴尬一笑,那游侠说道:“初见五公子,过于警觉诸位莫怪!”   众人与他也是一样心思。   袁旭就在营中,他们当然会多几分警惕。   围坐在篝火旁的游侠,谈话之余还不忘记聆听动静。   他们并不知道,纵使提高警觉,一条人影还是悄无声息的摸进营地。   数十人的营地并不是很大,只有几顶帐篷。   袁旭的帐篷被拱卫其中。   帐内点着油灯隐约可见他的身影。   夜已深沉袁旭还没睡下。   潜入营地,公孙莺儿蛰伏在暗影中。   她并不是没有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袁旭。   只是她觉着,杀死袁旭之前必须让他知道因何而死,又是何人将他斩杀!   帐内只有一条人影,除袁旭之外并无他人。   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留意到她,公孙莺儿摸向帐篷。   帐篷外站着两个夜刺。   相比寻常卫士,他们更加警觉。   公孙莺儿的动作很轻却没能躲过夜刺的耳朵。   “何人?”其中一个夜刺按剑喝问。   当他喊出声时,公孙莺儿明白行踪已是暴露。   从暗影中走出,她把手按在剑柄上。   两名守在帐外的夜刺随即拔剑相向。   夜刺的喊声惊动了营地中的众人,也包括帐篷里的袁旭。   马飞最先赶至,蹿到才从帐篷中走出的袁旭面前,抽剑指向公孙莺儿。   出了帐篷,袁旭看见公孙莺儿也是一愣:“姑娘……”   马飞等人个个精悍,心知不可能再杀袁旭,公孙莺儿放开按剑的手。   “与公子不过数日未见,莫非不认得了?”   “怎会不认得!”示意马飞等人放下长剑,袁旭拱手说道:“不知姑娘夤夜造访,所为何事?”   “我好像说过,早晚要取你的人头。”   公孙莺儿答的轻描淡写,却让马飞等人神经陡然紧绷。   “大胆!”一个游侠喝道:“可知眼前何人?汝竟敢口出狂言?”   “袁家五公子,正是我要杀之人!”看也没看那游侠一眼,公孙莺儿对袁旭说道:“今晚注定杀不得你,早晚一天我将取你人头!”   众人闻言再度拔剑。   袁旭止住他们向公孙莺儿问道:“某自问从未得罪姑娘,因何要打要杀?”   “你死之前自会告知!”公孙莺儿不再多言,转身就走。   马飞正要上前拦阻,被袁旭止住。   “由她去吧。”目送公孙莺儿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袁旭说道:“若非是她,某已遭刺客毒手!”   心生愕然,马飞问道:“公子是说……”   袁旭点头说道:“先前刺客乃是曹操麾下猛将许褚。正是此女从中阻拦,某才未丧性命!论起来倒是欠了她个人情!”   “既是要杀公子,因何又救?”马飞问道。   “她有太多机会动手,若肯发难某早已身首异处。”袁旭说道:“此女行为怪异,某也琢磨不透。”   “将她擒住便知缘由!”马飞纵身蹿出。   冲出之前他还不忘向营中夜刺、游侠喊道:“保护公子!”   公孙莺儿潜入营地,若非夜刺发觉险些酿成大祸。   众人不敢懈怠,马飞离去之后将袁旭帐篷围的如同铁桶。   袁旭想要阻止马飞,他却已冲入夜幕顷刻间便没了踪影。   离开营地的公孙莺儿没走多远,马飞追了上来。   “姑娘留步!”蹿到公孙莺儿身前,拦住她的去路,马飞说道:“某有一事不明,敢向姑娘请教!”   止步按剑,公孙莺儿问道:“阁下何事?”   “方才公子告知,说是早先遭逢刺客幸得姑娘相救。”马飞说道:“敢问姑娘,既欲刺杀公子因何仗义相助?”   “仗义相助?”公孙莺儿冷然说道:“我只是不肯他死在别人手中!”   “姑娘与公子有何仇怨?”马飞接着问道:“或许可换个说法,公子何曾得罪姑娘?”   “不共戴天之仇,阁下问也无用。”   提及袁旭,公孙莺儿的语气越发冷了。   “公子曾经落单,姑娘应是多有机会因何不肯下手?”   “袁显歆是个磊落之人,我怎肯暗中动手?你等相随,我再将他杀死,他应无怨无悔!”公孙莺儿淡然说道:“今晚我无必胜把握,否则他已人头落地!”   “既知公子磊落,因何要杀?”马飞逼问。   公孙莺儿有些不耐烦:“阁下问的太多,可说的我已说了,不可说的若要知晓只有拔剑相问。”   抽出长剑,马飞说道:“某最大的缺点便是太过好奇,姑娘越不肯说,某越想知道,只是长剑无情若是伤了姑娘……”   “阁下在营中有人帮衬,我非敌手。”公孙莺儿说道:“此时只有你我,阁下若可胜得我当和盘托出。”   再无迟疑,马飞抽出长剑冲向公孙莺儿。   长剑划出一道银光,刺向公孙莺儿面门。   拔剑同时,公孙莺儿向前一扫。   伴着清脆的剑锋交击,俩人错身而过。   挡住马飞刺来的一剑,公孙莺儿手腕一翻,长剑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向他腰间扫来。   顺势将剑一竖,挡住扫向腰部的长剑,马飞暗暗吃惊。   此女剑法精妙,只须百余招,他必将落败!   并未趁势追击,公孙莺儿还剑入鞘淡然说道:“阁下非我敌手,莫要误了性命!”   追随袁旭许久,夜刺也是马飞一手练出,他何曾被人如此轻视?   然而公孙莺儿说的并没有错!   马飞脸色十分不好,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苍茫夜色。 第421章 走丢了的八公子   袁旭营帐。   马飞、袁康坐在帐内,神情十分凝重。   与他们相反,袁旭却满脸不以为意,提起铜炉中煮的茶说道:“你等带来的茶乃是陈年老茶,口感很不清爽。”   “有人虎视眈眈,公子竟不以为意,某实是想不通透。”马飞说道:“此女若是不除,只怕公子安危堪忧。”   “你打不过她?”袁旭问道。   “不瞒公子,某非她的对手!”   “马将军剑术精湛,竟也不是此女敌手?”袁康说道:“显歆还是谨慎些好!”   “她若取我性命,早已得手。”袁旭说道:“此女虽是剑术精妙,却有个或许她自己也不曾发现的缺点。”   “什么?”马飞和袁康异口同声问道。   “太过自大。”袁旭说道:“她要亲手杀某,又不肯乘人之危。试问天下刺客何人如此?”   “公子是说……”马飞锁紧眉头。   “她非刺客而是剑客,某只是想不通透,何时得罪过这样的女子。”   马飞、袁康也都想不明白,袁旭并不像其他世家公子喜欢拈花惹草。   他得罪女子的可能并不大。   要杀他的女子又好似与他有着极深的仇怨。   否则也不会心心念的亲手杀他,甚至有人动手还从中阻拦!   她究竟是什么人?与袁旭之间曾发生过什么?   仨人一时都想不明白。   在茶碗中斟满茶水,袁旭说道:“不用思虑太多,欲杀某者数不胜数,某还不是好端端的活着?”   “此女不同……”马飞还是不放心。   “无甚不同,饮茶!”端起茶碗,袁旭招呼马飞、袁康。   袁旭还在半道,邺城袁家……   董晴承担为大婚筹备买办,倒是兢兢业业半点没有含糊。   不仅账目清晰,每日她都会向刘夫人、张夫人报账。   数日过去,张夫人对她的提防也少了几分。   这日,董晴又采办了些锦缎、丝絮。   将账目呈禀刘夫人,她又领着两名侍女来到张夫人住处。   翻看账目,张夫人说道:“显思不在邺城,采办之事本已放下。这些时日倒是辛苦了你。”   “得夫人夸赞已是贱妾福分,怎敢轻言辛苦。”董晴说道:“夫人看账目可还清晰?”   “商贾家出身的女儿,做出账目自是清晰,比府中采办之人办的越发利落。”   “长公子曾采办了些江东丝绢,置办衣饰确是够了,锦被绣帐倒是不妥。”董晴说道:“贱妾采办乃是与江东毗邻处所出蚕丝,丝质更为细腻,只是绣工稍差些许。”   “劳你费心!”张夫人说道:“待显歆回返,定将道谢。”   “都是自家人,夫人不必如此。”董晴谦恭地说道:“我为五公子采办婚礼所需,也是情分之中!”   微微一笑,张夫人点了点头。   “夫人!”俩人正说着话,一个侍女闯了进来,失魂落魄地喊道:“不好了!”   “怎了?”侍女从未如此,张夫人脸色一变问道。   “八公子……八公子不见了!”侍女惊慌失措地喊道:“方才还在,一转眼便不知所踪!”   张夫人一愣,猛然站起:“可有带他出外?”   “并未出外。”侍女说道:“只在后园玩耍,几个婢子一转眼便不见了!”   顾不得董晴,张夫人匆忙跑了出去。   晚一步起身,董晴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也跟着出了房门。   “找!”站在门口,张夫人慌乱的向侍女吩咐:“既未出门,应是没有走远。”   袁买突然不见,张夫人住处顿时乱作一团。   上上下下到处搜寻,张夫人紧张的心都揪在了一处。   站在她身后,董晴小声宽慰:“八公子年幼不会走出很远,恐是钻进某处花丛或假山,稍后或许便会出来。”   张夫人没有吭声。   倘若不是董晴一直在屋内说话,张夫人最先怀疑的就是她。   袁买于后院失踪,董晴并没去那里,即使怀疑也没来由。   半个时辰之后,到处没有找到袁买,张夫人彻底的乱了。   得了消息,刘夫人、甄宓母女等人纷纷前来。   其他袁绍妾室也都前来探望。   张夫人住处,前院并排跪着三个婢子。   她们浑身发抖,吓的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袁买失踪之时,正是几个婢子在一旁看护。   怒目瞪着她们,才到此处的刘夫人问道:“你等看顾八公子,人去何处还不快说!”   三个婢女哆嗦着没有应声。   她们只是打了个岔便不见了袁买,哪里知道人去了何处。   “可有见到生人?”并未完全丧失理智,张夫人强按心中担忧向她们问道。   “后园之中只有婢子们和八公子,一转眼便不见了踪影。”其中一个婢女哆嗦着说道:“婢子该死,请夫人降罪!”   几乎是趴伏在地,三个婢女浑身抖如筛糠。   “降罪?”刘夫人冷冷一哼:“当然是要降罪!来人,将这三个贱婢拖出去乱棍打死!”   几个仆妇闻言上前,揪起她们头发抬手抬脚的往外拖。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被仆妇拖着,三个婢女不住口的求饶。   “放了她们。”袁买失踪,张夫人只觉着两眼发黑,几乎快要晕厥,她向仆妇吩咐:“将她们关押起来,若是八公子不见再做处置!”   “如此贱婢,留她们作甚?”刘夫人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向几个仆妇说道:“拖出去,乱棍打死!”   刘夫人毕竟是正室,她态度果决仆妇只能听从。   三个婢女被拖了出去,没过多会众人听到外面传来凄厉的惨嚎。   惨嚎声越来越低,应是有婢女扛不住,已被打死。   找寻不到袁买,张夫人始终在强撑。   直到此时她才眼前一黑,晕倒过去。   站在她身后的董晴、甄宓,连忙将她扶住。   一众女子七手八脚的把张夫人抬进屋内。   董晴临进屋前不忘向院内侍女喊道:“都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去找?”   早已乱了分寸,闻得董晴喊话,众侍女纷纷跑开。   张夫人住处乱成一锅粥,到处是呼唤袁买的声音和往来穿行的侍女、仆妇。 第422章 以媳侍公   张夫人住处闹成一锅粥。   仆妇、侍女搜寻许久也没见到袁买。   消息很快传到袁绍耳中。   仓亭之后,袁绍身子骨一直不好。   前些日子又知袁尚等人暗中谋害袁旭,他更是每况愈下。   得知袁买失踪,袁绍只觉着胸口一闷,当即喷出一口鲜血。   袁氏兄弟以袁买最是年幼,袁绍也最疼爱他。   “找!无论如何……找到显雍!”嘴角挂着血丝,袁绍有气无力的向围到身边的众人吩咐。   整个袁家乱了……   董晴回到住处,才进房门就露出掩饰不住的得意浅笑。   她向随她入内的侍女问道:“送出去没有?”   “当时便送了出去。”侍女说道:“此时应已离开邺城在前往幽州的路上。”   “好!”董晴说道:“纵使袁家翻个底朝天,也是寻不到半点踪迹!”   “夫人!”正说着话,又一个侍女匆匆入内,欠身一礼说道:“袁公得到消息当即口吐鲜血,下令四处搜寻!”   “老家伙已将就木!”董晴冷声一哼,对两个侍女说道:“你二人不可留在邺城,今晚之前便离城远走!”   “夫人不走?”一个侍女关切的问道。   “我在此处还有许多事须做,若是走了前功尽弃!”   两个侍女相互看了一眼,同时跪倒在地,伏身说道:“夫人待我二人恩重如山,我二人怎肯舍夫人而去?”   “此处已用不到你二人。”董晴淡淡地说道:“离开邺城无须前往幽州,多带些财帛各自寻个去处。安家生子过安稳日子去吧。”   “夫人……”两个侍女泪痕满面的抬起头。   摆了下手,董晴说道:“不必多言,快些走吧。若是晚了,一旦闹将起来,你二人再走不脱!”   两个侍女这才起身向董晴欠身行礼,抹干眼泪红肿着眼睛出去了。   待到侍女离去,董晴扶了扶云鬓离开住处。   她前往的,正是刘夫人居所。   袁绍口喷鲜血,刘夫人、张夫人自是要去探望。   走失了袁买,张夫人悲悲戚戚一副无神模样。   刘夫人装出悲天悯人的样子,不住的唉声叹气。   好似瞬间苍老了许多,袁绍躺在屋内,空洞的眼睛凝望着房梁。   “可有找到显雍?”过了许久,他有气无力的问道。   张夫人有心开口回话,满腔悲楚好似一团麻絮堵在她的咽喉,让她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显雍应是贪玩,不知走到何处去了。”刘夫人说道:“袁公不必记挂,待到天晚或可寻见。”   “已是两三个时辰……”袁绍悠悠说道:“孩子再贪玩,也不会躲上两三个时辰不肯露面……”   本来还怀有一丝期待,袁绍如此一说,张夫人顿时觉着整个世界坍塌了。   她眼前一黑,瘫软的昏倒在一旁。   两个伺候袁绍的侍女连忙上前将她扶住。   袁绍见状,强撑着想要坐起。   浑身的力气有如被抽空,只是欠了下身他就再度躺下。   “送她回去安歇……”关切的看着张夫人,袁绍有气无力地说道:“再差人搜寻……将邺城……将邺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找到显雍!”   侍女搀扶张夫人离去。   刘夫人说道:“袁公不必记挂,显雍定是无恙。”   “无恙……”望着房梁,袁绍凄苦地说道:“某究竟做错了什么?子嗣不孝相互残杀,连年幼的显雍也是牵连其中……”   “袁公当以身子为重,不必思量这些。”提起子嗣相互攻伐,刘夫人连忙说道:“显雍乃在家中走失,必定无恙……”   “你且去吧!”看也没看刘夫人,袁绍说道:“某想静一静!”   刘夫人不敢违拗,起身告退离去。   回到住处,她远远看见董晴等在门外。   “你来作甚?”见了董晴,刘夫人问道。   “听闻袁公抱恙,贱妾有心探视,只因卑微不敢擅专……”董晴说道:“特来向夫人打探。”   “难得你有这份心。”刘夫人说道:“袁公身子骨弱,往日不觉什么,显雍走失他却是有些撑不住。我担心袁公……”   “贱妾有一不情之请。”董晴说道:“自打嫁入袁家,从未尽过孝道。袁公身边虽有婢女照应,下人粗手大脚,给个汤水也非用心。敢请夫人允贱妾前去伺候!”   “你是显奕妾室,怎可照应公公?”刘夫人迟疑着说道:“此举恐为不妥……”   “此举虽有不妥,却是为三公子、二公子打算。”董晴说道:“因五公子之事,袁公对二位公子颇有不满,贱妾乃二公子妾室,前去侍奉茶水,或可使得袁公心念稍转。”   董晴说的并非毫无道理,刘夫人想了一下说道:“你且在此候着,我去请问袁公!”   刘夫人允了,董晴心中一喜,连忙道谢。   还没回屋,刘夫人又折了回去求见袁绍。   躺在屋内,得知她又回返,袁绍向门外吩咐:“着她入内说话。”   刘夫人进入房中,没等她说话袁绍就问道:“去而复返莫非有事?”   “妾身回返住处,方才见了董晴。”   “董晴?”袁绍说道:“可是显奕妾室?”   “正是!”   “与她相见乃是后宅之事,汝为后宅之主,如此小事莫非也要知会于某?”   “本是后宅之事,只是此事关乎袁公。”   “何事关乎于某?”袁绍诧异。   “显奕日前被袁公赶回幽州,董晴这丫头心眼儿小,总觉着是显奕做的差了,时常有尽孝之心,只因位份低微无有机缘。”刘夫人说道:“得知袁公抱恙,她方才寻到妾身,有心亲自照应……”   “胡闹!”袁绍打断刘夫人:“某乃显奕之父,她乃显奕之妾,以媳侍公,传扬出去岂非落了有心之人口舌?”   “妾身也知如此。”刘夫人说道:“只因董晴说了,嫁入袁家便是袁家儿媳,尽孝公婆乃在情理之中……”   “不必再说!”袁绍说道:“告诉她,心意某已领了。此处多有侍女、仆从,用不着她。”   袁绍否决,刘夫人不敢再说,应声告退离去。 第423章 怎能瞑目   等在刘夫人住处,见她回返,董晴连忙迎上。   “夫人!”   “袁公未有允可!你有孝心他已知晓。”   “莫非夫人相信推搪之词?”   刘夫人叹道:“袁公不允,我有什么法子?”   “贱妾有一法子,只须夫人点头便可。”   “是何法子?”刘夫人问道。   凑到她耳边,董晴小声说了句话。   刘夫人迟疑道:“此举果真可行?”   “果真可行!”   “既是如此你便去吧!”   “多谢夫人成全!”董晴谢了,退出刘夫人住处。   半盏茶之后,袁绍住处。   屋外传来卫士的声音:“启禀袁公,大夫人差人送来羹汤。”   “送进来吧!”屋内传出袁绍有气无力的声音。   房门轻轻推开,一个穿着草绿罗裙的女子进入屋内。   静卧的袁绍见了此女,眉头微微一蹙问道:“你怎来了?”   进屋的正是董晴。   她捧着一块摆着瓷盅的托盘。   跪坐在袁绍面前,董晴轻手轻脚的将托盘放在一旁:“贱妾奉夫人之命,给袁公送来羹汤。”   “某已说过,不缺婢女、仆从,无须你亲自前来。”袁绍有些不快,语气当然不会很好。   “贱妾乃是二公子妾室。”董晴柔柔地说道:“公子不在邺城,理应代他尽孝。”   “羹汤送至,汝当回返。”   董晴并未起身。   “怎还不走?”袁绍问道。   “贱妾侍奉袁公,自是照应吃了羹汤再走。”   “多有不妥,汝当速速离去。”   “恳请夫人允准前来照应,贱妾也是有事呈禀袁公。”董晴跪伏在地,异常恭谨地说道:“只是袁公贵体抱恙不敢开口。”   袁绍狐疑问道:“你有何事?”   “请袁公吃了羹汤。”端起碗,董晴双手捧过额头,递到袁绍面前。   接过羹汤,袁绍一口口的吃了。   待他吃完,又向董晴说道:“有事只管道来!”   董晴抬起头,瞟了两眼屋内伺候的侍女、仆从,迟疑着没有开口。   她越是这样,袁绍越觉着事有可疑。   朝侍女、仆从摆了摆手,袁绍说道:“你等退下!”   众人应声退去。   “此处再无他人,有话便说,无须吞吞吐吐?”袁绍催问。   “袁公只知二公子、三公子在濮阳谋害五公子,并不知晓他们做的其他事情。”   提起袁熙、袁尚谋害袁旭,袁绍脸色瞬间难看:“接着说!”   “二公子对甄宓并无情义,只是贪恋美色。”董晴说道:“请袁公赐婚,他为的便是对付五公子。”   董晴一五一十的将上蔡发生之事说了。   自仓亭战败,袁绍身体一直虚弱,经过许久调养才觉着好些。   当日袁康首告又使得他气怒攻心,再加上袁旭回返途中遭遇刺客,更令他忧心不已。   体魄早是更不如前。   董晴突然说出这些,气怒之下袁绍只觉着胸口一闷。   偷眼看着他,董晴没再接着说下去。   “还有什么,一并道来!”胸口像是被重锤敲击似的憋闷,袁绍咬牙催促。   跟随袁熙日子久了,他做的许多事情董晴都是知晓。   她又把当初袁熙、袁尚暗中差遣袁康截杀袁旭与甄宓,逼迫他不得不前往徐州的事说了,气怒攻心之下,袁绍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袁公……”见他如此,董晴说道:“还有许多,既是袁公不适,今日便不再说了。”   “说!”喘着粗气,袁绍催促。   董晴跪伏下去,接着说道:“三公子为谋算五公子,可谓无所不用其极。贱妾腹中孩儿便是因他而死!”   提起胎死腹中的孩子,董晴恨不能将袁尚咬死,语气越发情真意切。   袁康当日首告不过两桩事而已,董晴所言却是一桩桩一件件,将袁熙、袁尚的阴谋全都暴露在袁绍眼前。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袁绍用力的捶打矮桌,咬牙怒道:“生子不肖,安敢如此!”   袁绍发怒,立刻便有卫士推开房门。   拳头按在桌上,袁绍并未抬头,向进门的卫士说道:“出……去!无某吩咐……任何人……任何人不得入内!”   吩咐之时,他说话已是不太连贯。   卫士虽有担心却不敢违拗,应声退出。   毕竟屋里只有董晴。   手无凶器又是区区女子,应不至对袁绍不利!   “还有……何事……?一并……一并说出!”袁绍说话越发无力。   “太多了!”觉着时候已差不多,董晴突然微微一笑说道:“后宅不安实则袁公之过,何须迁怒他人?”   董晴突然如此,袁绍吃了一惊。   有心问她何意,胸口却好似塞着团棉花,竟连话也说不出了。   “自古长幼有序,袁公疼爱三公子疏远长公子,自那时起,河北便注定败亡!”董晴语气冷了许多:“此后之事,哪桩哪件不是袁公知而不查,以致他二人胆气越来越壮?”   区区子嗣小妾,竟敢当面斥责,袁绍脸颊憋胀到通红,抬手指向董晴。   “堂堂河北枭雄,竟也哑口无言?”董晴的笑容灿烂起来,戏谑地说道:“袁公可是有满腹的话要说,满腹的疑惑要问,却连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怒目瞪着她,袁绍胸口那股气越凝越多,他甚至感觉到呼吸也变得困难。   “羹汤里放了药草,虽非毒药却可凝滞血气。”董晴说道:“我知袁公关切五公子又碍于脸面不肯众人知晓。提及袁家内耗,当会下令不许任何人入内。”   “袁公体虚,气血不畅自将喘不过气来,还如何说话?”凑到袁绍耳边,董晴咬牙说道:“袁绍,你早该死了!”   喘不过气的袁绍浑身哆嗦。   双眼充血、嘴唇发乌,指着董晴想要说话,却连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毒死袁公,贱妾可不敢!”按下袁绍的手,董晴轻声说道:“辅以药草气死袁公,却是让人享受的紧。”   “袁公不死,五公子怎肯向二公子、三公子下手?袁氏兄弟怎会兵锋相对?”敛起笑容,董晴面目变的狰狞:“袁家不败,我那可怜的孩儿黄泉之下怎能瞑目?” 第424章 袁公升天了   袁绍静静躺着。   双目圆睁嘴巴大大的张着,他像是想要大口喘息。   董晴不紧不慢的探了探鼻息,接着轻按住颈部动脉。   确定袁绍没了脉象和呼吸,她嘴角浮起诡异的笑容。   并未立刻出声招呼门外卫士,她只是静静的坐着。   袁绍才死,万一医者将他救活,一应谋算将彻底破灭。   必须拖延时辰确定袁绍死透,才可招呼门外卫士。   半盏茶过去,董晴再次试了袁绍鼻息和脉搏。   身体已经冰冷,袁绍没了任何动静,她彻底放下心。   “袁公!”一声惊呼刺破后园的宁静,董晴放声嚎啕:“来人啊!袁公昏过去了!”   守在门外的卫士冲了进来。   一个卫士蹲到袁绍身旁,见他没了呼吸双眼还圆圆睁着,顿时心知不好。   “快!快请医者!”卫士喊道。   另一个卫士转身跑了出去,没过多会医者匆匆来到。   检视了袁绍,医者摇了摇头。   董晴见状,扑到袁绍面前放声悲嚎。   情真意切,任何人也看不出是她从中动了手脚!   袁绍离世的消息像是在平静的水面投了块巨大的石头,整个袁家顿时沸腾。   袁家后宅,老老小小男男女女纷纷跑来,不过片刻,屋里屋外就跪满了放声悲嚎的人。   身在邺城的河北僚属得到消息,也前来吊唁,袁家后园挤满了前来奔丧的人。   袁买失踪,张夫人心乱如麻。   回到住处,她安排侍女、仆妇继续搜寻。   正担心着袁买,一个侍女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夫人,不好了!”   以为是袁买出了状况,张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黑。   “怎了?”她强忍着心头的不安,向侍女问道。   “袁公……袁公升天了!”跑的匆忙,侍女上气不接下气地回道。   袁买之事尚无着落,袁绍突然离世。   连得噩耗,张夫人愕然呆立。   不过顷刻,她眼前一黑,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一旁的侍女连忙上前将她扶住。   “快……”心中悲楚,眼泪顺着脸颊滚落,张夫人有气无力地说道:“快随我去见袁公!”   两名侍女搀扶着她,另有几人尾随簇拥,小跑着往袁绍住处去了。   刘夫人毕竟是正妻。   她的住处离袁绍更近一些。   得到消息,刘夫人也是满脸惊愕。   早先面见袁绍,他随时精神头不太好,却不像是随时离世的模样。   突然离世,绝不可能没有缘由!   想到逢纪、董晴曾经都说过,袁尚若要得到河北,袁绍必须死在袁旭回返邺城之前!   心知利害,她却迟迟不肯动手,毕竟袁绍与她夫妻一场。   其他事或许可行,唯独谋害袁绍,刘夫人难以下定决心!   可袁绍此时身死,好事之人必可想到袁尚从中获利最多!   谋杀亲夫、弑父夺权的罪名,她和袁尚都背不起!   因袁绍离世而心怀悲楚,更多的是担忧她和袁尚命运,刘夫人也不敢迟疑,带着几名侍女匆匆赶往袁绍住处。   得到消息的后宅亲眷、河北僚属络绎不绝的赶来。   刘夫人到了地方,远远就听见屋内传出董晴的悲嚎。   哭声凄厉,若非深知内情之人,极易被董晴的哭喊打动。   加快脚步,刘夫人进了房内。   已知袁绍离世,看见他的尸身,刘夫人还是觉着两眼一黑!   侍女连忙将她扶住。   用力推开侍女,她飞奔到袁绍身旁,“噗嗵”跪倒在地,抚着袁绍尸身哭喊道:“袁公,你怎能丢下我等孤儿寡母走了……”   越来越多的人来到。   到来的后宅妾室、庶子,与一众河北僚属都跪在屋外。   只有审配、逢纪、郭图等人,可直接进入屋内。   袁家后宅哭声震天,宅子上笼罩着浓浓的阴云。   得到消息时,袁尚并不在家中。   他正在城内一家酒舍招待以往麾下的几名军官。   袁旭将要回返,他不能毫无准备。   得知袁绍亡故,袁尚只觉着好似一道闪电劈在头顶。   他清楚的记得,逢纪曾数次提起夺取河北之计。   为了权势,他虽可无所不用其极,弑父夺权他却不敢!   正因如此,逢纪早已献策,他却迟迟没有决断。   并不清楚事情究竟因何而起,袁尚向报讯之人问道:“早间某向父亲请安,他还面色颇好,因何就没了?”   “小人也是不知!”报讯之人说道:“夫人差董夫人送了碗羹汤,袁公吃了,没过多会便是走了!”   “羹汤?”袁尚眉头一拧:“是何羹汤?”   “医者已是检视,袁公离世与羹汤无关!”   并非有人在汤中下毒,袁尚放了心,辞别几名军官匆匆回府去了。   带着几名侍女赶往袁绍住处,张夫人只觉着两条腿都在发软。   先是袁买失踪,接着袁绍辞世,连连噩耗临头,她已无力承受!   奔跑中,有两次她甚至差点摔倒在地,幸而有侍女搀扶。   来到袁绍住处,她看见屋外黑压压的跪伏着无数人。   跪伏的人,有的放声嚎啕,有的抽噎不止,每个人都是悲楚非常。   来的路上,张夫人甚至还期盼着只是讹传的假讯。   见此情状,她已明白,袁绍定是真的去了!   眼泪止不住的流下,张夫人悲鸣一声,飞跑进了房间。   刘夫人正趴伏在袁绍身上放声嚎啕,张夫人跪到他的脚边,凄凄惨惨的痛哭,视线早已是一片模糊。   “二位夫人!”刘夫人和张夫人正哭着袁绍,她们身后传来个声音:“袁公已是故去,后事如何处置?”   问话的正是逢纪。   抹了把脸上的泪痕,刘夫人看了一眼张夫人。   瘫软在地上,张夫人满脸凄苦,虽是不再哭出声,哪里像是还能处事的模样?   刘夫人抽噎了几声,对逢纪说道:“备办棺椁香烛,传报显思、显奕、显歆等人即刻回返。袁公尸身停前院正堂,显思等人回返之前,显甫领诸庶子守灵!”   逢纪应声退下。   “妹妹!”牵起张夫人的手,刘夫人悲楚地说道:“袁公走了,自今往后便只有我等相依为命……”   张夫人抽噎着点头,喉咙里像是堵着东西,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第425章 不可不做的事情   袁绍亡故,邺城当即发出信使,向远在青州和正在路上的袁旭传递消息。   刘夫人住处,董晴坐于屋内。   眼圈通红凝视董晴,刘夫人冷冷说道:“你去照应袁公,不过半个时辰便出了这等事情,有何话说?”   “贱妾冤枉!”董晴并无惶恐,口中虽称冤枉神色却泰然自若:“袁公吃了汤羹,正与贱妾说着话儿突然喘不上气来,实与贱妾无干!”   “你究竟用何法子害死袁公?”董晴矢口否认,刘夫人却追问不休。   袁绍死的蹊跷。   稍早些时候,刘夫人前去求见,他虽脸色不好却不像会突然离世的样子。   此事必定与董晴有关!   “医者也曾检视羹汤,并无不妥。”董晴当然矢口否认:“袁公征伐多年乃河北枭雄,浑身并无伤痕汤羹也无不妥,我一弱女子能对他怎样?”   被董晴问的一愣,刘夫人竟没找到应对之言。   “五公子将要回返,夫人还是早做打算,河北若是落入他和长公子之手,只怕三公子来日不太好过。”   董晴站起,向刘夫人欠身一礼:“袁公新丧,夫人心中悲楚,贱妾不便叨扰,先行告退!”   怒目瞪着董晴,看她离开房间,明知是她暗中做了手脚,刘夫人却又无计可施。   董晴照应袁绍是得了她的允准。   若传扬出去,好事之人必会将袁绍的死与她联系到一处。   偏偏袁绍死了,得到好处最大的又是袁尚!   诸事关联,只怕她想洗也洗不干净!   “夫人。”董晴走后,随身仆妇凑到刘夫人近前,小声说道:“袁公之死定与董晴有关……”   “即便你不说,我又怎会不知!”刘夫人说道:“好个贱人,必是早有谋害袁公之心,却将我也拖入水中。袁公离世,显甫多有好处,董晴绝非毫无目的。差人盯着她,看她还将有何动作!”   仆妇正要离去,刘夫人又说道:“将逢公请来,我有话与他说!”   袁绍灵堂设在前院,身为留守邺城的唯一嫡子,袁尚带着几个庶子守灵。   坐在袁绍尸身旁,袁尚脸色十分不好。   逢纪曾经献策,话虽没说出口却有谋害袁绍的意思。   袁尚和刘夫人并未首肯,逢纪也绝不会冒险行事。   当时只有董晴在场,可医者查验汤羹并未发现有毒。   袁绍死的蹊跷,董晴又用的什么法子?   正琢磨着此事,一个卫士进入屋内禀报道:“启禀三公子,逢公求见。”   “父亲停灵,此处不宜议事。”袁尚说道:“请逢公在外候着。”   卫士离去,袁尚又对屋内几人说道:“你等且在此处守着,某去去便来。”   伴他守灵的几个庶子纷纷应了,袁尚起身离去。   逢纪已等在门外,见袁尚出来赶忙迎上。   “公子!”拱手行礼逢纪说道:“袁公离世,诸多事务须公子打点,有一事公子绝不可不为。”   “何事?”   左右看了看,逢纪小声说道:“请公子借步说话!”   与他到了背静处,袁尚还没开口,逢纪已是说道:“袁公生前曾经有言,将河北交于五公子。”   “此事某早知晓。”袁尚铁青着脸:“父亲离世,我等又阻不住显歆……”   “公子莫非打算坐以待毙?”   “若非如此又能如何?”   “邺城之内,亲长公子与五公子者不多。”逢纪小声说道:“某去找寻审正南,逼他允诺共篡袁公遗命,将河北交于公子之手。”   “此计果真可行?”袁尚皱眉问道。   只是袁谭还好对付,他担心的就是袁旭。   审配亲近袁旭,待他回到邺城,难保不会将其中缘由告知。   除非除掉袁旭,否则即使得了河北袁尚也坐不安稳!   见他面露迟疑,逢纪问道:“公子可是担心五公子?”   袁尚没有吭声。   他心中懊恼,袁家原本有三个嫡子,因袁旭南征北战多立战功,袁绍平白的将张夫人转为平妻。   无端端的又多了两个嫡子。   袁买尚幼又已走失,根本不在袁尚顾忌之内。   可袁显歆……   “袁公离世,对公子来说不失为一桩好事。”逢纪说道:“公子当以平稳邺城为由收回兵权。待到五公子回返,将之诱至袁家内宅悄然射杀,长公子便不足为虑。”   看着逢纪,袁尚迟疑片刻说道:“假传遗命之事便由逢公操持,某这便收回兵权!”   “恭贺公子继承袁公大业!”逢纪闻言大喜,抱拳躬身向袁尚贺道。   逢纪为袁尚谋划河北,身在邺城的甄宓此时也是满心担忧。   袁旭尚未来到,袁绍却在此时亡故。   虽无证据,甄宓却感觉到其中必有缘故。   刘夫人已派人前去通报袁谭、袁旭,得知袁绍亡故,二人必将星夜赶回。   袁尚早有夺取河北之心,倘若毫无准备袁旭回到邺城必会中了圈套。   偏偏袁旭又没差人向邺城通禀行程,甄宓也不知他此时身在何处。   “来人!”总觉着坐立不安,甄宓向屋外喊了一声。   一名侍女进入屋内,静待她的吩咐。   “去请马将军。”   侍女应声退下。   没过多会马义来到。   与许褚一战,马义身受重伤。   经数日调养虽有好转,他却还用不得力气。   见过甄宓,马义问道:“敢问夫人唤某,所为何事?”   “袁公突然离世,公子即将回返,我总觉着心中不安。”甄宓说道:“马将军可有法子寻到公子?”   “并未得到公子音讯,差人前往寻找怕是也难成事。”   “刘夫人已发出信使,跟随信使想必可以找到公子。”   “信使也是盲撞。”马义摇头说道:“与其跟随,倒不如差人在城外等候。”   “马将军所言甚是。”甄宓点头说道:“此事交于将军,切不可被三公子发觉!”   “夫人放心!”马义拱手说道:“夜刺将士多知如何行事!”   离开甄宓住处,马义片刻没敢耽搁,立刻安排夜刺悄然出城,在城外等候袁旭。   此时的袁旭,带领马飞等人也已到达距邺城不过两三百里开外。 第426章 接管兵权   邺城已是不远,再走两天就可入城。   公孙莺儿曾潜入营地刺杀袁旭,马飞等人不敢有半点懈怠。   尤其后来投效的游侠,个个精神抖擞生怕被袁旭轻视。   帐内点着油灯,袁旭坐在其中,正与马飞、袁康议事。   “再过两日我等便可回返邺城。许多时日不见父亲,不知他可安康。”袁旭说道:“连年在外难尽孝道,某心不安!此次回返,理应多陪父亲几日。”   “显歆孝顺,父亲也是深知。”袁康说道:“我等回到邺城,显歆坐稳大局,看三兄还可使出何等诡计!”   “四兄不可如此说话。”袁旭说道:“父亲尚在,我等怎可觊觎河北大权?”   “显歆说的是,是某唐突了!”袁康应道。   正说着话,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袁旭等人听到卫士呈禀:“启禀公子,邺城差来信使。”   眼看快到邺城,突然来了信使,袁旭顿生狐疑。   信使就在帐外,也不用猜测他带来了什么消息,袁旭吩咐道:“唤他入帐说话。”   帐帘掀开,一个袁军走了进来。   “五公子!”一见袁旭,报讯袁军就跪伏在地,嚎啕着哭道:“袁公故去了!”   “什么?”袁旭猛然站起。   袁康、马飞也是愕然而立。   “你说什么?”马飞跨步上前,一把揪住袁军衣领将他扯了起来。   “袁公……袁公故去了!”报讯袁军哭着回道。   颓然后退两步,袁旭一屁股坐在地上。   自从仓亭战败,袁绍身体一直不好。   父子许久未见,袁旭还想回到邺城好生陪他几日。   没想到,他尚未回袁绍已是离世……   眼窝里涌动着热泪,袁旭半晌无言。   袁康则冲出帐篷,面朝邺城跪下喊道:“父亲……”   喊声凄厉刺破夜色,营中众人听见袁康哭嚎,纷纷聚拢过来。   带着马飞出了帐篷,袁旭只觉着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   庶子出身,只因他立下战功无数,袁绍一改往日脾性,竟将张夫人提为平妻。   他则成了名正言顺的嫡子!   父爱如山,袁绍故去,袁旭只觉着肩头好似多了极其沉重的背负。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   两腿一屈跪在袁康身旁,仰望墨色苍穹,袁旭放声悲嚎:“父亲……”   数十人聚集的营地一派宁静。   无论夜刺还是前来投效的游侠,一个个都闭口不言。   马飞跪在袁旭身旁,过了许久才将他搀起:“公子,只是悲伤毫无用处,袁公故去当尽早回返!”   “快马加鞭,尽速回城!”被马飞搀起,袁旭咬牙说道:“父亲故去蹊跷,某当查明原委!”   袁旭得到消息的同时,邺城军营。   校场上点着火盆,黑压压的袁军将士列阵而立。   跳蹿的火苗映红了他们的脸庞,将士们仰着脸,望向站在点将台上的袁尚。   身披甲胄,袁尚头盔上缠着白绫。   环顾在场的袁家将士,他高声喊道:“父亲突然离世,长兄、二兄、五弟均在外未回。为防邺城生变,某特来接管军权。”   “三公子接管军权我等理应受命。”一个偏将高声喊道:“只是袁公故去,兵权交于何人并无遗嘱,公子若是领了兵权,待到长公子等人回返,问及此事何人承担?”   “将军若有疑问,请到近前!”袁尚招了招手。   偏将出列,纵步走向点将台。   到了台上,他拱手行礼。   没等他站直,袁尚一把抽出长剑,猛的戳进他的小腹。   根本没想到袁尚会杀他,偏将直到临死还是面带错愕。   “何人还有疑问?”还剑入鞘,袁尚环顾在场将士高声问道。   袁军将士面面相觑,再无一人应声。   “既无人再有疑问,三军听令!”袁尚喊道:“即日起军权尽在某手。我等须勠力同心共兴河北!”   校场上的袁军纷纷举起兵刃,跟着喊了几声。   将士们的情绪并不高涨,喊声也显得有气无力。   所以屈服,无非是忌惮袁尚淫威。   接管大军,袁尚当即调拨人马,巡视邺城各条街道。   另有数百袁军开进袁家。   守卫袁家府宅的卫士,被袁尚麾下兵马替代。   不过一夜,袁尚控制了整个邺城。   审配住处,逢纪连夜拜访。   与逢纪在后宅厢房相向而坐,审配脸色很是不好。   “逢公夤夜来访,定有要事。”审配冷声说道:“还请明言!”   “审公!”拱了拱手,逢纪问道:“袁公已故,河北不可一日无主,敢问审公有何打算?”   “大夫人派出信使,想必用不多久长公子与五公子便可回返。届时再做计较,并不算迟!”   “确是不算很迟!”逢纪微微一笑:“只是审公可有想过,若河北落入长公子与五公子之手,你我前途如何?”   “我等投效袁家,自应戮力辅弼,至于何人做主,并非你我可做决断。”   “审公此言不假。”逢纪说道:“只是早先你我做了不少事情,张郃、高览等人与五公子交好。虽说五公子与审公昔日有些情谊,做了那些事情他可会轻易忘记?”   被逢纪问的一愣,审配迟疑片刻才问道:“逢公有何打算?”   “袁公向来信任审公。有些事情非审公首肯难以成行。”   “究竟何事?”审配隐隐感觉不妙。   “审公若是拿出袁公遗命,河北僚属应当尽信。”   “遗命?”   “正是!”逢纪说道:“袁公虽是有意将河北交托五公子,却并未公诸于世。我等只须假造遗命将河北交于三公子,审公与某日后定获重用!”   “决然不可!”得知要假造袁绍遗命,审配愤然起身说道:“某欠逢公人情,一应诸事都有商量,唯独此事不可!”   “审公既欲寻死,某不便多说,告辞!”逢纪站起,拱手转身。   “某未允诺,莫非逢公还敢杀某?”审配冷声问道。   “何须某动手。”头也没回,逢纪说道:“以审公以往所行,即便五公子不杀,长公子又岂会饶过?兵权落入三公子之手,不欲帮衬,审公好自为之!” 第427章 逼进绝路   逢纪威逼利诱,审配不得不与他一道起草袁绍遗命。   天蒙蒙亮,袁尚就将居于邺城的河北僚属召到袁家议事厅。   袁谭、袁旭尚未回返,袁熙回到邺城更是遥遥无期!   邺城之事理应由袁尚操持!   议事厅内,僚属、将军分列两侧。   袁尚立于他以往的位置,主座则是空无一人。   逢纪、审配并肩进入。   走到主座前,俩人转身面朝众人。   见二人如此,众人愕然。   “诸公!”逢纪说道:“袁公离世之前曾有遗命,交由审公以锦盒封之。而今袁公已是故去,我等当打开锦盒,拜受袁公嘱托!”   厅内静的出奇,没有任何一人开口说话。   审配二子投效曹操,袁绍曾对他有所质疑。   经逢纪从中具保,袁绍对审配才渐渐恢复信任。   为人刚正,在河北得罪许多权贵,僚属虽不喜欢审配却多对他信服。   袁绍离世之前将遗命交给他保管,也在情理之中。   打开锦盒,审配取出一卷丝帛,高举过顶向众人展示。   盯着那卷丝帛,河北僚属都想知道,其上到底记载着什么。   接过丝帛,逢纪读起袁绍遗命。   读到将河北交由三子显甫,众僚属、将军一片愕然。   心存质疑,却无人敢问。   兵权落入袁尚之手,提出疑问无疑是在寻死!   收起丝帛,逢纪看向郭图,冷冰冰地问道:“公则可有疑问?”   “袁公离世自是会有遗命,逢公、审公既是取出理应不假,某并无疑虑。”郭图口中如此,神态却并不甘心。   嘴角勾起阴冷浅笑,逢纪向众人说道:“何人尚有疑虑,只管明言!”   僚属虽多,谁敢开口?   众人纷纷说道:“我等愿唯三公子马首!”   袁尚得了河北,刘夫人也没闲着。   把柄在董晴手中,不知她有何部署,刘夫人不敢轻易下手。   被人利用的一腔怨气,发到了袁家后宅其他人的头上。   张夫人、甄宓母子首当其冲。   站在张夫人院中,刘夫人冷眼看着一群侍女、仆妇翻箱倒柜搜寻。   “姐姐这是作甚?”张夫人闻讯迎了出来。   “与妹妹无关。”刘夫人说道:“妹妹幼子丢失,袁公难抑悲痛撒手人寰,若不查探个明白,他又怎能瞑目?”   刘夫人打着找寻袁买的幌子,张夫人不好多说只得站在一旁。   担忧的看着翻箱倒柜满园子乱窜的仆妇、侍女,她数次想要开口,却又没好把话说出来。   甄宓母女立于她身后也在看着。   “找到了!”没过多会,两个仆妇从甄宓屋内跑了出来,其中一人捧着件幼童衣衫,呈递给刘夫人说道:“甄姬房中找到八公子之物。”   “此物可是显雍所有?”刘夫人冷冷问道。   仆妇捧着的正是袁买走失时穿的衣衫,张夫人一愣下意识的看向甄宓。   没等她说话,刘夫人对仆妇说道:“显雍衣物在甄姬房中找出,必是与她有所牵连,先将她擒住!”   “姐姐!”张夫人说道:“甄姬乃是显歆未过门的媳妇,她怎会做出这等事来?”   “赃物已获,她能有何话说!”刘夫人一瞪眼,向仆妇喝道:“将她擒住!”   被两名仆妇扭住,甄宓淡然一笑。   她房间里并没有袁买之物,仆妇却从中搜出。   袁买失踪已经有了眉目。   邺城落入刘夫人母子手中,纵使她已是明晰诸事也无从说出口!   “甄姬!”绕着甄宓走了一圈,刘夫人问道:“赃物已获,还不从实道来,因何绑走显雍?”   “是否妾身绑走早晚自有分晓,夫人何须急于坐实罪名?”甄宓淡然回道。   脸色一冷,刘夫人吩咐:“将她关押起来,好生拷问!”   仆妇押着甄宓,刘夫人又说道:“连她母亲一并带走!”   “姐姐!”刘夫人强行抓人,张夫人开口想要求情。   “妹妹放心!”牵起她的手,刘夫人挤出笑容说道:“显雍走失,我自将为妹妹寻回!”   “走!”根本不给张夫人说话的机会,刘夫人带着众人走向大门。   仆妇、侍女押着甄宓母女,跟随刘夫人走了。   临行之时,甄宓朝张夫人微微一笑。   张夫人正要跟出,两名侍女上前将她拦住,其中一人说道:“夫人请留步!”   正自愕然,张夫人听见刘夫人大声说道:“为保妹妹周全,严禁任何人出入!”   甄宓母女被抓,张夫人又被软禁。   马义等人也被袁尚麾下擒获,关进监牢。   袁旭在邺城的根基,一夜之间尽数沦丧!   带领马飞等人星夜兼程,只用一天袁旭就来到城外。   到达邺城已是深夜。   袁旭等人远远驻马,一名夜刺策马上前,向城头守军喊道:“五公子回返,还不速速打开城门?”   夜刺的喊声惊动了守城校尉。   他连忙跑上城头,向城外望去。   城外伫立数骑健马,看不清他们的面容,校尉高声喊道:“五公子何在?敢请公子上前说话!”   “放肆!”叫门的夜刺喝道:“五公子何人?岂是你请便会上前?”   被夜刺喝了一声,校尉不敢再言,只得说道:“公子若不上前,无从验明正身,某这便呈禀三公子!”   远远听到校尉喊的话,袁旭脸色变得阴沉。   守军服从袁尚,可见邺城已落入他手!   “公子,贸然入城好似不妥。”马飞小声提醒。   “不入城去,莫非调拨大军前来讨伐?”袁旭说道:“且看三兄如何说话!”   得知袁旭回返,袁尚并没耽搁,下令开城将他放入。   军令下达,校尉当然不敢再有纠缠,下令打开城门。   进入城内,袁旭赶往袁家。   才到宅外,一个军官迎了上来:“见过五公子,三公子已在后园等候多时。”   点了下头,袁旭策马进入。   马飞等人紧随其后,相继进入袁家大宅。   走入后宅,马飞左右环顾,不无担忧地说道:“公子可觉着此处太过诡异?”   “安静了些。”袁旭说道:“有埋伏而已!”   “既知有埋伏,显歆还敢回返!”黑暗中传来袁尚冷冰冰的声音:“父亲不在,某倒想看看何人护得住你!” 第428章 绝地反击   黑暗中传来袁尚的声音。   路旁两侧,伴着甲片摩擦和无数人跑动的脚步声,数百袁军出现在袁旭等人眼前。   张弓搭箭,袁军弓箭手箭镞指向袁旭。   重步兵手持盾牌长槊前指,锋锐的槊尖正对着袁旭等人。   马飞等人纷纷拔剑,袁康也抽出长剑护在袁旭身旁。   “三兄莫非是要杀某?”环顾包围他的袁军将士,袁旭淡然问道。   “显歆既知,因何多问?”袁尚从兵士身后走出,森然一笑说道:“不过庶子而已,父亲说你是嫡子,你便真将自家当成嫡生?”   “庶子、嫡子,某并不在意。”袁旭说道:“河北不过弹丸之地,某志向也非在此!”   “显歆素有宏图壮志,某为兄长心中甚慰!”袁尚戏谑地说道:“只是从今往后,河北怕是再无显歆!”   “三兄早有杀某之心,甄姬等人身在邺城,莫非已受戕害。”   “显歆自身难保,何须顾虑他人!”   “只因不欲老父忧心,弟以往多是隐忍。”袁旭说道:“如今将死,念在弟过往尚有好处,三兄何不告知?”   “也罢!”袁尚说道:“你我兄弟一场,如今汝将赴死,作为兄长让你走的安心也非不可。”   “甄姬母女已被擒获,眼下尚未为难她们,待到显歆身亡,再做计较不迟。”袁尚咧嘴一笑说道:“至于张夫人,父亲已是亡故,若无显歆她算得什么?”   袁旭并未因袁尚的话而暴怒,他淡然一笑说道:“既知母亲与甄姬等人无恙,某便安心许多。”   “显歆可否上路?”袁尚阴仄仄的问道。   “兄长在邺城做出许多事来,应是早有谋算。”袁旭说道:“父亲莫非也是遭了兄长毒手?”   提起袁绍之死,袁尚脸色顿时变了,高声咆哮道:“某虽有意承袭河北,怎肯诛杀老父,行不孝之事!”   看他神态不像说谎,袁旭问道:“父亲虽是体弱,却不至无端薨没,三兄可知因何?”   “定是董晴那贱人!”袁尚回了一句,随后发觉不妥,怒目瞪着袁旭喝问:“汝之将死,问此作甚?”   “我不会死,三兄也不会死!”语气陡然变冷,袁旭说道:“某在上蔡曾与二兄说过,诛杀兄弟、违背人伦之事,某断不去做!”   袁旭一番话在袁尚听来好笑非常。   他仰脸大笑,随后脸色一冷说道:“邺城已入某手,显歆莫非妄图以区区数十人抵御袁家大军?”   “袁家大军?”袁旭嘲讽的摇头说道:“三兄虽调拨将士将某围住,他们愿杀何人还不一定!”   “放肆!”袁尚怒喝道:“将死之人,竟敢妖言惑众!”   “来人!”袁尚高声喊道:“将袁显歆……”   “蓬莱僚属何在?”没等袁尚话音落下,袁旭高声喊道:“速将逆贼贰子擒获!”   袁旭突然暴喝,马飞等人也吃了一惊。   围住他们的许多袁军还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发现他们的脑袋已被身旁同伴的兵锋直指!   数百名袁军,十停竟有九停将兵锋转向同伴,另有一停纷纷上前把袁尚和他的卫士围住!   “沮公、田公行事,果真甚衬某心。”凝视惊愕不已的袁尚,袁旭说道:“若母亲与甄姬等人有毫发损伤,某也顾不得什么兄弟情义,三兄今日必将死于此处!父亲不是三兄所杀,你更是捡了条性命!”   冷冷一哼,他策马从被袁军扭住的袁尚身旁经过。   “三兄可知某因何不杀?”骑马走过袁尚身旁,袁旭突然问道。   被他问的一愣,袁尚愕然看着他。   “若以为某是顾念兄弟情义,你便错了!”袁旭说道:“老父亡故,某与汝等已非兄弟,河北之事与某无干。至于河北,三兄想要便自取去,某绝不相争!!”   以为必死,没想到袁旭竟会说出这些话,袁尚问道:“显歆因何如此?”   “住口!”袁旭喝道:“显歆之名乃至亲之人、至友之人可唤,汝为何物?竟敢直呼某名?”   袁康闻言翻身下马,快步走到袁尚面前,抡起巴掌左右开弓连着抽了十多下。   响亮的耳光在夜色中回响,打完之后,袁康还向袁尚狠狠啐了口唾沫。   “河北袁家早无昔日荣光。”待到袁康撤步一旁,袁旭说道:“内耗深重、凋敝残败,均是拜你等所赐!某纵有通天之能,也无回天之力!三兄惹出的祸事,当然得三兄去收?”   附身凝视袁尚,袁旭接着说道:“天下人皆以为某仁义敦厚不肯戕害兄弟,那便是错了。某若杀你,无论砍下人头还是残虐至死,只会落给天下人一个骂名。某不杀你,无某帮衬曹操总有一日击破河北,届时汝与二兄全尸也留不得,才是某喜闻乐见!”   不等袁尚回话,袁旭放声大笑策马离去。   被两名袁军扭住臂膀,望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袁尚嘴巴大张满脸惊愕。   以往向袁旭下手,他极少加以反击。   只以为他好欺,没想到他竟有这等盘算!   耳边回响着袁旭说的那些话,袁尚只觉得后脊梁一阵冰冷,好似被毒蛇咬了一口,浑身难受却又无法排解。   跟随袁旭走远,马飞问道:“公子怎知包围我等兵士多已被沮公、田公说服?”   “田公、沮公早料到今日。”袁旭说道:“他二人数月之前便有部署,某只是没想到来的竟是如此之快!”   “既是擒了三兄,显歆不如夺了河北……”袁康在一旁说道:“已占尽上风,何故坐视河北落入他人之手?”   “河北残败,僚属并非一心。”袁旭说道:“某若接管曹操必定发兵来攻。兵马难调诸多掣肘,以河北之力如何抵御?三兄想要给他便是。某得天下已有他途。”   “可是长兄……”袁康还是有些不甘。   “长兄那里某自会去说!”袁旭说道:“我等以蓬莱为根基,待曹操进击河北诛杀二兄、三兄,自背后夺他基业岂不快哉?” 第429章 囚徒变亲家   先回到张夫人住处,袁旭令人将马义等人放出。   袁尚则被他投进了监牢。   回到邺城袁旭就擒了袁尚,消息传到刘夫人耳中,她顿时乱了分寸。   匆匆将逢纪召到住处,正与他商议对策,一个侍女慌乱的冲了进来。   “夫人,不好了!”才进门,侍女喊道:“五公子来了!”   刘夫人猛然站起,向逢纪问道:“逢公,如何是好?”   “夫人莫慌!”逢纪也是一片慌乱,他强作镇定劝刘夫人道:“五公子擒了三公子,却决然不敢对夫人怎样!”   俩人正说着话,袁旭进入屋内。   他拱手向刘夫人行了一礼:“五子旭,见过嫡母!”   “显歆回来了!”刘夫人强按慌乱,挤出笑容说道:“许多日子不见,高了些也黑瘦了些。想必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头。”   “是吃了不少苦头!”袁旭说道:“只是吃外人的苦头,并无袁家后院给的苦头更多!”   “多日不见,这孩子怎的如此说话?”刘夫人脸部肌肉都因恐慌而颤抖着:“后宅向来安稳,怎会让显歆吃了苦头。”   “嫡母说的是!”袁旭微微一笑:“方才回到母亲住处,听闻嫡母欢喜甄姬,将她母女带至此处。敢问嫡母,可否容我与她相见?”   “甄姬乃是显歆未过门的媳妇。依着情理本不该阻拦……”   刘夫人没把话说完,袁旭脸色一冷,直勾勾的盯着她。   被瞪的浑身一激灵,刘夫人连忙改口:“显歆要见我又怎会阻拦!”   “多谢嫡母!”拱了拱手,袁旭说道:“还请将甄姬唤来!”   “请甄小姐!”不敢多言,刘夫人连忙吩咐。   没过多会,侍女引领甄宓母女来到。   袁旭回的及时,刘夫人还没来及对女母女二人加以折磨,她们并未吃到苦头。   母女二人入内,刘夫人连忙说道:“请甄姬母女前来做客,却是多有冷落,还望莫怪!”   袁旭在场,甄宓母女当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张夫人淡然一笑,并未言语。   甄宓则欠身一礼说道:“夫人相请我母女受宠若惊。袁公薨没后宅所须处置之事诸多,冷落些也是有的。”   回到母亲住处,从张夫人口中得知甄宓母女被刘夫人擒来,袁旭到此就是为了救人。   他怎会不知刘夫人头天所行之事?   甄宓没把话说破,他也是佯作不知。   刘夫人心中却是五味杂陈涌动着说不上来的滋味。   她最怕的就是甄宓母女向袁旭告上一状。   袁绍活着,袁旭还有顾忌,不会对她下手!   如今袁绍已是不在,袁旭夺了邺城,她的性命早就被摆在了袁旭的剑下!   袁尚本已掌控局势,袁旭才回到邺城就将他彻底击败。   早有筹备的袁尚,竟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还是得意的太早!   刘夫人暗暗庆幸,袁旭回来的及时。   若他晚一天回返,一旦甄宓母女吃了苦头,刘夫人将受的罪过定将十倍于她们!   牵住甄宓母亲双手,刘夫人亲昵地说道:“多有得罪之处,亲家千万莫怪!”   张夫人并非小户人家的出身。   她当然看得出眼色和情势!   甄宓和袁旭都没有把事闹大的意思,她淡然一笑说道:“夫人多有照应,感激还是不及,如何说出这些话来?”   甄宓母女无恙,又知袁绍并非袁尚谋害,袁旭并没打算为难刘夫人。   “敢问嫡母,父亲灵位在何处?”袁旭说道:“新回邺城,理应前去祭奠!”   巴不得袁旭快些走,刘夫人连忙说道:“袁公停于前厅,显歆未回,我也不敢擅专下葬!”   “我先去祭拜父亲,明日再向嫡母问安!”袁旭拱了拱手,带着甄宓母女离去。   目送他出了房间,刘夫人和逢纪都松了口气。   自从袁旭进屋,正眼都没瞟一下逢纪。   立于一旁,逢纪已是惊的浑身哆嗦。   袁家内斗,他为袁尚出了不少主意,其中甚至有不少是打算置袁旭于死地。   袁旭若有杀人之心,他必是首当其冲!   来到刘夫人住处讨人,袁旭举止有礼并无僭越。   如此做派,倒是让逢纪松了口气!   袁旭离去,刘夫人说道:“显甫被抓,须想个法子将他救出!”   想不到任何法子,逢纪说道:“五公子应是无心对付三公子,否则方才怎会不失礼数?”   “显甫屡屡谋算显歆,他莫非还会顾念手足之情?”刘夫人情急道:“显甫关押监牢,终究不是件幸事。逢公多有谋算,务必想个法子!”   “某去探探风声,再做计较!”   刘夫人亲自送逢纪出门,守在门外的卫士却将俩人拦住。   一个卫士问道:“夫人、逢公打算何往?”   “逢公理应返家,莫非须经你等允准?”刘夫人皱眉问道。   “小人不敢拦阻,五公子却有严令!”卫士拱手说道:“近两日此处不许任何人出入,但凡先前进入者,请暂居于此!胆敢违令,杀无赦!”   杀无赦三个字,令刘夫人和逢纪怔了一下。   权势在何人手中,别人生死就掌握在他的手里!   袁旭没打算杀他们,若因出个门被杀,才是窝囊!   与刘夫人一同回到屋内,逢纪说道:“大势已去,我等尽为俎上鱼肉!”   刘夫人面色发灰,擒拿甄宓母女时的意气风发早不知哪里去了。   “如之奈何?”她向逢纪问道。   “静观其变!”逢纪忐忑道:“只可期盼五公子不欲取我等性命!”   离开刘夫人住处,袁旭令卫士将甄宓母亲送至张夫人住处,他则与甄宓前往祭拜袁绍。   走在后宅青石路上,袁旭问道:“显雍失踪、父亲离世,此二事可有关联?”   “必有关联!”甄宓说道:“八公子失踪,袁公自将暴怒。若他于此时离世,世人应是以为气急攻心所致。”   “甄姬是说,父亲走的蹊跷?”   “袁公离世太过蹊跷,公子不可不查!”   “可有眉目?”   “虽有揣测却无实据。”甄宓说道:“若我所料不差,与董晴决然有关!” 第430章 女人的事女人办   袁家前院。   前厅外整齐的列着数十名袁军将士。   马飞带领夜刺于厅外值守,袁旭带回的游侠则在庭院内来回巡视。   厅内铺盖上,袁绍静静的躺着。   圆睁的双目瞪着房梁,使得屋内弥漫着诡异的氛围!   医者曾试图为他合上眼,可无论怎样尝试也没能让他闭上眼睛。   袁绍身旁摆着一只陶盆。   盆内点着木炭。   汉末守灵还没有烧黄纸的习俗,火盆中点燃的木炭倒有个说法。   火光通明,可为死者点亮黄泉路!   在盆旁放着一只盛满粟米饭的陶碗。   黄澄澄的饭上插着一双长长的箸!   跪在袁绍灵前,袁旭许久没有吭声。   袁康与袁蓬、袁毅并排跪于他身后,仨人趴伏地上,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六弟、七弟!”过了许久,袁旭说道:“你二人可是一直守在父亲灵前?”   “回五兄!”袁蓬说道:“早先三兄也在,逢纪将他寻去,我二人不敢少离半步!”   袁旭等人跪于灵前,甄宓身为女子只能站在角落。   “甄姬!”袁旭向她吩咐:“邺城形势繁杂,某有许多事情须去处置。显雍走失、父亲离世均有蹊跷,由你代某探查!”   甄宓轻声应了。   她始终低着头没敢去看袁旭。   自从在刘夫人住处见了袁旭,她就觉着与以往大有不同!   回到邺城的袁旭更加沉静,与他接近的人都能感觉到无形的压迫感,甚至甄宓也不敢与他直视!   靠近袁绍,袁旭试图为他合上眼睛。   离世不久医者已是尝试,袁绍那时尚且不肯闭眼。   过去许多时辰,肌肉、皮肤早已僵化,袁旭又怎能让他把眼睛合上?   凝视袁绍,袁旭说道:“孩儿深知父亲走的不甘,此事自将彻查到底!无论何人牵连其中,必定取其性命祭奠尊父!”   跟随袁旭回到邺城,袁康当然知道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   他毫不怀疑袁绍是被人害死。   袁蓬、袁毅毕竟年少,俩人不曾参与袁家内斗。   并不相信在邺城有人敢害袁绍,他们跪伏在袁旭身后都不敢言语。   “将当日为父亲诊治医者唤来!”袁旭吩咐。   袁康起身到门外,安排一名卫士请医者去了。   得到袁旭召唤,医者不敢有半点懈怠匆匆赶来。   进入前厅,他跪倒在地向守灵的袁旭叩首说道:“医者王辰,叩见五公子。”   没有回头,袁旭淡淡地问道:“父亲薨没之日是你前来诊治?”   “正是!”   “当时如何,从详道来。”   “诺!”王辰应声说道:“当日得知袁公昏厥,某不敢有半点迟延匆匆赶至。待某到时袁公已是离世。”   “某至之时,尸身虽软却无热度,应是亡故有了多会。”王辰说道:“某寻思着,应是照应袁公之人不知何为昏厥何为亡故,是以也未在意……”   “没在意?”回头看了他一眼,袁旭说道:“没在意你因何记的如此清楚?”   心知说错了话,王辰连忙伏下身躯,忐忑不安地说道:“所以在意,只因查验汤碗。”   “说!”袁旭眉头一拧。   从甄宓口中他已得知当日之事。   请王辰前来,无非是要了解更深入的细节。   “汤碗残留药草味道,只是不甚浓烈。”王辰说道:“某曾做查验,并非有毒之物。只是此药乃有凝滞血脉功效,寻常人服了,也会头晕目眩。袁公孱弱,若是服用虽不致命,却也不会好受!”   袁旭问道:“父亲身上可有伤痕?”   “某已查看,袁公浑身并无伤痕……”   “发肤并无伤痕,只怕伤由心生!”袁旭轻哼一声。   愕然看着他,王辰下意识地问道:“公子是说……”   “尸身虽是擦洗,嘴角纹理却残余血丝。”袁旭说道:“父亲曾是口吐鲜血。双目圆睁,眼白血丝清晰,离世之前他是暴怒不已……”   “家父是活活气死,汝为医者竟然不知?”猛然回头,袁旭问道。   被他如此一问,王辰赶忙跪伏下去。   前胸贴着地面,他浑身哆嗦深怕厄运临头。   “你且去吧。”并未深究,袁旭说道:“闻你一言,某已知父亲如何亡故!”   如梦大赦,王辰连忙。   “甄姬。”看向甄宓,袁旭问道:“某方才所言,你可听见?”   “字字不落!”甄宓欠身应道。   “此事交你去做,你可下得去手?”   甄宓说道:“妾身自将为公子分忧。”   “女人的事,女人去办。”袁旭说道:“某若杀她,只怕落了天下人笑柄!甄姬前往,也可让她死的瞑目!”   甄宓带了两名夜刺,唤了念儿往董晴住处去了。   跪于袁绍灵前,袁旭拿起火箸,挑弄了几下火盆中的木炭。   翻动的木炭烧的更旺!   “显歆。”袁康小声提醒:“父亲离世,与逢纪也非毫无关联,是否……”   “逢纪并未参与其中。”袁旭说道:“留他性命尚有用处!暗动手脚气死父亲者,乃是董晴!”   “显歆如何得知?”   “显而易见,如何不知?”袁旭说道:“天气渐热,老父停不多日。待长兄回返,某与甄姬当早日完婚。”   袁康应道:“父亲生时,最记挂的便是显歆婚事。只是红事与白事同办……”   “自家老父,有何忌讳?”袁旭向袁蓬、袁毅说道:“某与四兄尚有他事,守灵之责交你二人!”   袁蓬、袁毅伏身应了。   身为庶子,他们在袁家并无地位!   袁旭曾与他们一样,只因战功彪炳深得袁绍疼爱,张夫人成了平妻,他也名正言顺的位于嫡子之列。   正因如此,他在袁家兄弟中的地位,竟远远超出原本就是嫡子的袁谭等人!   向袁绍行个叩拜大礼,袁旭起身说道:“四兄随某去见一人!”   跟着起身,袁康并没问他要去见何人。   虽是掌控了邺城局面,袁旭要做的事却还很多!   离开前厅,他脸上已无才到袁绍灵前的悲怆,取而代之的则是沉稳淡然。   袁旭带着袁康走向袁家正门,马飞唤了几名夜刺紧随其后。 第431章 猪样幕僚   夜色深沉,审配毫无睡意。   他与逢纪假造袁绍遗命,第二天袁旭就回到邺城。   不仅回返还瞬间制服袁尚,夺取邺城兵权。   邺城已操控在袁旭手中!   昔日与袁旭也有些情分,官渡之战他的两个儿子投效曹操,曾经前往濮阳城下叫骂。   袁绍对他曾有怀疑,幸而逢纪从中帮衬,才没落个抄家灭族的下场。   镇守濮阳的袁旭又怎会不知此事?   纵然袁旭对此毫不在意,他后来被迫做的许多事情,也不敢期盼可得到谅解。   袁旭得了邺城,首当其冲要杀的应是逢纪。   其次或许就是他审配!   坐于屋内,审配面前桌上摆着一匹白绫。   成者王侯败者寇!   他选错了道路,就应为此承担代价!   “审公,五公子来了!”门外传来仆从的声音。   审配心中一慌,赶忙搬来箱笼将白绫搭上房梁。   由于房梁太高,他丢了两次都未成功。   当他终于把白绫挂上房梁,正打算悬梁自尽,房门被人推开。   袁旭带着马飞、袁康进入。   见审配站在箱笼上,手中还牵着白绫的一端,袁旭说道:“审公欲要自我了结?”   牵着白绫,审配说道:“公子若还念着当日情谊,请赐某一具全尸!”   “全尸?”走到审配身旁,袁旭绕着他转了两圈说道:“敢问审公,一旦死去埋入土中,来年可会破土发芽?”   审配被问的一愣,随口答道:“人非草木,如何发芽?”   “既不可发芽再生,终究只是冢中枯骨,留个全尸与粉身碎骨有何区别?”袁旭说道:“留下全尸无非好生安葬。若某日后想起,决定将审公从坟中扒出,来个戮尸泄愤……”   “公子绝非如此之人……”   审配说的决然,袁旭问道:“既知某非如此之人,审公因何自寻短见?”   牵着白绫,审配问道:“莫非公子不欲杀某?”   “某因何要杀审公?”袁旭反问。   被问的哑口无言,审配竟不知如何应对。   “若审公信得过某,还请放下白绫好生说话!”   迟疑片刻,审配松开白绫跳下箱笼。   “夤夜造访,乃有诸多之事询问审公!”袁旭说道:“还望如实道来!”   “也罢!”审配叹道:“多行不义,早晚咎由自取!不用公子相询,某自家说来便是!”   从官渡之战二子投效曹操说起,审配一直说到他与逢纪假传袁绍遗命。   听着他的讲述,袁旭并未打断,甚至表情都没半点变化。   “说完了?”当审配止住讲述,袁旭问道。   “已是说完!”审配回道:“绝不敢再有半点隐瞒!某近来所行,虽多为逢纪怂恿,却与某自家顾虑不无关联。公子若欲治罪只求全尸!”   “审公耿直,方会说出诸多之事!”袁旭说道:“某今日前来却非为此!”   审配愕然:“公子欲问何事?”   “父亲突然亡故,着实蹊跷!”袁旭说道:“以审公看来,逢纪有几分可能参与其中!”   “公子是说……”惊愕不已的瞪圆眼睛,审配说道:“决然不会!逢纪为人虽有不妥,却绝不会做出谋逆之事……”   “有审公这句话某便放心!”袁旭说道:“天色已晚,审公好生歇息!日后河北还蒙辅弼!”   “公子只为问此?”袁旭要走,审配连忙说道:“某行诸多不义,莫非毫不问罪?”   “袁家内宅争斗,形势尚未明朗,河北僚属各善其身,何罪之有?”袁旭说道:“昔日之事已是过去,某也有所应对并未酿成大祸,审公不必多想。”   看了一眼吊挂在房梁上的白绫,袁旭说道:“吊挂房梁之物应予焚烧,留在家中颇不吉利!”   送袁旭离开,望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审配满脸错愕!   袁尚为得兵权连心存质疑的偏将也不放过。   他帮着逢纪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情,袁旭却轻描淡写将之抹去……   抱拳躬身,审配朝袁旭离去的方向深深行礼!   离开审配住处,袁康问道:“审配所行之事,桩桩件件乃是可杀!显歆因何留他?”   “审配耿直,某不忍杀!”袁旭说道:“耿直之人,若是太平盛世乃可为官清廉,天下纷争不断却无他用武之地!将审配留在邺城,必将使得三兄内忧不断!不落杀贤之名又可泄某心头之恨,何乐不为?”   “显歆想法,某真是不懂!”袁康摇头:“不杀审配尚可因其耿直为由,不杀逢纪却是因何?”   “人活世间,所行之事多须有人帮衬!”袁旭说道:“欲成大事者,身边贤良越多,越有成事可能。若是贤良不足,却又多几个猪样幕僚,被人击破不过指日而已!”   袁旭认为河北已凋敝破败,即便是他也无力回天。   又以给袁尚留下几个猪样幕僚为名,饶过逢纪等人,更令袁康不懂。   拧眉沉思,他始终没明白其中关键。   马飞则不言语,跟在袁旭身后只是左右顾盼。   夜色深沉,邺城街道静的出奇。   青石路上除了袁旭等人的马蹄声,再无任何异动。   马飞却总觉得,黑暗中好似有双眼睛在看着他们!   浑身不自在,他试图找出那双眼睛所在,环顾四处却是一无所获!   黢黑的夜色下,一处民宅屋顶,一个黑影静静的坐着。   望着策马走在青石路上的袁旭,公孙莺儿并无任何表情。   一路尾随,来到邺城,她本以为会有场热闹可看!   没想到袁旭竟轻描淡写将危机化解!   不仅如此,他还得了邺城兵权,将袁尚关押起来!   区区一个多时辰,曾剑拔弩张的邺城,竟被袁旭翻手覆手平定!   他若活着,数年之后天下间必有袁家一席之地!   公孙莺儿嘴角微微一牵,露出一抹淡然浅笑!   只可惜袁旭不可能活那么久,她早晚取了他的项上人头!   袁旭前往审配住处的同时,甄宓也来到了董晴住处。   院中一片宁静,甄宓来到董晴卧房门外,屋内传出淡然的说话声:“房门未关,我已等候多时!” 第432章 董晴之死   房间里点着两盏油灯。   昏黄的光线照在董晴脸上,她的脸色显得有些蜡黄。   火光投射不到的角落,暗影与光影交错,给气氛增添了几许诡异。   在董晴对面坐下,甄宓问道:“你知我要来此?”   “五公子回返,早晚得知真相,他不来寻我,必是你来。”   “既然知道,为何还不逃走?却要在此坐等死期临头!”   “天下之大,可有我容身之处?”董晴落寞地说道:“纵使逃走,我又将何往?”   抬头望着房梁,她幽幽问道:“是否我的大限已到?”   “显雍身在何处?”甄宓问道。   “五公子聪慧绝顶,临死之前可给他留下不解之谜,我此生也是不枉。”董晴微微一笑。   “袁公离世可与你相干?”   “既是明知何须再问?”   “袁家破败,于你有何好处?因何屡屡如此?”甄宓说道:“我是百思不得其解!”   “你当然不懂!”董晴说道:“待你做了母亲,自将明晰。”   董晴曾有身孕,甄宓也是知晓。   她只是不知因何,董晴腹中胎儿竟会夭折,以致至今不再有孕。   “孩儿因袁家而死。”董晴说道:“若是袁家不败,我那孩儿怎可瞑目?”   “你等在邺城行诸多之事,公子回返不过瞬间则已平息……”   “真的平息?”董晴微微笑道:“他不过掌控局面罢了,至于袁家已是无力回天!”   甄宓沉默。   经过官渡、仓亭两场大败,袁家早不如前。   兄弟相争、内耗深重,袁旭回到邺城,也是无力逆天!   “曹操早晚还会再来,五公子可敢将袁家紧攥手中?”董晴突然问道。   “无须你再劳心。”甄宓说道:“你我早年相识,虽说交情不深,毕竟也是故交。一日香消玉殒,我心中也是难过。”   “不过一死而已!”董晴淡然说道:“若有黄泉,我当与孩儿重逢。青春不死,待到鹤发鸡皮美貌不再,或许才是失落!”   “天下之大,众生纷纭。黄泉路上,老少往来。”甄宓说道:“你怎知必定可遇你那孩儿?”   董晴愕然凝视甄宓。   “依你所行之事,纵使粉身碎骨也难以赎罪。”甄宓说道:“公子既将此事交我,我便给你个选择。”   眼睑低垂,董晴并没说话。   “利刃、毒药、白绫。你可任选一样。”   “白绫!”董晴脱口回道。   “利刃入心,虽是鲜血不止却可顷刻毙命。”甄宓诧异道:“毒药入口,或将腹痛不歇,或比窒息而亡强些。你因何选择白绫?”   “我有一请。可否允我于内宅高阁悬梁?”   “因何如此?”   “高阁远望一览邺城。”董晴说道:“我虽身死,在天之灵却可看着袁家。我要看着袁家落败,要看着邺城终入敌手。若可如此此生不妄!”   “董晴!”在一旁听着董晴与甄宓说话,念儿再没能忍住,厉声质问:“袁家待你不住,你却因何处处针对公子?”   “当年婢子,如今也成了人样?可见依托大树,草儿也将生的繁茂!”董晴淡然说道:“袁显歆未曾做恶,我却非杀他不可!当年我曾垂青于他,他却不闻不顾,敢问他将女儿家脸面置于何处?”   “垂青……”甄宓冷冷一笑:“垂青五公子,你当年因何又随了二公子?”   被她问的一愣,董晴脸颊顿时一红。   “你非垂青,只是攀附!”甄宓说道:“不知嫡子将至,欲入袁家唯有讨好庶子。待到二公子进入上蔡,你便毫不犹豫投怀送抱……”   “你非我,岂知我心?”打断甄宓,董晴说道:“我是贪慕富贵,是毫不犹豫投入二公子怀抱。对五公子情谊,却没有半点掺假!”   甄宓嘴角一勾,牵起一抹冷笑。   “你与五公子两相欣悦,可为他生为他死!他也可得罪整个袁家,不惜劫道抢亲。”董晴说道:“可我呢?我为何而守?他并未属意于我,我若相守,可否得他回头一顾?”   董晴言辞悲怆,甄宓听着也觉得心中不是滋味。   她和袁旭两情相悦,彼此可为对方行出疯狂之事。   而董晴确实没有守下去的理由!   袁旭根本不肯多看她一眼,她虽有垂青之意,袁旭却绝不会驻足回望。   无论守下去,还是投入袁熙怀抱,董晴的选择注定都只是悲剧!   轻轻叹息,甄宓说道:“当年你为上蔡董家小姐,虽非贵胄血脉,却也活的逍遥,因何到了今日境地?”   “知你心意,我又怎肯允你悬梁高阁?”甄宓说道:“三样物事,你还可任选其一!”   “依旧白绫!”董晴说道:“利刃入心,虽可死的畅快,女儿家身躯又怎容污得?毒药入口,我便会想起夭折孩儿。倒是白绫,虽是死时难过,却可留得清白!”   点了下头,甄宓欠身说道:“请董夫人上路!”   念儿从夜刺手中接过摆着白绫的托盘,递到董晴面前。   接过白绫,董晴抬头看了看房梁:“房梁如此之高,我如何将之搭上?”   甄宓向夜刺使了个眼色。   一名夜刺上前,从董晴手中接过白绫,纵身蹿向房梁。   单手勾住房梁,他把白绫往其上一搭。   跳下之时,紧扯白绫两端,夜刺手臂绕了两绕打出个死结。   双脚落地,他拱手一礼,对甄宓说道:“白绫结实,当可一用!”   “送董夫人上路!”抬头看着白绫,甄宓稍带凄婉的吩咐。   两名夜刺上前,相向蹲下,手臂交叠在一处。   其中一人对董晴说道:“夫人踩着我二人手臂,必不至摔着!”   柔软的双手扶着夜刺肩头,董晴踏上他们的手臂。   同时起身将她稳稳托起,两名夜刺并未抬头。   扯住白绫,董晴看向甄宓。   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微微一笑,粉嫩的颈子搭上打着死结的白绫。   两名夜刺同时抽手,撤步一旁。   双脚突然失去依托,董晴猛然下坠,脖子挂在白绫上。   她嘴巴大张,眼睛翻白,像只风铃悬于房梁。 第433章 红事白事一起办   董晴屋外,甄宓背朝房门站着。   院中花木繁茂,夏日月夜风光无限,屋内正上演着香消玉殒。   念儿站在她身后,小脸惨白。   恨透了董晴,亲眼看她悬梁念儿芳心还是扑腾个不停。   “是否害怕?”甄宓说道:“相熟之人死于眼前,若说心中毫无起伏才是不妥。”   “细细想来,董晴也是可怜。”念儿回道:“可惜她做了太多不可饶恕之事!”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甄宓说道:“能有今日,也是她咎由自取!公子不欲杀她,她却自寻死路,怨得谁来?”   房门打开,一个夜刺走了出来。   他拱手对甄宓说道:“启禀夫人,董晴死了!”   凝望沐着月光的花木,甄宓吩咐:“装殓尸身好生安葬。董晴爱美,寻个有能耐者为她施以花黄,让她容颜俏美的上路!”   见了审配,袁旭回到张夫人住处。   夜已深沉,母子俩却无睡意。   坐在张夫人屋内,袁旭陪她说着话儿。   屋外传来卫士的声音:“启禀公子,夫人传回消息,董晴悬梁身死!”   张夫人叹道:“董晴虽做了许多错事,却也是个可怜之人。”   “显雍乃她暗中下手,父亲亡故也与她有关。”袁旭说道:“孩儿本无杀她之心,只因她所行已越底线,因此不得不杀!”   “显歆!”张夫人说道:“此次回到邺城,你与以往已是不同。”。   “孩儿在外多日,历经许多事情,明白一些道理。”袁旭说道:“父亲离世,孩儿与二兄、三兄情义已绝。日后他二人再有动作,某必杀之!”   “都是兄弟,血脉相连……”   “孩儿将他们当做兄弟向来不肯相害,可他们何曾将我当成兄弟?”袁旭说道:“心不狠江山不稳,尤其对一而再再而三欲要害己者!”   张夫人默然。   袁熙、袁尚屡次谋害袁旭。   只因顾念兄弟情义,袁旭始终没有采取相应的回击!   若非早有安排,袁旭回到邺城,必将凶多吉少!   袁旭若早些如此决绝,袁买或许不会失踪,袁绍也许还不会死!   “仁义用于当仁义之人。”袁旭说道:“自今往后,为我亲近之人我可戮尽天下!”   “显歆……”袁旭变了,再不像袁绍活着时那样,张夫人对袁家抱有期待,还想开口再劝。   “母亲不必再说。”袁旭说道:“三兄欲得河北,我不与他相争,也是仁至义尽!”   张夫人没再言语。   袁旭不要河北,他就不会诛杀袁尚。   身为母亲,她希望袁旭能出人头地,却不想他成为杀戮无度的屠夫!   一旦从袁尚开刀,袁旭将要面临的会是越发难以收手。   母子二人正说着话,外面又传来卫士的声音:“启禀公子,甄夫人求见!”   “甄夫人?”张夫人问道:“卫士如此称呼,莫非你二人已经……”   “尚未成亲更未合卺。”袁旭回道:“孩儿亲事理应父母成全。卫士呼唤甄姬为夫人,只因她在蓬莱独当一面,可为孩儿分忧!”   张夫人点了点头。   “请甄姬入内说话!”袁旭向门外吩咐。   房门轻轻推开,甄宓进入屋内。   昏黄的油灯光影下,她的脸色略显苍白。   诛杀董晴,她虽极力保持镇定,内心深处却不免会有起伏。   “受公子之托,奴家前往赐死董晴。”与张夫人、袁旭见了礼,甄宓说道:“幸而不辱使命,特来复命!”   “显歆令甄姬前去杀人?”张夫人愕然。   “持掌蓬莱,杀人之日尚多。”袁旭说道:“甄姬所行,不过为将来做些铺垫。”   张夫人愕然,甄宓则低头不语。   “甄姬辛苦,坐下说话。”袁旭微微一笑。   在一旁坐了,甄宓脸色还是有些苍白。   “父亲生前曾数次提起我与甄姬婚事。”袁旭对张夫人说道:“孩儿有心在父亲尚未下葬之前与甄姬完婚。可请父亲在天之灵做个见证!”   袁旭提起娶她,甄宓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红晕。   她低着头并没言语。   与袁旭上蓬莱已是许久,说起来早应成亲。   “家有白事不见红,显歆如此……”张夫人有些迟疑。   “孩儿所行正是父亲所望,请母亲成全!”   “也罢,袁公生前确是希望显歆成婚。在他灵前完婚,也是给他一个交代。只是河北幕僚众多……”   “只须明述原委,诸人不至反对。此事母亲无须劳心,自有孩儿去做!”   袁旭心意已决,张夫人知道说服不得:“显歆自有主张,做母亲的只能从中帮衬。”   “多谢母亲!夜已深沉,不敢耽搁母亲安歇。”谢了张夫人,袁旭招呼甄宓与她一同退出。   袁旭回到邺城之时,天色已是暗了。   先是从袁尚手中夺取兵权,接着又去见了审配,如今董晴也是死了。   夜色浓重,月儿悬于半空。   与甄宓漫步园内,袁旭问道:“某让你去杀董晴,你心中可有怨恼?”   “能为公子分忧,奴家怎敢怨恼?”甄宓说道:“奴家与母亲被刘夫人所擒,只因显雍之物在奴家房中搜出。当日奴家便晓得,刘夫人必知劫持显雍者何人。经公子点拨,方知此人正是董晴。细细想来,一应之事竟都是董晴暗中谋算!”   “董晴心机甚深,生于商贾之家,却有谋者之风。”袁旭说道:“她若全心辅弼二兄,或可成就幽州功业。只可惜二兄太蠢,手中攥着宝货,却不知如何应用,偏偏将她逼上绝路!”   “董晴憎恨公子,或比憎恨二公子更甚。”甄宓说道:“杀她之前,奴家曾与她深谈。”   “不再纠缠此事!”袁旭打断甄宓:“邺城非久居之地,待到长兄回返,我二人将婚事办了……”   甄宓俏脸一红,把头低了下去:“一应之事但凭公子决断!”   搂住甄宓蛮腰,袁旭轻声说道:“趁着父亲尚未下葬你我成婚,虽是为了成全父亲心意,却将委屈了你!”   “与公子在一处,奴家不苦……”俏脸通红低垂着头,甄宓轻声应道。 第434章 血脉已断   两日之后,邺城监牢。   袁尚蓬头垢面的坐在草堆上。   不知命运如何,他目光呆滞毫无表情。   走道传来脚步声,两个人来到牢房。   “三兄!”监牢内响起袁康的声音。   一阵悲苦,袁尚瞬间感到大限已至!   他曾两度致使袁康身陷囹圄。   袁旭未至却将他派来,十有八九是取袁尚性命!   没有应声,袁尚身子一歪躺在草堆上。   “若是三兄不肯出去,某这便走了!”见他如此,袁康冷然说道。   “显歆要放我走?”袁尚猛然蹿起,扒着栅栏问道。   “显歆并非三兄。”袁康冷冰冰地说道:“三兄可不顾念兄弟情分,他却不会。只是此次出去,三兄理应晓得何事可做,何事不可为!”   “晓得!晓得!”袁尚不住口的应着:“显歆若肯放某,某当效死!”   “无须三兄效死!”袁康冷声说道:“显歆只有一求,他在邺城之时,三兄莫再有不应有的举动,否则……”   嘴角勾起阴冷的笑容,袁康说道:“三兄并非蠢人,应是懂的!”   “懂!懂!我都懂!”离开监牢则是可活,袁尚哪里还会不应?   向守卫使个眼色,袁康脸色阴沉的可怕。   “多谢显庸!”出了牢房,袁尚拱手行礼。   “三兄不必如此,自昔日斩尽杀绝,你我已非兄弟,若再唤某请冠以名姓!”   袁旭回到邺城,曾说过同样的话。   袁康如此无非是学着袁旭的样子。   身为阶下囚,袁尚不敢惹出事端,只得应了。   跟着袁康出了监牢,才到门口迎面射来的阳光就让袁尚睁不开眼睛。   两名卫士上前,替袁尚打开脚镣。   “袁三公子!”当着卫士,袁康改了称呼:“汝且洗漱,某领你前去面见五公子!”   袁尚正要应声,一个卫士朝他肩头推了一把。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邺城落入袁旭之手,稍稍有些异动,极可能立刻人头落地!   被卫士推搡,袁尚不敢有半点怨言,跟随他们沐浴去了。   看着袁尚的背影,袁康脸色阴冷。   随他来此的军官小声说道:“袁尚当初欲取公子性命,因何轻易将他放了?”   “此事须问显歆!”袁康说道:“显歆仁厚,不肯兄弟相残,袁三公子若是得手,却不可能留半点后路。某也想不通,他究竟因何肯留下祸患!”   “五公子太过仁厚!”军官叹道:“幸而邺城局势已稳,谅袁尚也搅不出多大动静!”   袁康没再言语。   出于本心,他恨不能立刻将袁尚杀了。   袁氏兄弟,若说心狠手辣,除袁尚、袁熙之外,他也算得一号人物。   只是袁旭不许他杀死袁尚,他也不敢随意下手!   到了沐房,袁尚在两名卫士看押下脱光衣衫跳进浴桶。   卫士丝毫不给他留下颜面,其中一人捏着鼻子提起他那身囚衣,到门外烧了。   另一个卫士则为袁尚取来一套丝绸华服。   泡在浴桶中,袁尚深深吸了口热腾腾的蒸汽。   雪白的蒸汽吸入鼻腔,他也觉着异常清新。   监牢艰苦非常,虽只住了两日,他已糟蹋的不成人样。   狠狠泡了个澡,袁尚换上华服,曾经意气风发的袁三公子又有了几分往日风韵!   只是他的眉宇间隐隐流露些许愁容。   押着沐浴干净的袁尚回到袁康面前,两个卫士行礼退下。   将袁尚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袁康冷然一笑:“袁三公子沐浴之后,翩翩之风再现,倒是让某钦羡的紧!”   心知袁康是在奚落他,袁尚也不敢多说。   嘴唇凑到他耳边,袁康小声说道:“三公子可还记得,某昔日被关入监牢,汝是如何对待?”   心陡然提到嗓子眼,袁尚下意识地问道:“显庸莫非是要……”   “某倒是想将你洗剥干净,斩去头颅。”袁康冷冰冰地说道:“若是如此,河北便自安宁,袁家兄弟也无须内斗!只是显歆不许,某也无可奈何!”   “带走!”袁康向卫士喝道。   卫士上前,押着袁尚离开监牢。   袁旭早已等在袁家后宅。   押着袁尚来到后宅,袁康先是入内通禀,随后将他带入房中。   袁旭坐在屋内,马飞按剑立于他身后。   “跪下!”按着袁尚肩膀,袁康厉声喝道。   他真想朝袁尚腿弯狠踹过去,无奈当着袁旭,不敢做的太过造次。   心惊之下,袁尚果真两腿一屈跪倒在地。   “天下之大,哪有兄长跪弟之理!”袁旭说道:“四兄如此,着实不该!”   被袁旭说了一句,袁康行礼道:“显歆莫怪,某只是心中不忿,因此行事多有莽撞!”   “罢了!”袁旭虚抬下手,对袁尚说道:“三兄请起!”   “显歆……”袁尚颤巍巍的起身。   “唤你一声三兄,只因某还在袁家!”袁旭说道:“父亲离世,血脉已是断绝,你我日后便不再是兄弟!你也无须以表字唤某!”   袁尚浑身哆嗦没敢吭声。   此次袁旭回到邺城,给他带来的感觉与以往完全不同。   过去的袁旭在他面前很是恭谨。   袁绍离世,袁旭态度顿时大变,甚至连与他是同父兄弟也不肯承认!   细细想来,袁绍活着庇护的并非袁旭,而是他和袁熙。   “住于监牢两日,可还适应?”袁旭突然问道。   袁尚赶忙回道:“蒙显歆眷顾,多还适应!”   “可想回去再住几日?”   “不想!”袁尚惶恐不安的偷眼看着袁旭。   口中说着适应,袁尚无非不敢激怒袁旭。   “既是不想,三兄当知如何去做。”袁旭说道:“长兄将回邺城。某与甄姬彼时于父亲灵前完婚……”   “恭喜五公子,贺喜五公子!”袁尚躬身喊道:“恭祝五公子早生贵子,承袭河北大业!”   “河北大业?”袁旭起身,淡然说道:“河北是你的!”   袁旭曾说过将河北交还给他。   彼时他虽说过曹操会击破河北,袁尚又怎敢收受?   “五公子乃匡济乱世之才,兼有尧舜之德,理应承继河北!”袁尚说道:“某当鼎力辅弼!” 第435章 与人斗与命斗与天斗   袁绍尸身停放在前厅。   天气渐热,不过两日便有些异味。   汉末不可能造出冰箱,寻找冰块更是无门!   为保存尸体不腐,袁旭令人打来井水,以陶罐盛放摆放在袁绍身旁。   井水性寒,虽未直接接触,却可使得袁绍四周空气温度略有降低。   尸体腐烂的速度因此减缓不少!   被袁旭释放,袁尚回到住处连日不敢出门。   逢纪得以离开袁家后宅。   为免激怒袁旭,回到家中他也闭门不出!   昔日亲近袁尚、袁熙的幕僚、将军,几乎是家家闭户。   青州往邺城的路上,数十名卫士簇拥袁谭,快马加鞭一路飞驰。   与此同时,幽州往邺城的官道。   袁熙带领百十人,也在策马飞奔。   尚未得到邺城消息的袁熙,还以为袁旭已被袁尚控制。   正扬鞭催马,他身后一个卫士喊道:“二公子,前方好似有一队人马!”   向前望去,袁熙果然看见一队人马正与他们同向而行。   发现他带领的这队人,前方人马放缓了速度。   两支队伍越来越近,待到袁熙等人可看清前方队尾,前面的人马停了下来。   一骑快马掉转方向,迎着袁熙奔来。   看见那人,袁熙对回返邺城更多了几分信心。   来的正是高干。   攻破易京,高干被任命为并州刺史。   他也是得到袁绍离世的消息,加紧赶回邺城。   到了近前,高干拱手招呼:“二兄!”   “元才!”袁熙问道:“可是赶往邺城?”   “正是!”高干应道:“听闻姑丈薨没,某正欲回返!”   “显歆也将返回,显甫一人难以应对。”袁熙说道:“我二人回返,正可助其一臂之力!”   “二兄说的是!”   俩人合兵一处,往邺城方向疾驰。   走了一日,距邺城越来越近,迎面过来一骑快马。   望见马背上的骑士,高干说道:“出发之前某曾令人前往邺城,前方来者应是某日前发出斥候!”   说话间骑士已是近了。   勒住骏马,他拱手行礼:“启禀二公子,高将军,袁公离世之时三公子得了邺城兵权。”   袁熙和高干相视一笑。   得了兵权就是掌控整个邺城。   即便袁旭回返,局面也是掌握在袁尚手中。   骑士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俩人大吃一惊。   “五公子回到邺城,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将三公子囚禁。”骑士说道:“兵权也尽握其手!”   吃了一惊,袁熙脱口问道:“显甫如何?”   “三公子无恙,日前已被放出。五公子打算在袁公下葬之日与甄宓完婚!”   “与甄宓完婚?”高干对袁熙说道:“显歆此举乃是大不敬……”   铁青着脸,袁熙说道:“父亲新丧,显歆不欲守孝却要与甄宓完婚,确是不敬之罪!兵权在他手中,他即便如此你我又能说些什么?”   “怎办?”高干问道。   “你我各回驻地,静观其变!”袁熙说道:“河北事态已是繁杂,并州幽州呈犄角之势相互策应,谨防显歆来攻!”   再不迟疑,俩人掉转战马,各自带人回返治所。   袁熙、高干半道折回,得知邺城情况的袁谭已到了城外。   进入城门,袁谭直奔袁家。   得知他返回,袁旭于正门外恭候。   跳下马背跑到近前,袁谭一把将袁旭双手牵住,细细打量着说道:“某知显歆早回一路都在担忧,见你无恙方才放心。”   “长兄请入内说话!”将袁谭让进正门,袁旭陪着他走向内院。   袁谭带回的卫士与马飞等人随在兄弟二人身后。   “显歆回到邺城,显甫可曾为难?”袁谭问道。   “当日三兄设下伏兵,欲取某性命。”   袁谭攥着拳头说道:“丧心病狂,自家兄弟也是不肯放过。幸而显歆无恙,否则某定不饶他!”   袁旭说道:“此事某已处置,三兄也曾被关入监牢!”   松了口气,袁谭说道:“我等身在邺城,须谨慎些方可!”   袁旭微微一笑。   “显甫可在监牢?”袁谭问道。   “已是放出。”袁旭说道:“毕竟同父兄弟,某怎忍加害。”   冷着脸,袁谭没有吭声。   袁尚行事确实不择手段,可让袁谭杀他,也是下不去手!   与他并肩走着,袁旭说道:“某有一事,须与长兄商议。”   “何事?”   “父亲离世,某欲与甄姬在他灵前完婚。”   面露错愕,袁谭说道:“显歆心事某是了然,只是父亲新故我等须要守孝。此时完婚怕是不妥。”   “因何不妥?”袁旭问道。   “守孝之期若是完婚,袁家即便无人说些什么,势必落给天下人口实……”   “何为天下人?”   被袁旭问的一愣,袁谭说道:“天下人乃生于天下之人。正因有人所以有天下!显歆因何如此发问?”   “长兄之言正是。”袁旭说道:“正因有人所以有天下。天下人须论天下之事。某在守孝期间完婚,只为告慰父亲在天之灵!自家之事何须天下人忧心?”   “父亲生前,令某为显歆操持婚事采办。他的心意某如何不知?”袁谭说道:“我等虽知,外人却是不知……”   袁旭说道:“但凡有人去做,自会有人攻讦。某欲成全父亲心意,欲成就甄姬名分,岂会在意他人如何看待?”   “显歆所言虽无不是,却也不可全无顾忌!”   “我等立于世间,无非与人斗,与命斗,与天斗!”袁旭说道:“无争无斗则难成就大业!若天下人阻某,某便与天下人斗!”   “显歆。”像是不认识似得凝视袁旭,袁谭说道:“你变了!”   “某并未有变,只是看穿了一些事情罢了!”袁旭说道:“另有一言,某欲赠于长兄。”   “请说!”   “当舍则舍,久则自乱!”   错愕的看着袁旭,袁谭并未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袁谭才回邺城,许多事袁旭并没打算立刻与他商议。   淡然一笑,袁旭说道:“长兄连日赶路很是劳顿,且去拜祭父亲,再好生歇上一宿。”   提起拜祭袁绍,袁谭应了,与袁旭一同走向陈放尸体的厅堂。 第436章 不合礼数   袁绍灵堂。   尸体头旁点着一盏长明灯。   除此之外还有一只燃着木炭的火盆。   跪在袁绍灵前,袁谭脸色阴冷。   袁绍生时与他并不亲近,甚至还想过将河北交给袁尚,而不是他。   可袁绍毕竟是他的父亲。   跪在灵前,袁谭还是觉着胸口发闷。   “某离开邺城之时,父亲虽是欠安却绝不至突然离世。”拜祭之后,袁谭离开灵堂,向陪着他的袁旭问道:“此事必有蹊跷,显歆可查明原委?”   “已是查明!”袁旭说道:“父亲离世之日,董晴前来照应。”   “与显甫无关?”袁谭问道。   “无关!”   “他还是有些人性!”袁谭说道:“若他胆敢弑父,某也顾不得兄弟情义!”   “三兄虽无兄弟之情,却非不通仁孝之人,长兄且回去歇息。”袁旭说道:“一应之事明日再说!”   送走袁谭,袁旭也回到他的住处。   正与马飞说着有关夜刺的事情,袁康推门进入。   “显歆,你看何人来了!”   袁旭问道:“何人?”   袁康撤步一旁,从门外走进一人。   见了此人,袁旭一愣:“婉柔姑娘怎的来了?”   “当日与公子一别,奴家本欲行走各地。偶然得知袁公离世,因此回返邺城,特意前来吊唁。”婉柔欠身回道。   “公子与姑娘说话,某且告退!”马飞识趣的起身告辞。   到了门口,他向袁康使了个眼色。   并没打算离开,直到马飞拽了拽他的衣袖,袁康才回过神。   “某也告退!”他先向袁旭告了声退,随后对婉柔说道:“某尚有要事,不在此照应,姑娘自便!”   “有劳四公子!”婉柔回礼目送他离去。   出了房门,袁康小声问马飞:“婉柔乃是世间名伶,多少世家公子重金礼聘与之一见尚不可得。显歆何时与她相识?她竟登门拜访。”   “四公子接回的人,某如何晓得?”   “某看婉柔对显歆颇有情义,此女虽是出身歌者却也颇有才情,若可将之纳为妾室,也非辱没显歆。”   “只怕公子不肯!”马飞摇头道:“公子心中止有甄夫人。”   “世家公子何人不是三妻四妾?”袁康说道:“显歆成就大业,日后须是子嗣满堂,方可择其贤者以承继。”   “四公子说的是,只是公子所想你我无从得知。”   跟随袁旭久了,马飞对袁旭多少有些了解。   袁旭同婉柔相谈甚欢,至于纳她为妾怕是没多少可能!   与马飞并肩走着,袁康小声说道:“某总觉着此事可行,待到显歆成婚,当与他提及。”   马飞没有言语。   袁旭若像袁康一样,何止婉柔,他如今早已是妻妾成群!   马飞和袁康离去,屋内只余下袁旭、婉柔。   请婉柔坐下,袁旭说道:“承蒙姑娘当日收留,大恩不言谢早晚相报!”   “不过一桶汤水,公子何须介怀?”婉柔说道:“奴家方至邺城,已知河北以公子为尊。纵使万桶汤水,于公子不过举手耳。”   “姑娘之言,某愧不敢当!长兄已回邺城,三兄也曾取出父亲遗命,河北并非是某当家!”   “公子不欲权势,却寻这样一个由头!”婉柔掩口一笑:“莫不是担忧奴家自此赖上,不肯离去?”   话才出口,她突然发觉不妥,脸颊瞬间红了。   袁旭也觉着有些尴尬,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俩人正相对无言,念儿钻进屋内。   “公子……”才招呼了袁旭,她就发现屋内坐个女子。   见是婉柔,念儿小眉头不经意的皱了皱。   “念儿姑娘!”曾经见过念儿,婉柔起身行礼。   “婉柔姑娘。”回了一礼,念儿对袁旭说道:“夫人令奴婢前来告知公子,八公子已有了眉目!”   “甄姬何在?”得知有了袁买的消息,袁旭连忙问道。   “正在讯问贼人。”   起身朝婉柔拱了拱手,袁旭说道:“舍弟早先失踪,甄姬查出眉目某当前往询问,姑娘若无他事且请宽座。待到此事问妥,某自会前来!”   “奴家只为吊唁袁公,公子既有要事,不便耽搁先行告退!”婉柔欠身一礼,告了声退。   将她送到门口,又说了两句类似照应不周的话,袁旭目送她离去。   念儿小声嘀咕:“此女总是阴魂不散绕在公子身旁,实是讨厌的紧!”   看了她一眼,袁旭说道:“小丫头懂得什么?婉柔姑娘多有才情,乃是难得奇女子!”   念儿小嘴一撅没再言语,俏脸却露出一丝不屑。   往前院走的路上,婉柔恰好遇见马飞和袁康。   远远看见她,俩人迎了上来。   袁康问道:“姑娘因何急着离去?”   “公子事务繁多,不便叨扰。”婉柔心中凄苦,嘴角却浮起甜美笑容。   并没奢望与袁旭怎样,只盼着多看他两眼,却因他忙于袁买之事不得不匆匆道别。   “近来显歆着实事务不少。”袁康说道:“若非见到姑娘,某有一事险些忘记。还望姑娘万万莫要推辞!”   “公子有事,但说便是!”并不是很乐意与袁康多说,婉柔还是不失礼数的回应。   袁康毕竟是袁旭的兄弟,与他又走的很近。   得罪了他,或许将来想见袁旭会有不少掣肘。   “父亲将于二七下葬,显歆也将于那日完婚,不知姑娘可否前来献艺助兴?”袁康问道。   得知袁旭将要完婚,婉柔虽知此事早晚必行,心底还是咯噔了一下。   “袁公新丧,五公子于此时完婚已是不合时宜。”婉柔说道:“哪有父丧在身却请歌者前来助兴的道理?”   她说的并非没有道理,袁康顿觉所请不妥。   “若说助兴,奴家断不敢应。”婉柔说道:“若是抚琴一曲,寄托哀思恭贺新婚,奴家倒是可为!”   “姑娘既肯,那是甚好!”袁康大喜,对婉柔说道:“敢问姑娘居于何处?届时某将亲往迎接。”   “东城采蝶阁!”   留了住址,婉柔告辞离去。   望着她的背影,马飞说道:“四公子擅作主张,若是公子知晓怕将不悦!” 第437章 将士登岛则可功成   袁绍葬礼如期而至。   甄宓与袁旭的婚事也将举办。   红白之事同日操办,河北僚属虽不敢多言,大多却心中腹诽。   袁旭住处,念儿伺候他穿戴衣衫。   大红锦袍穿在身上,衬的袁旭唇红齿白,更显翩翩风度。   立于一旁的马飞说道:“公子与甄夫人今日完婚,河北僚属虽不敢出言阻止,却多有微词。”   “可是探查到了什么?”袁旭问道。   “是!”马飞说道:“不少僚属暗中议论,公子此时完婚乃有大不敬之责。”   袁旭说道:“某若打算常驻邺城,或将顾及僚属之言。待到安葬父亲,某再与甄姬完婚,便将回返蓬莱。河北僚属日后尽归三兄,某也理不得他们如何去说!”   “公子不觉可惜?”马飞说道:“兵权已是入手,倘若留在邺城……”   “你可见到二兄回返?”袁旭打断马飞。   “不曾见到!”   “他未回返,乃是得知邺城之事。”袁旭说道:“某得河北,曹操一旦北进某将诸多掣肘。与其如此,倒不如将河北留于他人,我等自背后攻伐曹操!长兄此时待某甚厚,若真得了河北将会如何还是两说。”   马飞没有吭声。   劝说袁旭推迟婚期,他绝不会做!   自从登上蓬莱,袁旭不在之时,一应之事都是甄宓打理。   袁绍新故,守孝须三年之久。   眼见甄宓整日操劳却没个名分,马飞也觉着不妥!   红白之事同日操办,恰恰正是最合理的处置!   只是他可理解,甚至袁谭也是懂得,河北僚属大多却难以接受。   “父亲离世之前,常常记挂此事,于灵前成婚正是孝义所在。”袁旭说道:“至于他人如何去想,某也顾不得许多。毕竟人活着,有时也许依照自家想法,做些看似冲动之事!”   “公子所言极是,是某唐突了!”马飞应道。   只顾与马飞说话,袁旭稍稍动了动。   将他衣衫领口扯平,念儿嗔怪着说道:“莫要乱动!”   “这丫头,自打跟了甄姬,脾性渐涨。”袁旭虽是笑着在说念儿,却果真没再乱动。   小嘴一撅,念儿说道:“今日乃是袁公下葬之日,又是公子新婚之喜。衣衫若是穿戴不甚平整,外人如何看待公子?”   “你说的有理,某不动便是!”平举着手臂,袁旭笑道。   为他穿戴齐整红袍,念儿又从一旁取出一件白袍。   将白袍披在袁旭身上,念儿为他系着束腰。   “公子!”一个卫士出现在门口:“袁公葬礼将行,长公子请公子速往!”   “告知长兄,某即刻便至!”袁旭回道。   回话之时,他下意识的又动了动。   “别动!”念儿又嗔了一声。   摆着平举双手的姿势,袁旭朝马飞撇了下嘴。   马飞也是撇了撇嘴。   替袁旭系起束腰,又将他的衣襟整好,念儿朝马飞剜了一眼。   “姑娘因何瞪某?”马飞满头雾水说道:“公子乱动,又非是某。撇嘴也是公子先撇……”   “公子是主子,做奴婢的怎敢造次?”念儿说道:“倒是你,整日跟在公子身边,公子这些举动,都是从你那里学来。”   被她说的直眨巴眼,马飞正想辩解,念儿已是退了出去。   “这丫头,如今也是学的牙尖嘴利!”见她出门,袁旭小声说道。   马飞没敢接话。   念儿才出门,袁旭说什么都不打紧,若他说话被听了去,少不得又惹恼了她。   “父亲将要出殡,我等也须赶去。”袁旭说道:“莫要让长兄等的急了。”   出了房门,他在马飞与几名卫士的簇拥下往灵堂去了。   灵堂外站满了身穿白袍的河北僚属。   停放尸体的屋内,袁康等庶子跪列两侧。   见袁旭来了,袁谭迎了上来。   “时辰将至,父亲葬礼须显歆操持。”   “长兄乃是家中长子,如何轮得到某。”袁旭推辞道:“还请长兄操持!”   袁旭不肯僭越,袁谭也不推辞与他一同进入灵堂。   河北袁家操办袁绍丧事与袁旭婚事。   许都的曹操还在观望。   曹宅。   曹操与一众幕僚坐于书房。   “袁显歆回返邺城,某以为将有场争斗,不想他竟轻易夺取兵权。”曹操说道:“此子若坐镇河北,中原之事难有定论!”   “曹公多虑。”荀攸说道:“袁显歆必不会坐守邺城。”   “因何?”   “他纵有通天之能,袁家却是情势繁杂。邺城一地他可轻易平抚,幽州、并州、冀州等地,绝非一日可定。”   “袁家早已沉疴难医。”郭嘉接着说道:“曹公可不必理会,用不多少时日袁显歆必将撤出邺城。”   “他若不撤,又将如何?”曹操问道。   “决然不会!”贾诩说道:“坐守邺城将是诸多掣肘,袁显歆定可看出。”   “曹公可还记得,袁显歆曾与某对峙?”郭嘉问道。   “可是被烧粮草之事?”   郭嘉说道:“我军五倍于敌,与之决战却难得先。直至军粮被烧不得不退。袁显歆麾下有支兵马,非寻常袁军可比!”   “曹公早晚将率大军北进。”荀攸说道:“袁显歆麾下有兵,待我军进击河北,他可自背后发难,届时许都危矣!”   郭嘉、荀攸相视点头,曹操则是满脸惊愕。   果如俩人所说,河北不过诱使曹操北进的诱饵。   放弃北进,袁家早晚南征。   倘若北进,袁旭又可自背后突袭!   袁旭放弃河北,无论如何曹操都将陷于不利!   “如之奈何?”他向众人问道。   “东海一带海贼猖獗,时常袭扰我军与袁家口岸。”郭嘉说道:“我军多为步卒,水军形同虚设。闭锁海岸阻断袁显歆进退之途已是不能,曹公可令沿海以剿灭海贼为名建造大船,筹备攻伐蓬莱!”   “筹建水军,少说也须两月!”曹操说道:“彼时袁显歆已是回返!”   “盘踞海岛,他麾下水军必是了得。”郭嘉说道:“若要将之击破,须强登岛岸。曹公只须建造大船,船头以铁甲覆之。将士登岛便可功成!” 第438章 丧事喜事一起办   河北袁家,袁绍葬礼正在进行。   郭图念了祭文,八名精壮卫士抬起袁绍,将之安放于灵柩。   抬棺的是八个赤膊壮汉。   抬棺汉子个个满脸横肉、面相凶恶。   挑选抬棺者有个说法。   寻常人抬不得,须选命硬者为之方可抵御邪气。   袁谭走在棺前,袁尚、袁旭则分别于两侧扶棺。   袁康等庶子,跟随棺后。   在他们身后是长长的送葬队伍。   无数招魂幡高高举起,队伍中的幕僚个个身穿素衣,将军们则身披甲胄,头上缠裹雪白丝绢。   离开袁家,队伍缓慢想邺城袁家陵墓行进。   身为河北枭雄,出身于四世三公之家,袁绍死前早是备了墓穴。   青石搭建的陵园比不得皇陵却也气度不凡。   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进了陵园,随队行进的袁家女眷悲悲戚戚。   她们的悲泣使得葬礼笼罩着浓厚的愁云。   到了墓穴前,八名抬棺壮汉齐齐止步。   袁谭高声喊道:“落棺!”   八人发了声喊,将棺木落下。   袁绍的墓穴当然不是寻常民家可比。   打开石门,黑洞洞的墓穴入口有着一条青石铺设的阶梯。   点燃火把,袁谭走在最前,袁尚、袁旭则紧随其后。   河北幕僚、将军等在墓穴外,只有逢纪、审配、郭图等人尾随进入。   一应女眷此时也是放声嚎啕,却因女子阴气深重不可随同进入墓葬。   “起棺!”目送袁谭等人进入墓穴,袁康随即喊道。   再度抬起棺木,八名壮汉跟着进入。   进入墓葬,起先是袁谭走在最前。   到了阶梯尽头,袁旭发现前方的通道隐隐亮着火光。   “墓葬多年无人前来,莫非时常更换灯油?”袁旭小声说道:“因何前方会有光亮?”   “显歆坐拥蓬莱,莫非不知鲛人?”袁谭问道。   “鲛人?”袁旭一愣。   他只在传说中听说过这种生物,从没想过真的会有。   “东海有鲛,上身如人下身似鱼。”袁谭说道:“鲛人凶猛,时常掀翻渔船以渔民为食。渔民对之痛恨至极,常有凶恶者,或三五成群入海捕捞。所获鲛人,取其皮成油。若是燃之,可千年不灭!”   “过真有鲛人?”袁旭愕然。   “当然是有!”袁谭说道:“墓葬之中长明灯,便是以鲛油为料。”   袁谭说的头头是道,袁旭还是不太敢相信。   他听过无数有关鲛人的传说,却从来没有见过。   到了亮着油灯的墓道,袁旭特意观察两侧墙壁上点燃的油灯。   与寻常油灯不太相同,墓葬中的油灯火光并非很亮,光影略显黯淡,呈现橘红色。   无论炭火还是油料,燃烧时都不会是这种颜色。   对袁谭说的鲛人传说,袁旭多少相信了几分。   他甚至有些期待,将来也能有机会见见传言中的鲛人!   许多传言中的生物,或许曾经真的生存于世间,只因人们捕捞过度或出于自然淘汰法则,逐渐被历史长河淹没。   随同袁谭等人进入墓葬的,还有一对卫士。   卫士披坚执锐,一个个面相很是凶恶,与寻常卫士颇有不同。   墓葬乃极阴之地,寻常人进入,若是压制不住邪气,很容易被邪气侵身。   虽是传言,下葬之时却须特别讲究!   袁绍墓葬挖的极其深远。   穿过两条走道,众人来到两扇紧闭的大门前。   一个卫士上前,将手中之物嵌入机关。   大门缓缓打开,出现在袁旭眼前的,是一处四四方方灯火通明的墓室。   看到这一幕,袁旭更是惊愕无比。   此情此景他虽然曾从一些经过艺术加工的场景中见过,却没想到竟会亲自参与到安葬袁绍。   抬棺者将棺木抬入墓室,放在正中的台子上。   袁谭朝身后卫士点了下头,先前开门的卫士上前,将开启机关之物镶嵌进一个凹槽。   轻轻一拧,平整的台面突然下陷,半截棺木陷入台子。   立于众人身前,袁谭屈膝跪下。   带领袁旭等人行了三跪九叩之礼,袁谭说道:“父亲在上,长子谭带领三子尚、五子旭,顿首叩拜!”   随同他们进入墓穴的卫士也纷纷跪下。   行了叩拜礼之后,半数卫士四处散开,立于墓室各个角落。   见此一幕,袁旭更是狐疑。   待到礼毕,袁谭招呼众人离去,那些散在墓室角落的卫士并未跟上。   回头看着关闭的铁门,袁旭问道:“卫士因何不一同回返?”   “人殉!”袁谭说道:“他们都是死忠于父亲之士,进入墓穴,便没想过要离开此处!”   清楚记得人殉应是夏商周时期之事。   大秦立朝之前已是废止,没想到袁家还是承袭此俗。   惊愕不已,袁旭说道:“莫非留于此处,活生生憋死?”   “墓葬通风,如何憋死?”袁谭说道:“倒是饿死者居多!”   没再言语,跟随袁谭回到地面,袁旭心中还是隐隐不爽。   活生生的人,就这么留在了墓穴中陪葬。   无论如何,他都觉着太残忍了些!   安葬了袁绍,送葬队伍回返袁家。   袁家大宅内,满树挂着的白布已被仆从、侍女取下,换上的是鲜红的红绸。   进入袁家大宅,送葬队伍脱去罩在外面的白袍,里面穿着的竟都是喜庆的红衣。   “显歆!”脱下白袍,袁谭小声对袁旭说道:“与父亲葬礼同日成婚,汝可想过,或将成为天下人笑柄?”   “事已至此,纵成笑柄又将如何?”袁旭说道:“父亲临去之前,时时牵挂某之婚事。某若不与甄姬完婚,方为不孝!”   “此言在礼!”轻轻拍了下他的肩头,袁谭说道:“无论你如何抉择,长兄与你站在一处便是!”   “多谢长兄!”袁旭拱手道谢。   袁谭向身后喊道:“我等方才安葬老父,此时又将为显歆完婚。袁家可谓丧事、喜事一举临门,纵观天下,也是无人如此!你等须将精神打起,好生操持着桩婚事!”   河北幕僚虽对袁旭此时成婚颇有非议,袁谭也是与他站在同一立场,便是再没人敢当面说个不字。   更不用说袁尚。   自打被从监牢放出,他哪敢再对袁旭有半点不敬之心? 第439章 坏了规矩   甄宓住在袁家,迎亲队伍在正门外等候,绕城一周再行返回。   袁旭等人为袁绍送葬,甄宓并未前往。   她起了个大早,侍女伺候着穿戴嫁衣。   汉末女子出嫁,尚未有红盖头一说。   身穿锦缎嫁衣,大红色的衣衫映衬着她雪白美艳的脸庞,使得她看起来越显美艳。   从清晨等到临近巳时,房门被人推开,念儿走了进来。   “小姐。”欠身一礼,念儿说道:“公子为袁公送葬,此时已在回返的路上。”   俏脸一红,甄宓甜甜一笑。   “恭贺小姐新婚大喜。”到了甄宓身旁,念儿说道:“再过一个时辰,迎亲队伍便将到了。”   袁旭当初抢亲,到如今已有将近两年。   跟随他上了蓬莱,也是一年有余。   终于将要出嫁,甄宓心底是又慌乱又欣喜。   站在甄宓身旁,念儿发现她云鬓稍显蓬松,对她说道:“小姐云鬓有些蓬松,奴婢为你整整。”   甄宓应了,念儿轻手轻脚的为她整理着发髻。   才将发髻整妥,一个侍女进入屋内:“夫人,亲家夫人来了!”   得知母亲前来,甄宓连忙说道:“快快有请!”   侍女退下,张夫人随后进入屋内。   见了母亲,甄宓赶忙起身行礼。   甄宓母亲来了,母女俩必定有不少话儿要说。   念儿很识趣的告退离去。   临出门前,她还招呼了另几个侍女一道。   屋内只余下甄宓和张夫人。   “宓儿。”坐在甄宓面前,张夫人牵起她的手说道:“将要出嫁,母亲有几句话交代!”   甄家姐妹将要出嫁,张夫人都会交代几句。   “母亲请说!”甄宓俏脸通红,垂下头轻声说道。   “公公已是不在,嫁到袁家须孝敬婆婆。”张夫人说道:“五公子乃是成就大事之人,我儿以一己之身难以开枝散叶,若是将来纳个妾室,断不可从中掣肘。”   “母亲放心!”   虽知张夫人所言不差,想到袁旭为传宗接代或许会迎娶许多女子,甄宓不免就有些失落。   袁旭曾说过,世间女子千万,唯娶她一人而已!   可男人口中的承诺……   甄宓不敢信,也不会信!   袁旭真心实意待她,她则愿生死相随!   交代了甄宓一些出嫁后须留意的事情,张夫人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凝望甄宓。   以往甄家嫁出女儿,她总会哭上一场。   女子出嫁便是婆家的人,即便回娘家省亲,也须婆家允准!   由不得她不触景生情。   可嫁出甄宓,她却没有半点即将分别的忧伤。   袁旭娶了甄宓,她也将一同前往蓬莱。   母女相见只在每日,何来分别之忧?   更何况与袁旭接触一些时日,亲眼见证他稳固邺城局势,张夫人更加坚信,甄宓跟了他,才可不受乱世侵扰,才可安安顺顺的过完一生!   “公子回来了!”母女二人正说着话,念儿跑了进来:“小姐早做准备,稍候迎亲队伍便至。”   “母亲!”即将出嫁,甄宓心底那一丝慌乱瞬间膨胀。   轻轻一笑,张夫人说道:“生为女子终将出嫁,五公子乃是当世人杰,我儿嫁给他,此生也是有了依托。”   母亲开口相劝,甄宓多少放了些心。   红着脸,她重重的点了点头。   回到袁家,卸去孝袍,身穿红袍的袁旭在马飞陪同下走向后园。   “公子!”眼看快到甄宓住处,马飞提醒道:“夫人尚未出嫁,虽是在袁家,此时公子也不宜相见。”   “怎的?”袁旭问道:“某之夫人,竟不可相见?”   “公子曲解了。”马飞说道:“待到夫人上了马车,公子于袁家正门等候便可!”   “规矩?”袁旭问道。   “向来如此!”马飞说道:“寻常百姓之家,或有新人前往娘家迎娶,世家公子若非另有隐情极少如此。”   “当年二兄娶甄姬之姐,也是亲往上蔡。”袁旭说道:“甄姬就在袁家,某走上几步又能如何?”   “二公子亲往,乃是奉了袁公之命!”   “规矩!”袁旭微微一笑:“规矩都是人立的,别人可立某便可破。某迎娶甄姬,便要遵照某的规矩!”   马飞无奈,只得跟着袁旭往甄宓住处去了。   快到门外,马飞说道:“此次回到邺城,公子与以往确有不同?”   “你可是想说更加专横跋扈?”袁旭笑着问道。   没有应声,马飞的表情已是给了答案。   “天下犹如一盘棋,早先某只是棋盘上任人摆布的棋子。”袁旭说道:“父亲已薨,将母亲接至蓬莱,某便再无顾忌!自此往后,某要离开棋盘,成为坐在一旁的执子之人,而非黑白分明的棋子!”   并不是很明白袁旭所言,马飞却不会再多做劝阻。   无论袁旭决定做什么,他都将一路跟随。   至于其他人会如何去说,袁旭不欲理会,他也不会去听。   袁旭到来,念儿和其他伺候甄宓的侍女都是吃了一惊。   “公子怎的来了?”侍女不敢多问,念儿却是迎上来说道:“今日公子迎娶小姐,新妇尚未入门,还不可相见!”   并未回应,袁旭问道:“甄姬可在?”   “在!”念儿应了,还想再说,马飞已向她使了个眼色。   赶紧闭上小嘴,目送袁旭进入甄宓住处,念儿小声向留在门外的马飞问道:“公子怎了?莫非无人提醒,此时他与小姐尚不可见?”   “公子有意异于常人,你我哪管得了许多?”马飞说道:“念儿姑娘无须理会,只管侍奉夫人出嫁便是!”   眨巴了两下水灵灵的大眼睛,念儿虽不懂袁旭因何如此,却也没再多问。   袁旭推门进入,见张夫人也在,他行礼说道:“小婿见过岳母!”   没想到袁旭回来,张夫人愕然问道:“公子因何……”   “稍后甄姬将要绕城一圈,邺城不甚太平,某放心不下决定亲来迎接!”   袁旭如此回应,张夫人虽觉不妥,却也不便多说。   毕竟他是因担心甄宓,才坏了规矩!   “马车已在正门等候,甄姬可否筹备停当?”袁旭向甄宓问道。 第440章 是该破一破了   袁旭闯进甄宓住处亲自迎娶新妇。   消息很快在袁家散播开来。   为袁绍送葬才回到家中的张夫人,得知此事,轻声叹息道:“显歆这孩子进来雷厉风行的,他决定做什么,也无人管得了。由他去吧!”   张夫人虽是如此说,同样才回到家中的刘夫人却不是如此想。   得知袁旭亲自前往迎接甄宓,刘夫人向她亲信侍女吩咐道:“显歆择今日完婚,已是大不敬。如今又亲自前往迎娶甄宓,更是乱了规矩、伦常。你且去探查,看邺城之内众僚属如何说。”   侍女应声退下。   刘夫人心中觉着很是不安。   暗中探查邺城僚属想法,若被袁旭知晓,必将给她惹来不小的祸事。   袁旭身在邺城,袁尚举步维艰,身为母亲,她又怎能不操心?   亲自带着马飞迎接甄宓,将她送上等在袁家宅门外的马车,袁旭骑着骏马,走在队伍最前面。   一户馆舍的窗前,立着个女子俏丽的身影。   女子体态妖娆,却是一身劲装。   她正是屡次打算刺杀袁旭的公孙莺儿。   目送马车从街道上走过,公孙莺儿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袁旭成亲了!   应该早些下手杀他。   在他成亲之前将他杀死,世上便将少个寡妇!   一切都已经晚了,即便造就一个寡妇,公孙莺儿也是非杀他不可!   迎亲队伍走在街市上,并非动手的最佳时机。   袁旭身边卫士众多,且有马飞跟随。   虽可击退马飞,被众多好手包围,公孙莺儿也无必定成事的把握!   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到袁旭进入洞房,无人打扰之时再做计较!   袁旭亲自带领迎亲队伍走在街道上。   城东采蝶阁来了几名客人。   被数名游侠簇拥着的正是袁康。   进入采蝶阁,问了婉柔住处,袁康径直来到门外。   “敢问婉柔姑娘可在?”立于门口,袁康问道。   房门自内打开,恭叔出现在袁康眼前。   “姑娘正在内室,公子先请入内。”   采蝶阁并非寻常馆舍,而是招待才子佳人之处。   入住此地的,都是云游四方的文士或有才名的女子。   婉柔虽是歌者,却早已名声远播,她来到此处,当然是在最好的上房。   早先婉柔也曾来到邺城,采蝶阁她也曾经住过。   只为暗中观看袁旭,后来的几次,她选择了距袁家很近的馆舍,而非此处!   此次来到邺城,她并未想过避开袁旭,因此再度入住采蝶阁。   进入屋内,袁康四处环顾。   房间里布置典雅,上首一方矮桌上还摆放着香炉。   熏香冒出的青烟袅袅,屋内弥漫着馥郁的芳香。   “可是四公子来了?”过了片刻,屋内传来婉柔的声音。   “正是在下!”袁康向内室拱手说道:“早先姑娘曾允准显歆成婚之日前往献艺,某特来迎接!”   “公子少待!”婉柔应了一声,就再没了动静。   没请他进入内室,袁康当然不敢贸然闯入。   毕竟婉柔与袁旭是相识,或许将来很可能成为袁旭的妾室。   闯入内室,惹恼了她并不值当!   没过多会,婉柔从内室走出。   她换上一身粉色罗裙,举手投足透着素雅、清幽。   只看了一眼,袁康就觉着浑身骨头酥了半边。   他连忙低下头,不敢与她直视。   “有劳四公子亲自迎接,”向袁康欠身一礼,婉柔说道:“袁公新丧,五公子之举坊间颇有微词。奴家前往道贺着实不该,今日前往,只可抚琴吟唱!”   “某与姑娘早有所言。”袁康说道:“只须姑娘前往便可,一应之事某不相强!”   微微一笑,婉柔出了房门。   将她送上马车,袁康带着众人赶往袁家。   骑着高头大马,袁旭走在迎亲队伍最前。   路旁站满了围观的百姓。   看着迎亲队伍,百姓窃窃私语小声议论着什么。   有俩人说话的声音稍稍大了些,被一名夜刺听见。   那夜刺冲他们一瞪眼,将手按在了剑柄上,俩人见状连忙闭嘴!   从百姓的举动和神情,袁旭可看出他们私下议论的,必定是他选择袁绍下葬之日成婚。   百姓窃窃私语,袁旭听不真切,却知他在邺城树立起的威望,正因此事逐渐消磨。   “公子。”凑到他身旁,马飞小声提醒:“此举或将惹得邺城上下不快!”   “那又怎样?”袁旭说道:“某要的正是如此。”   马飞愕然。   袁旭压低声音对他说道:“若非如此,待到我等将要离开之时,某如何说服长兄?”   眼睛瞪的溜圆,马飞惊诧的望着袁旭。   说了许多豪迈不已的话,到头来竟只是为了这层打算!   “邺城留不得,长兄又舍不得!”袁旭说道:“某正可借着行所欲之事,使得邺城上下暗中对某多有微词。如此一来,我等便可名正言顺退出!不过三两日之事,你不必记挂!”   “公子若是不说,某还想不通透。”马飞应了一声,退到一旁。   迎亲队伍绕城一周,整整用了两三个时辰。   临近黄昏,才到袁家正门。   袁旭娶亲,完全没有遵照习俗。   到了袁家大门外,他翻身下马。   见入门处摆放着一只火盆,他向等候在此的袁尚问道:“三兄因何在门外摆放火盆?”   “新妇入门,须从火盆上迈过。”袁尚说道:“此举寓意显歆夫妻日后红红火火……”   “无稽之谈!”袁旭笑道:“将火盆撤了!”   “此乃规矩……”袁尚说道:“显歆亲迎新妇绕城而行,已是坏了习俗……”   “规矩是人立的,习俗是人养的!”袁旭说道:“火盆临门,依照习俗可说是红红火火,在某看来,此乃引火烧身,或是大不吉之举!”   被袁旭说的一愣,袁尚说道:“显歆何出此言?祖宗留下的规矩……”   “祖宗留下的,当然多是好的!”打断袁尚,袁旭说道:“须承继者也是诸多,只是有些规矩,是该破一破了。”   邺城掌握是袁旭手中,袁尚虽不赞同怎敢多言?   他向守门卫士吩咐道:“将火盆撤了!” 第441章 新婚洞房   袁旭成婚,破了些规矩,更多的规矩却被沿袭下去。   接受河北僚属道贺,酒宴罢了,袁旭被送入洞房。   袁家后园凉亭,摆放着一张矮桌。   婉柔抚弄瑶琴,弹出悠扬的曲调。   她舒展歌喉,吟唱着河北小调。   曲调凄婉,本不应在婚宴吟唱,河北僚属却无人觉着不妥。   毕竟早上他们才为袁绍送葬!   婚宴已散,僚属各自返家,袁家后宅也安静了下来。   抱着瑶琴,离去之前婉柔回头看了一眼。   只顾忙着婚事,袁旭并没留意到吟唱曲调的是她。   他的心思全都在甄宓身上!   袁旭的婚房灯火通明,窗口透出的光亮将附近的庭院都映亮了一片。   嘴角浮起甜美的浅笑,婉柔转身离去。   她早知袁旭与甄宓订有婚约。   虽是芳心暗许,她却不会嫉妒甄宓!   毕竟甄宓是袁旭的正妻,是他明媒正娶也得了袁绍允准的妻室!   婚房内点着十多盏油灯。   并没有饮多少酒的袁旭回到屋内,看见的是跪坐于矮桌的后的甄宓。   甄宓面前的矮桌上,摆着一些酒水、肉脯。   “公子先是为袁公送葬,随后又迎娶妾身,整日劳顿,还请歇上一歇。”欠身一礼,甄宓对进入屋内的袁旭说道。   “来此之前,某祭拜了父亲。”袁旭说道:“本应唤你一同前往,只因你乃新妇,不便如此,便代你去了!”   “妾身乃是公子妻室,公子代妾身行事便可!”伺候袁旭坐下,甄宓亲手为他斟上一盏酒,高举过额说道:“请公子饮下此盏。”   接过酒樽,袁旭一饮而尽,随后也为甄宓斟了一盏。   “请夫人饮下此盏。”   甄宓谢了,也接过酒樽饮了。   夫妻俩坐于屋内对饮,彼此都没再多说。   他们已不需要再说什么。   自从袁旭来到邺城,所行之事出人意表,甄宓已知他必定有所谋划。   虽不知他在想些什么,甄宓却知道,袁旭的筹谋一定不会将她与蓬莱众人带上绝路!   马飞带着卫士在距婚房不远的地方巡视。   他们并未太过靠近。   新婚夫妇说些体己的话儿,若是离的近了,万一听见,身为袁旭麾下也是不妥。   正因有着如此想法,对袁旭的保护也有了些许漏洞。   婚房屋顶上,坐着个黑影。   夜色将她笼罩其中,若非近距离观看,根本不可能发现她的存在。   她正是心心念念想要诛杀袁旭的公孙莺儿。   新婚?   想起这个词,公孙莺儿就觉着好笑!   她见过的袁旭,从来都是一本正经,即便偶尔有两句玩笑之言,也不会说的太过!   公孙莺儿很好奇,像袁旭这样的人,新婚之夜将会如何对待他的夫人?   莫非行周公大礼之时,还将举止有礼?   仰脸望着漫天星斗,公孙莺儿的耳朵却支楞着。   她在细细聆听袁旭和甄宓的对话,也在判断俩人行夫妻之礼的时辰!   如袁旭这样的男人,何时戒备心最弱?   唯有与女子袒衣相见之时!   卫士就在附近,此时杀了袁旭,他应是无怨无悔!   嘴角浮起一抹冷冰冰的浅笑,公孙莺儿在等待着屋内的动静。   房间里,与甄宓对饮几樽,袁旭起身走到甄宓身旁。   俏脸通红,甄宓垂下了头。   “甄姬!”挑起她的下巴,与她相互凝视,袁旭说道:“为某生个孩子。”   红着脸,甄宓轻轻嗯了一声。   自打袁旭当初抢亲,她就一直跟随。   其间虽有分别,却也是为他打理蓬莱。   俩人尚未行夫妻之礼,无非袁旭顾念到还没成婚。   婚礼已成,今晚她便要成为人妇!   弯腰将她抱起,袁旭走向已经铺起的睡处。   蜷缩在他的怀里,脸颊贴着他宽厚的胸膛,甄宓感到无比的安心。   身在蓬莱之时,她须操劳诸多事务。   蓬莱众人,当袁旭不在时,以她马首是瞻。   她早已成为支撑在袁旭背后的那堵暗墙。   依偎在袁旭胸前,她却感觉到,此时此地,她不过是个小女人而已!   专属于袁旭的小女人!   将她轻轻放下,袁旭挨在她身旁坐了。   挑起她粉嫩的下巴,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袁旭轻柔地问道:“怎了?你很害怕?”   红着俏脸,甄宓摇了摇头。   即将成为人妇,她当然会有些害怕。   将她轻轻放倒,凝视着她如水的眸子,袁旭没有言语。   甄宓也没说话。   俩人只是彼此凝视着。   他们并没有急于除去对方衣衫,只是默默的相互凝视。   屋内灯影摇曳,空气中弥漫着特别的芬芳,让人嗅上一嗅,则会意乱情迷!   蛰伏在房顶静待时机的公孙莺儿,听见袁旭将甄宓抱起的动静。   她并没有急于动手,而是默默等待着。   片刻之后,她没再听见任何动静。   杀人,对公孙莺儿来说并不陌生。   她也曾在男人行苟且之事时动手。   彼此她听见过奇怪的声音。   粗重的喘息、女子的低吟、甚至皮肉撞击的声响……   可房间里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好似甄宓和袁旭凭空消失!   心底疑惑,公孙莺儿趁着无人留意,一纵身蹿下房顶。   进入屋内除了房门就是窗子。   离房门不远,马飞等人正警觉的观望四周。   潜入袁家后园她曾仔细观察。   除了马飞,今晚守在袁旭屋外的还有一人须特别留意。   此人不过十五六岁,浑身却流露着沙场宿将的杀伐之气!   若是动静大了,一旦惊扰马飞与他身旁之人,公孙莺儿今晚必将事败。   蹲伏在墙角,她一边聆听着屋内的动静,一边在暗中观察马飞等人。   见马飞等人并未留意,公孙莺儿悄悄推开窗页,从怀中摸出一根早已准备的树枝,支起窗页。   探出脑袋朝屋内看了看。   只是一眼,她当即明白因何半晌没听见响动。   房间里的袁旭和甄宓,只是一上一下相拥着。   俩人衣衫都没有除去,好似看不够的彼此凝视。   见此情状,公孙莺儿撇了撇嘴。   袁旭还真是沉得住气!   娇妻在怀,居然抱了这么久,还能把持得住,对她没采取最终的攻势! 第442章 迟到的袁谭   蛰伏在墙角,等了好一会,袁旭终于起了身。   他将屋内油灯一盏一盏熄灭,只留下离甄宓最近的一盏。   房间里的光线陡然暗了下来。   “公子……”已经躺下,衣带也是解开,甄宓红着脸说道:“可否将灯尽数熄灭?”   “屋内黑暗,若是熄灭如何可见?”袁旭微微一笑。   “妾身……”甄宓红着脸说道:“妾身有些……”   “你我乃是夫妻,无须害羞。”到了她身旁,袁旭轻轻剥下她身上的红袍。   粉白的香肩露了出来,在昏蒙的光线下,泛着如玉的光泽。   凝望袁旭,甄宓轻声说道:“还请公子怜惜则个。”   “你是第一次,我也是!”轻柔的吻了她的脸颊,袁旭说道:“路径不熟,正是某点亮油灯的缘由。”   娇羞无限,甄宓把脸偏向一旁。   看着袁旭将甄宓衣衫剥去,公孙莺儿也是面颊微红。   在心底啐了一口,她暗暗骂了句“狗男女!”   转念一想,骂的又非妥当。   房间里的两个人,是明媒正娶的夫妻,无论他们行何事也是情理之中。   眼看着袁旭也卸去了衣衫,将甄宓压在身下,公孙莺儿动了!   轻手轻脚的自窗口爬了进去,她轻柔的像是一股风。   若在平日,袁旭或许已经发觉她的存在。   可此时,他的心思全在甄宓身上。   正如公孙莺儿预料的那样,他在与甄宓行夫妻之事时,果然是最没有防备心理,也是最为脆弱的!   被袁旭抱着,甄宓起初闭上了眼睛。   初行人事,袁旭有些笨手笨脚。   被他压的有点难过,甄宓睁开眼睛。   她正想提醒袁旭换个姿势,陡然看见一条人影出现在他们身旁。   “公子小心!”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当公孙莺儿刺向袁旭后心时,甄宓猛一翻身,将他压在了下面。   长剑下落,宽厚的脊背陡然换成莹润如玉的后背,公孙莺儿也吃了一惊。   她连忙收剑,甄宓的喊声却惊动了在外面值守的马飞等人。   众人抽出兵刃跑了过来。   当他们撞开房门时,公孙莺儿已从窗口蹿出。   几个纵身,她消失的无影无踪。   马飞等人撞进屋内,袁旭扯起锦被,将甄宓裹于其中。   在屋内搜了一圈,没有发现异状,马飞来到窗口。   检视了窗台留下的痕迹,他向袁旭说道:“刺客乃是自窗口进入。”   “没事了,你等先行退下!”袁旭向众人吩咐。   马飞等人应了,纷纷退下。   保护袁旭时,甄宓是出自本能。   直到此时她才有些后怕。   裹在锦被中,被袁旭搂着,她浑身也还在微微哆嗦。   “不用怕,有某在!”将她搂的更紧,袁旭轻声安抚。   依偎在袁旭怀中,甄宓好似忘记刚才是她救了夫君。   过了许久,她的情绪才渐渐平缓:“夫君,刺客好似是个女子。”   “女子?”袁旭一愣。   从甄宓将他压在身下,到公孙莺儿越窗逃走,一切发生的太突然。   他只顾着保护甄宓,竟没看清刺客的身影。   被袁旭搂着,甄宓没再多言。   袁旭也没再说话。   他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曾经救过他,与他单独在相处过的女子!   既是救了他,又要杀他!   此女究竟何人?因何会在他新婚之日动手?   袁旭想不明白。   疑惑萦绕在心头,总会让人不爽!   袁旭此时就很不爽!   他甚至不知何时得罪了这样一个女子!   “马飞!”他向屋外喊了一声。   已经退出去的马飞在门口应了。   “即刻派出人手,探查曾入营地的女子!”袁旭吩咐道:“无论如何,定要查明她自何处而来!”   袁旭新婚之夜遭了刺客,消息很快在袁家传开。   张夫人当然匆匆赶来探视,刘夫人和袁尚也假心假意的来此探问。   见袁旭夫妻无恙,刘夫人和袁尚心底虽是失落,口中却在称着庆幸!   最后来到的正是袁谭。   被公孙莺儿搅了兴致,又不断有人前来探访,袁旭夫妇的新婚之夜只能留到日后!   穿戴齐整,打发走了一拨又一拨人,夫妇俩已是筋疲力尽。   正打算歇息,门外传来卫士的声音:“启禀公子,长公子来访!”   袁旭遭了刺客,袁谭应比别人早些来到才是。   他偏偏慢了半拍,所有探视者都已离去,他才来到!   “请长兄入内说话!”正打算天明去找袁谭,得知他来了,袁旭向卫士吩咐。   房门推开,袁谭进入屋内。   “显歆!”见袁旭无恙,袁谭跨步上前。   牵起他的手,将他细细打量了一遍说道:“听闻显歆遭了刺客,为兄即刻差人四处探查,城门也已紧闭,只要刺客还在城中必可将之擒获!”   “有劳长兄!”袁旭谢了一声,随后说道:“某与甄姬已是完婚,再过两日打算回返蓬莱。”   “回返蓬莱?”袁谭一愣:“邺城已入显歆之手,因何回返?”   问题出口,袁谭好似明白了什么,接着说道:“莫非是刺客之事,使得显歆怕了?”   “怕?”袁旭淡然一笑:“某是很怕,却并非因刺客而怕。”   “显歆在怕什么?”   “怕袁家内耗,怕你我兄弟以死相搏。”袁旭说道:“自从官渡之战袁家败北,我等兄弟并非整兵秣马、励精图治,而是各怀心思,都想继承河北!”   “如今形势明了,邺城已在显歆掌握,为兄也可从旁策应,还有甚可怕?”   “邺城果真在你我兄弟之手?”袁旭反问。   被他问的一愣,袁谭说道:“邺城僚属多以显歆为尊,因何不在你我兄弟之手?”   “若父亲尚在,长兄可领河北!”袁旭说道:“父亲不在,看似某已平定邺城,然而暗流涌动,你我兄弟若是留此,早晚必受其害!”   “显歆何意?”袁谭冷下脸,已是有些不快。   “父亲亡故,二兄理应回返,长兄可有见他?”   “并未见到显奕!”   “由此可见,邺城之事二兄已是知晓。所以未有回返,正是返回幽州整兵秣马,以备与你我决战!”   凝视袁谭,袁旭说道:“袁家已是乱了!无论长兄还是某,都不可能坐稳邺城。尽早离去,方为正途!” 第443章 剿灭不如招抚   袁旭要离开邺城,袁谭百思不得其解。   邺城僚属,多以袁旭为尊。   因袁旭早先曾提起要他领受河北,许多人甚至以为,将来的河北之主会是他,而非袁尚。   得知袁旭遭了刺客,袁谭立刻安排人手四处搜寻,即便将邺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把刺客找出来。   他偏偏没有想到,见了袁旭,等着他的竟是这番言论。   “袁家虽是历经官渡、仓亭两场大战,却并未动及根本,我等麾下尚且有兵!”   “纵然有兵,又待如何?”袁旭说道:“长兄莫要忘记,二兄、三兄麾下,也是有兵!”   “显甫身在邺城,他纵然有兵又将如何?”   “长兄!”袁谭不舍将河北拱手让给袁尚,袁旭劝道:“你我兄弟昔日并肩作战,彼此策应。某莫非还将害长兄不成?”   盯着袁旭,袁谭脸色阴冷:“显歆不会害某,某却不知,因何要将河北交于显甫!”   “长兄且听我说!”袁旭说道:“河北凋敝,即便励精图治,也须五到十年方可重振雄风。曹操虎视眈眈,又怎肯容我等五年甚至十年?”   提及曹操,袁谭没有言语。   袁曹两家征战,无论官渡还是仓亭,袁家兵马在人数上都占据着绝对优势。   面对人数并不占优的曹军,袁家竟是屡屡兵败如山!   单独面对曹操,袁谭并无必胜把握。   “曹操于外,袁家内部也是纷乱不堪。”袁旭说道:“为了争权夺利,兄弟相互攻伐,二兄、三兄甚至不惜砍去我等头颅。”   一拳打在桌上,袁谭咬牙说道:“可恨显奕、显甫,祸乱袁家竟不自知!某恨不能斩去他二人脑袋!”   “长兄若是如此,与他二人何异?”   “舍弃邺城,坐视显甫得之,便可拯袁家于水火?”袁谭冷声问道。   “当然不可!”袁旭说道:“以三兄之能,岂是曹操对手?”   “既是如此,显歆因何……”   “只为活命而已!”袁旭说道:“自打汉室衰微,豪雄拥兵自重。大势去时却是何等凄凉?”   “刘虞、陶谦乃至公孙瓒,何人不会是家败人亡?”袁旭恳切地说道:“袁家是否破败并无打紧,紧要的是保住身家老小,尔后再图天下!”   “既有争斗,便有成败!”袁谭起身说道:“显歆若要离去,某不留你。只是河北,不可轻易交给显甫!”   丢下这句,袁谭拂袖离去。   目送他走出房门,甄宓到了袁旭身旁。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挨着袁旭坐了。   “甄姬莫非也觉着某做错了?”   “妾身始终不明,公子回到邺城因何急于破除规矩。”甄宓说道:“听闻公子与长公子一番畅谈,妾身已是明了!”   “某因何如此?”   “探查僚属忠心。”甄宓说道:“若僚属对公子并无微词,邺城或可领受。公子之心,众僚属虽不敢言,暗中却有腹诽。如此看来,河北断然不可取!”   “甄姬看的通透,只可惜长兄却是不明就里!”   袁旭决定离开邺城,与袁谭起了争执。   此时的青州沿海,一座渔村来了许多人。   村民都被赶了出去,小小的渔村里,住着的都在身披甲胄的曹军。   带领这支曹军来此的,是个不过三旬的幕僚。   此人样貌寻常,走在人堆里,一眼根本寻不见他。   他名为何夔,奉曹操之命来到青州,为的便是收伏海贼,为曹操所用。   进入渔村的曹军点着火把,一双双眼睛警觉的凝望海岸。   夜晚的浪涛拍打着沙滩,发出巨大的轰鸣。   距海岸不远的渔村,被浪涛声包围。   何夔站在村口,与曹军将士一同望着海边。   曹操令他来到青州,本为剿灭管承、郭祖。   何夔却认为,与其剿灭,不如招抚。   自从陈留募兵,曹操对黄巾贼向来宽仁。   三十万青州黄巾,当年走投无路投奔曹操。   他不仅没有半点为难,反倒将他们安顿在泰山一带。   老弱妇孺供给耕田,精壮则选入军中,半兵半农。   袁曹开战,兵力不如袁家,为曹操巩固青州防线的,恰恰是当年他招募的青州军!   剿灭海贼,动用水军无数难有建树。   即便将之剿灭,残余海贼只须在沿海一带袭扰,也可令他头疼不已。   招抚,则成了最好的策略。   一旦招抚成功,不肯投效的海贼,自有他们昔日同伴前去剿杀。   曹操无须动用一兵一卒,就可稳固东海沿线。   除此之外,海贼进可攻打蓬莱,退可袭扰袁家海防,于曹操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   很是赞同何夔提议,曹操将他派到青州。   出发之前,何夔就曾派出人手与管承、郭祖联络。   管承、郭祖也曾想过投效朝廷。   他们毕竟是海贼出身,即便有心接受招安,谁又容得下他们?   何夔派来的信使,恰恰让俩人看到了机会。   虽非同一拨海贼,劫掠时却是时常碰面,管承、郭祖也算得熟人。   得到何夔约见的讯息,来人互通了音讯,便给了回应,约定在小渔村相见。   黑黢黢的海岸时常掀起雪白的浪花。   聆听浪涛翻卷,何夔略显焦躁。   约定的时辰已快到了,还是没有见到管承、郭祖的船队。   “来了!来了!”正焦急的等到着,一个曹军喊道:“海面来船了!”   眺望海面,何夔果然看见夜色中浮现几艘大船。   大船并未靠岸,距岸边尚有一段路程便停了下来。   没过多久,一只舢板靠岸。   从舢板上跳下几个人,匆匆往小村赶来。   见有人从海岸边赶来,何夔招呼卫士迎了上去。   “敢问哪位是管公、郭公?”到了近前,何夔拱手一礼。   来到他面前的,是几个衣衫破烂的汉子。   常年在海面飘荡,他们的衣服湿漉漉的,还沾着一块块的盐霜。   袒露的双腿并无任何保护,毛茸茸的大腿黝黑粗壮,站在被浪涛掀起的船板上,定然也是稳稳当当。   “来者可是何叔龙何公?”当先汉子将他打量了一遍,警觉的问道。   “正是在下!”何夔问道:“敢问阁下是郭公还是管公?”   “海上讨生活的,怎敢当个公字。”拱了拱手说道:“我乃管将军手下,我家将军与郭将军正在船上等着何公!”   海贼自称将军,世道也是乱了。   何夔心中腹诽,嘴上却不敢说出。   他愣了一下,向汉子问道:“管公与郭公曾与某约定,在此处相见。因何不见上岸?”   “岸上欲取两位将军性命者太多!”汉子说道:“我等与何公也是不熟,怎知何公无有加害之意?”   “大胆!”何夔身后一名卫士闻言大怒,按剑上前喝道:“区区海贼,竟敢推三阻四……”   “退下!”不等卫士说完,何夔喝了一声。   拱手向汉子赔礼,何夔说道:“某管束麾下无方,多有冲撞,还望阁下莫怪!”   瞪了卫士一眼,汉子给何夔回了个礼说道:“无妨!何公若有诚意,请随我等登船!” 第444章 可敢靠近   管承、郭祖临时改了主意,要何夔登船说话。   卫士小声提醒:“何公,谨防有诈。”   何夔淡然一笑并未回应,而是对前来迎接的汉子说道:“烦劳诸位引路!”   “何公!”卫士还想劝阻。   何夔说道:“你等在岸边候着。”   不敢争辩,卫士虽是心存担忧,却只能目送他离去。   数名海贼簇拥着何夔登上舢板,其中俩人划着船,向停在海面上的几艘大船行去。   夜晚的大海比白天疯狂了许多。   海风呼啸,浪涛翻卷。   越离海岸远,海浪越是疯狂。   距大船尚有不近,何夔已被浪涛拍了个浑身透湿。   管承、郭祖应了何夔相邀,并没想过真的登岸。   海贼一旦上岸,将会失去大海的庇护。   在岸上,他们甚至还不如打家劫舍的山贼!   被几艘大船夹在其中的一艘船上,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身量不高,却是肌肉绷结,立于船头,他站的比船上任何人都要稳当。   他正是海贼管承。   在他身旁的那人,比他高的有限,皮肤却白皙了许多,并不像是常年在海面上摸爬滚打的人物。   此人则是与管承齐名的郭祖。   东海沿线极长,并非一支海贼能够吃下。   管承与郭祖之间虽有竞争,也时常彼此策应,时日久远,俩人也算得是老友!   他们脚下这艘大船,正是管承的舰船。   望着岸边,管承说道:“何夔写来书信,要我二人登岸。只怕让他上船,他是不肯!”   “登岸”郭祖撇嘴一笑:“我等上岸,犹如鲨鱼入了浅滩。倘若何夔有杀我之心,此生怕是再难回到船上!”   “何夔若是不敢前来,奈何?”管承问道。   “他若不敢前来,我等也不上岸!”郭祖说道:“时常袭扰沿岸,他也拿我等无有法子。”   “若不见他,只怕难被招抚!”   “若是登岸,只怕人头落地!”   管承叹了一声没再争辩。   曹操曾招抚三十万青州军,他们也是有所耳闻。   三十万青州军,曹操当年若要杀戮,只怕是尸可填海。   数千海贼算得什么?   即便杀了,不过是海中多了些鱼食而已!   “来了!来了!”俩人正猜测着何夔敢不敢登岸,船板上一个汉子喊了起来。   扶着船舷,俩人向远处望去。   夜色中的海面出现了舢板的浮影。   距大船越来越近,舢板上亮起火光。   望着晃动的火把,管承、郭祖相视一笑。   何夔来了!   可见他果然带了几分诚意!   坐在舢板上,承受着海浪的冲刷,行的路程不远,何夔却觉着七荤八素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看见一旁的海贼点燃火把用力晃动,他向领头地问道:“因何如此?”   “告知两位将军,何公来了!”   没再多问,何夔已是明白。   晃动的火把犹如两军厮杀摇摆的令旗。   每个动作都有着它的意义!   眼看快到大船边上,何夔听见船上有人喊道:“何公果真来此?”   “回将军,果真来了!”舢板上的汉子高声应道。   “带了几名卫士?”   “舢板太小,止有何公一人!”   沉默!   除了海浪声,何夔听见的只有一群海贼乱哄哄辨不清在吵嚷着什么的喊声。   一根绳索从大船上甩了下来。   舢板上的汉子对何夔说道:“委屈何公,请缘绳而上!”   接过汉子递来的绳索,何夔犯了难!   他并非武将,又是在海面上。   乘坐舢板已令他七荤八素,要他缘绳而上,谈何容易?   见他犯难,汉子拿过绳索,在他腰上缠绕了两圈,随后将绳索绑缚在他的两侧腋下。   “委屈何公!”拱了拱手,汉子说道。   正要回应,大船上已是有人用力,被绳索牵着,何夔如同飞翔般蹿上船头。   数名海贼将他扯上船头,立刻有两个人跑了过来。   亲手为他解开绑缚,其中一人说道:“某乃郭祖,一旁之人便是管承。因常年做贼,遭乡人记恨不敢轻易登岸,劳烦何公来此还望莫怪!”   “不怪!不怪!”解开绳索,何夔揉着被绑疼的手臂,笑着说道:“两位顾忌甚是,正因想到此一层,某才特意前来!”   “何公来此,诚意斐然。”郭祖说道:“我等理应当即投效。只是不知若投了曹公,我等有何好处?”   “两位要何好处?”   “曹公再不兴兵讨伐,可成?”郭祖问道。   “既已投效,便是曹公麾下。”何夔说道:“因何还要讨伐?”   被他问的一愣,郭祖有些尴尬。   “官拜将军可成?”管承问道。   “二位麾下猛士数千,常年行于海上,试问东海沿岸何人不是闻风丧胆?”何夔说道:“区区将军,有何难处?”   郭祖、管承相视一笑。   他们要的就是被朝廷承认!   曹操不再讨伐,唯一的敌人就是袁家水军!   何夔登船之前,俩人想到的也只有这些。   人心不足古来有之,轻易应允了两件,郭祖、管承便觉着可再多讨一些。   郭祖试探着问道:“敢问郭公,封侯拜相可成?”   被问的一愣,何夔露出一抹为难。   攥紧拳头,管承、郭祖满怀期盼的望着他。   见他没再言语,郭祖有些失落的追问:“莫非不成?”   “并非不成!”何夔接下来的一句话,又给了俩人希望:“当今陛下身在许都,对曹公很是倚重。两位若有战功,封侯拜相有何不可?”   得此一言心中大喜,管承说道:“有何公这句话,我二人便是放心!”   “只不知曹公须我等做些什么?”郭祖毕竟老成些,他向何夔问道。   “敢问两位,可知蓬莱?”   “蓬莱?”与管承对视一眼,郭祖说道:“蓬莱乃是袁家五公子治处,海防甚紧,环岛建造高墙、塔楼。我等虽知,却从未靠近!”   “两位可敢靠近?”何夔追问。   管承说道:“袁显歆不仅建造高墙、塔楼,麾下商队有护航大船。我等劫掠东海,却从未敢劫夺蓬莱商队。靠近蓬莱……”   “只须将曹公大军送上蓬莱便可!”何夔说道:“至于两位,麾下无须登岛!” 第三卷 海上之争 第445章 唯有黯然离去   何夔前往东海招抚管承、郭祖,袁旭还在邺城,劝说张夫人与他一同离开。   张夫人住处,袁旭与甄宓并排坐着。   张夫人则端坐上首。   面带悲楚,她淡淡地说道:“袁公新丧,显雍又不知身在何处。我如何可轻言离开?”   “母亲!”袁旭说道:“孩儿已探查清楚,显雍乃是董晴暗中送出。放眼袁家,她可将显雍送往何处?”   “显歆是说……”   “幽州!”袁旭说道:“显雍必在幽州!”   “既是知晓,因何不派人前往讨回?”得知袁买被送往幽州,张夫人眼睛一亮。   “显雍生死,只在母亲决断!”袁旭说道:“苦无实据,二兄若是不认,差人前往只是无端害了他性命!”   脸色灰暗下去,张夫人问道:“我改如何抉择?”   “离开邺城,与孩儿一道前往蓬莱。”   张夫人没有言语。   嫁到袁家已近二十年。   跟随袁绍南征北战,终于在邺城安下了家。   她早将此处当做最终的归宿。   袁绍新丧,袁旭就要她离开此处,无论如何,张夫人还是放不下。   “敢问母亲,对邺城可有眷恋?”见她迟疑,袁旭说道:“孩儿身在蓬莱,或将多年不回。显雍也被歹人劫走,不知何日才可回返!”   “袁公葬于邺城,我留于此地,还可时常前往祭拜。”   “即便母亲去了蓬莱,也可时常回到邺城祭拜父亲。”袁旭说道:“母亲可为显雍想过?”   提起年幼的袁买,张夫人眼圈顿时又红了。   甄宓见状,连忙说道:“婆婆无须忧心,夫君必有法子将八弟救回!”   “是有法子!”甄宓之言使得张夫人脸色稍稍变了,袁旭趁势说道:“只是母亲须与孩儿一同前往蓬莱方可!”   “我留邺城莫非不可?”张夫人问道。   “当然不可!”袁旭说道:“不瞒母亲,孩儿回到邺城之时,三兄曾布下伏兵,欲取孩儿性命!幸而田公、沮公早有部署,方可险中求胜。若孩儿回返,日后三兄怎不将怨气发在母亲身上?”   “他若要发,由他去便是!”   “母亲!”袁旭急了:“母亲身在此处,为三兄之质,孩儿便将诸多掣肘。莫说救回母亲,将来孩儿也会成为二兄、三兄随意摆布的傀儡!”   张夫人愕然。   可想到要离开邺城,她还是心存不甘!   见她还在迟疑,甄宓说道:“夫君也是担忧婆婆安危。儿媳不懂太多道理,却知男儿立世须孝敬父母。公公已是不在,婆婆莫非要让夫君心怀不安一世?”   被甄宓问的一愣,张夫人说道:“显歆乃是我儿,我怎肯他如此?”   “夫君领兵征伐,若是心有记挂,将是诸多掣肘!”甄宓说道:“心有挂念难成大事,还请婆婆成全夫君!”   愕然看着袁旭和甄宓,张夫人脸色一片死灰。   她终于点了点头说道:“也罢,我随你夫妇前往蓬莱便是!”   劝说张夫人与他一同回返蓬莱,袁旭回到住处,当即令人将袁尚请至。   邺城已落入袁旭之手,身为俎上鱼肉,袁尚怎敢不来?   袁旭住处,兄弟二人相向而坐。   袁尚面如死灰,低着头看也不敢多看他一眼。   “三兄不必如此!”冷着脸,袁旭说道:“请你前来,只为告知一事!”   “五公子只管差遣,某无不向前!”   “某将离开邺城。”袁旭说道:“得知此事,三兄是否心中暗爽?”   被他问的心头陡然一凛,袁尚连忙说道:“五公子如此说,直是折煞了某。河北一盘散沙,除公子再无他人可将僚属聚拢。公子当坐镇邺城,若是曹贼来犯,某愿为先驱!”   “某从未怀疑袁家诸人抵御曹贼之心!”袁旭说道:“只是我等兄弟尽在邺城,内耗多于外患,河北早晚将破。某若离去,三兄坐镇,外有二兄强援,曹操若来也是讨不到好去!”   “显歆曾经说过……”袁旭连着称呼他数次“三兄”,袁尚改了称谓说道:“河北早晚将破,不过是借曹操之手,斩某头颅罢了!”   “河北人杰地灵,征召将士并非难事!”袁旭说道:“若无内耗,三兄励精图治,用不多年当可成就父亲伟业!”   愕然看着袁旭,袁尚没敢应声。   他始终不相信有人会把得到手的好处让出来!   “三兄好似并不信某?”袁旭问道。   “不敢!”袁尚连忙低头!   “明日一早某将离去!”袁旭说道:“将河北交于三兄,并无他求。只有一事,须三兄应允!”   袁旭早说过会把河北还给他,袁尚只是没敢想过真会发生这样的好事。   他连忙问道:“何事?”   “某离去之后,与河北袁家再无瓜葛。”袁旭说道:“二兄、三兄成就大业也好,兵败也好,与某无半点干系!显雍前些日子遭人掳去,某派人查探,得知是董晴所为。敢问董晴得了显雍,将送往何处?”   “显歆是说……”   “幽州!”袁旭说道:“董晴劫了显雍,必是无处可送。将他杀死也无好处,唯一可送之处,便是二兄掌管的幽州!二兄与三兄最为相善,某欲请他送回显雍。不知三兄可否代劳?”   “显雍是显歆之弟,也是吾弟!”袁尚说道:“显歆放心,此事某将代劳!”   袁旭将袁尚请去,袁谭正在他的住处大发雷霆。   将满桌物事尽扫于地,他脸色铁青的向随从说道:“收拾细软,明日回返青州!”   自打袁谭回到青州,郭图每日都要来他的住处。   “公子怎的要走?”见他要走,郭图说道:“五公子将走,长公子若是离去,河北岂非拱手交于三公子?”   “显歆不欲留下,某费尽口舌,又有何用?”袁谭说道:“郭公不必再劝,某留于邺城,除显甫暗中将会做些不利之事,显奕也将从旁策应。孤掌难鸣,即便得了此处,某也守不住!”   “到口的肥肉竟是丢了!”郭图叹道:“当日逢纪、审配所出遗书,不过是假传袁公遗命罢了。五公子聪明绝顶,竟也当真。某着实想不通透!”   叹息一声,袁谭说道:“某与显歆向来互为策应,他若离去,某将如何对付显甫、显奕?唯有黯然离去一途而已!” 第446章 拿得起放得下   黎明出现,朝阳从东方的地平线尽头探出脑袋。   邺城的房舍在阳光下被镀上薄薄的金边。   袁旭带着一队人马离开袁家。   除马飞等人之外,跟随他离去的,还有当日临阵倒戈叛离袁尚的数百将士。   军中将士众多,投效袁旭的数不胜数。   袁尚不可能将他们尽数诛杀。   唯有随他离去的数百人,因当日曾开罪过袁尚,若是留在邺城必将被斩去头颅。   把他们带走,不过为了避免遭受戕害罢了。   袁旭离开邺城当日,袁谭也带领他的亲随离去。   随同袁谭赶往青州的,还有郭图与一众幕僚。   邺城落入袁尚手中,亲近袁谭的人自是少不得会遭受一场清洗。   郭图等人拖家带口离去,无非为了保命!   离开邺城,袁谭脸色很是不好!   尚未走远,他每行几步都会回头看上一眼。   几乎得了河北,却因袁旭一念之差拱手让人,无论如何袁谭都觉着心中不快!   袁旭等人离去,留守邺城的袁尚却是满心欢喜。   他本对承继河北不抱指望,袁旭却突然离去,生生将邺城还给了他。   失而复得,袁尚自是欣喜莫名!   袁家后园,袁尚住处。   除他之外,屋内还坐着审配、逢纪等人。   袁旭已是走远,再无顾忌,逢纪拱手说道:“恭喜公子承继河北。”   “承继河北!”袁尚面露忧色,对众人说道:“显歆曾有料断,曹操必将攻伐河北。无有外援,某当如何?”   “公子莫忧。”逢纪说道:“五公子既如此说,待到曹操攻伐河北,他又怎肯坐视?”   “逢公太过乐观!”审配摇头说道:“五公子既出此言,必是已抛弃河北。公子理应励精图治,待到曹操来此,也可兴兵回击!”   “五公子近两年南征北战,为袁家立下汗马功劳,河北若是告急,他怎会坐视?”逢纪并不赞同审配看法。   淡然一笑,审配说道:“若他未有舍弃河北,因何自家不取,却平白交于三公子?”   被审配问的哑口无言,逢纪也是面如死灰。   历经官渡、仓亭两场大战,河北早成了烂摊子。   曹操一路北上,袁旭若是不做理会,凭着袁尚根本无力守住!   袁家被曹操击破,不过时日而已!   “显歆临行之时,曾说董晴当日挟了八弟,将他送往幽州。”袁尚说道:“也不知究竟可有此事。”   提起袁买,逢纪眼睛一亮:“公子若可讨回八公子,或可卖个人情给五公子!”   “逢公是说……”   “八公子与五公子乃一母所生,自是更加亲近。”逢纪说道:“讨回八公子,五公子担了人情,曹操北上,他如何不会领兵来救?”   “诸位以为如何?”袁尚向众人问道。   “逢公想法不差,只是二公子可肯将八公子交出?”审配说道:“袁公已故,五公子与长公子也舍弃邺城而去,二公子对三公子可会如同以往,尚难定论!”   袁熙向来胸怀大志,袁尚怎会不知?   捏着下巴,他沉吟片刻说道:“且不论他,某先差人给二兄送封书信,看他如何回应!”   与袁旭在邺城短兵相接,深知非他对手,袁尚已是多有忌惮。   袁旭临行之前托他办的事,他也不敢不应。   离开邺城走了一日,袁旭反倒觉着轻松许多。   为争夺继承权,袁家诸子争来争去,甚至不惜取了兄弟性命,也要扫清绊脚石。   他将河北送给袁尚,曹操一旦北上,他则有机会挥兵自南方登陆,从背后进击曹操。   中原之地,各路豪雄不是归附袁家就是依附曹操。   两场大战失利,袁家早是大不如前。   烫手山芋扔掉,又使得袁尚知晓他并无夺取河北之心,自此之后袁尚也不会再与他为难。   唯一让袁旭感到不爽的是,袁谭并不理解他的做法。   甚至出城也不肯与他一道。   一路往东行进,袁旭等人路上无话。   只说蓬莱岛上。   自从何夔见了管承、郭祖,海贼在蓬莱附近出现的次数比以往多了许多!   坐在袁旭画出图纸令人打造的轮椅上,沮授眺望海面,神色很是凝重。   “近来海贼时常出没,却不袭扰商队,很是古怪!”站在他身旁的田丰说道:“沮公以为,他们意在何为?”   “攻伐蓬莱。”沮授淡淡应道。   “仅凭海贼?”田丰已是看出,却假作不知问道。   “元皓心中有数,因何问某?”沮授说道:“海贼向来不敢逼近蓬莱,近日却是屡屡抵近海岛,又不袭扰商船,可见他们是在观望!”   尴尬一笑,田丰说道:“若论智虑,某不如沮公。虽是看出,却不敢妄断,因此才向沮公询问。”   “自从登岛,元皓脾性与以往也是不同。”沮授说道:“当初得罪袁公,元皓服过谁来?如今怎的?连海贼有何意图,也是不敢妄断!”   “公子智虑非常,舍取更是有度。”田丰说道:“得了邺城,却不顺势占据,反倒将之让于三公子。敢问世间之人,如他这般可舍弃所得者,又有几人?”   “舍弃邺城,正是公子阴损之处。”沮授说道:“三公子才干寻常,若无外忧,或许可振兴河北。曹操虎视眈眈,河北早晚沦丧,公子此举恰是要致三公子与二公子死地!”   田丰微微一笑:“沮公此言不妥。公子乃敦厚之人,怎会行此不义之事?”   “三公子与二公子先行不义,公子纵使如此,又有何错?”   沮授先是应了一句,发觉田丰笑而不语,顿时明白过来。   笑着点了点田丰,沮授说道:“元皓自打上了蓬莱,是越发圆滑!”   没再接沮授话头,田丰说道:“海贼时常打探,虽不可知岛上如何,却可看清外围防务,我等不可毫无动作!”   “元皓之言正是某心中所想。”   “来人!”得了沮授认同,田丰向身后卫士吩咐道:“请太史将军来此一叙!”   卫士应声离去。   眺望远处海贼大船,沮授说道:“太史将军前往,不知可会与海贼厮杀!” 第447章 莫大功劳   一艘大船驶出蓬莱海岛。   太史恭站在船头,眺望着距他并不是很远的海贼大船。   甲板上,身穿宝蓝色战袍的天海营将士,搭弓上弦做好了战斗准备。   袁旭在蓬莱之时,曾画出图样,令工匠赶制船帆。   包铜的船身配上四桅大帆,蓬莱战船一出,海贼则会生起四处逃窜的念头。   站在船头,眺望着海贼大船,太史恭一脸淡然。   发现有艘蓬莱战船靠近,数艘在附近游弋的海贼船一片慌乱。   有两艘甚至掉头离开。   田丰、沮授安排太史恭做的,只是将海贼船驱散。   已有海贼离开,他当然是乐得见到!   距海贼船越来越近,太史恭喊道:“此乃蓬莱地界,前方大船速速离去!”   他的嗓音洪亮,穿透海浪轰鸣,传进船上的管承、郭祖耳中。   来到蓬莱附近,为的只是打探虚实。   为免引起冲突,管承当即下令:“转舵,离开此处!”   管承的大船掉头离去,郭祖见状,也连忙下令。   蓬莱战船虽是四根桅杆,船身包铜却限制了速度。   海贼船由木料打造,为便于劫掠之后迅速逃离,船身设计成狭长的锥形。   并未得到回应,眼看海贼纷纷掉头离去,太史恭向船头兵士吩咐道:“停船!”   大船缓缓停下,目送海贼远去,太史恭说道:“我等回返!”   海贼在蓬莱附近游弋,天海营将士早憋了一股劲。   本以为会有场仗打,没想到还没靠近,海贼已是跑了。   望着远去的海贼战船,太史恭身旁的校尉啐了口唾沫骂道:“娘个腿的,老子以为有仗可打!”   “想打仗了?”看了校尉一眼,太史恭问道。   “自打公子击破郭嘉,我等回到蓬莱,整日便是操练!”校尉说道:“披着这身甲胄却不上阵厮杀,整日在岛上,都快憋出个鸟来!”   “急甚!”太史恭说道:“待公子回返,早晚有你等打仗的时候!”   “只巴望着这一日早些来到!”   海贼逃走,太史恭向船上将士喊道:“掉转船头,我等回返!”   大船转舵,向蓬莱港口行去。   海岸边上,田丰、沮授远远观望。   见海贼远遁,田丰说道:“沮公如何看待?”   “元皓如何看待?”   “以某之见,或是真有战事将至!”田丰说道:“海贼若非前来查探,太史将军前往,不过应对几句便可。见了我军大船则掉头离去,此非心虚,又作何解释?”   “公子尚未回返,我等须早做筹备。”沮授说道:“只怕公子到了东莱,海贼将于海中拦截,还须派出大船前往迎接方可!”   “沮公所言甚是!”田丰应道。   蓬莱发觉海贼有进攻的意图,带领数艘大船回返的郭祖、管承二人,天黑之后登上海岸。   何夔早在等候,见大船靠岸,他匆匆迎上。   “二位将军,如何?”见了管承、郭祖,他拱手问道。   “蓬莱防备森严,我等并未探查多久,便有大船迎来。”管承说道:“为免冲突,我二人率众回返!”   “两位将军糊涂!”得知二人因蓬莱派出战船而撤走,何夔顿足说道:“蓬莱派出战船,两位只须待他靠近,与船上之人说是路过便可。如此一撤,只怕曹公决断敌已尽知!”   郭祖、管承愕然相顾。   发现蓬莱战船靠近,俩人只想着尽快离开,哪里想到这层?   “如此奈何?”郭祖问道。   “无妨!”何夔说道:“曹公大军来此尚须时日,你等近日莫要靠近蓬莱。听闻袁显歆已是离开邺城,可遣派战船于东莱等候。若可一举擒杀袁显歆,何愁蓬莱不破!”   郭祖、管承相互点了下头。   何夔允过他们可封侯拜相,俩人当然想要立下大功。   曹军将要进击蓬莱,没什么比擒获袁显歆更大的功劳了!   此后数日,东莱沿海许多海贼船往来游弋。   蓬莱对此并没有回应。   离开邺城的袁旭,此时已进入青州境内。   得知袁旭将往蓬莱,沿途少不得有些官员前来迎接。   不说袁旭,只说袁谭。   晚半日离开邺城,他始终吊在袁旭的队伍后面,与其保持百里之遥。   入了青州,斥候已是数度回报,各地远远迎接袁旭。   每次得到回报,袁谭脸色都会更加阴沉。   袁旭舍弃邺城,将之留给袁尚。   本以为河北唾手可得,没想到竟是落了个这等境地,无论他找什么借口和理由,也是说服不得自己。   更可恨的是,袁旭离开邺城,他便无力与袁尚争斗,也不得不随之离去。   “长公子。”见袁谭脸色不好,郭图轻唤两声。   满脑子邺城,袁谭并未听见他的呼唤。   郭图抬高嗓门,再度唤道:“长公子!”   袁谭一愣,随即向郭图问道:“郭公有何话说?”   “自打进了青州,长公子脸色便是不好。”郭图说道:“可是想起邺城之事?”   “正是!”袁谭说道:“某百思不得其解,显歆究竟在想什么?好端端的邺城,竟是拱手让给显甫!”   “五公子可有与长公子说些什么?”   “说倒是说过!”袁谭说道:“他新婚之日遭了刺客,某前往探视,他说河北不可久守,早晚必遭曹操击破。此事某想不通透,河北人杰地灵,自古以来燕赵从未少过慷慨悲歌之士!曹操进击河北,我等也非全无还手之力。因何将遭曹贼击破?”   “易京一战,长公子知晓如何破城,某也知晓。”压低声音,郭图说道:“自彼战伊始,五公子可有错过?”   “好似极少犯错。”袁谭锁起眉头。   “河北僚属以五公子为尊,无非也是因此。”郭图说道:“倒是他将邺城让给三公子,令人难以揣摩!”   脸色阴沉,袁谭没再言语。   郭图对他说道:“三公子得了河北,虽因五公子想让。却也与他假传袁公遗命有关!若无遗命,五公子又怎会将邺城拱手让出?无非因不欲违拗遗命耳。”   “郭公究竟要说什么?”袁谭问道。   “长公子若是心中不忿,只以巩固青州防务为名,请三公子调拨兵马。若他不肯,便可名正言顺前往攻伐!五公子不予,长公子莫非不会自家去夺?” 第448章 何止是挑衅   袁旭离开邺城,带领队伍赶往蓬莱。   不一日,他们进入东莱境内。   站在海岸便,嗅着略带咸味的气息,袁旭对一旁的马飞说道:“我等又回来了!”   “公子离开蓬莱已是许久,也该回了。”   “久闻显歆得了蓬莱,只不知离此处有多少路程?”袁康在一旁问道。   “此处乃是东莱海港,稍候将有大船前来迎接。”马飞说道:“行上半日海路,便可到了!”   “须要半日?”袁康吃了一惊:“那得许多路程!”   “海路不比陆路。”袁旭说道:“蓬莱大船虽经改造,多是四桅帆船,在海上行驶,也比不得策马飞奔。算起来,路程并非很远。”   袁康没有做声,心底还在盘算着,在海上走半日,回头能否看见东莱海港。   “公子,船来了!”说着话,马飞朝海面上一指。   顺他指着的方向望去,袁康看见地平线尽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影。   “船距此处甚远。”袁旭说道:“可令众人早做筹备,待到大船靠岸,莫要慌乱。”   马飞应了,向身后夜刺吩咐了一句。   夜刺转身离去,不过片刻,袁旭等人就听见他大声吆喝众人筹备登船。   从望见黑影到大船靠岸,袁旭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   站在港口,仰脸望着巨大的战船,袁康惊的嘴巴大张着。   他不是没有看过船只。   内陆河道上的船只虽然巨大,比起眼前这艘形同广厦的大船,却是渺小了许多。   大船靠岸,袁旭招呼张夫人、甄宓母女登船去了。   袁康身旁只有两名夜刺陪着。   “莫非海中都是如此大船?”望着巨大的战船,袁康发出感慨。   “四公子请登船。”夜刺并未回应,其中一人比划个请。   袁旭已陪同甄宓等人上了战船,袁康才在两名夜刺的陪同下,踏上大船舷梯。   高的战船停靠在港口。   登上船头的张夫人也是惊讶无比。   眺望远处海天一色,她向袁旭问道:“显歆,在船上看海,因何与在岸边不同?”   “站的高看得远!”袁旭说道:“母亲站在岸边,望着大海只觉辽阔无比,身在船上,想到我等稍后便要驶入海洋。茫茫大海,会让人觉着自家特别渺小!”   “显歆说的是。”张夫人说道:“听闻蓬莱只是海岛,不知大海可会将它淹没!”   “或许会吧!”微微一笑,袁旭说道:“不过我等活着时,怕是难以淹没!”   有着两千多年后的认知,袁旭当然知道蓬莱不会被大海吞没。   他回应的肯定,张夫人心中稍安。   自从袁旭征讨太行,他给张夫人带来的惊喜和惊吓已是太多。   相比身在邺城之时的家宅内斗,脚下战船着实算不得什么。   袁旭带来的人马,足有数百人之多。   众人纷纷登船,大船竟还显得宽敞。   大船起锚,船身剧烈晃动。   两位张夫人不约而同的一个趔趄。   袁旭与甄宓各自搀住自家母亲。   “母亲与岳母从未乘过海船,还是去船舱歇息。”搀着张夫人,袁旭说道。   吹着海风,眺望天海一色的地方,张夫人摇了摇头。   驶入大海,巨大的战船犹如江河中漂流的一片树叶,在海浪里破浪前行。   迎面扑来的海浪撞击着船身,激荡起片片浪花。   被船身击碎的浪花涌上甲板,将袁旭等人浇了个透湿。   抿了抿嘴唇上的海水,张夫人说道:“海水怎是苦的?”   “海水湛蓝,其味却是繁杂的很。”袁旭说道:“有人觉着它是咸的,也有人觉着它是苦的,更多的人则是觉着又苦又涩又咸。大海广博,并非只是广博它的蔚蓝,还有它的滋味!”   张夫人没再多问。   虽是商贾之家出身,除当年嫁到袁家,她从未出过远门。   登上大船,她便知道,从今往后蓬莱将成为她的家!   战船在大海中乘风破浪,袁旭正陪着两位张夫人说话,马飞走了过来。   先与甄宓等人见了礼,马飞说道:“迎接公子之人有事呈禀。”   “甄姬、念儿!”袁旭向甄宓和念儿交代道:“好生照应母亲、岳母!”   甄宓、念儿应了,他与马飞一道走向另一侧甲板。   等候在甲板上的,是个天海营校尉。   见袁旭来了,校尉行礼说道:“启禀公子,两位军师要小人带个口信。”   “说!”   “近日蓬莱附近出现海贼,恐将对公子不利。”校尉说道:“两位军师恳请公子稳坐舱中,莫要站在船头。”   “海贼?”袁旭问道:“蓬莱周近从未出现海贼,某与他们也无瓜葛,因何对某不利?”   “军师已差人打探,好似管承、郭祖二人,均已投效曹操!”   从邺城赶来,袁旭一路上并未得到任何关于海贼的讯息。   蓬莱舰船坚固,岛防更是滴水不漏,每每有海贼经过也是远远避开。   管承、郭祖投效曹操,又到蓬莱附近游弋。   “传令下去,与某来此众人进入船舱,不许出外半步!”袁旭向校尉说道:“船上兵士准备弓矢油料,以备不时之需!”   校尉应声离去,马飞问道:“公子莫非以为管承、郭祖敢向我等挑衅?”   “何止挑衅!”袁旭淡然一笑说道:“他们是要取某性命!”   马飞一愣:“蓬莱战船可以一当十,凭着海贼那几艘小船,又能如何?”   “既敢前来,自是有所筹谋。”袁旭说道:“早做准备,即便他们不来也是无妨!”   “军师既知海贼将要图谋公子,因何不做筹划。”只是差人报讯,却根本没有派出其他战船接应,马飞对沮授、田丰生起了不满。   “你怎知毫无谋划?”袁旭说道:“此时无论说甚都是太早,若海贼果真来了,自见分晓!”   马飞不再言语,眺望着一望无际的海面,眸中流露出了警觉。   张夫人正欣赏海景享受海风吹拂,天海营校尉前去提醒,要她们进入船舱。   向袁旭看了一眼,见他点头,张夫人什么话也没说,在甄宓母女的陪同下,跟着校尉入了船舱。 第449章 并无恶意   老弱妇孺以及从未有过海上经验的人们被安排进了船舱。   坐在舱房内,张夫人从窗口向外张望。   依旧是海天一色,只是视野狭窄了许多。   “显歆因何让我等进入船内?”   “婆婆无须担心,公子如此安排,必有道理!”   甄宓母亲也在一旁说道:“五公子向来稳重,要我等进入舱内,必有缘由!”   不仅张夫人心存疑惑,从邺城跟来却无法在甲板上站稳的众人,也都疑惑他们为何被赶进船舱。   袁旭与马飞、马义站在船头。   眺望远处的海面,他问道:“众人都安置妥了?”   “已是安置妥了。”马飞应道。   “何人照应?”   “四公子!”   袁旭愕然说道:“四兄从未登上海船,他自保尚且无力,还可照应众人?”   “我二人须陪在公子身边。”马义说道:“若非四公子,又有何人可去照应?”   没再多说,袁旭望向海面。   正如马义说的那样,或有海盗前来进攻,除了袁康,确实抽不出其他人照应没在海面上生活过的众人。   甲板上,天海营将士来来回回的跑着。   许多人将箭矢搭上弓弦,做好了战斗准备。   还有一些人,正忙着将海战投石车推上甲板。   所谓的海战投石车,比攻城用的投石车小了许多。   它的外形更像是霹雳车,只不过比霹雳车高了许多。   海面一望无际,放眼望去尽是苍茫碧蓝。   没有其他蓬莱战船的影子,也就是根本没有策应!   “两位军师莫非果真毫无准备?”马飞对田丰、沮授不派战船接应还是耿耿于怀。   “军师希望海贼前来。”袁旭的回应十分平淡。   马飞脸色顿变,怒道:“两位军师也忒胡来,如此岂非使得公子深陷险境?”   “海贼若来,目的必是在某。”袁旭说道:“倘若有了策应,他们不来,我等如何知晓蓬莱将有战事?又如何知晓他们将用何种战法?”   “可是……”想到袁旭以身犯险,马飞心中就是不爽。   “来了!”指着海天交界出现的几个黑影,袁旭喊道:“准备战斗!”   “此处有我二人,公子还是先回船舱。”马飞说道:“四公子从未登过大船,他照应众人或将不妥。”   “某岂是怕死之人?”袁旭说道:“安排人手守住舱门,任何人不得出外。某倒要看看,海贼有何谋算!”   驶过来的是三艘狭长的海贼战船。   虽是单桅,由于船身呈梭子形,它们行进的速度竟比蓬莱战船更快一些。   船舱内,张夫人从窗口看见有三艘船正向快速驶来。   “甄姬,前方来者可是迎接我等?”   向窗外望了一眼,甄宓先是吃了一惊,随后故作淡然地说道:“并非蓬莱战船,海面辽阔,时常有些商船、渔船往来也是有的。”   狐疑的看着她,张夫人没再多问。   甄宓脸上那抹吃惊虽是一闪而过,却是被她看了个正着。   来的必定不是商船或渔船!   故作镇定,甄宓心底也在疑惑。   东海一带常有海贼出没,与蓬莱却是素无旧怨。   以往袁旭往来,海贼也从未出现。   此次却有三艘海贼船相向驶来,由不得她不心生怀疑。   战船乘风破浪,从未到过海上,更没有乘坐过海船的众人,早已是面色煞白。   能忍的,还只是脸色苍白浑身无力。   许多不能忍的,早已承受不住剧烈的颠簸,在船舱内呕吐。   呕吐最强烈的当属袁康。   他本该照应众人,到头来反倒是几个兵士照应着他。   连着吐了两三轮,袁康脸色苍白的抹了把嘴,嘀咕着骂道:“娘的,照这样走上半日,还不将苦胆都给吐了出来?”   照顾他的几个兵士也是难受的很。   其中一人没能忍住,一口喷了出来,在地上吐了好大一摊。   巨大的蓬莱战船乘风破浪。   三艘海贼船与它相比,渺小的就像是三只舢板。   带领海贼船前来截击的正是管承。   望着渐渐近了的蓬莱战船,他向身旁海贼吩咐:“各船散开,与敌并行!”   两侧海贼船分别绕道侧面,往蓬莱战船的两翼行去。   管承的战船则就地停了下来。   见了这一幕,马飞疑惑道:“海贼这是作甚?”   “他们来的不止三艘。”袁旭说道:“应是要胁迫我等与之并行,进入伏击圈!”   “公子,给某五十兵士。”马义说道:“待他们靠近,某登上敌船与之厮杀!”   “既是敢来,必有应对。”袁旭说道:“若非不得已,切不可接舷作战!”   海贼船靠近,马义已是跃跃欲试。   被袁旭拒绝,他顿感失落!   “船身虽是包铜,若海贼从侧面撞击也是承受不住。”马飞说道:“一旦被他们形成合围,只能顺应其意。”   “先行警告!”袁旭淡然一笑:“他若不听,我等动手也是有理!”   没闹明白袁旭究竟想做什么,马飞、马义都是有些紧张。   海面比不得陆地。   大船一旦沉没,整船人将会落水。   更何况船上还有许多家眷以及不通水性的将士。   届时即便海贼不加以清洗,这一船人根本活不得几个。   从侧翼过来的两艘海贼船越来越近,袁旭向兵士吩咐:“打旗语,告知他们停船。若再向前视作挑衅!”   旗手跳上船头,挥舞起旗帜。   望见蓬莱战船打出的旗语,管承身旁海贼问道:“袁显歆发觉不妥,要我等停船,奈何?”   “蓬莱战船巨大,船身包铜。”管承说道:“凭着三艘船根本无力强攻。郭公已在前方设下埋伏,他若不入彀中,我等也是无可奈何!”   “怎办?”   “传令两翼战船止住前行,令旗手打起旗语,告知袁显歆,我等听闻公子回返特来护航,并无恶意!”   一个海贼跳上船头,用力挥舞着旗帜。   望见海贼旗语,船头的天海营兵士喊道:“公子,海贼发出旗语,说是前来护航并无恶意!”   “告知他们,稍远护航不可靠近!”袁旭向旗手吩咐。 第450章 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两艘海贼船与蓬莱战船相距百步开外并行。   管承的战船则在前方开路。   海贼终于对袁旭乘坐的战船形成合围。   蓬莱战船上,天海营将士张弓搭箭,警觉的望着海贼。   长工上弦,投石车也已做出战斗准备。   只要海贼稍有异动,蓬莱战船立刻便可做出回应。   “公子真信他们前来护航?”看向行在正前方的管承战船,马飞问道。   袁旭笑道:“海贼何曾为人护航?管承若有交好之意,应是登临蓬莱与某谋面,何须专程在海上等候?更何况军师已是得到消息,他与郭祖投效曹操。我等与曹军厮杀多场,他岂会不知?”   “公子既是知晓,因何还允他们形成合围之势?”   “合围?”指着侧旁海贼船,袁旭说道:“战船最为脆弱便是船帮,投石车、长工已是筹备妥当,他们稍有异动,这两艘船便将沉于大海。至于管承那艘,少了策应,还能有何作为?”   “海贼为我等下套,不想竟是入了公子彀中。”马义不失时机的拍了句马屁。   “所以如此,只因某相信蓬莱战船!”袁旭说道:“船身包铜,坚固不下城墙。即便巨石投来,短时之内也是奈何不得我等。不待我等战船受损,敌方已是沉没,某何惧之有?”   “某总觉着不妥。”马飞说道:“自从海贼护航,航向好似偏离些许!”   “我等正行往伏击圈。”   袁旭一言,使得马飞、马义愕然不已。   既知将要进入伏击圈,他却不紧不慢,更令马飞、马义满头雾水。   疯狂!   自从袁绍离世,他们在袁旭身上看到最多的,是以往从未有过的疯狂!   战船前行,远远的袁旭看见海面出现了十多搜海贼船。   新出现的海贼船呈扇形阵列向他们包围而来。   眼看越来越近,马飞指向海贼船后方说道:“公子,好似来的并不只是这些海贼!”   在海贼船后方,又出现了十多艘战船。   它们体型巨大,呈锥形阵列往前推进。   看到那些战船,袁旭淡然一笑说道:“我等果真须感谢管承、郭祖一路护航。”   愕然看着他,马飞、马义都没吭声。   “除了蓬莱战船,尚有何船如此巨大。”指向远方出现的战船,袁旭问道。   眺望尾随海贼船行来的十多艘大船,马飞说道:“怪道军师未有派人前来接应,竟是在此早有筹谋!”   “今日一战,打不起来喽!”袁旭喊道:“传令船舱,告知还可动弹者,出来看大船!”   因出现海贼而紧张不已的气氛,随着他一声喊,顿时散去。   几名天海营兵士进入船舱,没过多久,从舱内走出许多人。   船舱憋闷,走出来的众人呼吸着清新的海风,胸口的憋闷也因此被驱散了许多。   几乎是被两名脸色惨白的兵士抬出船舱,袁康大口的吸着带有咸味的海风。   “差点憋死了!”拍着胸口,他叹了一声,随后扒着船舷向外张望。   二十多艘战船正向这边推进。   看见这一幕,袁康吃了一惊。   并不知道这些战船有一多半都是海贼,他还以为蓬莱已经拥有数量如此庞大的海军!   正向袁旭推进,郭祖身旁一个海贼说道:“将军,我等身后出现蓬莱战船!”   回头看去,郭祖倒抽了口凉气。   尾随着他们的,是十艘巨大的蓬莱战船!   海贼战船简陋非常,都是单桅船只。   蓬莱战船却是船体包铜,巨大有如广厦的四桅大船。   数量相差不多,战船性能却是不可同日而语。   一旦交战,海贼必将全军覆没。   “怎办?”前来伏击袁旭,却被蓬莱战船来了个包圆,说话海贼问道。   “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稍有异动!”   “可是……”海贼心有不甘地说道:“我等前来乃是为了……”   “为了什么?”郭祖一瞪眼,指着尾随而来的蓬莱战船说道:“我等尚未杀死袁显歆,后面的战船便可将我等撕成碎片!”   知他说的不差,海贼向船上众人传达了命令。   郭祖、管承没有下令,其他海贼战船当然不敢稍有异动。   被十数艘海贼战船围在其中,袁旭向兵士吩咐:“打出旗语,感谢两位大王前来护航。蓬莱战船已至,不再劳烦他们!”   一个天海营兵士跳上船头,挥舞起旗帜。   看着袁旭战船上打出的旗语,管承、郭祖恼的险些喷出血来。   后面的蓬莱战船越来越近。   俩人还不敢造次,管承战船随即给了回应。   “海贼给了回应,说是久仰公子威名,得知回返蓬莱特意护航,只为与公子相善!”船头的天海营兵士喊道。   “请他们先行离去,就说过些时日,某将专程道谢。”   又是一轮旗语对话。   原打算袭击袁旭的海贼,应对恭谨,纷纷向四处散开。   前来护航的蓬莱舰队已是近了。   袁旭下令战船驶入其中,在十多艘大船的簇拥下,往蓬莱方向行去。   望着渐渐远去的蓬莱船队,管承一拳头打在船舷上。   部署精细,由他将袁旭引入伏击圈。   十多艘战船一同发难,蓬莱战船再如何坚固也是耐受不住。   袁旭本已进入彀中,偏偏此时来了十多艘巨大的蓬莱战船。   双方一旦开战,仅凭海贼这点实力,根本不够看。   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眼睁睁的看着袁旭大摇大摆的从面前离开。   将海贼船远远甩开,马飞向袁旭问道:“公子可是知晓会有接应?”   “田公、沮公令人前来知会,又怎会毫无准备?”袁旭说道:“没有见到接应,某便知晓,必是在此处等待。”   “难怪公子有恃无恐!”   “两位军师如此安排必有深意。”袁旭说道:“某虽不知原委,却须配合他们演上一出!更何况管承到时,我等只有一船。倘若强行厮杀,伤亡自是不小。兵不血刃化解此事,岂不美哉?”   马飞、马义都没吭声。   追随袁旭久了,理应知他不可能做出没把握的事情。   遭遇海贼,二人还是有些紧张。   可见心性仍然不可与袁旭相较! 第451章 让他们有来无回   大船靠岸,颠簸到七荤八素的众人纷纷下了船。   双脚踏上坚实的土地,袁康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一路晃的,本公子险些苦胆都吐了出来。”大口喘着粗气,仰望蓝天他感慨着。   马飞在他身旁坐了:“四公子只是未曾乘过海船,当初某至蓬莱……”   “马将军也是?”袁康咧嘴一乐:“将军若是如此,某便不觉着什么!”   “不是!”回了他个笑容,马飞说道:“毫无感觉!”   袁康脸上笑容顿时敛了起来。   毫无感觉说个什么劲?   说来说去,无非是想炫耀。   指着协助众人下船的天海营将士,马飞说道:“四公子无须如此,将士们初登蓬莱,经了一路风浪,大多也是如此。时日久了,不仅适应颠簸,还都学会了游泳!”   袁康是个不折不扣的旱鸭子。   得知来到蓬莱还须学会游泳,他吃了一惊:“某是怕水,可否不学?”   马飞咧嘴一乐没有回应。   看到他的笑容,袁康顿时生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来人!”马飞起身,向附近的一名天海营兵士喊道:“为四公子安排住处!”   兵士应了,跑到袁康近前,拱手说道:“四公子请随我来!”   下了大船的众人,都有天海营兵士接引。   两位张夫人,则由袁旭、甄宓亲自陪同。   环绕蓬莱岛,建着坚实的围墙。   围墙上有着一只只并不是十分高大的木架。   从未上过战场的张夫人并不知道什么叫做投石车。   跟随袁旭来到岛上的数百袁军,见了这一幕不禁心中发寒。   高墙上林立着投石车,每两辆投石车之间还有着一支弩箭。   守卫高墙的天海营将士衣甲齐整,望着他们,数百袁军不禁感到自惭形秽!   进入高墙更是豁然开朗!   经过一年多的发展,蓬莱岛已形成了城池。   街道纵横建筑交错。   走在街道上,袁旭向两位张夫人说道:“此处房屋虽多,人口却是很少。我等从各地收罗女子,嫁于岛上众人,新生婴儿虽是有些,却还没形成规模。”   “小小蓬莱,可容纳多少人口?”张夫人问道。   “若是挤上一挤,三四十万总是可以!”   袁旭一言,使得两位张夫人都是愕然不已。   整个河北也不过数十万人口。   历经官渡、仓亭两场大战,河北更是劳力匮乏。   十户人家,倒是有九户只有女子而无男丁。   蓬莱若是容纳三四十万人,仅仅人口已是强过河北。   难怪袁旭对河北毫无兴趣!   “此乃后话!”两位张夫人面露惊愕,袁旭说道:“岛上人口不过万余,天海、夜刺两营,更是兵丁寥落。此次回返,正是要光大蓬莱!”   两位张夫人都没言语。   她们并不懂得军事。   出身于商贾之家的袁旭生母,倒是懂些经营之道。   提及光大蓬莱,她却是渺无头绪。   “公子!”正走着,田丰、沮授迎面过来。   见张夫人来到岛上,俩人行礼招呼:“多日不见夫人,可还安好?”   “安好!安好!”张夫人回礼之后看向坐在轮椅上的沮授:“沮公因何如此?”   “官渡兵败,曹操力劝某却不降。虽蒙公子相救不至殒命,却丢了双腿。”   “苦了沮公!”张夫人不免感叹。   她虽不知官渡、仓亭两场大战究竟发生了什么,却知道袁家内斗从未止歇。   跟随袁旭离开邺城,果真是个正确的选择!   “不苦!”拍了拍轮椅扶手,沮授说道:“公子特意为某造了此物,当可代步,与双腿还在并无二致!”   轮椅再好,终究比不得双腿。   深知沮授是在宽慰她,也是在宽慰自己,张夫人再度欠身一礼。   “二位军师寻某必有要事!”袁旭对甄宓说道:“甄姬照应母亲、岳母。某去去便来!”   甄宓应了,引领两位夫人离去。   袁旭则与田丰、沮授一同走向议事厅。   “公子回返途中遭逢海贼,可有受惊?”快到议事厅门外,田丰问道。   “两位军师何时得知海贼将不利于某?”   “日前曾有海贼在蓬莱附近游走。”田丰说道:“某与沮公商议,料定他们乃是前来探查防务。进攻蓬莱与截杀公子相比,显然拦截公子更为便宜,因此算定他们会在半道阻截!”   “既是如此,因何不令船队前往东莱相迎?”   “海贼往来东海多年,神出鬼没,并无人知晓他们究竟有多少战船。”沮授说道:“我二人如此筹谋,一者是要知晓究竟会派出多少战船前去截杀公子,二则是可根据战船数量,判出敌军如何攻伐蓬莱!”   “可有看出?”   “公子以为,他们将会如何?”二人并未直接回应,田丰反问道。   “海贼战船不过区区数十艘,且船只简陋,若与蓬莱海军遭遇必非对手!”袁旭说道:“他们会将战场开辟在陆地上!”   与沮授彼此看了一眼,田丰说道:“公子料事如神,我二人也是如此揣测。”   “派出斥候,于青州一带探查。”袁旭说道:“以数千海贼,尚且无力进攻蓬莱!之所以敢如此行事,必是曹操将起大军!”   “蓬莱与东莱隔海相望,东莱乃属青州地界,掌控于袁军之手。”田丰说道:“自东莱起兵几无可能,曹操或许会在北海崂山湾一带令船只下水!”   “两位军师以为该如何破敌?”   “区区海贼战船,承载曹军企图登临蓬莱,如何可使得他们得逞?”沮授说道:“与其坐守,不如兴起水军半道截!”   “斥候已是探查清楚,自崂山湾前往蓬莱,有处水域鲨鱼众多,渔民称之盘鲨口。”田丰说道:“既是厮杀,便要他有来无回。此处正可作为战场!”   “万一我军将士落水?”袁旭说道:“岂非也是葬身鱼腹?”   “战船相连彼此策应,我军战船包铜,纵使曹军火攻也是不惧,又在大海之中救火便宜,当可一战破敌。”田丰建议道。   “铁索连船?”脑海中浮出将来会发生的赤壁之战,袁旭有些迟疑。 第452章 人之安逸则不肯稍变   筹谋计策打算半道截杀袁旭。   管承、郭祖二人无功而返。   回到岸边,俩人见了何夔。   详述海面上发生的事情,何夔顿时锁起眉头。   “两位将军此举,怕是已经打草惊蛇。”何夔说道:“蓬莱若是毫无防备,绝不可能发出十艘巨船迎接袁显歆。”   “如之奈何?”郭祖问道。   “两位稍安勿躁。”何夔说道:“曹公之意乃是要兴起大军登临蓬莱。既是诛杀不得袁显歆,我等只须多筹战船,准备登岛!”   “此事交由我二人去办!”管承说道:“其他难筹,海船还是可备办一些!”   何夔等人在东莱一带拦截袁旭的消息,数日之后传到许都。   曹操得知,顿时心头火起。   猛的往桌上一拍,曹操怒道:“何夔竖子,误我大事!”   曹操发怒,幕僚多不敢吭声。   与他多年素识,荀彧却不理会这些。   他起身说道:“曹公莫恼,如此并非坏事!”   “已是打草惊蛇,怎非坏事?”曹操说道:“若他们无有动作,袁显歆虽知某招安海盗,却想不到将会进击蓬莱。出其不意方可成事!蓬莱近岸乃是袁家地界,我军登船只可于南方港口。长远海路,万一蓬莱水军迎击,该当如何应战?”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荀彧说道:“袁显歆虽将迎战,蓬莱水军终究有限。他如何防得多路人马?”   “文若可有计策?”曹操问道。   “兵分两路,一路实一路虚。”荀彧说道:“曹公可令一路人马乘海贼船北上,引蓬莱水军攻之。另择一路人马,乘坐渔船靠近蓬莱乘势登岸!”   曹操眼睛一亮,向众人问道:“你等以为如何?”   “荀公所献,正是破敌之策。”程昱说道:“某无异议。”   曹操目光落在其他人脸上。   郭嘉等人均无异议。   众人均认为可行,曹操说道:“传令下去,兵分两路。某率一路自崂山湾登船,进击蓬莱。另一路则由子孝带领,征募渔船悄然潜至蓬莱登岸!”   曹军有了动作,蓬莱的袁旭也没闲着。   天海营只有两千将士,蓬莱岛上却有大船三十艘。   海军早已建立,却因将士不足,许多大船都在闲置。   迎接袁旭之时,蓬莱水军出了十艘大船。   每艘大船却只按照最低人数五十人配属将士。   仅有五十人的大船,开出去倒是颇为吓人,真的厮杀却并无多少战力。   曹军将要来袭,海军当然不能以这种配属前去迎战!   袁旭抽调五艘战船,每艘战船兵士两百四十名,整日于蓬莱周边演练。   其余八百天海营将士,则留于岛上,提防曹军突然登岛。   站在城头,望着正在海中演练的天海营战船,袁旭说道:“蓬莱人口太少,应广募勇士方可!”   “公子以为蓬莱尚须多少人口?”田丰问道。   “我等虽是勤于募集,人口却不过区区过万,天海营不过两千兵马,夜刺更是仅有百余人。”袁旭说道:“有朝一日大军出蓬莱,如何抗衡强敌?”   “蓬莱乃是弹丸之地。”田丰说道:“数十万人口倒是可以住下,只是粮草耗费,每日用度须从岛外调拨。万一曹军封岛,我等奈何?”   袁旭没有吭声。   这个问题他也曾想过。   在蓬莱开垦荒地种植谷物、桑麻,自给自足顶多只能维持两三万人用度。   若真有数十万人口,大军也发展到万余人。   仅仅养活这些人,就足以让袁旭头疼不已。   “将董正唤来。”望着正在海面操练的战船,袁旭向身后卫士吩咐。   卫士离去,沮授问道:“公子可是打算开辟蛮荒航线?”   “中原、江南乃至西凉、北地,都是战事不绝。”袁旭说道:“董正虽开辟商路,所得终究有限。若我等可开辟蛮荒航线,使得蛮夷为蓬莱种植谷物、桑麻,便可支撑此处繁荣兴盛。”   “公子可有想过,蛮夷之地,得了好处便是忠贞不二。若无好处,则是翻脸不认?”沮授说道:“如此之法,断不可行!”   “沮公可有谋算?”袁旭问道。   “蛮夷之地,可用却不可富。”沮授说道:“公子可令商队前往,从彼处收购谷物、桑麻,却不可使其联络他人。”   “如何做到?”   “以蛮养蛮,以蛮制蛮。”沮授说道:“培植蛮夷亲信,以其制约蛮夷!”   正说着话,董正来到。   “董公行商各地,蛮夷之地去过几次?”袁旭问道。   “不知公子所问,究竟是何地界。”董正说道:“自此往东,可入东夷。自此往南,则可前往烟瘴蛮荒。”   “东夷与蛮荒可有谷物、桑麻?”   “有是有的!”董正说道:“彼处多是刀耕火种,虽有谷物桑麻,也难采买!”   “若是教他们如何种植谷物桑麻,使得他们可吃饱肚子,再将多余之物采买回蓬莱,须用多少时日?”   董正一愣:“公子打算如此?”   “正是!”袁旭说道:“在蛮夷之地培植亲信,拣选精熟种植之道者前往彼处教授耕种之法。董公常年在外,应是知晓如何去做。”   “蛮夷蠢的很。”董正说道:“教授种植之道,没有三年两年,也难成事!”   “此事交于董公。”袁旭说道:“某要壮大蓬莱,自中原等地调拨粮草颇为艰巨,若可开通蛮夷商道,便能支撑蓬莱用度。”   “公子放心,某自将用心去做!”   “董公切记!”袁旭接着说道:“蛮夷毕竟异类,他们既是蠢的很,就要让他们更加愚蠢!吃饱肚子则思安逸,让他们吃饱、穿暖,要他们忠于蓬莱,可有把握?”   董正想了一下,并没立刻回应,而是看向田丰、沮授。   “公子已授时宜。”田丰淡然一笑:“蛮荒苦地刀耕火种,人之安逸则不肯稍变,使得他们吃饱穿暖则再无不臣之心。董公可另选亲信,与其部族首领之女成婚,逐步蚕食,将之大权掌控于蓬莱之手!”   “蒙公子、田公面授权宜,某已知如何去做!”董正应道。 第453章 补上的新婚之夜   发展蓬莱旷日持久,袁旭并没想过一口吃成个胖子。   令董正开辟满意商路,为的只是将来中原商路一旦被封闭,蓬莱岛尚可物资丰足。   五艘战船没日没夜的操练海战。   在城头上看了半日,袁旭回到内城。   留在张夫人住处吃了晚饭,他与甄宓回到屋内,已是日暮时分。   蓬莱房舍的窗子与别处不同。   中原房舍,窗子都是自内往外推开。   窗页向上,下面以木棍或短竹竿支撑。   虽可通风,却遮挡阳光进入,许多房舍因此采光并不是很好。   蓬莱的房屋,窗子多是开在两面甚至三面、四面。   窗页也是分为两扇,由铰链连接,往两侧推开。   袁旭不会制造玻璃,他虽然知道玻璃的化学成分,可繁杂的物理变化与化学变化却不是他一个人可完成!   条件限制,使得许多他知道存在的东西却无法制造运用。   他也不是没想过要在这个时代制造枪炮。   一支火枪队,对付装备古老的大军,双方一旦展开厮杀,将不再是单纯的战斗,而只是一场屠杀!   同样,条件限制了他无法制造。   火药配方、无缝钢管……乃至很多很多他所需要的东西,以汉末的技术能力,根本是无法提供的。   这些想法,终究只是个念想罢了!   改造窗子,以蔡侯纸蒙住窗框,可使得通风、采光都远远超出其他城池民居的窗户。   夕阳的余晖从打开的窗口投入屋内,房间里的摆设也被镀上了一层金黄。   站在窗口,望着西方才残霞,袁旭说道:“又是一天将要过去。”   走到他身后,甄宓轻声说道:“天色虽是将晚,日落西山却还有些时候,公子可要妾身陪着出去走走?”   “罢了。”揽住她的纤腰,将她搂在怀中,袁旭说道:“夕阳虽美,又怎比无限春光?”   “春光?”甄宓一愣,旋即明白他话中之意。   俏脸一红,甄宓说道:“奴家与公子已是成婚,只怕早晚一日,公子将会厌倦?”   “繁花似锦乃是天下共有,一枝独秀却是只属一人。”袁旭说道:“某与甄姬历经坎坷,终究完婚。又怎会厌倦?”   “公子有心,妾身已是欣然不已。”甄宓说道:“日前母亲曾与妾身说过,似公子这般人物,必将成就大业。天下英雄,何人不是子女成群……”   “甄姬可是要某再纳几个妾室?”袁旭打断甄宓。   甄宓红着脸没有应声。   她内心很是矛盾。   出于女子本能,她希望独占袁旭,想到将来后嗣,她却不可如此自私。   纵使一年一个为袁旭生养,以她一人之力,也是生养不出庞大家族。   袁旭若不纳妾,她将成为袁家的罪人!   “某没想过征伐天下成就霸业!”袁旭说道:“历经兄弟相残,有些事已是看得透了!”   依偎在袁旭怀中,甄宓眸中流露出迷茫。   既不打算征伐天下成就大业,因何要兴盛蓬莱,建立天海、夜刺?   袁旭的说法和做法,在甄宓看来无疑是矛盾的!   “汉室衰微豪雄四起,世间多少英雄起起伏伏?”袁旭说道:“袁家兴盛一时,却因兄弟相残最终走向衰微。官渡、仓亭两战尚不足以使得袁家消弭于世,兄弟争斗却是落败根本。”   甄宓没有吭声,她好似明白了什么。   品味袁旭所言,她又觉着根本没有明白!   让出邺城,从此离开河北,他们再不用与袁家有任何纠葛。   只要离开,则可无虞!   至少甄宓有着这样的念头!   “征伐天下,打下无限江山又能如何?”袁旭说道:“天道轮回,终有衰败之日!一旦落败,宗庙难保后人将为俎上鱼肉。倒不如让他们留在蓬莱,安安稳稳度完余生。”   仰起俏脸看着袁旭,甄宓茫然问道:“既是如此,公子因何……”   “因何还要壮大蓬莱?”袁旭笑道:“只求自保!拳头不硬,谁想欺凌便可欺凌。人活世间,若不想遭人欺凌,唯有更加强壮!”   袁旭说的话,有些甄宓不懂。   虽说以往袁旭不在,她曾掌持蓬莱,所管之事大多只是致力民生。   至于军务,甄宓从不插手。   有诸位将军在,也无须她插手过问!   夕阳渐渐落日地平线以下。   由于蓬莱四周有着城墙,从窗口向外望去,并不能看见垂暮残阳沉入海中。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袁旭将嘴唇凑在甄宓耳边轻声说道:“当日在邺城,被刺客扰了好事。一路劳顿,你我也是无有机缘住在一处。今晚便是你我夫妻合卺之日。”   “妾身已属公子。”甄宓红着脸说道:“公子要如何,妾身依着便是!”   将甄宓抱起,袁旭走向睡处。   蓬莱的家具与别处也是不同。   在邺城,袁旭只是打个地铺安睡。   回到蓬莱,屋内却是摆放着一张与后世相差无几的木床。   他最初令人打造木床,许多人还不知此物竟有何用。   当人们在床上睡了才切身体会到,睡在床上与打个地铺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受!   更加舒服,睡的更是香甜!   将甄宓放在床上,袁旭一只手游移到她腰间的系带。   当他扯开系带,甄宓按住了他的手。   四目相对,甄宓红着脸柔柔地说道:“妾身初经人事,还望公子怜惜!”   “自会怜惜!”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袁旭轻轻将她按倒在床上。   躺在床上,甄宓睁圆清澈的双目凝视袁旭。   她的脸颊通红,呼吸也粗重了许多。   俯下脑袋,袁旭的嘴唇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红唇。   面颊一阵发烫,甄宓把脸扭向一旁。   “点着灯还是熄灯?”并未急着卸去甄宓的衣衫,袁旭轻柔的问道。   紧紧抿着嘴唇,甄宓半声不吭。   微微一笑,袁旭压在了她的身上……   夜色越来越深,海浪拍打着沙滩,翻卷起一层层雪白的细浪。   环绕海岛的蓬莱城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立着一名天海营将士。   墙头外的沙滩几乎容不得几人立足。   即便如此,值夜的天海营将士还是眼睛一眨不眨,凝望着辽阔的海面。 第454章 海军出港   袁旭回到蓬莱一个月后。   崂山湾。   海岸边上聚集着数百曹军。   他们衣甲不整,兵械也很老旧。   距海岸不远,近万曹军列着方阵,远远望着正在登船的同泽。   与岸边人数不多却拥堵不堪的曹军不同。   列阵曹军衣甲鲜亮、戈矛森森。   他们并没有向岸边推进的意图,只是在曹操身后列起方阵,远远望着同泽登船。   岸边,安排海盗接应曹军登船的郭祖向何夔问道:“曹公领军前来,因何只令老弱登船,精锐却在一旁观望?”   “此乃百战老军,怎是老弱?”何夔说道:“他们中的许多人自陈留追随曹公。莫看衣甲残旧,上了沙场却是悍如猛虎。遣派老军前往蓬莱,正因曹公对此役抱有必胜决心!”   半信半疑,郭祖没再多问。   驻马立于曹操身旁,望着正在登船的将士,郭嘉说道:“荀功之意乃是要海贼北上,引蓬莱水军迎战。曹公因何遣派数百老弱登船?”   “贾诩之计!”曹操说道:“彼料定若令海贼北上,必将惹得郭祖、管承心生疑惑。若无我军跟随,海贼可愿迎战尚是两说!遣派老弱登船,若遇蓬莱水军,郭祖、管承必将力战。最终或将逃散,却非一触即溃!子孝当可趁机领军逼近蓬莱。”   “数百老弱此行必死!”郭嘉说道:“贾公之计未免太毒了些。”   曹操没有应声。   贾诩献计往往只求眼前利益,根本不去考虑长远得失。   牺牲五百老弱,对他来说更算不得什么。   依照荀彧之计,此举或可功成,成败却是掌控在海贼手中。   遣派五百老弱登船,有曹军协同作战,海贼有所顾忌当可奋力一战。   至于能战到怎样的境地,曹操并不在意。   他在意的只是时间!   海贼能够支撑的时间!   五百曹军化整为零,登上一艘艘海贼战船。   望着稍远处列阵的曹军,郭祖问道:“进击蓬莱路途遥远,莫非只遣派五百人前往?”   “率先登岛,五百人已是足够!”何夔说道:“待到他们占领滩涂,还请两位将军前来接应大军!”   郭祖与管承相互看了一眼。   俩人眸中流露出疑惑。   何夔正打算再做解释,一个曹军校尉跑了过来。   “曹公有令,请两位将军前去说话!”   曹操召唤,郭祖、管承不敢怠慢,随同校尉往方阵去了。   到了阵前,俩人躬身行礼。   满面笑容,曹操说道:“两位将军高义,此次攻打蓬莱为我军先锋。若不先行封赏,某心难安!”   郭祖、管承连忙说道:“承蒙曹公错爱,我二人必将戮力向前!”   “二位将军常年于海上行走,管将军封做定海将军,郭将军则为平海将军,各领所部,为朝廷建功!”   只是封了个虚衔,并未给一兵一卒。   做了多年海贼的管承、郭祖却是心生感激,连忙道谢。   俩人麾下,都有数千海贼。   给他们分拨了兵马也是无用。   他们要的,正是朝廷承认的官衔。   待到二人谢恩退下,郭嘉淡然一笑说道:“大汉将官,从未有过定海、平海。曹公给了两个虚衔,此二人竟是心生欢喜!”   “有无此衔还不是陛下决断?”曹操笑道:“只怕二人难以留下性命领受!”   郭嘉没再言语。   从决定讨伐蓬莱开始,曹操就从未考虑要保留管承、郭祖。   他二人若可存活,曹操当然不会吝惜官职。   若是战死,也是怨不得曹操!   五百曹军老弱登上海贼船,管承、郭祖也各自登船。   二十余艘海贼船驶离港口,一路往北行进。   目送船只离港,曹操向郭嘉问道:“子孝如何?”   “一万将士整兵秣马,均为百战之士!”郭嘉说道:“渔船也已征募,到了晚间当可悄然登船!”   曹操说道:“告知子孝,将士化整为零,渔船不可太过集中。三两艘并行,彼此不可太近,谨防袁显歆发觉!”   郭嘉应了,吩咐一旁卫士向曹仁传令。   管承、郭祖接了五百曹军沿着海路北上。   俩人麾下海贼船共计二十四艘,呈锥形阵列往蓬莱推进。   曹军沿着海路北上,蓬莱斥候很快便将消息传回。   五艘天海战船等候在港口,随时可出海征伐!   蓬莱港口,袁旭立于战船前。   在他身后是田丰、沮授以及一众将军。   仰望战船,袁旭说道:“海贼船行进速度极快,用不多久便可抵达盘鲨口。敌船虽不如我军船只坚固,船上也未配有弩箭、投石车,却胜在数量众多。沮公此行,当万分谨慎!”   “公子放心!”坐在轮椅上,沮授拱手说道:“某此行必将大破敌军,斩杀敌将,为天海营祭旗!”   “子孝、安虎!”袁旭向身后喊道。   太史恭与赵艺跨步出列。   “你二人跟随沮公出战,厮杀中应多做照应,若沮公有个闪失,唯你二人是问!”   “我二人不死,便将保得沮公周全!”赵艺、太史恭齐声应道。   “曹军不善水战!”袁旭说道:“所乘战船不过装备简陋的海贼船而已。我天海战船一出,他们怎是对手?你等均须安然回返,某自会记功!”   “多谢公子!”沮授与赵艺、太史恭齐声道谢。   双手抱拳,袁旭目送众人登上战船。   赵艺、太史恭与沮授同乘一船,另外四艘战船,则各由一名偏将统领。   巨大的天海战船张开大帆,驶离港口,往盘鲨口行去。   战船离港,掀起阵阵浪涛。   海水拍打着船身,激荡起的浪花飞向岸边。   送行的袁旭等人也被水花浇了个透湿。   目送战船离港,袁旭并没有立刻走开的意思。   “天海营共计两千将士,五艘战船,各乘两百四十人,岛中将士十停已去其六。”袁旭说道:“田公近日也须枕戈待旦,谨防曹军自别处赶来!”   “城墙环岛,墙外偶有滩涂,尚不足数十人立足。”田丰说道:“近海多有礁石、暗桩,大小船只若非从港口挺进,根本无法靠岸!曹军若是来了,也是讨不到好去!” 第455章 海战   盘鲨口,距蓬莱不过数十里。   此处以多有鲨鱼得名。   有着两千余年以后认知的袁旭并没听说过这里。   后世文明兴盛,近海渔民捕捞鲨鱼获利,盘踞于近海的鲨鱼渐渐绝迹。   东汉末年聚集无数鲨鱼的盘鲨口,在千余年后,几乎再没了鲨鱼的踪影。   海域之名渐渐也被人们遗忘!   蓬莱海军出征之时,这里却是游弋着无数巨大的鲨鱼。   五艘战船列阵盘鲨口,阻挡着前往蓬莱的唯一海路。   坐着轮椅,由兵士推上船头,沮授眺望着前方。   天海交界处,出现了二三十个黑影。   黑影越来越近,沮授渐渐已可数清,正往这边赶来的,是二十四艘战船。   海贼战船,相比于天海战船整整小了一半还多。   他们的船身也是纯实木打造,一旦天海战船投石车齐射,用不几下便可击沉一艘。   五艘天海战船一字排列,正向盘鲨口行驶的海贼战船很快发现了他们。   郭祖打出旗语,下令战船缓行。   疾速行驶的海贼战船速度放慢了下来。   到了天海战船可看见旗语的距离,郭祖向一旁海贼下令:“以旗语询问,因何拦阻道路!”   一个海贼跳上船头,挥舞起旗帜打起旗语。   远远望见海贼船上的旗语,沮授冷然一笑,对身旁太史恭、赵艺说道:“果真是海贼脾性,事到如今尚且妄图瞒天过海!”   “如何回他?”太史恭问道。   “彼既不认船上栽有曹军,我等先不说破。”沮授向一旁兵士吩咐:“回应他们,此处乃是蓬莱海域,若要前行请另择通路!”   兵士跳上船头,挥舞旗帜。   望见天海战船打出的旗语,海贼向郭祖说道:“将军,蓬莱战船要我等绕道而行!”   “回应他们,海路难行,请行个方便!”   郭祖讨路,沮授微微笑道:“告知他们,若要从此通过并无不可。先将船上曹军丢入海中!”   当天海营兵士打出旗语,郭祖脸色霎时苍白。   本以为此事行的隐秘,没想到蓬莱早已得了音讯。   五艘蓬莱战船拦住去路,必是已做好厮杀准备!   郭祖尚未回应,管承战船已吹起临战号角。   号角阵阵,伴着海浪声飘向天海战船!   心知此战难免,郭祖喊道:“传令各船,备战迎敌!”   常年于海上劫掠,海贼也不是没有见过阵仗。   他们所忌惮者,无非是天海战船巨大的身形以及包裹着船身的铜甲。   海贼战船传出号角,沮授随即下令:“列出品形阵,两艘战船殿后,谨防海贼突破防御!”   呈一字排开的天海战船随即有了动作。   望着天海战船摆出的阵列,郭祖脸色越发难看。   登上陆地,只须一支两千人的军队便可将他剿灭。   到了海中,他则是不折不扣的霸王!   劫掠商船,时常会遇见反抗,对海战并不陌生的郭祖又怎会不知,天海战船是打算将他们全歼于此。   浪涛翻卷,海水冲刷着船身。   站在甲板上,可看见海中游弋着一条条巨大的黑影。   黑影并未浮上水面,只是在战船下往来游走。   它们显然知道,海面上将发生一场大战。   对它们来说,无疑将要送去足以吃到撑的食物!   于盘鲨口列阵等候,蓬莱战船的意图再明显不过,是要将他们尽数歼灭,一个活口不留!   战也是死,不战后撤,必将被曹操斩去头颅!   郭祖把心一横,当即下令:“以矢形阵推进!”   随着郭祖麾下战船列出矢形阵向前推进,管承所部也摆出了进攻的锥形阵。   两支船队并列向着五艘天海战船行进。   二十四艘战船破开波涛,冲向拦阻去路的天海战船。   天海战船旗舰。   两名兵士上前,打算将沮授推进船舱。   他止住兵士说道:“某为主帅,怎可临阵入舱?传令下去,敌船进入射程,投石车齐射!”   两个兵士并未退下,而是看向一旁的太史恭和赵艺。   “沮公!”太史恭说道:“一旦厮杀,沮公在此多有不便,还请进入船舱统筹战局!”   “敌军不过海贼,只有箭矢,某怎会惧他?”沮授说道:“在此列出盾墙,某当临阵筹谋!”   此战沮授为主帅,太史恭也不敢违拗,只得向那两名兵士说道:“在沮公身前列起盾墙!”   不过片刻,十数名天海营将士持着大盾,挡在沮授面前。   五艘战船得了命令,投石车纷纷准备,只等敌船行进到射程之内。   呈攻击阵型前进的海贼船上,登船曹军不适应颠簸,一个个七荤八素,许多人甚至连吐带泻,哪里还有半点战意?   习惯海上颠簸的海贼,则纷纷搭弓上弦,瞄向天海战船。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   沮授嘴角挂起一抹淡然笑容,向太史恭说道:“告知各船,莫要放过任何一艘敌船,至于如何厮杀,某不理会!”   旗舰传下命令,指挥战船的四名偏将跃跃欲试。   眼看敌船进入射程,最前那艘战船下达了投射巨石的命令。   随着投石车长臂挥舞,一块块巨石弹射而出,向着海贼船飞去。   落入海中的巨石,激起团团浪花,犹如在海贼船旁盛开起一朵朵洁白的雪莲。   两艘不是很走运的海贼船被巨石砸个正着。   木屑横飞,几名不走运的海贼顿时被砸成肉泥。   随着海贼船推进,天海战船投射出的巨石越来越多。   双方战船之间,犹如正落着一场没有彗尾的流星雨!   大多巨石落进海中,也有一些砸中海贼船。   阵列中的一艘海贼船,连着遭到十多块巨石重砸。   伴着巨石轰击的轰鸣,木质船身终于散落开来。   船上被轰成碎肉的海贼,和活着的海贼一并伴着船只的碎裂掉落水中。   乘船的曹军大多不通水性,他们扑腾了几下便沉入海中。   懂水性的海贼在水面上扑打着,没等其他船只上的同伴施以援手,被血腥气吸引过来的鲨鱼,便涌向了他们。   一个个海贼被鲨鱼咬住双腿,将他们拖入深蓝的大海…… 第456章 靠不近的蓬莱   盘鲨口上演着海战。   一支由渔船组成的船队,正借着夜色向蓬莱靠近。   最前的一艘渔船上,曹仁坐在船头,向船夫问道:“老丈,你可去过蓬莱?”   被曹军强行征募,渔夫惧怕曹仁,惶恐地说道:“回将军话,蓬莱沿岸多有暗礁。自袁家五公子来此,又在水中埋设无数暗桩。若是不走港口,莫说登岸,就连靠近也不可能!”   “只问你来没来过。”曹仁一瞪眼。   渔夫赶忙说道:“来是来过,却在蓬莱有人之前!”   “此后没再来过?”   “渔场被岛上渔民占住,谁敢来此打鱼?”   曹仁没有吭声。   袁旭在外有个好名声!   每逢战胜,若非情不得已,袁旭极少屠杀战俘。   世人皆传言,他心性纯良敦厚!   从渔夫口中得知的却非那么回事。   占据蓬莱,他甚至不允许外来渔民到蓬莱附近打鱼!   如此举措,说是保护蓬莱渔场也不为过。   更多的可能,应是他不肯让外人太过靠近蓬莱,使得岛上防务尽入他人之眼!   海贼不知蓬莱防务究竟如何,连常年在海面上讨生活的渔民也不知道!   对于外人来说,蓬莱只是个迷!   望着黑黢黢的海面,曹仁心底犯着嘀咕。   已知的敌人即便再强,也不是没有击破的可能。   而他此次面对的,却是完全未知的蓬莱!   “将军!”掌控着船帆,渔夫说道:“有句话小人不知该说不该说!”   “说!”   “小人虽为到过蓬莱附近,却是见过岛上战船。”渔夫说道:“船身高大如岛,包裹着铜皮。岛上只须驶出一艘战船,连同小人也将葬身大海!”   深知渔夫说的没错,曹仁却不可承认。   他眼睛一瞪,冲渔夫说道:“若再祸乱军心,某定斩汝!”   吃了一吓,渔夫不敢再言。   海贼自盘鲨口背上,曹仁带领的船队,则是绕过那里选择了一条相对远些的道路。   曹军征募渔船,为的只是避开蓬莱眼线。   行了一夜,距蓬莱尚远,曹仁下令渔船就地停下,渔夫照常打鱼。   有曹军在船上,渔夫打鱼也是失了水准。   忙活整日,各条渔船打上的鱼儿只是往日的三成不到。   大海辽阔,蓬莱虽有海上斥候,却不可能连渔船动向也有所察觉。   曹军乘坐的渔船,也没有聚集在一处,彼此相隔甚远。   蓬莱斥候纵使发现他们,也只认为是渔民照常营生,并未加以理会!   盘鲨口。   厮杀整日,海贼损失战船三艘始终没能突破天海战船防线。   率领船队后撤,郭祖登上管承的战船。   甲板上摆起一张矮桌。   管承、郭祖相向而坐。   桌上摆放着一些鱼和海兽的肉。   抱起酒坛拍开封泥,为郭祖斟了一碗,管承说道:“我等厮杀整日,损失战船三艘,莫说击沉敌船,就连冲出一艘也是不能。长此下去,只怕多年积攒的家当全要折损在此!”   “海中鲨鱼倒是吃了个饱!”郭祖说道:“常年在海上劫掠,向来只有我等将别人投入海中喂鱼,而今却被他人丢入海中,喂饱了鲨鱼!”   提起白日战事,俩人唏嘘不已。   “郭公,你不觉着此事古怪?”饮下一碗酒,管承说道:“曹公只令五百人登船,且是老弱残兵。莫非他已知蓬莱将派出战船半道拦截?”   “怎么可能!”郭祖说道:“蓬莱如何,曹公又怎知晓?你没听何公所言,兵士虽只五百,却是百战之士!”   “百战之士?”向船舱看了一眼,管承小声说道:“稍有颠簸便七荤八素,郭公见过如此百战之士?”   郭祖一愣:“管公何意?”   “白昼里厮杀,某便寻思!”管承说道:“曹公可是故意要我等一路北进,引得蓬莱战船前来迎击!”   没有应声,郭祖脸色变得难看。   蓬莱战船只有五艘,却不是船只数量占优的海贼可以抗衡。   “管公可有打算?”郭祖问道。   “有何打算?”管承说道:“我二人已是开罪蓬莱,此战若是不打,见了曹公,项上人头自是难保。若如今日这般打下去,只怕用不几日,你我二人也将葬身鲨鱼腹中!”   “将船上曹军丢入海中,你我各自领人离去如何?”郭祖说道:“曹操麾下不习水战,更不用说在海中厮杀!我二人只须不上海岸,他也奈何不得!”   “虽为海贼,又怎日飘在水中?”管承说道:“麾下众人也须时常登岸。劫掠所得,若不让他们耗费在女子腹上,早晚也是叛离!”   郭祖脸色越发难看。   叹了一声,他说道:“你我二人错便错在妄图朝廷招安!得了个虚名,却要将家当与性命都填了进去!”   管承也是面带忧色。   过了片刻他说道:“叛离曹公决然不可,我二人乃是自寻死路!明日开战,须另想个法子才是!”   “有何法子?”郭祖说道:“蓬莱战船坚固,打了整日,我等连版搜也未击沉,甚至船身连个白印也没啃出!”   “接舷!”管承说道:“蓬莱战船坚固却是由人乘驾。明日只管攀援敌船,与之近身厮杀或有成算!”   海贼劫掠,最擅长接舷厮杀。   郭祖眼睛一亮说道:“管公果真思虑周祥,待到天亮,我等再度上前,便全力攀援敌船!”   管承、郭祖改变作战策略,天海战船上,沮授也在谋划着第二日的厮杀。   与太史恭、赵艺相向而坐,沮授说道:“今日厮杀,二位将军以为如何?”   “海贼船只虽多却不如我军战船牢固!”赵艺说道:“今日之战击沉三艘,待到明日再击沉三艘,彼必自乱!”   沮授微微笑着并没言语,而是看向太史恭。   “安虎所言不差!”太史恭说道:“我军战船包铜,明日厮杀只管驶船向他们撞去便是!”   “只怕明日敌军不再如今日这般与我军互射!”沮授说道:“敌船无弩箭、投石车,箭矢射中我军战船,只如蚂蚁啃骏马。常年在海上劫掠,明知不敌却还强撑,郭祖、管承怎会如此愚蠢?” 第457章 接舷战   东方的天空现出鱼肚白。   尚未跃出海平面的太阳,驱散天尽头的黑暗。   夜间黢黑的大海呈现着深蓝。   残余的二十一艘海贼船,列起阵势向天海战船驶来。   值守的天海营将士发觉异状,当即吹响了号角。   号角悠悠,倦意尚未退去的天海营将士纷纷跑上甲板。   张弓搭箭、支起弩箭!   一块块巨石摆放上投石车!   沮授摇着轮椅,从船舱走出。   望着逼近的海贼船,他向卫士吩咐:“传令下去,各船戒备。待到敌船接近,投石车、弩箭齐射!”   命令下达,各船做好了战斗准备。   太史恭与赵艺也离开船舱,到了沮授身旁。   “天色未明就来进攻,曹操得给管承、郭祖多少好处?”赵艺嘀咕了一句。   “今日之战须劳烦两位将军。”沮授说道:“敌若登船,务必将之击退!”   “沮公放心!”太史恭说道:“天海营将士岂是海贼可破?莫说区区二十一艘战船,纵使再多一倍,也是奈何不得我等。”   沮授没有言语。   他当然知道天海营强悍。   海贼摆出拼死一搏的架势,他也不敢小觑!   武功再好,也怕拼命!   海贼战船越来越近,最前的两艘天海战船投射出了巨石。   小半轮太阳跃出海平面,汹涌的海面也泛着金色的光辉。   镀着金辉的巨石在半空划出弧线,飞向快速向前的海贼战船。   伴着一声声轰鸣,海面腾起一朵朵浪花。   被巨石砸中的海贼船在浪涛中呻·吟,其中一艘先是发出“咯吱咯吱”的怪响,不过片刻半截船身倾斜进海面。   头天吃了个饱的鲨鱼听见海面的轰鸣,纷纷浮了上来。   一只只三角形的鱼鳍像是海船的风帆,破开浪涛不规则的东游西窜。   即将沉没的战船上,海贼与曹军顾不得水中游走着的鲨鱼,纷纷跳入大海。   不通水性的曹军扒拉着海面,拼尽全力想要保住浮在水面上的木板。   运气好的很快寻到了救命的木块,运气差的扑腾几下,沉入了海中。   鲨鱼欢腾跳跃,张开生满尖牙的大口,咬住在海面上挣扎的人们,将他们拖入深海……   五艘天海战船投射着巨石,海贼船的上空,飞舞着无数庞然巨物。   躲避着巨石,更多的海贼船向天海战船逼近。   “弩箭!”当它们进入弩箭射程,天海战船上传出一声暴喝。   自头顶飞来的巨石一颗不少,与战船平行着又飞来了无数锋利的巨箭。   强劲的弩箭足有短矛粗细,射向海贼战船,在船身穿出一个个圆圆的窟窿。   海水灌入船舱,又有一艘海贼船沉入海中。   顾不得沉没的战船,管承挥舞长剑扯着嗓门大喊:“逼近敌船,登船搏杀!”   被死亡笼罩着的海贼,像是陷入绝境的困兽,发出声声凄厉的嚎叫,挥舞着手中根本还够不着天海营将士的兵刃。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被巨石和弩箭击中的海贼船也越来越多。   天海战船上,张弓搭箭的将士纷纷松开弓弦。   无数箭矢像是下雨一样罩向海贼。   船上的海贼成片倒下,一些人躲避箭矢的同时还不忘搭起弓箭向天海战船回击。   羽箭纷飞往来交错。   战船比对方矮了许多的海贼,在互射中蒙受了不小的伤亡。   付出损失四艘战船的代价,海贼终于与天海战船接舷。   系着抓钩的绳索飞向天海战船。   船上的天海营将士奋力劈斩着粗长的麻绳。   攀援着常年在海上使用已油光华亮的绳索,海贼发出进攻时特有的欢叫,向天海战船发起冲锋。   一些绳索被砍断,攀援中的海贼掉落进大海,随即被浪涛吞没。   没被砍断的绳索上,海贼像是爬树的蚂蚁,自低往高快速攀爬。   残余的十七艘海贼战船与五艘天海战船纠缠在一处。   冒着自头顶落下的箭雨,海贼顺着绳索向上攀援。   终于,有人登上了天海战船。   等待他的并不是胜利,而是迎面刺来的数支兵刃!   “护送军师回舱!”海贼登船,太史恭抽出双戟,向卫士喊道。   两名天海营兵士推着沮授,进入船舱。   敌已登船,双方在甲板上近身搏杀。   由两名卫士推着进了船舱,沮授摇着轮椅到了窗口向外张望。   太史恭、赵艺挥舞兵刃,带着天海营将士冲向已经登船的海贼!   “上!登船!”郭祖挥着长剑,催促船上海贼攀登绳索。   提枪刺死一个才爬上船的海贼,赵艺将长枪一挑,把那海贼甩入大海!   郭祖的喊声传进他耳中。   循声望去,赵艺看见郭祖站在甲板上,正催促海贼快些登船!   每条绳索都有海贼在攀爬,觑准离他最近的一条,赵艺纵步上前。   扯下一具海贼尸体的衣衫,他飞快的绕了两绕搭上绳索。   发出一声长啸,双手扯着衣衫两端,赵艺沿着绳索滑向郭祖战船。   同一条绳索上,还有数名正在攀爬的海贼。   显然没想到有人会主动跳下天海战船,几个海贼吃了一惊。   没等他们回过神,顺势滑下的赵艺已是连续几个狠踹,将他们踹落到水中。   “杀!速速杀了此人!”赵艺刚落上海贼战船,郭祖提剑指向他声嘶力竭地喊道。   数十名海贼呐喊着冲了上来。   赵艺哪里会惧他们,抡枪迎上!   长枪翻飞,只是一个错身,两名海贼就倒在了血泊中。   被他威势镇住,其他海贼只敢围在四周,哪里还会上前。   “杀死他,赏金珠两颗!”海贼向来以钱财为重,见赵艺勇猛,郭祖心中一阵发寒,赶忙喊道。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围着赵艺的海贼面目狰狞的发出嚎叫,几乎同时涌了上来。   单手持枪向前一递,刺穿冲在最前的海贼胸膛,赵艺另一只手往枪杆上一推!   挑在长枪上的尸体被抡了一圈,将海贼砸翻一片。   没等倒地的海贼起身,赵艺已冲到郭祖面前。   吃了一惊,郭祖正要挥剑来砍,锋利的枪尖刺入他的胸膛。   高举长剑瞪着赵艺,郭祖至死也不敢相信,竟有人冲上他的战船取了他的性命! 第458章 登岸   郭祖被杀,海贼进攻迅速瓦解。   冲上天海战船的海贼战意全无,反应快的纷纷沿着绳索滑回海贼船。反应慢的,则被天海营将士劈翻在地,顷刻间化作血肉模糊的尸体。   深知大势已去,管承赶忙下令后撤。   海贼船后退,天海战船随即倾泻起箭雨、巨石。   又沉了两艘战船,管承率领残余海贼退出天海战船的射程。   接连受挫,天海战船几无损伤又折损了郭祖,管承再不敢轻易进攻。   战船不如人,无力前进,管承又不敢后撤。   曹操令他与郭祖进军蓬莱,才到盘鲨口就被阻截,若是回返,项上人头必将不保。   海贼船虽不甚坚固,却胜在速度极快。   天海战船主动出击很难追上。   一旦阵型乱了,管承便有机会率领战船突破防御。   接连击破敌军,沮授却不敢乱动。   回到旗舰的赵艺提着郭祖人头立于沮授身旁。   “赵将军勇武,回到蓬莱某为将军请功!”沮授赞道。   “多谢沮公!”拱手行礼,赵艺谢道。   “敌军有此一败,应是不敢再来。”太史恭说道:“沮公可有破敌之策?”   “遭遇不过两日,我军击沉敌船十艘,郭祖也被赵将军诛杀。”沮授说道:“有此一败,管承必不敢前来。我军战船虽是坚固,却过于庞大沉重,出击破敌难以奏效。只须固守此处不让管承经过便可!”   太史恭和赵艺都没吭声。   与海贼厮杀两日他们早已发现,天海战船在搏杀中占尽优势,速度却不如海贼战船。   固守防线,应是阻敌前进的绝佳之法!   沮授连破管承、郭祖,曹仁所部曹军乘坐渔船一步步进逼蓬莱。   并未留意渔船,蓬莱斥候数次错失发现曹军的绝佳时机。   又是一个夜晚,无数渔船借着夜幕的掩护向蓬莱靠近。   正行进着,前方渔船停了下来。   “怎了?”发觉前方止住,曹仁问道。   “应是遇见暗礁或暗桩。”渔夫小声回道:“蓬莱周近尽是此物,若是不查必将船毁人亡!”   “此处可否下水?”曹仁问道。   “距海岸甚远,人若下水几个浪头便是拍的没了。”   曹仁没再多问,脸色却很是难看!   乘坐渔船来此的曹军,足有万人之多。   蓬莱战船出征,岛上守备已是大为削弱。   只须靠近城头,攻破蓬莱的可能极大!   偏偏沿岸的暗礁和暗桩,阻住了他们的前进!   夜色深沉,相邻的两艘船彼此都看不真切,更不用妄想分辨出在白天都看不到踪影的暗礁和暗桩。   “你等打鱼多年,可有避开暗礁、暗桩之法?”过了片刻,曹仁再度发问。   渔夫摇了摇头:“暗礁藏于水中,等闲难以发现。并无法子避开!”   已是兵临蓬莱,若被暗礁困住,曹仁将无法向曹操交代。   望着黑黢黢的蓬莱城墙,曹仁犯了难。   夜色越来越重,曹仁却知道,他多耽搁片刻距天明就近了几分。   一旦被蓬莱守军发现,巨石、弩箭齐射,他将更加无法靠近城墙。   “此处距城墙不远,将云梯衔接可否搭建浮桥?”   曹仁的问题让渔夫面露愕然。   “将军,此处乃是大海并非江河。”渔夫说道:“莫说浮桥不可能搭起,纵使搭起,人也无法行走!”   面如死灰,曹仁紧锁眉头。   暗礁阻路,莫非真的没有法子?   曹仁不信!   但凡挡路者,必定有办法克服。   只是他对大海全然陌生,一时半会想不到解决的法子!   望着黢黑的城墙,耳边充斥着海浪轰鸣,曹仁眼睛陡然一亮。   他向一旁兵士吩咐道:“传令下去,将士身上绑缚木板,手牵手下船!”   兵士一愣。   曹军将士大多不通水性。   莫说在海中,若无船只即便渡过江河也是难能!   “传令!”见兵士发愣,曹仁催促。   应了一声,兵士向就近的船只发出了讯号。   曹仁的命令传到最前面的渔船,虽是满心不肯,曹军将士却是无奈,只得在身上绑起木板,牵着手跳入水中。   木板的浮力使得如水曹军不被淹没。   牵着手,彼此之间互为依托,即便有人承受不住海浪的拍打,其他人也可将他拽住。   不通水性的曹军跳进海中双脚无法碰触海底,心中已是慌了。   少数几个懂水性的,牵着众人往暗礁游去。   一个个浪头拍打在他们身上,那些虽然身上绑缚了木板,却因不通水性而找不到依托的曹军,恨不能立刻掉头回到船上。   然而一切都晚了!   会水的同伴拉着他们,已经进入了暗礁群。   暗礁附近的水流陡然变急,翻卷的海浪拍打着缓慢推进的曹军,将一些人掀了起来,狠狠的砸入海中。   海底的暗礁、暗桩,像是一记记重锤,砸在被掀起又落下的曹军身上。   一些曹军吃不住疼痛,瞬间昏迷,还有些运气更不好的,则被摔的头破脑绽当场殒命!   松开死去曹军的手,任由他们顺流漂走,自身难保的曹军将士,根本顾不得同泽情义,只能眼睁睁看着曾经同一口锅里吃饭的同伴被大海吞没。   进入急流,摔死的曹军越来越多。   被同伴舍弃,顺流飘走的曹军尸体,在海浪中浮沉几下,淹没于大海的怀抱。   咸涩的海水呛的曹军将士喘不过气来。   离城墙越来越近,眼看就要到达高墙脚下,手挽着手历经海浪与暗礁洗礼的曹军瞬间倒抽了口凉气。   他们来到的这片城墙,半截淹没在水中。   双脚依然碰不到底,他们依旧犹如在海中漂游的浮萍,生命只能任由大海摧残。   慌了,乱了……   不通水性的曹军几乎丧失了理性。   他们拼命的蹬踩着海水,殊不知蹬踩的方法不对,更是多喝了几口海水。   大海是广博的,是强大的!   带着不懂水性的同伴,历经海浪的洗礼,会水的曹军也已筋疲力尽!   求生的本能促使他们拼尽全力向一旁游走,寻找着可落脚的地方。   又失去了一些同伴,最前面的曹军突然发出一声轻呼。   他的双脚踩到了实底,他们终于找到了可落脚的地方! 第459章 失败的首次进攻   与海浪搏斗,穿过暗礁、暗桩,终于踏到实地的曹军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呼。   海风掀起巨浪,轰鸣的浪涛遮掩了他的声音。   惶恐的望着城墙上方,发出惊呼的曹军生怕惊动了守卫蓬莱的天海营。   没有回应,他的轻呼在大海的狂吼中显得是那么的渺小。   以至于渺小到守卫蓬莱的天海营将士都没能听见!   没有惊动守军,半截身体还在海中,承受着海水冲刷的曹军轻手轻脚的将云梯搭上城头。   城墙脚下的轻呼距离太远,被海浪湮没。   云梯搭上城头,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恰巧一个天海营兵士背靠着城垛正在打盹。   迷迷糊糊中,他隐约听到与海浪不同的声音。   猛然站起,扒着城垛他向城墙脚下望去。   头才探出,他的脸就与顺着云梯将要攀上城头的曹军碰了个正着。   俩人都是吃了一惊,曹军还没回过神,天海营兵士已是喊道:“敌军来袭!”   喊声刺破了夜幕,守城将士顿时惊觉。   行踪已经暴露,曹军加快速度向上攀援。   半截身子刚探出城垛,迎面刺过来一支长槊。   锋利的长槊贯穿他的胸口,紧攥槊杆曹军圆睁双眼心有不甘的向后仰去。   蓬莱城下,可落脚的地方不多。   曹军搭起的云梯不过一架,许多天海营将士抬来巨石,奋力扔出城头。   巨石坠落,簇拥在下方的曹军被砸的七零八散。   最边上的一些人,脚下打了个滑,掉进深水区。   会水性的顾不得同伴,奋力向远处的渔船游去。   不通水性的,在水面上扑腾起几团浪花,随即被大海吞没。   雨点般的巨石落下,云梯附近的曹军,或是被逼到深海,湮没于浪涛之中,或是干脆被砸成一团团泛着血水的肉泥。   曹军的第一波进攻,像是一场闹剧匆匆收场!   蓬莱岛外出现曹军,袁旭来不及洗漱,匆忙来到城头。   黎明尚未到来,夜晚依旧深沉。   站在城头,他根本看不见曹军究竟身在何处。   “公子!”得到消息的田丰也匆匆来到。   “我等中了曹操的计!”望着黢黑的岛外,袁旭说道:“曹军并未搭乘海贼战船,沮公迎战者只是调走我军兵马的幌子!”   “蓬莱周近落脚处极少。”田丰说道:“纵使曹军来了百万兵马,也非不可守住!”   “曹军既来,事先必曾探查。”袁旭说道:“守军太少,还是谨慎些方可!”   田丰应了一声。   俩人正说着话,颜良、文丑等人也到了城头。   夜色下的大海苍茫一片,放眼望去什么也看不见!   海浪的咆哮掩盖了曹军发出的声响。   天明之前,袁旭不可能看清究竟来了多少曹军。   众人眺望岛外,度过整个夜晚。   黎明前的黑暗被天边一抹鱼肚色的白光驱散。   太阳一点点的爬升,橘色的柔光笼罩着蓬莱,海面渐渐变得清晰。   阳光普照,眼前的一切豁然开朗。   袁旭却发现岛外空空,放眼望去只是一片苍茫的大海,哪里还有曹军的影子?   首战失利,曹仁下令大军后撤。   趁着夜幕撤至看不见蓬莱城墙的地方,载着万余曹军的渔船纷纷止住。   漂浮在海面的渔船挤挤挨挨,早没了来时的秩序。   乘坐渔船赶往蓬莱,起初曹仁并不适应。   吐了数次,他渐渐习惯了大海的浪涛。   坐在船头,眺望蓬莱的方向,他脸色十分难看!   夜间偷袭的曹军,仅有俩人活着回返。   从他们口中,曹仁得知蓬莱城下几乎没有可落脚的地方!   攻打城池必须多搭云梯!   找不到落脚点,云梯也就无从搭建。   身在苍茫大海,此处战局无法知会曹操。   曹军将士随身携带的干粮,顶多只可支撑数日。   虽可令渔夫打鱼维持生计,淡水却是不够。   “留下两艘渔船,靠近蓬莱探查。”思量再三,曹仁决定撤军:“其余将士随某回返!”   乘坐万余曹军的渔船随即转向,往崂山湾驶去。   曹军突袭蓬莱,袁旭令人将消息传给沮授。   率领五艘战船拦截海贼,得知有曹军绕过防线,沮授吃了一惊。   “传令下去,呈一字阵列撤回蓬莱!”   命令下达,五艘战船摆列出一字阵型,向蓬莱方向开去。   连吃两场败仗,管承再不敢向蓬莱海军发起进攻。   率领海贼远远对峙,他想着的只是将沮授等人拖住!   打是必定打不过的!   撤也是自寻死路!   唯一的法子,只有对峙不退。   蓬莱海军若是逼进,他则率领众船避开。   令他出击,他是再也不肯!   沮授毫无征兆的撤离,并不知道曹仁率军绕道进击蓬莱的管承,被闹的满头雾水!   既是拦截,因何半途退走?   目瞪口呆的望着蓬莱海军撤离,直到巨大战船只在海天相接处成为五个黑点,管承才反应过来。   “诸船听令,进击蓬莱!”   下达了命令,管承并不知道是对是错!   五艘蓬莱战船已将他们打的七零八落,当日迎接袁旭的战船足有十艘。   抵近蓬莱,万一敌军全线出击,仅存的战船也将与他一同葬身大海!   管承惧怕蓬莱海军,残存的海盗也是心怀恐慌。   得到进击蓬莱的命令,两艘海盗船不声不响脱离了队伍。   当管承发现时,他们已经加速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明知是死,鬼才愿意硬着头皮前进!   两艘海盗船加速逃走,一路上不断的有人掉落海中。   乘船的曹军人数不多,又都是老弱,船上的海盗将他们擒住,像下饺子似得推进大海。   望见这一幕,管承愕然张着嘴巴。   战斗中折损的战船已是过半,又走了两艘,为得个招安的虚衔,他与郭祖损失已是极其惨重!   “将军,还是回去吧!”随身亲信凑到近前,小声说道:“此前两战已是打破了胆,何人还敢前往蓬莱?将军执意如此,只怕逃走者更多!”   “可是曹公那里……”管承还在担忧曹操将取了他的性命。   “将军怎看不通透?”亲随小声说道:“登船者都是老弱,曹公要我等做的,只是拖住敌船。敌船已走,我等想拖也是不成。此时回返曹公怎会见责?” 第460章 好像跟错了人   崂山湾坐落于崂山脚下。   登临崂山,穿过一线天,曹操站在一块巨石上。   放眼望去蔚蓝笼罩下一片葱翠,崂山湾像极了平铺在大海上的蓝色圆月。   “子孝如何?”眺望美景,曹操问道。   “自打回返茶饭不思。”郭嘉说道:“子孝擅长陆战,在海上实是束手束脚!”   “将管承唤来。”曹操吩咐卫士。   得了召唤,管承不敢怠慢,匆匆赶来。   带领海贼回到崂山湾已有两日,曹操始终没有唤他前来。   短短两天,管承只觉着好似过了两世那么漫长。   到了曹操身后,管承躬身抱拳,惶恐的连头都不敢抬。   “郭将军如何战死?”并未看他,曹操问道。   “回曹公!”管承说道:“我等与敌军接舷,一员敌将跃上郭将军战船将之诛杀!”   “那敌将多大年岁,使得何种兵刃?”   “至多不过十六七岁,银甲白袍,使得一杆长枪!”   提及郭祖战死,管承越发忐忑。   他深恐曹操问及因何郭祖战死,而他却活着回来!   管承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   曹操没有那么问,而是淡然说道:“管将军辛苦,近几日好生歇息,此后某将有重用!”   不仅没有问罪,反倒还要重用,管承一愣。   随即他心中一喜,赶忙行礼说道:“曹公但有驱遣,末将无不向前!”   并未看他,曹操摆了摆手。   “末将告退!”抱拳躬身,管承举止恭谨的退下。   待他离去,曹操向郭嘉问道:“进击蓬莱,以管承为将,如何?”   “常年奔走海上,大海犹如平地。”郭嘉说道:“管承领军,正可为曹公分忧!”   “某也想过用他,只是此人乃海贼出身……”   “那又怎样?”郭嘉说道:“所谓用人不疑,曹公若不拘一格,管承怎不以死相谢?官渡之时,我军屡屡进击均不可得。还是孙观等人领军相助,方稳住北海等地。孙观可用,管承因何不可用?”   孙观出身黄巾,自打投效曹操也是屡立战功。   “海贼战船二十四艘,竟是不堪一击。”曹操说道:“我军将士擅长陆战,海战则是不利!奉孝以为如何方可击破蓬莱?”   “建造战船,由管承统领进逼蓬莱。”   “须多少时日?”   “少则两月,多则三月!”   “建造战船可否交由奉孝筹办?”   “某定当全力为曹公分忧!”   郭嘉师承鬼谷术宗,机关之道也是精通。   建造几艘可与天海战船抗衡的大船,对他来说并不是十分困难。   曹军在崂山湾驻扎,港口整日传出“乒乒乓乓的敲打声。”   回到青州的袁谭想到邺城之事,无论如何也无法自我开解。   派出使者前往邺城,袁谭依着郭图之计,向袁尚讨要兵马。   邺城袁家。   从袁旭手中得到邺城,袁尚近来是步步为营不敢稍有异动。   派往幽州的使者尚未回返,讨要袁买也还没有头绪。   没能讨好袁旭,不知他下一步将会如何,袁尚近期几乎没做任何决断!   袁谭派来的使者到了邺城。   并未给予回应,袁尚将逢纪、审配等人请至议事厅。   “长兄派来使者,向某讨要兵马,诸公以为该当如何回应?”   “公子!”逢纪说道:“五公子当日让出邺城,长公子心有不甘,只因在此无有根基,不得不回返青州。而今前来讨要兵马,不过从公子这里要个态度罢了。”   “态度?”袁尚茫然。   “公子若是让步,长公子必将再进一寸。此消彼长,待到长公子兵强马壮,河北可否还在公子之手,尚难定论!”逢纪说道:“断然不可给予兵马!”   “倘若回绝,万一开罪显歆……”   “听闻曹操整兵秣马,正在攻伐蓬莱。”逢纪说道:“五公子顾及不得许多。”   袁尚还是有些迟疑。   “公子!”审配说道:“长公子讨要兵马,若是不允必将得罪。某以为还是差人前往,为公子说些开脱之言方可。”   “何人为妥?”   看向逢纪,审配没有言语。   已是看出他心中所想,袁尚向逢纪问道:“逢公可愿走上一遭?”   令他前往青州,逢纪吃了一惊。   “万万不可!长公子恨某入骨,若是前往或将再也见不到公子!”   “逢公!”袁尚说道:“某与长兄乃是兄弟,如今河北已入我手,长兄虽是不忿,怎肯冒天下之大不韪戕害逢公?”   心知推辞不得,逢纪苦着脸说道:“公子如此,直是令某去死!”   “逢公放心!”袁尚说道:“长兄若敢戕害,某自不饶他!”   袁谭坐拥青州,兵马虽不如袁尚,却有袁旭撑腰。   真要杀他,除非袁旭充耳不闻,否则袁尚也难拿袁谭怎样!   袁旭回返邺城之前,逢纪曾不遗余力协助袁尚得到河北。   多年追随,他也算得是为袁尚鞠躬尽瘁。   只因不愿调拨兵马给袁谭,袁尚不惜令他前去青州。   有一瞬间,逢纪觉着他好似跟错了人。   他还在迟疑,袁尚已是说道:“前往青州知会长兄,仰赖逢公!”   怨恼的看了审配一眼,逢纪说道:“公子既已决断,某也不便再说!明日一早赶往青州!”   袁尚令逢纪前往青州,袁谭还在等候回应。   平原城议事厅内。   端坐上首,袁谭向在坐的郭图、辛评、辛毗问道:“某令人前去向显甫讨要兵马,不知他可会调拨。”   “定是不会!”辛毗说道:“公子坐镇青州,麾下兵马已是不少。三公子虽得邺城,却是五公子馈赠。河北将士军心所向并非在三公子,可用兵马已是捉襟见肘,他怎肯分拨?”   “曹操大军屯扎崂山湾,以某麾下兵马难以抵御,莫非他丝毫不念兄弟情义?”   “公子此言谬矣!”郭图说道:“昔日三公子暗中谋算五公子,可曾顾念情义?”   被郭图问的一愣,袁谭脸色越发不好。   “曹操屯兵崂山湾,所图并非公子。”辛评说道:“曹军兵锋所指,乃是蓬莱!长公子若欲插手,只是引火焚身!” 第461章 逢纪入青州   曹操屯兵崂山湾已有许多时日。   袁谭曾派出斥候前去探查。   斥候进入距崂山湾二三十里处,便会被曹军发觉。   从未得到深入探查的回报,他也不知曹军究竟在做什么。   “曹操进击显歆,某若不出兵相助……”   “公子如何出兵?”辛毗说道:“平原乃在青州,曹操大军一旦北进,五公子为保蓬莱也是难以驰援。独力御敌公子可有成算?”   袁谭没有应声,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当初袁家兵势正雄,也被曹操击破。   仅凭青州一地,曹军一旦北进,若无袁旭策应根本无力抵御。   “公子此时不宜招惹曹操。”郭图说道:“谋图河北方为紧要!”   “曹操进击蓬莱,显歆如何应付?”   “早先曹操曾令郭祖、管承进击蓬莱,两军交战,五公子轻而易举将敌击破。”郭图说道:“曹仁率军登岛,竟是无有落脚之处。公子不必记挂,纵使曹操率百万雄师,也难击破蓬莱!”   袁旭让出河北,袁谭对此始终耿耿于怀。   然而曹操进击蓬莱,他也不肯坐视不理!   虽有郭图劝慰,袁谭还是放心不下。   袁谭向袁尚讨要兵马,尚未得到回应,蓬莱岛上的袁旭,此时却在排兵布阵做着部署。   蓬莱议事厅。   袁旭端坐其中,田丰、沮授、颜良、文丑等人尽在厅内。   “沮公击破管承,安虎阵斩郭祖,曹操不思进击却在崂山湾屯扎下来,你等以为他有何意图?”袁旭问道。   “曹操屯兵崂山湾,为的不过是整兵秣马,以备进击蓬莱。”田丰说道:“斥候回报,崂山湾整日传出敲打之声,曹军应在建造战船。”   官渡之战,袁旭曾与郭嘉展开机关战。   郭嘉可设计出霹雳车,以曹操财力,建造数艘海船并非难事!   “公子!”袁旭沉默不语,马飞说道:“不如末将前往,闹上一场?”   “曹军建造大船,防备必定森严,夜刺前往也是难有建树。”袁旭说道:“多派斥候,探查究竟再做计较!”   曹操整兵秣马准备讨伐蓬莱。   东莱城内,一家馆舍中。   公孙莺儿擦拭着她的长剑。   沾着油的麻布抹过剑身,长剑泛着森冷的寒光。   袁旭离开邺城,公孙莺儿一路跟随。   直到他登上前往蓬莱的战船,她都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不知袁旭何时才会离开蓬莱,她只能在东莱寻处馆舍,等待他回到中原的那日。   曹操讨伐蓬莱,公孙莺儿期盼着此役袁旭可胜。   唯有他活着,她才能手刃仇敌!   蓬莱岛上,袁旭整备防务;崂山湾中,郭嘉督造战船,管承则在训练海军。   奉袁尚之命向袁谭回话的逢纪,此时已是到了平原。   得知逢纪来此,并未带来一兵一卒,袁谭已是知晓袁尚不欲调拨兵马。   平原议事厅。   袁谭端坐上首,在他两侧坐着郭图等人。   逢纪抱拳躬身面对袁谭,举止很是恭谨。   “曹操驻兵崂山湾,早晚将要北进。”袁谭说道:“某麾下将士不足抵御,不知显甫打算调拨多少兵马?”   “历经官渡、仓亭两战,河北早已十室九空!”逢纪说道:“不少村落止有女子与孩童,男子尽是战死。三公子麾下也是无兵可调!”   “既是无兵可调,逢公因何来此?”袁谭冷哼道。   “无兵可调,三公子却觉着须向长公子明言,莫要使得兄弟因此不睦!”逢纪说道:“此乃三公子孝悌之心!”   冷然一笑,袁谭说道:“显甫得了河北,各地均是以他为尊。河北虽有官渡、仓亭两场兵败,十室九空却是虚言。早先显歆身在邺城,河北尚有兵马五万。某欲抵御曹操,竟连五千兵马也不肯分拨,究竟是何道理?”   “长公子明鉴!”逢纪说道:“河北虽有五万兵马,多半已是投效五公子。名为效忠三公子,他却调拨不得……”   “逢元图!”袁谭尚未回应,郭图已是说道:“敢问此来青州,究竟有何意图?”   “公则此问甚是古怪!”逢纪说道:“某已言明,只因无兵可调,特为三公子解释!”   “解释?”郭图冷笑道:“只怕是前来挑唆!”   逢纪一愣:“公则究竟何意?”   “五公子拱手让出邺城,早无争夺河北之心。河北将士隶属三公子,莫非还要听从五公子号令不成?”   郭图直切要害,逢纪被问的一愣。   他正要解释,郭图说道:“三公子忌惮五公子,深恐其回返邺城。又知非其对手,绝佳之法,便是挑唆长公子与五公子不睦!”   “好计!好计啊!”郭图冷笑道:“若长公子中计,既可挑唆两位公子,又可使得二人不睦甚至争斗,三公子从中渔利。此计莫非乃是元图所献?”   “郭公则!”来到青州,逢纪正是奉了袁尚之命前来解释,郭图却强加给了他个罪名,他顿时大怒:“某与汝素无怨仇,因何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在邺城之时,郭图对逢纪、审配就是不满,此时占了先机他怎肯放过:“敢问元图,袁公遗命究竟是真是假?”   提起袁绍遗命,袁谭脸色顿时变了。   若无所谓的遗命,袁旭当日在邺城或许不会有如此多的顾忌,河北很可能会交到他的手中!   怒目瞪着逢纪,袁谭没有吭声。   “长公子明鉴!”心知不好,逢纪对袁谭说道:“三公子不欲开罪长公子,某此次前来,正是生恐两位公子生起嫌隙!”   “若无嫌隙,显甫因何不肯分拨兵马?”袁谭冷声问道:“郭公所问,正是某欲知晓,还请逢公如实道来!”   气氛已是不对,逢纪赶忙说道:“天可怜见,某正是奉了三公子之命……”   逢纪始终不肯承认他是受了袁尚指派前来挑唆,袁谭脸色已是铁青。   心生杀念,袁谭却知并非动手的绝佳时机。   “逢公既不肯说,某也不便相强!”袁谭说道:“原来劳顿,逢公可先去歇息,至于其他晚些再说!” 第462章 先令他松懈   袁谭生起怒意,逢纪不敢招惹赶忙告退离去。   目送他退出前厅,郭图说道:“公子莫非果真信他?”   “逢纪向来亲近显甫,来到青州或许正如郭公所言。”袁谭说道:“某恨不能杀之,却又不便动手!”   “逢纪、审配假造袁公遗命,使得五公子将河北交于三公子之手。”郭图说道:“此情可恨,此举可杀!”   “毫无来由诛杀逢纪,必将激怒显甫!”   “公子与三公子早已势成水火,何惧再激怒一次?”   “不可!”郭图话才落音,辛毗说道:“杀人,须有个由头。逢纪虽是行了诸多逆行之事,毕竟是三公子麾下幕僚。公子若杀,理应寻他个错处!”   “只身来到青州,逢纪必将如履薄冰,又怎肯给某杀他的机会?”袁谭问道。   “但凡是人,总有错漏!”辛毗说道:“只是公子可有想过,杀了逢纪,或将激怒三公子!”   “某讨要兵马,显甫已是断然回绝。”袁谭说道:“所谓兄弟情义,也早于当初与某争夺河北之时便飞灰湮灭。今日不杀逢纪,只是不想杀的毫无来由,传扬出去惹得天下英雄耻笑!”   “公子所言正是!”辛毗说道:“某有一计,应可杀之!”   “辛公何计?”袁谭赶忙追问。   “人于危局,当可谨慎行事!”辛毗说道:“若逢纪觉着危局已过,他将如何?”   袁谭一愣:“如何才可使得逢纪以为并非危局?”   “公子以礼待之!”辛毗说道:“假以时日再摆设酒宴款待,心生松懈,逢纪多饮几盏必将信口而谈。但凡酒后之言,多是不加思量。公子届时如何寻不到杀他的由头?”   “辛公所言甚是!”袁谭冷然一笑。   议事已罢,袁谭带着两名卫士往逢纪下榻处去了。   面见袁谭之时,郭图咄咄逼人,将他惊出一身冷汗。   从袁谭神情,逢纪也可看出,方才若是应对错了半句,他此时已是人头落地。   正寻思着日后如何应对,门外传来卫士的声音:“启禀逢公,长公子来了!”   得知袁谭来到,逢纪连忙出外相迎。   才打开房门,他就见到袁谭已立于屋外。   “见过长公子!”逢纪行了个大礼。   拱手回礼,袁谭说道:“某来此处,只是看看下人可有怠慢!”   “蒙长公子劳心,某不甚惶恐!”逢纪说道:“一应所需已是送至,比某在邺城刚是便宜!”   “此处只有你我,逢公莫非不肯实言?”袁谭突然问道。   “敢问长公子何意?”逢纪低着头,没敢与他对视。   “显甫不欲调拨兵马,逢公应知,若某因此心生怒意,逢公或将人头落地!”袁谭说道:“因何还要来到青州?”   袁尚令他来时,逢纪已是想到这层。   只是当日袁尚心意已决,即便他满心不肯也是于事无补!   应着头皮来到青州,逢纪最担心的就是激怒了袁谭。   抱拳躬身,逢纪没敢言语。   袁谭淡然一笑:“你我在门外站有多时,逢公莫非不打算请某入内坐坐?”   他突然变了脸色,逢纪顿觉受宠若惊,赶忙撤步一旁说道:“长公子请!”   入了屋内,环顾房间摆设,袁谭眉头微微蹙起。   “来人!”他向门外唤了一声。   一个卫士跨步入内。   指着屋内家当,袁谭问道:“油灯因何只有一只?矮桌因何如此老旧?褥子因何如此厚重?莫非不知季候炎热,褥子厚重更易着了风寒?”   “小人这便去办!”卫士应声退下。   待他将房门关上,袁谭向逢纪笑道:“以往在邺城,某与逢公无缘单独谋面。曹操屯扎崂山湾,随时可能北进攻某。不知逢公可有机宜面授?”   袁谭突然问计,逢纪更觉受宠若惊。   他赶忙说道:“曹操屯驻蓬莱,乃为进击五公子,长公子当可放心!”   “显歆与某向来相厚,曹军若是攻伐蓬莱,某怎可袖手旁观?”   “长公子仁厚,乃我辈楷模!”逢纪说道:“某虽未去过蓬莱,却是曾与听闻。五公子将蓬莱建造的如同铁桶一般,曹军攻伐等闲难以破之。”   “逢公何意?”   “先观战局尔后破之。”逢纪说道:“曹操一心进击五公子,长公子届时或有破敌之机!”   逢纪没把话说满,袁谭也不便深入追问。   问的多了,或许会引得逢纪猜测。   俩人在屋内说着话,卫士抬着一张崭新的矮桌进入。   换了老旧的桌子,卫士又将厚厚的褥子换成薄的。   除此之外,他们还在房间里多摆放了几盏油灯。   到了晚间,数盏油灯点亮,房间将会被照的一片通明。   卫士退去,逢纪向袁谭谢道:“蒙长公子眷顾,某甚惶恐!”   “逢公远来是客,倒是某方才有失礼数。”袁谭说道:“这两日某尚有要紧之事须做,再过两日,将为逢公接风洗尘。”   “某至青州,只是代三公子言明心意,定是住不多日。”逢纪说道:“长公子无须特意接风!”   “逢公远来是客,到了青州无有接风,如何使得?”袁谭说道:“显甫心意某已知晓,还请逢公回返之时务必替某带句话给他!”   袁谭请他带话,逢纪顿觉安心。   态度顿转,无非是有事求他!   有了如此想法,逢纪问道:“敢问长公子,有何话须带给三公子?”   “唇亡齿冷,本是同根兄弟,还望显甫莫忘相携!”袁谭说道:“青州若失,河北必将难保!无论如何,请显甫调拨些兵马前来!”   “长公子难处某已尽知!”逢纪说道:“回到邺城,自将向三公子呈明。虽不可代三公子决断,却将全力以赴!”   凝重的点了点头,袁谭拱手说道:“青州可否保全,尽赖逢公!”   “公子放心!”逢纪回礼。   受了袁谭相托,逢纪说话比先前稍稍随意了些。   不过应对间,他多少还在留意,生怕一句话说的差了,再次将袁谭激怒。   并未逗留太久,没过多会袁谭告辞离去。 第463章 要命的醉话   接连两日过去,袁谭并未表现出对逢纪特别亲近。   当然,他也没有刻意疏远。   每天都会去逢纪住处看上一眼,嘱咐卫士好生照应。   不亲不疏,反倒使得逢纪放松了警惕。   袁谭待他如此,无非欲借他之后向袁尚讨要兵马!   身在青州不敢得罪袁谭,逢纪当然一口应允!   回到邺城他将如何,却不是袁谭可做得了主!   又一日,眼看快到午饭时辰,门外传来卫士的声音:“启禀逢公,长公子差人来请?”   “因何请某?”逢纪问道。   “来人说是长公子备了酒宴,特为逢公接风!”   早两日袁谭已与他说过此事,逢纪并未觉着疑惑,对卫士说道:“告知来人,待某更了衣便至!”   卫士应了。   整了整衣衫,逢纪出了住处。   两名袁谭的随身卫士等在门外。   见他出来,其中一人说道:“酒宴已是备妥,还请逢公前往!”   “长公子太过有礼!”朝侧旁虚拱着手,逢纪说道:“如此待某,某心何安?”   “逢公,请!”并未接话,卫士撤步一旁。   由两名袁谭亲随护送,逢纪来到平原官府。   官府前厅摆放着十多张矮桌。   郭图等人早已落座,只等逢纪前来。   到了前厅门外,逢纪向上首的袁谭行礼道:“逢纪见过长公子!”   见他来了,袁谭连忙迎了出来。   牵起逢纪的双手,他满面笑容地说道:“酒宴已妥,只等逢公!”   “蒙公子抬爱,不甚惶恐!”谦逊了两句,逢纪与袁谭进入屋内。   见他来了,郭图把脸偏向一旁。   辛评、辛毗以及其余众人,则起身与他见礼!   将逢纪让到左侧首座,袁谭落座后说道:“诸公!逢公来到青州已有数日,近两日事务繁忙,无暇为逢公接风。借今日稍闲,某特办酒宴为逢公洗尘!”   起身向袁谭行礼,逢纪说道:“长公子如此厚待,某不胜惶恐!”   “逢公远来是客,此处众人多是逢公旧识,不必拘谨!”应了逢纪,袁谭向卫士吩咐:“吩咐下去,酒菜上来!”   没过多会,几名侍女仆从端着摆放酒菜的托盘来到。   桌上摆放了酒食,仆从纷纷退下。   “逢公!”端起酒樽,袁谭说道:“远道来此,首樽理当敬你!”   袁谭敬酒,逢纪不敢不饮。   端起酒樽,他一仰脖子喝了个干净。   接下来,众人纷纷向逢纪敬酒,唯有郭图始终把脸扭向一旁,好似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   数盏酒下肚,逢纪已有了几分醉意。   端起酒樽,他有心奚落郭图:“公则,你我昔日侍奉袁公左右,许多时日不见,莫非不应饮上一盏?”   逢纪如此,袁谭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辛毗向众人使了个眼色,众人心领神会的把目光落在郭图脸上。   “某今日身子不适!”并未端起酒樽,郭图冷声说道:“元图自家饮了便是!”   不等逢纪说话,辛毗说道:“今日乃为逢公接风,公子尚且亲自作陪,郭公怎可扫了兴致?”   冷哼一声,郭图端起酒樽,心不甘情不愿的将酒饮了。   已有几分醉意,逢纪也将酒饮了个干净。   没等逢纪放下酒樽,袁谭再度斟满酒说道:“逢公自邺城而来,一路不知吃了多少辛苦。郭公如此实属不该!此盏,乃是某代郭公赔罪!”   赶忙在将酒樽斟满,逢纪双手捧着说道:“长公子如此,某甚惶恐!”   又饮了数盏,逢纪已是不胜酒力。   袁谭向辛评使了个眼色。   辛评随即说道:“逢公智虑非常,我等均是不如。曹操于崂山湾屯扎,大有向北推进之势。敢问逢公,我等须如何应对方可?”   “此事已是说过!”醉了的逢纪显得很不耐烦:“曹操屯兵崂山湾,为的只是进击蓬莱,与你等何干?”   从他语气中听出不快,袁谭心中却很是欢喜。   醉酒之人,说话多不经过思忖。   这两日待逢纪有如上宾,袁谭又曾提起请他带坏给袁尚,他心中那点警觉早不知撇到何处。   寻他错漏之时已是到了!   袁谭没有吭声,又向郭图使了个眼色。   郭图始终表现出与逢纪不睦的模样,如此一来,更令逢纪觉着厅内除他之外,包括袁谭都无恶意!   “元图此言甚谬!”郭图说道:“蓬莱远离海岸,五公子早将之建造的有如铁桶,曹操若要讨伐谈何容易?以某看来,他屯兵崂山湾,恰是有心北进,夺取青州!”   “都言公则敏慧,怎会说出如此蠢话?”逢纪说道:“蓬莱虽在海外,却可随时策应青州。曹操若夺青州,必将击破蓬莱!”   郭图冷笑道:“元图此言倒是好笑,五公子麾下不过两千将士,长公子麾下却有兵马万余!莫非曹操不欲破除强敌,却要讨伐兵马不多的五公子?”   “公则此言莫非是轻视五公子?”逢纪说道:“蓬莱将士虽只有两千,当日与万余曹军对峙,可吃过败仗?”   脸色瞬间有些难看,郭图说道:“元图此言,莫非是告知我等,长公子时常会吃败仗?”   “五公子征伐多年,虽偶有小败,何曾伤筋动骨?”被郭图反驳,逢纪脱口说道:“长公子镇守青州,臧霸来犯莫非未有连失城池?”   逢纪已有些口无遮拦,虽被提及北海沦陷等事,袁谭嘴角笑意却是比先前更盛!   以逢纪此时情状,再激上几句,他或将说出些令人难以接受之言。   “某还是觉着曹操将会北进!”郭图说道:“青州辽阔,蓬莱不过弹丸之地,曹操怎肯坐视疆土无限不来争夺,却偏偏要讨伐蓬莱?”   “某已说过,曹操决然不至如此!”逢纪说道:“沙场之上与五公子遭逢数度,曹操清楚孰弱孰强!”   “元图莫非在说,长公子不如五公子?”逢纪突然冒出一句。   正说在兴头,逢纪脱口说道:“自是不如!”   “逢纪!”袁谭一巴掌拍在桌上,怒声喝道:“你好大胆子!某好心为你接风,你却在此恶言相向,究竟是何道理?” 第464章 过暗礁的船   袁谭突然发怒,逢纪吃了一惊。   浑身出了一层冷汗,酒力也因袁谭一声怒喝而散去不少。   赶忙起身,他躬身说道:“某不胜酒力,席间胡说还望长公子见谅?”   “当着众人羞辱于某,如何见谅?”袁谭一瞪眼,向卫士喊道:“将逢纪拖出去斩了!”   两名卫士上前,一左一右将逢纪架起。   被拖向厅外,逢纪喊道:“长公子莫非忘记所托?”   “若是折损颜面方可讨要兵马,某情愿不要!”怒目瞪着逢纪,袁谭厉声喝道:“拖出去,斩了!”   袁谭喝声坚决,卫士不再迟疑,将逢纪拖了出去。   “某奉三公子之命前来,长公子怎可杀某?”   高声喊叫着,逢纪被拖出前厅。   起初厅内众人还能听见他的喊声。   不过片刻,喊声戛然而止,显然逢纪已被砍去头颅。   没过多会,一个卫士提着逢纪人头入内。   “启禀公子,逢纪已是伏诛!”   见了卫士手中人头,袁谭向众人说道:“我等一同设了个套儿,逢纪竟是没能看出。世间蠢人无数,他也当得极蠢!”   “公子!”辛毗提醒:“逢纪乃是三公子身旁之人,公子将其诛杀,只怕三公子不肯!”   “他若不肯,又能如何?”   “既杀逢纪,公子当早做谋算!”辛毗说道:“谨防三公子领军来伐!”   “辛公所言甚是!”也知此事非同小可,袁谭说道:“传令各部,谨防邺城兵马前来进伐!”   袁谭与一众幕僚设计杀了逢纪。   没用几日,消息传到蓬莱。   曹操虎视眈眈,为筹备大战袁旭并未离开蓬莱半步。   得知逢纪死在青州,袁旭只是淡然一笑。   “长公子杀了逢纪,三公子必将羞恼。”田丰说道:“公子因何发笑?”   “气数已尽,如何回天?”袁旭说道:“长兄如此,三兄虽不至领军攻伐,俩人却是决然反目。待到曹操腾出手来,只怕河北将是难保!”   深知袁旭话中之意,田丰并未言语。   早年投效袁家,只因官渡得罪了袁绍,他险些殒命监牢!   幸而袁旭出手相救,将他劫到蓬莱。   远在邺城的袁尚,得知逢纪死讯稍晚一些。   闻得逢纪因羞辱袁谭被杀,袁尚一拳砸在桌上。   “我等兄弟早有嫌隙,逢公前往青州只为化去干戈!”袁尚怒道:“长兄如此,岂非挑衅于某?”   “长公子乃是袁公后人。”审配劝道:“逢公虽是死的冤枉,公子切不可因之坐出错事!”   “逢公向来恭谨,怎会挑衅长兄?”袁尚说道:“定是长兄连同青州僚属,惹得逢公如此!”   “无论缘由何在,公子都不可莽撞行事!”审配说道:“五公子将邺城还于公子,为的只是消弭袁家兄弟隔阂。长公子对此虽耿耿于怀,却未公然挑衅公子!因逢公一人,而使得公子兄弟决裂,实是得不偿失!”   “可是逢公……”袁尚只说了半句,便是再也说不出口。   他叹了一声,懊恼的将脸侧向一旁。   崂山湾曹军军营。   港口停泊着两艘战船。   战船巨大,船身外包裹着厚实的铜甲,甲板上罗列着投石车、弩箭。   除此之外,甚至还有几处可投射铁锚的机关。   海战,时常会有接舷。   战船上的铁锚,正是为接舷厮杀设计!   站在港口,望着巨大的战船,管承惊的嘴巴微张。   曾与蓬莱战船厮杀,巨大的船身及坚实的铜甲,无不给他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   眼前这两艘战船虽不比蓬莱海军的船只大了多少,一应配备却是更加齐全!   “管将军!”曹操带着郭嘉等人自后走来。   听见曹操唤他,管承赶忙转身。   行了个大礼,管承招呼道:“曹公!”   “此船与你昔日所乘之船相比如何?”   “与此船相比,某昔日所乘之船不过舢板而已!”   “若令你架乘此船进击蓬莱,你有几分成算?”曹操问道。   “蓬莱战船足有数十艘!”管承说道:“仅凭两艘战船,绝非对手!”   曹操淡然一笑。   “管将军多虑!”郭嘉说道:“蓬莱兵马不过两千余众,如此大船少于两百人,即便开出港湾也是无力为战!蓬莱岛上战船虽多,除去守城将士,可出战海船不过五艘而已!”   管承一愣。   他这才明白为何当日迎接袁旭的战船多达十艘,进入盘鲨口厮杀的却只有五艘。   “某已下令建造十艘战船。”曹操说道:“管将军进击蓬莱,自不会只领两艘战船前往!”   做了多年海贼,管承何曾驾驭过如此巨大的战船。   眸子放光,他赶忙谢过曹操。   “蓬莱高墙环绕,墙外几无立锥之地。”曹操说道:“管将军可有破城之策?”   “何止高墙!”管承说道:“我等曾在周近探查,除高墙外,海岛四周尽是暗礁、暗桩。莫说战船,舢板进入其中也将触礁沉没。”   “如何绕过礁石?”曹操追问。   “并无法子。”管承说道:“但凡船只见了礁石,都是避而远之!”   “莫非全无良策?”   管承摇了摇头。   在海上讨了多年生活,他确实不知如何避开礁石。   有了战船,不怕蓬莱水军迎战,此时为难曹操的,恰是环绕海岛的暗礁和暗桩。   人为钉入水中的暗桩,多是木质。   战船闯入其中,或许还可向前推进些许。   天然生成的暗礁,却是历经多年海浪的冲刷坚硬如铁。   即便钢铁撞击其上,也会被碰出个坑来。   “曹公!”想了一下,管承说道:“或许有个法子。”   “是何法子?”曹操赶忙问道。   “暗礁多在水下,若船只吃水不深,或可自礁石上行过。”   看向郭嘉,曹操问道:“奉孝可知如何建造这等船只?”   “大船决然不可,小船或有可能!”郭嘉说道:“只是每船搭乘人数不会太多,进伐蓬莱,小船数量将极其庞大!”   “只须可胜,其余不计!”曹操说道:“伐尽天下树木,也须将可过暗礁之船建造出来!” 第465章 兵出崂山湾   炎炎夏日悄然过去。   秋日的第一缕金粉拂过大地,崂山湾港口停靠起十艘巨型战船。   除此之外,海面上还漂浮着数也数不清的小船。   小船船底平整吃水不深,满员可搭载五十人。   船头竖着一块巨大的木板。   木板很厚,向外的一面漆刷着厚厚的桐油。   无数曹军聚集在港口,在将军们的指挥下搭乘船只。   管承麾下海贼已换上曹军衣甲。   他们登上的,正是十艘巨型战船。   上了巨船的海贼,都是左摸摸右看看。   眼前的庞然巨物,让他们中的很多人让他们感到既新奇又惊异。   盘鲨口一战,他们羡慕蓬莱海军的巨型战船。   不过两三个月,曾经只能被动挨打的他们,也有了自己的战船!   “盘鲨口一战,郭将军战死,管将军麾下也是折损颇多。”望着登船的曹军,曹操说道:“将军麾下常年在海上讨生活,战船相当,蓬莱海军当非敌手。”   “袁显歆登临蓬莱,海军从未疏于操练!”尚未遭遇蓬莱海军,管承不敢把话说满:“敌虽强悍,末将自会全力而为!”   “管将军所部只是开道护航。”郭嘉说道:“大军强攻蓬莱,将军只须驱赶前来骚扰的蓬莱海军,无须与之另辟战场!”   “曹公放心,军师放心!”管承拱手应了。   “将军万事小心!”回了个礼,曹操目送他离去。   登上战船,管承站到船头。   高大的战船犹如在海面平地而起的高楼。   立于船头眺望远方,他甚至觉着连大海都比过往更深远许多。   岸上传来阵阵号角声。   遥望前来相送的曹操等人,管承拱手行了个大礼。   曹军为击破蓬莱建造大船,管承起初并未想到,他会成为统领这支船队的主将。   海贼出身,投效曹操不久。   换做其他豪雄,必定只是令他做个副手,而主将则是另有其人!   放眼天下,除曹操外,怕是再无人肯如此任用主将!   伴着阵阵号角,管承搭乘的战船缓缓驶出港口。   十艘巨型战船鱼贯出港,无数小船紧随其后。   海面战船绵延,站在岸边望去,船只相连一眼望不到尽头!   “我军常年于内陆作战,将士多是不习水性!”望着远去的船队,曹操说道:“攻打蓬莱,某总觉着太过仓促!”   “不计管承所部,我军出征将士不过两万人。”郭嘉说道:“其中多是青州军所部,并未触及曹公根本。若可击破袁显歆,却是了却一桩心事!”   曹操没再言语。   官渡之前,袁旭就曾经阻截曹军。   出于爱才,他起初不肯诛杀。   征伐中,袁旭羽翼渐渐丰满,以至于如今补得不动用大军全面进击蓬莱!   他有些后悔。   当初应该早听郭嘉建言,将袁旭斩尽杀绝。   倘若如此,便不会再有蓬莱之战!   “曹公不必担忧,我军进击蓬莱者足足两万有余。”看出曹操流露落寞,郭嘉说道:“蓬莱不过弹丸之地,守军不过两千。虽有海岛天险,军力相差十倍,当可破之!”   曹操说道:“奉孝一句当可破之,实是意味深长!”   郭嘉微微一笑没再应声。   曹军征伐蓬莱,战船不足,出征将士人数虽占优势,却还没能数十倍于敌!   凭恃蓬莱天险,岛上守军实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能否顺利将海岛夺下,多半还看命数!   出征的战船上,贾诩与管承并肩立于船头。   眺望前方,贾诩问道:“管将军此战有几成把握?”   “应有九成!”管承说道:“我军巨船十艘,登陆小船数百。无论敌军出港海战,还是我军兵临城下。袁显歆此次都将陷于被动!”   “九成?”贾诩微笑摇头:“以某看来,若有六成,将军已是大功在握!”   看向贾诩,管承不解道:“我军兵马众多,莫非贾公认为难以取胜?”   “盘鲨口之前,管将军可曾与袁显歆厮杀?”   管承摇头。   蓬莱海军强悍,管承早有所闻。   只在东海劫掠往来商船,偶然会带领海贼袭扰海岸,若非投效曹操,管承、郭祖从未想过得罪袁旭!   “盘鲨口之役领军与管将军厮杀者乃是何人?”   “袁显歆麾下幕僚沮授!”   “沮授!”贾诩淡然一笑:“此人虽有谋虑,比之袁显歆却是不如。盘鲨口一战,管将军麾下折损过半,郭将军更是战死海上。若遇袁显歆,将军以为当日如何?”   “我军正欲击破蓬莱,贾公因何涨他人威风?”管承有些不悦。   “并非涨他人威风,只是提醒将军,虽是占尽优势,却不可小觑袁显歆!”   曾在太行吃过袁旭大亏,虽说当初是因张燕并不信他,以至于贾诩难以施展。   然而败了就是败了!   此次进击蓬莱,曹操令他前来协助管承,贾诩心底也憋着一股劲!   张燕盘踞太行,当年虽有投效曹操的意向,却并未成行。   贾诩身在张燕军中,但凡出计,往往诸多掣肘!   管承则是不同。   他已投效曹操,盘鲨口一役更是令他损兵折将。   满心击破蓬莱却无可用谋略,他巴不得贾诩多做运筹!   此次海战,与其说是管承领兵攻伐蓬莱,倒不如说是贾诩与袁旭的再度交锋!   曹军战船开出崂山湾,一路往北推进。   蓬莱岛上,袁旭站在城头,眺望着空无一物的海面。   波涛汹涌巨浪翻滚,万里碧空下的大海,竟像是个正发脾气的妇人,掀起巨浪尔后又狠狠将之砸向海面,发泄着它胸中难以宣泄的烦闷。   “风向变了!”眺望大海,袁旭说道:“曹操选了个最不合时宜,也最为恰当的时机进攻我等。”   “公子何出此言?”他身旁的田丰问道。   “田公莫非不知?”袁旭淡然一笑。   “不知!”田丰故作不懂:“仅仅只是看海,公子便知曹操择日缘由,某实是心服!”   “行军厮杀,不过天时地利人和!”袁旭说道:“田公智虑过人,如此浅显粗鄙之道,怎会看不通透?” 第466章 一颗人头一吊钱   湛蓝的天空漂浮着几片白云。   晴空万里,大海却在发着脾气。   它掀起巨浪,咆哮着、怒吼着,像是要撕毁一切,将浪涛高高抛起,尔后又重重摔下。   “晴空万里,这等巨浪也是少见!”袁旭说道:“浪涛汹涌,曹军来此立足必将不稳,此乃于彼不利!”   “正因巨浪滔天,我军战船难以出战。”田丰接道:“此乃于彼有利!”   与田丰相视一笑,袁旭说道:“曹军不善水战,此次却是研究的通透!”   “那又如何?”田丰说道:“蓬莱四周暗礁丛生,公子更是令人打造无数暗桩。若非从港口进入,敌军根本无从抵近!”   “只怕曹操已有了应对之法!”   “高墙之外难以立足,他能有何法子?”   “田公莫要忘记,曹操麾下郭嘉多有奇巧之术。”袁旭说道:“屯扎崂山湾数月不动,如今大军进逼蓬莱,曹军岂是毫无应对?”   没再言语,田丰却不认为曹军能有什么法子。   “天时地利尽在苍天。”田丰说道:“曹操再有能耐,莫非可改变此道?”   “还真难说!”袁旭说道:“曹操择日出战已是顾及天时,郭嘉再以奇巧之术破我海防,地利也是被他占尽。我军可凭恃者,唯独这面高墙而已!”   望着翻卷巨浪的大海,田丰没再言语。   投效河北多年,他也是南征北战历经不少阵仗。   天时可选,地利却是无从变更!   虽是智虑过人,他却想不明白,郭嘉究竟有何法子,令袁旭觉着他可克服不利地形。   崂山湾距蓬莱算不得十分遥远。   初秋风向已是变了,逆风而行的曹军行进十分缓慢。   在海面足足走了五日,蓬莱依旧没出现在曹军视野。   巨浪滔天,战船剧烈晃动。   跟随巨船行进的登陆船,有一些因舵手操控失当,被浪涛掀翻,连同船上兵士沉入大海。   驻军崂山湾,管承每日都会操练曹军。   不通水性的曹军将士多已学会游泳,水性并不精熟,却也不至于落水沉底。在浪涛翻卷的大海上,将士们也不再呕吐不止。   “好大的风浪!”贾诩险些被一个扑上甲板的大浪打翻,抹了把脸上的水,他对管承说道:“不知如此巨浪可有多少时日!”   “多则半月,少则五天。”管承说道:“风向陡变,大海尚未适应。”   “将军口中,大海好似个人儿。”   “大海广博,岂是人可比拟?”管承说道:“不通水性者惧怕大海,在他们眼中,大海可撕碎一切。对于常年行走于海上的海盗,她却养育了我等!”   贾诩微微一笑,并未应声。   曹军屯扎崂山湾之前,他并未见过真正大海。   初见海洋,他也曾感慨,如此广博,实是令人敬畏!   曹操令他为此战军师。   管承训练将士,他每日也是随在船上。   无数次的颠簸,逐渐让他厌烦了大海!   若可选择,他决不愿在海上乘风破浪!   海盗出身的管承,对大海却爱的深沉、爱的真挚!   大海养育了他们,赐予他存活下去的力量!   眺望远处海天一色,过了片刻管承说道:“再走半日,将可见到蓬莱!”   贾诩扶着船舷,浪涛溅起的水花落在脸上,凉丝丝的。   “将军常年在东海行走,可有登临蓬莱?”贾诩问道。   “早年也是去过!”管承说道:“昔日蓬莱杂草丛生,岛上多有飞禽走兽,却是无有人烟。自从袁显歆占据此处,蓬莱早已建起牢固城防。据说岛上人口不少,某却再无机缘前往。”   “打下它,将军便可登岛一看!”与管承相视一笑,贾诩淡然说道。   管承也是微微一笑!   盘鲨口之战,他在蓬莱海军手中吃了大亏。   素来交好的郭祖,也在彼战殒命丧生!   出征之前,他便有了夺下蓬莱的决心!   曹操麾下猛将擅长陆战,此次攻城他并无猛将可用。   管承却相信,凭借兵力优势应可将蓬莱击破。   毕竟此次出征,既有十艘巨船,他麾下还有两万精锐曹军!   乘风破浪,战船向前推进。   管承说道:“军师,某有一事不明!”   “何事?”贾诩问道。   “再过数日,大海便将平静下来,曹公因何决定此时出战?”   “曹公等的便是这样的季候!”贾诩说道:“风浪滔天,看似对我军不利,蓬莱海军也是难以出战。将军进击蓬莱,可沉着攻伐,岂不美哉?”   管承一愣。   曹军不善海战,曹操竟敢选择这样的日子出征。   可见他比许多豪雄更具慧眼与气度!   蓬莱越来越近,天海交界处出现了一团黑影。   向前一指,管承说道:“前方便是蓬莱!”   曹军向蓬莱推进,袁旭也已得到他们前来的消息。   立于高墙,眺望远处出现的成片黑影,袁旭说道:“传令下去,诸军备战!”   自从曹仁领军袭扰,蓬莱再没来过曹军。   许久没上沙场的蓬莱将士,个个摩拳擦掌,只恨曹军来的太慢!   无数巨石搬上城墙,成箱的弩箭箭矢码放在城上。   天海营将士取出长弓,将箭矢搭上弓弦,眺望着越来越近的曹军舰队!   距袁旭不远,祝公道与太史恭并肩而立。   “来的不少!”望向远处曹军,太史恭说道:“曹操这是要踏平蓬莱!”   “凭他?”祝公道冷然一笑:“子孝可敢与某赌个红利?”   “如何赌法?”   “曹军来此必将强攻城头。你我二人各自记下诛杀几人。”祝公道说道:“每个人头一百大钱,如何?”   “一百大钱,也忒小家子气!”太史恭说道:“每颗人头一吊钱,如何?”   “由着子孝!”祝公道笑道:“只怕此战之后,子孝将是倾家相授!”   “好大口气!”太史恭说道:“只怕战后数起人头,公道将要耍赖!”   “某岂是如此之人?”祝公道撇嘴说道:“我二人画个押,请公子做个佐证,如何?”   “画押便画押!还能怕你不成?”太史恭捋起衣袖,向兵士吩咐:“取来丝帛,莫要战后损毁,祝将军耍赖!” 第467章 进攻   曹军兵抵蓬莱。   镇守岛屿的天海营将士却掀起了一波风潮。   一些军官开了盘口,将士们纷纷下注,赌厮杀中各自获取的人头。   赌风盛行,袁旭并未阻止!   士气高昂信心飚蓬,天海营将士才会如此!   曹军战船推进到投射车无法企及的距离。   望着蓬莱岛,管承下令:“全军待机!”   十艘巨型战船列阵于前,数百艘平底登陆船呈半圆阵列簇拥着它们。   双方遥遥对峙,曹军并未发起进攻。   城头上的天海营将士,个个紧握长弓,恨不能催促曹军向蓬莱进发。   浪涛汹涌,曹军战船在海浪中起起伏伏。   举起手臂,管承喊道:“巨舰向前!”   十艘巨型战船缓慢前行,数百艘小船则原地等待。   曹军战船渐渐靠近,天海营将士也将投石车和弩箭装配停当。   一双双眼睛凝望着正在逼近的十艘曹军巨舰。   每个人都屏住了及呼吸,等待战斗开启。   海风吹拂战旗。   旗帜翻飞,呼啦啦作响。   “公子,战事将起,且入城内指挥!”马飞跑上城头,来到袁旭身旁。   “许久为曾厮杀,某怎可离开城头?”袁旭说道:“传令夜刺,早做筹备。战事一起或将夺取敌船!”   “战事一开箭矢纷飞,公子怎可在此?”马飞再劝。   “某为主帅,若是躲入城内,将士们作何感想?”袁旭说道:“不必再说,速速传令夜刺!”   劝不得袁旭,马飞只得拱手应了。   临下城头,他向赵艺说道:“一旦厮杀,务必顾着公子!”   “马将军放心!”赵艺说道:“某未下注,只在公子身边便是!”   “下注?”并不知道天海营将士在赌敌军人头,马飞一愣。   “曹军来袭,将士们在下赌注。”赵艺说道:“一颗人头多少彩头,有些盘口多,有些盘口少。”   “原来如此!”马飞说道:“劳烦赵将军照应公子,某先告退!”   目送马飞离去,赵艺来到袁旭身旁。   “马飞与你嘀咕什么?”望着曹军战船,袁旭问道。   “没说什么。”赵艺说道:“提了一嘴赌人头的盘口!”   “你没赌?”   “没有!”赵艺说道:“某不嗜赌。杀人而已,有甚好赌?”   提起杀人,赵艺好似在碗中盛了饭那么平淡。   袁旭微微一笑没再多言。   乱世已起,他身边的这些人,哪个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天海营、夜刺,大多是他从中原战场带回的老兵!   死里逃生,这些人早把生死看的淡了……   曹军巨舰缓缓推进。   眼看将要进入投石车和弩箭的射程。   蓬莱城头响起号角。   “呜呜”的号角声远远飘扬,和着浪涛声,更显气势恢宏。   蹬着弩箭的天海营兵士,把着扣手,双腿用力蹬直,只等一声令下便将箭矢弹射出去。   每架投石车旁都簇拥着几名天海营士兵。   他们脚下摆着巨石,只等第一块石头弹出,立刻装上新的石头。   曹军战船越来越近。   伴着号角声,天海营旗手挥舞大旗,传达了发射命令。   投石车、弩箭发出弹射的声响。   粗长的箭矢和巨大的石块交错飞行,落向行进中的曹军战船。   巨石砸中船身,坚实的铜甲被砸出一个个深坑。   弩箭射出的箭矢,更是在船上凿出一个个的窟窿。   战船推进并未回击。   城墙高耸,弩箭和投石车和触及的距离,自战船上发射还不足以对天海营造成任何的损伤。   躲在船舱内,贾诩正观望着船头,一支巨大的弩箭飞了过来。   弩箭刺透船板,飞入舱内,钉进对面的板壁。   几乎是被弩箭贴着脸颊过去。   贾诩只觉着心脏剧烈跳动,好似将要蹦出心口。   无数巨石弩箭飞向战船。   贾诩亲眼看见一块巨石砸上甲板,将几名来不及闪避的兵士碾成肉泥。   曹军战船还未回击,贾诩正打算伏下身子,他看见又一支弩箭飞了过来。   眼见弩箭越来越近,一个不开眼的曹军恰好慌不择路的跑过。   被弩箭钉了个正着,曹军凌空飞起。   愕然看着这一幕,贾诩还没回过神,伴着一声弩箭刺穿板壁的声响,那曹军被稳稳的钉在了船舱外墙上。   天海营投射的巨石、弩箭如同流星般漫天飞舞。   曹军巨船虽然坚固,还是被巨石砸出了一个个窟窿。   其中一艘大船已经进水,正缓慢下沉。   船上的曹军将士提着盆盆罐罐,拼命的舀水往外倒。   舀水哪有漫水的速度快,又有几块巨石击中战船,漏水的大船加快了沉没的速度。   曹军战船终于推进到射程之内。   “传令下去,放箭、投石!”蹲在船舷后,管承大声吼叫着。   被压制许久,曹军将士早憋着一股劲。   战船上的投石车、弩箭纷纷发射。   迎着天海营射来的巨石和箭矢,曹军发起了反击!   巨大的石块砸在城墙上,伴着阵阵烟尘,蓬莱城墙被砸出一个个小坑。   弩箭的箭矢飞上城头,自天海营将士的头顶落入城中。   居民早已各自返家。   纷飞的弩箭箭矢,并没能给蓬莱军民造成太多伤亡。   双方互射,海中的曹军舰船当然处于劣势。   他们的回击压制了天海营的投射,曹军后阵,蓄势待发的小船渐渐移动。   小船的速度越来越快,冒着漫天飞舞的箭矢和巨石,蹿向蓬莱城墙。   从布满暗礁、暗桩的区域经过。   几艘运气不好的小船撞上距海面很近的暗礁。   更多的小船由于吃水不深,竟从暗礁上划过。   曹军发起进攻,袁旭喊道:“阻截曹军小船!”   半数弩箭、投石车改变了目标,更多的天海营将士则在弓弦上搭起箭矢,等待着曹军进入长弓射程。   船头竖着一块厚重木板的小船快速抵近城墙。   城头上射下的箭矢纷纷被木板挡住。   除非巨石和弩箭的箭矢直接命中,小船上的曹军鲜有伤亡!   伴着船身撞击在墙壁上的脆响,最前面的小船靠在了城墙边。   城头的天海营将士抱起巨石,扔向城墙脚下。 第468章 失败的进攻   涌到城墙脚下的曹军登陆船纷纷伸出云梯。   他们的云梯竟是从船舱内抽出。   梯子呈折叠状。   一点一点的攀升,搭上城头。   天海营将士用圆木顶着梯子,企图把它们推翻。   可梯子与船身一体,拼尽全力,他们也只是将梯子推离城头。   “滚油!”蹲在城垛后,躲避着外面飞来的巨石和箭矢,袁旭高声喊道。   天海营将士提来一桶桶还翻着花的滚烫油料。   冲到城墙后,他们将油料兜头倾斜下去。   沿着云梯攀援的曹军,被油料烫着正着,哀嚎着掉落海中。   云梯上的曹军像饺子似得掉落。   汹涌的海浪吞噬了被烫到皮开肉绽掉落其中的曹军将士。   城头落下巨石,倾泻下滚油,城下曹军哀嚎,被巨石砸中的当场成了肉泥,被滚油浇到的,则烫的皮开肉绽成了熟肉。   天海营将士冒着迎面飞来的巨石和箭矢,张开弓箭向拥堵在城外的曹军船只射出羽箭。   近处的曹军持着盾牌,遮挡自头顶落下的箭矢。   远处的曹军,则借着船头的挡板,躲避着天海营的射杀。   倾倒在曹军头上的滚油越来越多,许多船只沾满了油料。   “火箭!向他们射火箭!”祝公道挥舞熟铜棍,大声吼叫。   天海营将士纷纷抽出事先缠裹了麻布的箭矢,将之点燃射向城下。   箭矢落到沾满油料的船上,迅速燃起烈火。   被烈火吞噬的曹军惨嚎着跳入海中。   火焰虽是熄灭,他们却在相互碰撞的战船中被碾成齑粉,沉入海底。   城墙下烈焰熊熊,远处的曹军战船还在投射巨石、箭矢。   冲到城墙脚下的曹军,还在向城头靠拢。   蓬莱城墙建造不过一两年,历经海浪的冲刷,它比任何内陆城墙都要滑腻。   顺着云梯攀援的曹军,很快发现,漂浮在海中的船只虽固定了云梯,却因无根可依,很容易脱离城墙。   城头上的天海营将士取来长矛,远远戳刺着爬到云梯顶端却因距离不足无法跳上城墙的曹军。   海中漂浮着燃烧的船只和曹军尸体。   浪头拍打着坚硬的蓬莱城墙。   城头喊杀阵阵,曹军却始终没等登上高墙半步。   搭载着曹军的船只聚集在城下。   为避免误伤,远处的曹军巨船开始后撤。   驶到巨石和弩箭箭矢无法企及的距离,巨船纷纷停下。   甲板上到处是跑来跑去修补战船的曹军。   走出船舱,望着远处的蓬莱,想到不久前的双方互射,贾诩还是心有余悸。   十艘巨船,首轮进攻就沉了一艘。   其余船只也是各有损伤,严重的两艘虽未沉没,若不及时修补也是离沉不远。   远处的城墙脚下,曹军还在奋力攻城。   来到管承身旁望着杀神阵阵的战场,贾诩问道:“如何?”   “蓬莱城池高坚,我军虽是奋力攀援,始终难以登上城头。”   “请将军鸣金收兵!”   管承一愣。   小船冲到城墙很是不易,半道被天海营击沉和撞上礁石沉没的船只足有十数艘。   “军师何意?”他茫然问道。   “将军莫非看不出,如此攻城,即便将士死绝,决然也是登不上城头!”   心怀不甘的望着战场,管承下令:“鸣金收兵!”   鸣金阵阵,正攻打蓬莱的曹军纷纷后撤。   送他们离去的,是城头落下的箭雨和巨石。   来的匆忙去的仓促,曹军首轮进攻在毫无建树的情况下夭折。   城墙脚下,残留的船只还燃烧着烈焰。   冲刷着城墙的海浪,卷起曹军遗留的尸体,狠狠撞在墙壁上。   “止!”曹军的船只越来越远,巨石渐渐已是砸不到他们,袁旭下达了停止投射的命令。   “公子!”厮杀时与袁旭分开的田丰来到他身旁:“曹军后撤必有后手。”   “大军来袭怎会无有幕僚?”袁旭说道:“此次无功而返,再度来临只怕是场恶战!”   “蓬莱粮草可食多少时日?”袁旭问道。   “岛上人口不多,董公先前曾自各地购进数船,只须待到秋收,粮草便是再吃不尽。”   “曹军自海上围困蓬莱,补给难续,也是围不得多少时日。”袁旭说道:“他们必定会加紧攻城,只是不知将用何法子!”   “听闻公子官渡之时曾与郭嘉机关对战?”田丰突然问道。   “田公是说……”袁旭眸子一亮。   “强行攻城难有建树,敌军或自天上来!”   “乘人机关虽可飞行,却飞不过城墙。”袁旭摇了摇头。   “调高投石车,将人像巨石一般投射,是否有些可能?”   袁旭没有做声。   田丰提的法子并非全无可能。   只是极难掌控。   以投石车将人投射出来,飞行角度和落脚点都须计算精准,下落之时还须有减缓坠落速度的装备!   如此行事,袁旭也没有任何把握。   蓬莱城池难破,曹军进攻无果,难说会不会采取这种法子。   望着城外,袁旭吩咐:“传令下去,城头城内严加戒备!”   首次进攻受挫,曹军后撤。   战船上,贾诩与管承并肩望向蓬莱。   “周近礁石众多,城墙也是高深难攻,随行所带粮草不多,只怕用不多少时日,我军便将撤离。”管承说道:“强攻不可,围困也是不可!贾公可有法子将蓬莱击破?”   “将军昔日立足海上,麾下通熟水性者应是众多。”   管承说道:“海上讨营生,何止通熟水性。某之麾下在海中比在陆上走的还平稳些。”   “既是如此便有法子!”贾诩说道:“自此处往蓬莱,若是游水可否抵达?”   望向蓬莱,管承说道:“路途稍远,却是有人可至!”   “请将军选五十名精熟水性者。”   “贾公已有破城之法?”管承问道。   “有则是有!”贾诩说道:“若可瞒过守城敌军,或将攻破城池!”   半信半疑的看着他,管承问道:“可否告知是何法子?”   贾诩说道:“水门!若是陆地城池,但遇进攻均将关闭水门。蓬莱水门应在海中,袁显歆或不会想到我军敢从水下潜入!” 第469章 不如激将   五十名精壮曹军站在甲板上。   他们的眼睛全都看向贾诩。   这些人都是跟随管承、郭祖多年的海贼。   心狠手辣不说,水性也是极好。   其中不少人,在巨浪滔天的海中,可以像鱼儿一般自由游弋。   正如管承所说,他们在海中远比在陆地行走的平稳。   “某方才问管将军,可有通熟水性者。管将军告知,说是你等在海中比在陆上行进更为稳当。”打量着众人,贾诩说道:“此言不免夸大!人在海中,双脚毫无凭恃,怎可能比在陆上稳妥?”   “贾公不信?”一个曹军问道。   “不信!”贾诩摇头说道:“某领军多年,也是见过些水军。从未听闻有人在水中可比陆上!”   “我等都是海贼!”曹军说道:“整日在海中讨营生,不通水性如何使得?”   “还是不信!”贾诩摇头说道:“若非亲眼所见,某决不信夸大之辞!”   心中不忿,五十名曹军却无一人敢开言辩驳。   贾诩毕竟是军师,他们只是兵士。   顶撞军师,轻则军棍重则斩首!   虽觉屈辱,性命还是紧要!   “贾公如何才信?”所言被贾诩否决,管承也是心中不爽。   “让某亲眼看见!”指向蓬莱,贾诩说道:“夜色之下,你等若可游水抵达蓬莱城下,从水门进入,将城门打开。某便是信了!”   贾诩此言出口,管承当即明白。   他是激将五十名海贼出身的曹军。   做了多年海贼,这些人一个个精滑似鬼。   指派他们前去打开水门,或许难成大事。   先行激将,即便有几人听出端倪,也会有些因心中不忿而誓将蓬莱城门打开者。   贾诩要的并非他们同仇敌忾前往破城。   只要其中有人怀揣打开城门的念头,五十名曹军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游到蓬莱水门并非难事。”听明白贾诩的意图,管承说道:“进入水门也是不难!只是打开城门……”   “怎了?”贾诩问道。   “蓬莱守军精悍,只怕……”管承故作迟疑地说道:“他们并非敌手!”   “蓬莱守军来到海上不过经年!”贾诩蔑视的一笑:“诸位可是做了多年海贼。常年在海上讨营生,竟非蓬莱守军敌手!传扬出去,岂非让人捧腹?”   贾诩连激带刺,五十名曹军已是个个脸色铁青。   “贾公!”见火候差不多了,管承在一旁说道:“以某看来,还是罢了!”   “某只是说说!”贾诩微微一笑:“诸位若是怕了,就此散去,明日一早还须攻城!”   “如此甚好!”管承应道。   “将军!”一个曹军拱手说道:“军师所言不差。我等在海中讨营生之时,蓬莱守军还是不习水性的旱鸭子!不过自水门进入将城门打开,有甚要紧?恳请将军,令我等前去!”   兵士果然上了当!   管承面露难色,看向贾诩。   贾诩捋着胡须,沉吟着说道:“若是水性不成,此去九死一生,管将军也是为你等好!”   “将军心意我等尽知!”曹军说道:“我等与军师尚不熟悉,若非用些手段,军师也不知我等如何。今日便请前往,为军师打开蓬莱大门瞧瞧!”   “这……”贾诩为难的看向管承。   管承对五十名曹军说道:“此举艰难,你等须知若是前往死多活少……”   “我等追随将军多年,将军莫非不知?”一个曹军嚷嚷道:“为海贼者,可杀可剐,却不可遭人轻视!军师既有此言,我等若是不去,自此便是抬不起头来!还请将军下令!”   “好!”管承并未立刻答应,而是沉吟片刻说道:“既是如此,某便允了!待到天黑,你等趁夜前往!”   “多谢将军成全!”   贾诩、管承合着伙将他们推向死亡,五十名兵士却懵然不知。   白天悄然过去。   夜晚来临,海面风浪越发汹涌。   五十名曹军卸去铠甲赤着膀子。   并未携带盾牌,他们只在身后背了柄长剑。   环顾众人,管承拱手说道:“你等此行艰险非常,可否打开城门决定生死!务必万分小心!”   “将军放心!”众人拱手行礼。   管承说道:“话不多说,尽速打开城门,某自将令船只前去接应!”   众人应了,纷纷走向船头。   海浪拍打着船身,战船在波涛中晃动。   远远望着船头五十名曹军,贾诩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海贼出身的他们,对曹操并无多少忠贞。   莫说汉室朝廷衰微,纵使朝廷兴盛,做了多年海贼的他们,也不知何为忠君何为爱国!   若行重赏,他们必将知晓此行九死一生。   无人不会惜命!   倒不如借个由头假作玩笑激将!   军师尚且只将此事做个赌注,五十名激将游水前往蓬莱城下的曹军,当然不会想到他们将执行的会是多么艰难的人物!   人为脸面而活。   许多时候也将为脸面而死!   贾诩并不在乎这些人性命如何,他在乎的只是他们能否打开蓬莱城门,为大军开出通路!   船头的五十名曹军向管承拱了拱手,相继跳入水中。   最后一个曹军入水,贾诩走出船舱。   “管将军!”到了管承身后,他行礼问道:“都去了?”   “都去了!”望着黢黑的海面,管承显得十分落寞。   “他们跟了某数年。”管承说道:“今晚一去,不知可能活着回返!”   “多半会死!”贾诩说道:“即便我等攻破城门,活着的也不过寥寥数人!”   看了贾诩一眼,管承没再吭声。   他投效曹操不久,即便对贾诩不满,也不敢多说什么。   “将军早做筹备,莫要让他们平白死了!”贾诩说道:“稍晚一些,船只尽数向前,战船投射巨石、箭矢,引着蓬莱守军回击,他们成事的机会也将多些!”   事已至此,多说也是无用。   望着蓬莱方向,他向身后兵士吩咐:“传令下去,各船前行,进击蓬莱!”   命令下达,曹军战船纷纷向前。   曹军将士紧攥兵刃,凝望夜色中的蓬莱城墙。   他们永远也不会忘记白昼里那场毫无建树的冲杀! 第470章 自水门进入   曹军战船缓慢推进,先行如水的五十名曹军奋力向前。   海浪翻卷,将他们拍入水中随后再行托起。   冒着海浪的拍打,他们穿过礁石区,来到蓬莱城下。   蓬莱城外,偶尔有些可落脚的地方。   每块地方都不足数步,根本容不下太多人站立。   仗着水性好,五十名曹军并没找寻可落脚之处。   他们顺着城墙摸索,想要找到蓬莱的水门。   远处传来迥异于海浪拍打的水声。   向曹军战船望去,他们发现原本停泊的战船正朝蓬莱推进。   愕然相顾,其中一人说道:“不会是军师和将军诓我等前来打开城门?”   另一人说道:“若要我等打开城门,只须下令便可,因何还要寻些由头?”   众人一寻思,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战船前行,确实令人想不通透。   最先提出质疑的曹军说道:“莫非将军觉着,我等来此或被敌军发现,特令战船向前,引开敌军?”   “我等追随将军多年,军师如此藐视,也是折了他的脸面。”又有一个兵士说道:“今日必将打开蓬莱城门,让军师看看何为海贼!”   身在蓬莱城下,众人不敢大声,纷纷扎入水中找寻起水门。   曹军战船有了动作,城头上的天海营很快发觉。   “敌军来袭!”城头传出喊声。   阵阵号角响起,已是入城歇息的袁旭听见号角,连忙披衣起身。   才与他睡下不久,发觉袁旭起身,甄宓睁开眼睛问道:“怎了?”   “号角声起,应是曹军来了!”   袁旭穿着衣衫,甄宓起身为他取来铠甲。   帮他穿戴铠甲,甄宓嘱咐道:“曹军若至,公子当谨慎着些。”   “放心!”捧起她的脸颊,袁旭轻轻吻了她的唇:“自臧霸进军青州,某一直与曹军厮杀,他们何曾奈何得某?甄姬放心,待到击破曹军,你我也该生养个孩子!”   俏脸通红,甄宓低下头。   松开搂着她的手,袁旭转身离去。   直到他出门,甄宓才抬起头。   追到门口,她扶着门框目送袁旭离去。   自击破易京,历经两年多的戎马生涯,袁旭高壮了许多。   他的肩膀很是宽厚,纵使望着背影,甄宓也觉着无比安心!   有他在,蓬莱断然不至有失!   登上城头,望向逼近的曹军,袁旭问道:“曹军可有其他动作?”   “回禀公子,并无动作!”最先发现曹军进攻的天海营校尉回道。   曹军只是逼近蓬莱,并没有更多的动作,袁旭犯了嘀咕。   世间没有毫无来由的事情,曹军如此必有深意。   只是不知他们究竟打算如何!   沐着夜色乘风破浪向蓬莱逼近的曹军战船上,一支支火把在海风中飘舞着橘色的火焰。   望着曹军战船上点燃的火把,袁旭更觉疑惑。   若是夜刺,理应熄灭火把悄然推进,如此才有可能避开天海营的耳目!   大张旗鼓将火把点的通明,曹军目的并不在强攻!   他们究竟想做些什么?   片刻之后,袁旭吩咐一名天海营军官:“把马飞唤来!”   军官离去,没过多会与马飞一同来到。   “曹军将要夜袭,夜刺之中可有擅长水性者?”袁旭问道。   “夜刺尽通水性。”马飞问道:“公子可是令我等出战?”   “已是到你等出战之时。”袁旭说道:“某与田公昼里曾料想曹军会自城头飞入,而今看来并非如此!”   “公子以为曹军将要如何?”   “战船推进,速度却非很快!”袁旭说道:“曹军并非欲要强攻,只怕他们是要另寻入口!”   “公子是说……水门!”马飞一愣。   蓬莱水门与内陆城池不同。   由于建在岛上,许多城墙浸泡水中,蓬莱水门开的很低。   水门几乎通往海底,借着洋流的吸力将城内污水排放出去。   水性再好,从位于海底的水门进入也是不易。   “不知来到此处的乃是何人。”袁旭说道:“敢以水门为突破,此人必是曹操随身幕僚!”   “可会是郭奉孝?”马飞问道。   “不会!”袁旭摇头:“郭嘉虽是多有智虑,所行之计多为正道。自水门而入,进城者将是有来无回。行此谋算者,多半会是贾诩!”   仅仅只凭猜测,袁旭就想到随军来此的幕僚会是贾诩。   马飞对他越发崇敬。   拱手一礼,马飞说道:“某这便带同夜刺前往水门。”   “且慢!”袁旭叫住他说道:“诛杀潜入城内的曹军,拣选相应人数,如他们一般装扮,将城门打开!”   打开城门,意味着蓬莱将完全暴露于曹军眼前。   愕然看着袁旭,马飞说道:“若是如此,曹军涌入城内怎办?”   “城门与港口相连,彼虽有心,却难以一拥而入。”袁旭说道:“放些曹军入城,今晚让贾诩知晓,蓬莱非是他想打便打!”   虽然心存顾虑,马飞还是应了。   望着缓慢推进的曹军战船,袁旭向城头守军喊道:“诸军戒备,死守城头!”   蓬莱共有四处水门。   不知曹军将自何处潜入,马飞将夜刺分为四拨,各守一处!   不说城内,只说五十名水性极好的曹军。   沿着蓬莱城墙找寻多会,一个曹军从水里冒头头来。   抹了把脸上的海水,他对其他曹军说道:“水门就在下方,只是很深。”   “难怪找寻许久始终不见!”另一个曹军说道:“水门建在水底,不知蓬莱污水如何排出。”   “管那许多作甚,我等入城便可!”发现水门的曹军说道:“自此下潜,水门并未关闭!”   头顶就是守城的天海营将士。   海浪虽遮掩了他们的对话,曹军也不敢多说,纷纷潜入水中。   水性极好,他们就像一条条鱼儿,寻到水门入口纷纷钻了进去。   五十个曹军鱼贯进入水门,自海底进入蓬莱。   他们并不知道,此时的蓬莱城内,每处水门外都有夜刺默默等待。   自打钻进水门的那一刻,他们的命运已是注定!   蛰伏在暗影中,每个夜刺都按着剑柄,期盼着曹军会在他们眼前出现! 第471章 城门洞开   蓬莱城南水门。   蛰伏在暗影中的夜刺听见水中传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按着剑柄的手攥紧了些,每个躲藏在附近的夜刺心头都是一阵欣喜。   曹军选择了城南水门,他们将是诛杀入城曹军的第一拨人!   越来越多的曹军从水中探出头来。   他们赤着上身,长剑背在身后。   探出脑袋,向四周望了望,觉着没有危险,曹军纷纷爬上水沟。   “娘的,丑死了!”一个曹军闻了闻手臂,皱着眉头说道:“不知军师想些什么,竟要我等自水门进入。弄这身污秽,洗也难洗!”   “水门本就是流污之处。”另一个曹军说道:“城内污水、屎尿都是自此处排出,怎会不臭!”   “呸!”先说话的曹军啐了口唾沫。   身上臭烘烘的味道让她想要骂娘,话到嘴边又没敢骂出口。   毕竟是军师令他们前来。   传入贾诩耳中,人头落地那是必然!   所有曹军全都上了水沟,才走几步他们就觉着哪里不对。   虽是入秋,天气却不甚寒冷。   他们却觉着后心一阵发凉。   不祥的感觉油然而生,一个曹军回头看了一眼。   四周黑黢黢一片,根本看不出有没有人藏身于此。   没发现异状,他再度回头。   刚要抬脚,他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利器破风的响动。   没来及做出任何反应,他觉着后心一疼,一支箭矢刺穿了他的身躯。   遭遇伏击,身在蓬莱曹军又不敢大声喊叫。   他们下意识的想要散开。   紧接着又有数支箭矢飞来,几名曹军仅仅只来及发出一声闷哼,就倒地身亡!   才进城内就遭了伏击,剩下的曹军慌乱中甚至没反应过来该做什么。   蛰伏在暗影中的夜刺,也不可能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二十多人纵身冲出。   当先一名曹军眼看有人冲过来,正要从背后取下长剑,一柄锋利的短剑扎入他的咽喉。   圆圆的瞪着眼睛,直到夜刺猛力抽出长剑,被刺死的曹军都没明白过来,他是如何被人戳穿喉咙。   夜刺剑法凌厉,海贼出身的曹军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不过眨眼间,五十名曹军就被悉数杀死!   “可有遗漏?”看着满地尸体,一个夜刺问道。   “我等下手,哪有活口?”另一个夜刺说道:“须尽快呈禀将军!”   留下几人继续监视水门,其余夜刺纷纷跑向马飞所在的城东。   得知自城南而来的曹军已被诛杀,马飞下令各处少量留下几人,拣选五十名夜刺装扮成曹军模样。   五十名装扮成曹军的夜刺赤着上身,在马飞的引领下跑向城门。   夜刺在城内诛杀曹军的消息传入袁旭耳中。   他当即点选五百天海营将士,于城东设伏。   五百名天海营将士手持长弓,蛰伏在黑暗的角落,等待着夜刺将城门打开。   率领战船向蓬莱推进的管承,将到城头投石车射程,下令止住前进。   “将军因何下令止步?”贾诩到他身旁问道。   “入城兵士毫无回应,若他们未能打开城门,我等前行只是平白添些折损!”   “他们已是入城多时,倘若顺利,不过片刻应可打开城门。”贾诩说道:“若是在此逗留,敌军必定全力夺取城门,仅凭五十人怕难支撑!”   贾诩说的在理,管承不敢耽搁,再度下令前进。   蓬莱城头,投石车、弩箭早已准备妥当。   曹军战船才进射程,数只投石车就发出了弹射声。   巨大的石头翻滚着飞向曹军战船。   一艘行进中的小船被石头砸了个正着。   船头木板瞬间四分五裂,船上才曹军闪避不及,多半被砸成了血肉模糊的碎肉。   投石车发射,紧接着弩箭也弹射出一人多长的箭矢。   顶着巨石和弩箭,曹军战船加快推进速度。   将到礁石区,巨型战船止住前进,与城头的天海营展开互射。   小船则驶进礁石区,向蓬莱城墙推进。   指挥巨型战船投射巨石、发射弩箭,管承望着蓬莱城门,始终觉着心中没底。   蓬莱共有四道城门,潜入城内的曹军即使顺利将城门打开,也不知他们究竟开的是哪一道!   赌!   一切都是在赌!   赌曹军可以打开城门,赌他们打开的正是船只进攻的城门。   小船逼近蓬莱,眼看快到城墙脚下。   管承终于看见,迎面的城门缓缓打开。   涌到城下的曹军见城门打开,纷纷涌了过去。   无数船只挤在一处,船身撞击着船身,蓬莱城外到处是吆喝、叫骂。   城头射来箭矢,伴着被射中的曹军惨嚎,各种声音汇杂,倒也是热闹非凡!   越是急于冲入城内,曹军越是拥堵的厉害。   天海营将士自城头射出羽箭,更多处于混乱中的曹军中箭落水。   终于,有战船靠了岸。   穿上的曹军持着盾牌,跳上岸边冲向城门。   后面的曹军无法将战船抵到岸边,只能于船上跳蹿,往城门口冲。   城头的天海营趁着曹军上岸,射出的羽箭越发密集。   城门外,被箭矢射中的曹军纷纷落水。   海面上激荡起一团团浪花,随后又被涌来的浪头掩住。   冲上岸边的曹军越来越多。   赤膊带着装扮成曹军的马飞,站在城门口向已经上岸的敌军招着手大喊:“城门已开,速速入城!”   攻打蓬莱吃了不少苦头,洞开的城门对曹军来说无疑是最大的诱惑。   几乎没人思考过城门为什么会打开,上岸的曹军怒吼着涌了进去。   冲进城内,曹军很快发现不妥。   除了城头有天海营将士,城门附近竟是空无一人。   常年征伐沙场的老兵看到这一幕,心中陡然一惊,脚步也放缓了不少。   涌进城里的曹军越来越多,就在他们将要冲向街道时,迎面和两翼突然出现了黑压压一片天海营将士。   持着长弓现身的天海营将士,张开弓弦射出一蓬蓬羽箭。   只顾前冲的曹军将盾牌挡在身前,却躲不过侧面飞来的箭矢。   曹军成片倒下,射杀他们的天海营却好似正在享受杀戮,不断的从箭壶中抽出羽箭…… 第472章 进退维谷   冲进城内的曹军倒在天海营的箭雨之下。   死去的,再没半点声息。   活着的,捂着被箭矢射穿的伤口,不住的翻滚哀嚎。   登陆点太少,曹军只能从一艘船跳上另一艘船,最后双脚踏上实地。   青黄不接、前后不继,城内的曹军已被剿灭,后面的曹军还没冲到城门。   城头射出的箭矢收割着曹军将士的生命,马飞等人不等城外曹军回过神,已将城门关闭。   倒在城门附近的受伤曹军,痛苦的翻滚哀嚎。   生命通过伤口一丝丝脱离他们的躯体。   “公子!”光着膀子,马飞跑上城头,向袁旭说道:“入城曹军尽被剿灭,伤着众多如何处置?”   “进击蓬莱乃欲动摇我等根本。”袁旭说道:“若是容留,城外曹军将抱有侥幸之心!”   “公子之意……”   “一个不留!”袁旭说道:“尸体丢出城外,让曹军好生看着!”   得了命令,马飞返身跑下城墙。   受伤倒地的曹军等来的并不是救援,而是天海营将士补上他们心口的长槊。   紧闭的城门外,回过神的曹军架船后撤。   反应稍慢的,则继续承受天海营的远程屠杀!   曹军攻城未果撤出战场,他们留下的只有漂浮在海面上无一活人的战船和掉落海中随波逐流的尸体。   连折两阵,望着蓬莱,管承喃喃说道:“敌军毫发无伤,我军折损无算……”   站在他身旁,贾诩脸色铁青半晌无言。   仅仅只是一个日夜,曹军发起两次进攻,不仅没能攻破城池,反倒折损了无数将士。   眺望高耸的城墙,贾诩看见从城头落下一个物事。   距离甚远,他看不真切究竟是什么,却能隐约看见那东西落入海中,激起一团浪花。   城头掉落的东西越来越多。   正在分辨究竟何物,一个眼尖的曹军喊道:“敌军正向城外丢出尸体!”   随着曹军发喊,越来越多的尸体从城头甩了出来,落入浪涛汹涌的大海。   曾经打开后又关闭的蓬莱城门再度洞开。   一艘小船沿着曹军进攻的方向行了过来。   见城内出了船只,两艘曹军小船迎了上去。   不过片刻,管承、贾诩得到回报。   沮授自城内而来,请求面见二人!   官渡战后,沮授曾被曹操俘获,贾诩与他也是素识。   闻他来到,贾诩吩咐:“请沮公上船说话!”   拦阻沮授的曹军让出通路,小船行到贾诩船旁。   坐在轮椅上,沮授仰脸向大船上的贾诩喊道:“船上可是贾文和贾公?”   自从开战,贾诩从未现身。   听闻沮授唤他名姓,他将半截身子探出船舷喊道:“沮公怎知是某?”   “非某知晓,而是公子看出!”沮授喊道:“某来此处,也是受公子所托,有话告知贾公。”   “沮公可上船一叙!”   拍了拍双腿,沮授说道:“某双腿已废,登船还须有人帮衬。贾公与某相距不远,彼此说话也是听的真切!”   沮授双腿残废,贾诩也不相强,开口问道:“沮公来此,究竟何意?”   “贾公可知方才城头落下什么?”   深知从城头掉落的是杀入城内却被全歼的曹军尸体,贾诩却不肯当着将士的面公然承认。   “沮公有话只管明言,无须拐弯抹角!”贾诩喊道。   “城头落下者,乃是贵军尸身。”沮授回道:“公子本欲留些活口,转念一想,贵军开赴蓬莱,乃为取岛上诸人性命。蓬莱乃是公子根基,绝人基业者,天恒杀之。贾公遣派入城者已是尽数伏诛。至于伤着,公子顾念贾公远道而来,海中又无谷物、药草。深恐贾公因粮草不济、药草不足,特令麾下将士送他们上路,以便为贾公省却口粮、草药。”   “公子有言。”沮授接着喊道:“虽为敌对却非私仇,为贾公做下些许小事,贾公无须记在心上。”   沮授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抽贾诩脸上。   脸色青一阵红一阵,贾诩问道:“沮公此来,莫非只为告知此事!”   “公子料定贾公凭恃兵马众多,定不肯轻言后撤!”沮授说道:“倘若贾公有心再战,公子必定全力奉陪!”   看着坐在船上的沮授,管承小声说道:“此人巧舌如簧,乃为祸乱我军军心。贾公无须理他,待某将之射杀!”   从兵士手中接过长弓,管承搭弓上弦,瞄准贾诩。   “管将军不可!”阻止管承,贾诩说道:“沮授前来非为战事,若是将之射杀,恐遭天下英雄耻笑!”   “某曾为海贼,所受耻笑也非一桩。”管承说道:“射杀此人,军师只须将罪责推在某的头上,一应之事某自将担待!”   “将军无须再说,沮授杀不得!”贾诩先是劝了管承,随后向沮授喊道:“沮公之言某已尽知。请回禀袁显歆,管将军与某领军来此,早已抱定必得蓬莱之心。请袁显歆早做筹谋,莫要待到城破,再后悔不已!”   “贾公之言,某自将转告公子!”沮授回道:“公子也有一言,请贾公斟酌!”   “沮公请讲!”   “性命攸关,强攻蓬莱还是当即回返,还请贾公斟酌!”   袁旭令沮授带来的话,看似在劝说贾诩性命紧要,实则在告诉他,蓬莱并非轻易可破,若要活命还须早些撤兵!   “有劳沮公带话!”贾诩拱了拱手。   不再与他多说,沮授向卫士吩咐:“回去!”   船上的卫士摇着撸,不紧不慢的驶向蓬莱。   沮授乘坐的小船渐渐消失于夜色之中。   望着蓬莱城墙,贾诩紧攥拳头。   蓬莱城墙高耸,城外并无可供攻城的落脚处。   强攻蓬莱几乎毫无可能,暗渡陈仓又被袁旭挫败!   出发之时所带粮草并不能支撑多久。   攻也攻不下,围又围不住,撤还撤不得!   贾诩陷入两难的抉择!   相比于他,管承想法则要简单许多。   待沮授走远,管承说道:“我等粮草不足,围不得几日。还请军师帷幄运筹,早些想出法子,将蓬莱击破!我等也可奏凯回报!” 第473章 没有梗在喉咙里的鱼刺   此后数日,曹军发起几次小规模袭扰,全军推进再没有过。   蓬莱城头,袁旭站在田丰、沮授身前。   眺望曹军,他说道:“数日过去,曹军虽有进攻却不疼不痒,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某曾以为曹军将至天上来。”田丰说道:“想必是错了!”   “何止田公错了,某也错了。”袁旭说道:“蓬莱过于坚固且又无处落脚,曹军人数虽众,却苦于难以展开。身在海上,粮草必定不多,迟迟不肯进攻,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连战连败,倘若是某,定然也是暂且休整!”沮授说道:“粮草不多,曹军难以支撑。迟迟不战,他们必有后手。”   “不好!”望着远处的曹军战船,袁旭眼睛陡然一睁:“即刻传令斥候,探查四处海域可有曹军舰船。”   田丰、沮授也是一愣。   “公子是说……”田丰问道。   “蓬莱不缺粮草,围困数年也是困不死我等!”袁旭说道:“屡攻不克,曹操必是有了其他计较!”   田丰、沮授也是一惊。   沮授说道:“公子之意,可是曹操志在青州。一旦夺取青州,我等便是再难进入中原。蓬莱不过弹丸之地,往来断绝早晚疲敝!”   袁旭没再吭声。   他突然想明白这件事情,曹军迟迟不肯出战,也是有了合理的解释!   曹军战船。   管承、贾诩陪同一人坐在舱内。   此人大约二十七八岁,生的面皮白净体态修长。   “德祖来此已有两日,敢问何时回返?”贾诩拱手问道。   坐与舱内的白净青年正是曹操帐前幕僚杨修。   此人出身士族,乃是太尉杨彪之子。   虽多智虑,却因恃才放旷,始终不被曹操重用!   贾诩问及何时回返,杨修笑道:“贾公莫非是在逐客?”   “德祖曲解某意!”贾诩说道:“我等攻伐蓬莱,屡战而不可得。某问及何时回返,无非请德祖将此处情形呈禀曹公。”   “曹公心意,贾公不知!”杨修笑道:“蓬莱四处环海、城池高深。莫说只有两万兵马,纵使再多二十万,也是难以击破!”   贾诩眉头微蹙,管承愕然问道:“既是如此,曹公因何令我等前来攻伐?”   “所谓攻伐,不过尝试而已。”杨修说道:“若可破之,当然再好不过。若是不破,二位只须困住蓬莱,曹公也是心满意足!”   “德祖此言究竟何意?”已是明白杨修话中之意,贾诩还是问道。   “贾公果真不知,还是佯作不知?”杨修并未回答,反倒问道。   与他相互凝视,贾诩没再言语。   “蓬莱不过弹丸之地,将之困死,不使其与外界通联,曹公一旦得了青州,袁显歆无处登临中原。他纵有通天之能,又能奈何?”   “德祖不回,可是曹公曾有明令?”贾诩问道。   “何须明令?”杨修说道:“某非武将,曹公身边有郭奉孝、荀公达等人,似某这等闲人并无用处。押送粮草来此,走与不走,曹公也是懒得多问。”   杨修起身,走到舱口说道:“曹公不欲多问,某便在海上逗留些许时日。每日与贾公饮酒高歌,畅谈天下事,岂不美哉?”   素知杨修放旷,贾诩也不愿多说:“德祖留于此处自是甚好,只是曹公若要问起,某却担不得罪责!”   杨修说道:“贾公不说,曹公自不会问!”   曹军围困蓬莱,战事暂时止歇。   杨修奉曹操之命押送粮草前往,曹军摆出常年围困的态势。   崂山湾。   曹操等了数日,始终没有击破蓬莱的消息传回。   不仅如此,他反倒得了消息。   进攻蓬莱,曹军损失惨重,却始终没有半点建树。   站在海边,眺望蔚蓝大海,曹操说道:“蓬莱如此坚固,不知何日可破?”   “不破青州,只怕此生难破。”跟在他身后,郭嘉问道:“曹公有何打算?”   “袁显歆犹如鱼刺。”   郭嘉淡然一笑:“虽是鱼刺,却为梗在喉中。曹公所欲,应是河北。”   看了郭嘉一眼,曹操笑道:“知某者奉孝!只是此处战事未了,某又怎可轻言进击河北?”   “历经官渡、仓亭两场战事,袁家虽是衰败不堪,我军将士也已疲敝。”郭嘉说道:“袁谭诛杀逢纪,袁尚虽无动作,兄弟二人却已反目。曹公不如暂回许都,休养生息静待时机!”   “奉孝之言甚合某心。”曹操说道:“某这便差人前往知会文和,困死蓬莱,袁显歆不入河北,某将无后顾之忧!”   “杨德祖已至,何须另行差人?”郭嘉说道:“曹公只须撤军便是!”   曹操说道:“杨德祖乃是贤才,只可惜恃才放旷……”   “正因恃才放旷,省却曹公不少心力。”   “传令下去,每隔数日向蓬莱运送粮草,大军整备,撤回许都!”曹操向一旁卫士吩咐。   贾诩、管承围困蓬莱。   曹操决定撤军。   远在荆州新野,刘备将徐庶等人召集厅内。   捻着下巴,刘备满面沉思。   “使君召我等前来,不知有何吩咐?”徐庶问道。   “听闻袁显歆遭曹操围困,某心中不安。”刘备说道:“徐州城破,若非袁显歆,某已丧生曹操之手。而今彼处有难,某又怎肯坐视?”   “使君顾念旧情,某甚钦服!”徐庶说道:“新野不过数千兵马,纵使北上也是难有建树。使君何不一边寻觅良才筹措北进,一边差人向景升公陈明利害,请他分拨将士北进?”   “景升公为人敦厚,只怕……”   “某愿前往!”徐庶说道:“以某为质,景升公或将调拨兵马。只是使君北进,须另觅良才方可!”   “除却元直,某自何处觅得帷幄之才?”   “昔日某游历天下,于南阳曾见一人。”徐庶说道:“此人复姓诸葛,单名一个亮字。字孔明,号卧龙先生。与之谈论天下之事,某所获颇丰!”   “诸葛先生才干比之元直如何?”刘备眼睛一亮!   “某不如也!”徐庶说道:“若说孔明为灼灼烈日,某则只是夜间一星!” 第474章 空山闻歌声   曹操大军围困蓬莱。   远在新野的刘备也得到了消息。   处身刘备帐下,赵云每每念及袁旭,心中不免都会失落。   袁旭待他有知遇之恩,老母更是被接到了蓬莱!   夜色深沉,赵云屋内却点着油灯。   坐在桌前,他独自端着酒樽,一递一口的喝着。   房门被人推开,伴着一股风儿灌入,一个人进了屋内。   “赵将军好雅兴!”进屋之人正是胡班,见赵云自斟自饮,他咧嘴一笑:“独自饮酒,怎不唤某?”   “胡将军坐!”请胡班坐下,已是有三分醉意的赵云说道:“听闻曹军进击蓬莱,将军可有想法?”   “赵将军可是担心公子?”胡班小声问道。   赵云点头不语。   “将军今日出外巡查,并未参与廷议。”胡班小声说道:“刘使君得知曹操进击蓬莱,正欲向景升公讨要兵马北上解困!”   “真有此事?”赵云眼睛一亮。   “真有此事!”   赵云猛然起身说道:“使君既有此意,某当前往请战!”   “将军不可!”胡班赶忙阻拦:“使君虽是有意却未成行,你我二人因何在此?莫非将军已是忘记?”   凝视胡班,赵云眉头紧锁。   胡班说的没错!   刘备虽有北上解困之心,却并未成行。   此时急匆匆的前往请战,必将引起他的怀疑。   重新落座,赵云脸色很是不好。   为他斟了一盏酒,胡班说道:“追随刘使君许久,赵将军莫非不知他的脾性?使君为人谨慎,但凡出口之事,已是决断去做。进击曹操,解蓬莱之围,只是早晚而已。”   “某非担心使君不欲出兵。”赵云说道:“只是耽延日久,蓬莱怕是……”   “将军多虑!”胡班说道:“我等在邺城也是留下眼线,时常会有讯息传回。显歆公子每每力挽狂澜,区区围城之举能耐他何?”   “关心则乱,还是胡将军看得通透!”赵云端起酒樽:“罢了,将军今日陪某饮酒,不醉无归!”   “赵将军相邀,敢不从命!”   从徐庶口中得知诸葛亮,刘备几乎整夜未睡。   辗转反侧,大半夜他坐了起来。   陪同侍寝的甘夫人见状,轻声问道:“使君不睡,莫非是有心事?”   “汉室衰微,豪雄拥兵自重,每每思及此事,某便心神不宁。”刘备说道:“早年征伐四方,为图匡正汉室却是苦了你等。”   “使君乃是妾身夫君。”甘夫人起身,为刘备斟了盏清茶,捧到他面前说道:“若是无有倦意,妾身可陪使君说说话儿。”   接过清茶,刘备说道:“某时常寻思,这许多年因何犹如无根浮萍,四处漂游却无处落脚。”   “使君乃是世之英雄。”甘夫人说道:“早年虽是偶有不顺,早晚必将成就大器!”   刘备点了点头,将茶盏放到一旁说道:“某又有了睡意,你我还是安歇吧!”   甘夫人应了,陪着刘备睡下。   决定向刘表借兵北上,刘备并未多做耽搁。   第二日一早,徐庶前往襄阳,他则带同关羽、张飞往南阳而去。   关羽、张飞陪同刘备,在十多名卫士的簇拥下,一路往南阳飞驰。   不一日,他们来到南阳城内。   南阳城外有处无名山峦。   依照徐庶所说,诸葛亮正因住在山中。   来到南阳当日,才安顿了住处,刘备就带着关羽、张飞,迫不及待的进山。   山中林木层叠,道路难行。   放眼山上尽是树木,根本看不到房舍。   几乎快要迷路,刘备隐约听见上方传来歌声。   “草堂聆琴,寂月影沉沉,犹泠泠!夜下潺溪于心,茅舍丝竹吟清音。我自归来,采薇投清瓮。”   “俱往兮,寒蟾映林;俱往兮,清瀑潭深。松涛自吟,幽谷阴。”   “悠悠往之,曲径闻良筠。庭前梨花晒银。慵懒斜依,拂窗尘,只愿双耳寂寂梅兰清!”   聆听歌声,刘备精神陡然一振:“快!吟唱此歌者必是大贤!”   “兄长怎知是大贤?”跟着刘备加快步伐,张飞问道。   “歌中颇有避世之态。”往山上疾走,刘备说道:“但凡大贤,多不闻世事。此歌乃有看破尘世之感,若非大贤怎能做出?”   关羽、张飞相顾一望,跟着刘备加快上山。   歌声听似不远,在山中搜寻却是不易。   足足走了一盏茶光景,刘备隐约看见前方有个樵夫,正砍伐着树木。   “先生在上,请受某一拜!”快步上前,刘备躬身行了个大礼。   张飞、关羽见状,也跟着行礼。   兄弟仨人身穿官服,樵夫见状吃了一惊。   “我乃山野村夫,怎受得诸公大礼?”跪伏在地,樵夫说道:“真真是折煞我也!”   樵夫的举动令刘备等人吃了一惊。   “先生乃是大贤,何故如此?”刘备愕然问道。   “我非大贤。”跪伏在地,樵夫说道:“不知尊驾因何如此!”   “先生方才所歌……”   “想来尊驾误会了!”樵夫说道:“此歌乃是山中卧龙先生所作,我只是一时闲来无事,随口吟唱罢了!”   刘备这才知道认错了人。   他并未觉着失望,反倒是眼睛一亮,将樵夫扶起问道:“敢问尊驾,卧龙先生居于何处?”   向山上一指,樵夫说道:“自此往上,见到沟壑往南,至多五里便是到了!”   “多谢!”谢了樵夫,刘备带着关羽、张飞快步上山。   没见樵夫之前,他虽是心焦,却并未过于急躁。   从樵夫口中得知诸葛亮住处,刘备步伐越发快了。   山路难行,过于焦躁,他脚下一滑摔了个马趴。   关羽、张飞赶忙上前将他搀起。   “兄长莫急!”关羽劝道:“不过一山居野士,何须如此?”   “大贤在望怎能不焦?”刘备说道:“元直诚不欺我,诸葛先生果真世之良才。若可得之,某当如虎添翼!”   很是不以为然,关羽、张飞又不便多说,只是提醒刘备留意脚下。   兄弟仨人依着樵夫所指,先是上山,望见沟壑再转而朝南。   走出四五里,刘备看见前方山上开有梯田,隐隐可见几间茅舍! 第475章 扑了个空   茅舍建在山峦之间。   隐于葱翠林木之中,远远望去若隐若现。   “前方应是了!”向前一指,刘备匆匆跑向茅舍。   生怕他再摔着,关羽、张飞紧紧跟随。   还没到茅舍前,一阵犬吠传进刘备等人耳中。   正走着,迎面出现一条大黄狗。   挡住刘备等人去路,大黄狗不住的狂吠着。   张飞跨步上前,怒目一瞪。   他身上杀气太重,大黄狗尾巴一夹,灰溜溜的跑向茅舍。   刘备等人正要上前叫门,房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个小童。   见了小童,大黄狗像是找到了靠山,十分委屈的蜷缩到他脚下。   “何人造次,竟敢欺负我家大黄?”歪头看向刘备等人,小童问道。   张飞正要说话,刘备跨步上前。   躬身向小童行了个大礼,刘备说道:“我乃新野县令刘玄德,听闻诸葛先生隐居于此,特来拜会,还请童子知会则个!”   或许是恼怒张飞欺负了他的狗,小童没好气地说道:“我家先生不在。”   “你这娃儿!”刘备来没来及说话,张飞上前说道:“我家兄长特意前来拜会,你可知走了多少路途?若是先生在家,速速唤来相见。”   瞥了他一眼,小童返身入内,将房门关上。   见他关门,张飞上前就要去砸。   “益德不可造次!”刘备连忙止住了他:“我等来此,乃为求见诸葛先生,怎可无礼?”   “可这小童!”张飞指着紧闭的房门。   “罢了!”刘备说道:“今日开罪了小童,我等且候到日落时分。若先生不见,先回南阳再做计较!”   站在门外,刘备不再言语。   关羽、张飞无奈,只得由他。   等到太阳落山,小童始终没再打开房门。   心有不甘的瞥了一眼茅舍,刘备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回到南阳住了一晚,第二日一早,刘备又带着关羽、张飞出了门。   已是认得路途,这次他们没走弯路,径直来到诸葛亮住处。   大黄狗远远看见他们,吠也不敢吠上一声,掉头就跑。   到了茅舍门外,刘备轻轻叩了叩门。   没过多会,房门打开,头天他们见过的小童探出脑袋。   见是刘备,小童一愣:“怎的又是你等?”   “敢问诸葛先生可在?”刘备行礼问道。   “先生不在!”回了一句,小童就想关上房门。   张飞见状,上前将门顶住,怒目瞪着小童说道:“你这小娃忒也没理,我家兄长来此,即便先生不在,也许请进屋内饮盏茶水。”   “家中新茶已是告罄,还剩些老梗旧叶,你等若是要喝,我这便去泡!”   小童回应很是无理。   张飞一瞪眼,正要发作,刘备说道:“益德不得造次!”   退后两步,在张飞怒视下,小童将房门关上。   跟随刘备多年,以往虽是受了不少憋屈,关羽、张飞何曾受过一个小童的冷遇。   关羽纵是沉稳,也忍不住说道:“兄长,诸葛亮家中小童无礼,可见此人御下无方。如此之人,又能帮得兄长什么?”   “云长不可妄言!”喝止了关羽,刘备说道:“先生不欲相见,我等在此候着便是!”   从日上三竿等到黄昏,小童还是没有把门打开。   心有不甘的正打算离去,刘备听见一阵歌声。   伴着歌声,他看见一个荷锄青年披着晚霞走向茅舍。   赶忙迎了上去,刘备躬身行礼说道:“敢问阁下可是诸葛先生?”   拱手回礼,青年说道:“某正是复姓诸葛,敢问尊驾……”   得知青年复姓诸葛,刘备惊叫一声,行了个比方才更大的礼说道:“某乃新野令刘玄德,孔明先生在上,请受某一拜。”   说着,刘备单腿屈下就要行跪拜里。   关羽、张飞见状,脸色都是有些不善。   汉帝尚且尊称刘备一声皇叔,眼前青年何德何能?怎受得他一拜?   青年赶忙将出头丢下,搀起刘备说道:“久闻刘使君大名,只是使君想是认错了人!”   被他搀着,刘备愕然问道:“先生不是复姓诸葛?”   “正是复姓诸葛?”   “某正是前来拜望诸葛先生。”刘备说道:“头天已是来过,恰逢先生不在……”   “使君确是认错!”青年笑着说道:“某复姓诸葛,单名一个均字!使君欲见者,乃是某家二兄!”   得知果真认错了人,刘备脸上露出一片失落。   “使君昨日前来,因何未在家中等候?”看出他失望,诸葛均问道。   “孔明先生不在,不便叨扰,因此回返南阳城内,今日再行来此拜会!”   “二兄如同闲云野鹤,时常出外访友,这几日恰逢不在家中,倒是让使君平白走了两趟。”   “先生既是不在,明日某再来拜会!”   刘备正要告辞,诸葛均说道:“天色已晚,回到南阳也是落暮,今晚不若留在舍下,明日一早再走不迟!”   没有见到诸葛亮,刘备也正想看看他的住处如何,并未推辞:“既蒙阁下相邀,今晚便自叨扰!”   “使君请!”引领刘备到了门外,诸葛均敲门喊道:“小童开门!”   房门打开,小童探出脑袋。   见是诸葛均,他招呼道:“三爷!”   “刘使君今晚将于舍下歇息,备上一间厢房,多做些饭食!”诸葛均吩咐。   小童应了,立于一旁,给刘备等人让路。   进了诸葛家,刘备发现此处虽为茅舍,庭院倒也雅致。   小小的院内栽种着一些花木,有几株花木,他甚至叫不出名来。   “使君,请!”随后进入院内的诸葛均说道:“舍下粗鄙,还望使君莫要嫌忌!”   “雅致,雅致!”刘备赞道:“虽为茅庐却雅致非常,果真为大贤居处!”   “使君谬赞!”诸葛均谦逊着,引领刘备等人走向侧旁厢房。   才走几步,一件屋内传出个女子的声音:“三弟在外与何人说话?”   “嫂嫂!”诸葛均躬身行礼,回道:“乃是刘玄德刘使君前来拜会兄长,小弟正欲引领使君前去歇息!”   传出声音的房门打开,一个女子出现在门口。   她向刘备欠身一礼说道:“民妇乃是诸葛孔明之妻,久闻使君大名,这厢有礼!” 第476章 三顾茅庐   立于门外与刘备见礼的,正是诸葛亮之妻黄月英。   回了一礼,刘备抬起头。   当他看到黄月英面容时,纵使沉稳,也是暗暗吃了一惊!   徐庶介绍诸葛亮时,曾提及他娶了黄承彦之女。   谈到此时,徐庶特意加了句,黄月英虽是才女,样貌却是丑陋非常!   只是看了一眼,刘备立时对徐庶当日所说大加赞同。   黄月英头发焦枯,像是秋日里挂在枝条上摇摆不定的黄叶。   她皮肤黝黑,甚至黑到连左侧鼻翼那颗巨大的黑痣都遮掩的若隐若现。   黑如焦炭的皮肤,偏偏生着一双厚厚的嘴唇。   看了一眼,刘备就不想再看第二眼。   好在她是诸葛亮的妻室,刘备低下头,也是恰好有些由头。   “使君请安住。”与刘备见了礼,黄月英招呼一声,退回屋内。   “刘使君!”脑中回旋着黄月英丑陋的面容,诸葛均在一旁说道:“先请入房歇息,稍后小童自将奉上茶水!”   谢了诸葛均,刘备带着关羽、张飞在一间厢房住了。   厢房也是土坯建造,过于干燥,土坯也有些开裂。   引领刘备等人进入屋内,诸葛均陪着说了几句话就告辞退出。   “真不知兄长来此作甚!”诸葛均离去,张飞嘀咕道:“住处庸俗不堪,连娶个媳妇儿也是如此丑陋。某听闻自古名士多风流,诸葛亮若果真是个有本事的,怎不娶个俊俏媳妇儿?”   “三弟噤声。”刘备瞪了他一眼说道:“我等乃是前来拜会诸葛先生,怎可粗言俗语如此无礼?”   被刘备呵斥,张飞果真没再言语。   “兄长!”关羽在一旁说道:“三弟之言并非全无道理……”   “云长向来沉稳,怎也如此?”刘备打断了他:“徐元直乃当今名士,他所举荐之人莫非有假?”   徐庶投效刘备有些时日,接触日久,关羽、张飞对他也很是尊敬。   刘备提起是他举荐,兄弟俩人虽是心中不快,却都没再多说。   夜晚悄然度过。   第二日一早,刘备洗漱之后向诸葛均道别。   将他送到门外,诸葛均行礼说道:“使君好走!”   “不必相送!”刘备回礼问道:“不知孔明先生何日回返?”   “兄长向来行踪不定,也是难说!”诸葛均说道:“少则三两日,多则十数日!”   “三日之后某再来拜会!”刘备说道:“若诸葛先生回返,还望尊驾代为告知!”   “使君放心!”将刘备送出百十步,诸葛均才与他道别。   走出数步,张飞回头看了一眼转身离去的诸葛均,小声嘀咕道:“诸葛均倒是个晓事的。”   刘备没有吭声。   来到南阳,为的就是见到诸葛亮。   连续两次扑空,刘备心情已是十分不好。   回到南阳住了三日,没能见到诸葛亮,刘备很是消沉。   第四天,天刚蒙蒙亮,他就带着关羽、张飞再次前去拜会诸葛亮。   走是山路上,张飞嘀咕道:“连着两次扑空,也不知那位诸葛先生可否回家……”   心情很是不爽,刘备狠狠瞪了他一眼。   没敢多说,张飞撇了撇嘴,随着他走向茅舍。   到了茅舍门外,刘备轻轻叩了叩门。   房门打开,小童探出脑袋。   “敢问童子,孔明先生可在?”刘备行礼问道。   诸葛均曾领他在家中住过一晚,小童也不敢怠慢,对他说道:“先生昨日回返,此时正在午睡。”   撤步一旁给刘备等人让出通路,小童说道:“使君请入内宽座!”   谢过小童,刘备问道:“三先生可在?”   他所问的正是诸葛均。   小童回道:“先生差他每日躬耕,此时应在田间。”   进入前院,刘备听到一阵鼾声。   朝传来鼾声的房间指了指,他并未说话。   小童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说道:“使君请至偏房歇息。”   跟随小童进了偏房,刘备等人各自坐下。   没过多会,小童奉上茶水。   诸葛亮已经回返,他心情大好,饮茶也觉着香甜许多。   关羽、张飞却不似他那般悠闲。   俩人时不时会起身到门外张望,聆听可还有鼾声。   再次起身到门外听了片刻,张飞回到屋内,对刘备说道:“诸葛孔明也忒能睡,我等在此候了许久,他还是未有醒转。兄长且坐着,某这便将他唤醒!”   张飞说着话就要出门,刘备连忙喝道:“益德不得无礼!”   情急之下,他喝问的有些大声。   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情急之下大声呼喝的刘备顿觉不好。   “敢问可是刘使君!”外面传来的是个女子声音。   心知黄月英来了,刘备连忙起身迎到门口。   “见过夫人!”躬身行礼,刘备说道:“舍弟粗鄙,某出声呵斥,幸而未有叨扰先生歇息!”   “夫君昨日晚归,很是疲累!”黄月英说道:“不知使君今日将至,因此睡下。使君若是着急,奴家这便将他唤醒!”   “夫人断不可如此!”刘备说道:“孔明先生云游在外,疲累也是应当。某既前来拜会,也是不在些许时辰。待到先生起身某再求见,方应了礼数!”   刘备不肯唤醒诸葛亮,黄月英也不与他客套,欠身一礼说道:“既是如此,还请使君少待!”   躬身抱拳,刘备目送黄月英离去。   与她攀谈几句,他多少明白了一些,诸葛孔明既称大贤,因何会娶如此丑陋女子!   闹了一场,惹得刘备也是没脸,张飞不敢再有造次。   从临近午间一直等到傍晚,眼看日色偏西,刘备才有些坐不住了。   诸葛亮房中。   斜阳余晖投入屋内,睡了个饱觉的诸葛亮撑懒腰坐起。   带着些许倦意,他打个哈欠:“残照草堂醒梦,野田远客袖烟笼。大梦初觉,闲士绕锦绣。”   “小童!”醒转的诸葛亮信口胡诌两句,向屋外喊了起来。   小童匆匆入内。   “今日可有客来?”起身穿衣,他好似浑不在意的问了一句。   “刘使君上午便至!”小童应道:“因先生安睡未敢叨扰……”   “糊涂!”得知刘备等了整日,诸葛亮喝道:“怎可让使君等候整日?还不领某前去相见?” 第477章 三分天下却有变数   日色西斜,夕阳残照下,屋内也被铺上一层薄薄的昏黄。   刘备坐在房内,心中焦躁不已,却故作淡然的品着已是冷了的香茗。   门外传来一个声音:“不知使君在此,亮多有唐突,还望恕罪!”   闻得此言,刘备猛然起身,快步冲向门口。   打开房门,他看见一个大约二十五六岁的白衣青躬身而立。   青年眉清目秀,确有几分雅士风范。   躬身回了个大礼,刘备将诸葛亮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   “使君前来,小童也是不晓事,竟是如此怠慢!”诸葛亮说道:“还望恕罪!”   “先生不必如此!”刘备谦逊了一句,上前牵住诸葛亮的手说道:“某已来此三次,前两次先生均不在家,今日得睹真容实乃三生之幸!”   “使君请入书房说话!”   带着关羽、张飞,与诸葛亮一同进了书房。   刘备发现,书房里摆满了各色书籍,甚至还有些丝绸抄本。   “小童,看茶!”请刘备等人坐了,诸葛亮吩咐小童。   待到小童送上茶水,刘备说道:“久闻先生大名,日前徐元直向某举荐先生,某心中甚念,特来拜会,还望先生莫嫌叨扰!”   “使君威名某早得知。”诸葛亮说道:“敢问来此有何要事?”   小童已是退下,刘备起身站到一旁,随后双腿一屈跪了下去。   诸葛亮见状赶忙上前搀扶:“使君因何如此?”   仰脸望着他,刘备眼窝中涌动着泪光:“汉室衰微,某空怀报国之志,却无报国之门。入平原、得徐州、驻下邳,均不得善终!还望先生念在大汉社稷,教某如何去做!”   徐庶举荐诸葛亮,刘备虽是求贤若渴,尚不知虚实,也不敢轻易招揽。   “使君请起!”将刘备搀起,诸葛亮说道:“天下大事已是明晰,使君莫非看不通透?”   刘备起身,满怀期盼的向诸葛亮问道:“敢问先生,如何明晰?”   “使君少待!”诸葛亮转身走到一只箱笼前,从中拿出一卷丝绸:“某不知使君将至,早先曾画有一图,愿为使君尽述其详!”   诸葛亮取出地图,刘备自是满心期待。   关羽、张飞却是不以为然。   行军厮杀、坐守所得,并非拿着地图纸上谈兵那么容易!   将地图展开,诸葛亮说道:“使君请看!”   凑到近前,刘备发现地图标注着数种图案,唯有青州以东一小片区域用朱砂点红。   茫然看向诸葛亮,刘备满脸疑惑。   “使君请看!”指着地图上的北方,诸葛亮说道:“官渡、仓亭之后,曹操已坐稳中原,袁家虽未败亡,子嗣争斗却是从未少歇。曹操夺去河北,不过时日而已。此为一分!”   看着地图,刘备点头。   官渡之前袁家势大,曹操彼时尚未坐稳。   历经两场大战,袁家衰败,曹操趁势做大,北方早已落入其手。   手指游移到长江以南,诸葛亮说道:“孙策当年向袁术借兵三千,击破严白虎等人,把江东紧攥手中。孙策乃征伐之才,若其活着,天下大势尚且难料。然而天公不作美,未至而立之年,他便撒手而去。继下江东者乃是孙策之弟孙权。孙权多有贤名,却是征伐不足守成有余。江东也是一分!”   刘备没有吭声。   诸葛亮拿出地图,长江南北两岸便被他分给了曹操和孙权。   指向巴蜀,诸葛亮说道:“还有一分乃是使君根基!”   刘备眼睛一亮,抬头看着诸葛亮。   “刘景升虽有皇亲之实,却是懦弱之人!”诸葛亮说道:“荆州位于曹操、孙权之间,无论何人攻伐,此地均是难保!除非使君接管,或可不落入二人之手!”   “荆州虽是富庶,且在南北通达之处,毕竟北有曹操、南有孙权,决然不可作为扎根之处!”手指压在巴蜀,诸葛亮说道:“使君若要坐稳根基,早晚须去汉中、益州!”   “益州刘璋乃某宗亲。”刘备面露难色:“夺其所在,某怎心安?”   “夺取益州,使君便入巨树扎根。”诸葛亮说道:“若不夺之,犹如漂浮之萍,难有根基!”   刘备没再言语,眉头却锁了起来。   诸葛亮接着说道:“天下三分已成定局,却有一变数,某始终看不通透!”   “何种变数?”刘备赶忙问道。   “这里!”指向青州东面的红色小点,诸葛亮说道:“蓬莱袁旭!某看不懂他!”   刘备说道:“某与显歆有些交情,其人敦厚,乃是可相与之人!”   “某知袁显歆曾往徐州投靠使君。”诸葛亮说道:“也知徐州一战,他亲自迎接使君进入河北。使君与他,可谓交情匪浅!”   “不瞒先生。”刘备说道:“元直近日前往襄阳,正为袁显歆!”   “此话怎解?”诸葛亮问道。   “曹操兴兵进击蓬莱,将袁显歆团团围困。”刘备说道:“某欲出兵北上为其解围,奈何麾下兵马不多,元直前往襄阳,正为说服景升公调拨兵马!”   “使君重情重义方有此举!”诸葛亮说道:“只是袁显歆可愿解围,还是两说!”   愕然看着诸葛亮,刘备并未插嘴。   他不明白,天下间还有被大军围困不肯解围者。   “河北袁家虽是破落却未败亡。”诸葛亮说道:“与袁熙、袁尚虽已反目,袁家在一日,袁显歆便是诸多掣肘!某若是他,自是希望曹军围困蓬莱多些时日,也可名正言顺不理袁家之事!”   “袁显歆在等!”诸葛亮说道:“可他究竟在等什么,某却看不通透!当日袁显歆与郭奉孝对阵河北,两千将士便击破一万曹军!其麾下勇猛,即便曹操也是难以匹敌!若他有心征伐天下,某之三分怕是难定!”   诸葛亮如此一说,刘备眉头顿时锁起。   “使君如今无有根基,又只可交好袁显歆!”诸葛亮接着说道:“出兵北上,为其解困,看似仗义之举,实则给他出了个难题!”   “先生!”刘备起身,向诸葛亮行个大礼说道:“天下纷繁,以某智虑难以成事,还望先生莫嫌鄙陋,助某成就大业!” 第478章 拿曹军练练手   刘备请诸葛亮出山,稍作推辞,诸葛亮便是应下。   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刘备就迫不及待的请诸葛亮夫妇随他赶赴新野。   诸葛亮投效刘备,将要远行。   以往每日都应躬耕的诸葛均歇了一日,为他套上马车。   带着关羽、张飞,刘备亲自迎候诸葛亮夫妇上车。   在门外等了片刻,诸葛亮与一女子出了房门。   见他带出的女子,刘备顿时一愣。   他见过黄月英。   头发焦枯、肤色黝黑,嘴唇厚实,鼻翼还生着一颗带有毛发的黑痣。   跟随诸葛亮来到马车前的女子,却是肌肤晶莹似雪,五官精致到浑然天成。   嘴唇虽略显厚实,却流露着薄嘴唇所不具有的美感。   看见女子,刘备愕然望向诸葛亮。   躬身一礼,诸葛亮说道:“使君应是见过贱内!”   “见是见过,只是……”刘备并未说下去。   他险些脱口说出黄月英丑出了特色,而眼前的女子却是美若天仙。   “不瞒使君!”心知刘备想说什么,诸葛亮说道:“拙荆晓得些易容之术,平日不以真面目示人,只因某交友诸多,其中难免会有心术不正者。某已追随使君,拙荆理应如此相见!”   先前还曾感慨,诸葛亮才干超群,尚未出山已三分天下,娶了黄月英实是委屈了他。   见了黄月英真面目,刘备这才明白,夫妻二人正是应了郎才女貌!   “请先生与夫人上车!”黄月英虽是美艳,刘备却没再多看,他撤步一旁说道。   谢了刘备,诸葛亮夫妇上了马车。   先是回了南阳带上随行卫士,刘备片刻不做逗留的返回新野。   他在南阳逗留数日,徐庶已自襄阳返回。   随同徐庶来到新野的,还有一万荆州军将士。   只不过刘表调拨的荆州军,极少精壮兵士,一万人之中,倒有六七千是老弱残兵。   麾下并无多少兵马,刘备倒也不在意刘表调拨给他的多是老弱。   徐庶大略介绍了他在襄阳说服刘表的过程,刘备将众人召至议事厅,商议出兵讨伐曹操。   刘备三顾茅庐请了诸葛亮,又从刘表处借了一万兵马准备北进。   蓬莱岛上,袁旭正望着将海岛团团围住的曹军战船。   兵抵蓬莱,两度进攻受挫,曹军再没发起像样的攻击。   由于蓬莱附近被曹军掌控,董正带领的商队也是许久不曾回岛。   望着曹军,田丰说道:“曹军围困蓬莱,迟迟不肯进击。我军人数不足,也是不可出岛迎战,公子有何打算?”   “我军出不得,曹军入不得,唯有僵持。”袁旭说道:“曹军在此,某倒是可令夜刺实战操练!”   袁旭早些日子恨不能立刻击退曹军。   蓬莱被围的日子久了,他反倒不急,此时竟提出以曹军操练夜刺。   田丰好似明白了什么,接着问道:“舍弃河北,公子打算如何?”   “自打官渡、仓亭之后,袁家便已衰败!”袁旭说道:“曹操欲夺天下,必先击破袁家。以某之力难保河北,某倒是有一想法,田公且看可行?”   “不知公子有何计策?”   “先将围困蓬莱之敌留下,借着敌手操练夜刺!”袁旭说道:“待到曹操进击河北,我等再击破敌军,进而大军南下,自背后夺取曹操基业,如何?”   “公子是要舍河北而夺河南?”田丰问道。   “河北已无强留必要,曹操若要,送于他便是!”袁旭说道:“倒是河南,经他图治多年,如今已是物阜民丰。若可得之,天下必将大定!”   看着袁旭,田丰没有应声。   早年投效袁绍,他对河北有着极其深厚的感情。   出身袁家,袁旭却说弃便弃!   足可见这两年南征北战,袁旭已学会取舍!   袁谭、袁尚还在为争夺河北而暗中较劲。   与袁旭相比,兄弟俩目光短浅可见一斑!   “来人!”并没等田丰应答,袁旭向卫士吩咐:“将马飞、马义唤来!”   卫士应声离去。   此时。   马飞、马义坐在夜刺校场,观看夜刺操练。   天海营操练,将士练习列阵厮杀,而夜刺的操练则要随性许多。   校场有着各色设施,每个天夜刺将士,都可自主选择其中一样加以习练。   “曹军围困蓬莱已是许久。”看着将士们操练,马义说道:“也不知公子何时令我等出战!”   “公子建立夜刺,只为暗杀、潜伏。”马飞说道:“我等习练之术,也非沙场战阵。曹军围困蓬莱,怎会有用到我等之处?”   话虽如此,马飞语气却很是落寞。   马义轻叹道:“自打上次破敌,夜刺再无建树,只能眼看天海营出尽风头……”   “出风头?”马义咧嘴一乐:“曹军并未进攻,天海营如何出得风头?”   叔侄俩正说着话,一名卫士跑进营地。   “二位将军!”到了二人面前,卫士说道:“公子请二位前去议事!”   袁旭召唤带兵将领,大多都是有仗可打。   彼此看了一眼,马飞、马义连忙起身,赶往城墙。   叔侄俩来到城头,袁旭已是等候多时。   “公子!”抱拳躬身,二人行了一礼。   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袁旭说道:“自前次曹军潜入城内,夜刺始终闲置,你二人可想与敌厮杀?”   “敌军就在岛外,怎会不想?”马义说道:“公子但有驱遣,我二人必将效死上前!”   “不是效死,而是既要把事做了,还得活着!”袁旭说道:“曹军围困蓬莱,某思量再三。与其令夜刺闲置,倒不如借曹军练兵!”   叔侄俩都是一愣,马义问道:“敢问公子,如何练兵?”   “不定时潜出蓬莱,刺杀曹军!”袁旭说道:“切记,不可诛杀贾诩、杨修!”   “若是遇见管承,如何处置?”马飞问道。   袁旭淡然一笑:“管承无用,杀了便是!”   得知可杀敌军主将,马飞、马义顿时来了兴致。   “公子放心,夜刺出岛,必将搅得曹军不可安生!”马飞说道:“管承头颅也将送至公子眼前!”   袁旭说道:“谨慎行事!” 第479章 不能只会生养   南北潮汐对流的日子已经过去,大海不再像前些日子那样汹涌狂暴。   海面上,战船平静的漂浮着。   海水托着船身,温柔的浪花洗刷着船帮。   杨修令人抬了张矮桌摆在船头,面朝大海,他正自斟自饮。   “德祖!”起身不久的贾诩带着几分倦意,到他身旁说道:“独自饮酒,可是别有滋味?”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某为智者,自是乐水!”杨修微微一笑:“面朝大海,聆听海涛。品上一盏美酒,试问天下可有如此惬意之事?”   “惬意倒是惬意,若有一二知己把盏言欢,方为人生乐事!”   “知己?”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杨修看向船上的曹军:“粗鄙之夫,怎为知己?”   杨修饮酒,并没叫上贾诩。   “粗鄙之夫”四个字,虽是看着曹军将士在说,无形中却把贾诩也牵连其中。   贾诩并未因此羞恼,而是微微一笑说道:“海上饮酒,因何不片上几块兽肉?也强如空腹品之。”   “战事将起,片上兽肉,若敌人来袭,如何收得?”杨修说道:“海兽难得,某怎肯暴殄天物?”   杨修恃才放旷,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贾诩早已知晓。   曹操心思他也时常揣摩通透,很是不得曹操欢喜。   因此虽有智虑,却始终没有得到重用!   贾诩懒得与他多说,淡然一笑,转身离去。   杨修也不留他,端着酒樽望向蓬莱,嘴角勾起一抹淡然。   得到以曹军练兵的命令,马飞、马义下令夜刺做好准备,随时出战。   城头无战事,袁旭也不似前些日子那样紧张。   蓬莱虽改建为城池,海岛美景依旧还在。   与甄宓来到岛内一处寒潭前。   寒潭位于蓬莱内岛。   其上有处俊秀险峰。   险峰笔直陡峭,如同镜面般平整。   自险峰垂挂而下的瀑布,像是一道白练,落入潭中,激荡起冷冷的水花。   望着碧绿清透的潭水,袁旭说道:“甄姬这些日子可睡的安稳?”   “早些时候战鼓、号角不绝于耳,每日倒是睡不安稳。”甄宓说道:“近些时日曹军消停许多,倒是睡的安稳了些。”   “曹军围困蓬莱,尚须许多时日方可解围。”袁旭说道:“母亲与岳母并未见过如此阵仗,甄姬须多去问安。”   “公子放心!”甄宓应了。   “可知因何与你来此?”袁旭问道。   甄宓摇头。   “寒潭美景如何?”   “虽是略显精致,却美不胜收!”   甄宓所说的精致,是指寒潭稍稍小了些。   袁旭笑道:“精致,这个词用得好!”   俏脸一红,甄宓低头不语。   “江山广袤,蓬莱不过弹丸一隅。”袁旭说道:“某无心征伐天下,曹操却是不肯放过我等!”   轻叹一声,袁旭说道:“天下之大,哪里能有一处容我等休养生息之地。”   “公子乃人中翘楚,曹操心存忌惮,当然容不得。”甄宓说道:“妾身若为曹操,也必是忌惮的。”   “罢了,引你来此,只为欣赏美景,并无他意。”袁旭说道:“你我今日只论景致,不言其他。”   “公子来此,必非只为欣赏美景。”甄宓说道:“妾身愚钝,想不通透。”   搂住甄宓蛮腰,袁旭笑道:“某与甄姬成婚,心事竟被看得通透。罢了,你既说出,某也不再隐瞒。”   指向寒潭,袁旭说道:“瀑布常年不绝,甄姬可知因何寒潭不满?”   “不知!”   “回流!”袁旭说道:“瀑布之水落入潭中,潭底自有回流之处。曹军近日未有攻城,却使得某想起一事。”   “蓬莱地少,岛上人口目前并不甚多,尚可自给自足。”袁旭接着说道:“若有一日,此处聚集数十万人,仅以岛上土地如何养得?”   蓬莱不过海外小岛。   正如袁旭所说,岛上土地不多。   数十万人居住岛上,虽说尚嫌宽敞,可粮食、桑麻,却是绝对不足!   届时曹军若是再来,困上三两个月,蓬莱必乱!   “天海、夜刺不过两千兵马,数十艘战船停靠港口,只因无人驾驭毫无用武之地!”袁旭说道:“增加人口,扩充军力早已势在必行!某寻思着,如何使得岛上粮草丰足,无须从外采办。”   “公子可有法子?”袁旭所说,在甄宓听来无异于异想天开。   一亩田地,遇见好年成也不过可收半斛粮食。   以每人每月一斗核算,须两亩地,才可使得一个人整年吃饱。   蓬莱地少,万余人居住于此尚可自给自足。   果真聚集数十万人口,纵使董正商队整年运粮,也是不足以支撑岛上开销。   “精耕细作。”袁旭说道:“江南盛产稻米,与北方小米不同。它颗粒更大,产量更高。不同稻米授粉,收成也将好上许多!”   “公子如何知晓?”甄宓愕然。   天下之事,好似并没有什么是袁旭不知道的。   他没去过江南,竟知彼处盛产稻米!   “精根细作,须有源源不绝的水源。”袁旭说道:“与你来此,正为此事!”   “公子打算如何去做?”   “除天海、夜刺之外,岛中尚有男子。将他们分做两拨,其一耕种田地,其二则开凿水渠。”指向瀑布,袁旭说道:“瀑布之上以石料为斗,引水入渠,加以水车导流,精耕水源便是不缺。”   “水车?”袁旭所说,令甄宓满头雾水。   她并不知道什么是水车,更不懂什么叫做导流。   然而这些话听在她的耳中,却是令人神往。   在蓬莱引进稻米,疏引瀑布水源灌溉田地。   倘若不是袁旭提出,而是其他什么人,只是想想,甄宓都觉着不太可能。   “某当年令子孝于各地募集女子,乃为生养。”袁旭说道:“然而她们不可只是生养,也须做些事情。”   “请公子示下。”甄宓说道:“稍后妾身便安排下去!”   “开凿水渠、建造水车,非女子可为之事。”袁旭说道:“甄姬可令家家养蚕、户户种麻。粮草、衣衫均可自给自足,某在蓬莱方可坐的安稳!” 第480章 夜袭战船   回到住处,甄宓将张霜、刘勉等人召集到住处。   众女子环坐屋内,一双双眼睛都落在甄宓脸上。   “方才公子领我去了岛中瀑布。”甄宓说道:“他有心扩充蓬莱人口、壮大天海、夜刺。”   “蓬莱乃弹丸之地。”刘勉说道:“此处本是渺无人烟,只因公子来到,方才有了人气。岛上土地不多,种植谷物、桑麻,仅可自给自足。若再扩充人口,只怕……”   “刘小姐说的是!”甄宓说道:“正因如此,公子有一计较!”   “敢问是何计较?”张霜问道。   “岛内田地疏通沟渠引水灌溉。”甄宓说道:“自江东采办稻米替换谷米,我等女子则种桑养蚕,所织布匹。”   众女子面面相觑,还是没想明白凭借这些举措,如何使得蓬莱可养活数十万人口。   “刘小姐!”甄宓对刘勉说道:“种植桑麻,劳烦于你!”   刘勉说道:“桑麻可种,只不知在何处种植为妥。”   “蓬莱地少,我等须核算着使用。房前屋后,可种桑养蚕。”甄宓说道:“至于种麻,自会另辟所在!”   “夫人放心!”刘勉说道:“奴家自将全力而为!”   “你等众人协助刘小姐。”吩咐了其他人,甄宓看向张霜。   张霜小腹微微隆起。   健美的体态因隆起的腹部略显臃肿。   “三个月可有了?”她向张霜问道。   “瞒三不瞒四,夫人既可看出,已是有四个月了!”张霜说道:“虽是有孕,却不耽搁行事。”   “怀有身孕,适当动一动也是好的。”甄宓说道:“只是莫要劳累,若是动了胎气,只怕祝将军不肯与我干休。”   “多谢夫人提醒!”张霜抚着小腹应道。   与祝公道成婚已近两年。   夫妻二人早想要个孩子。   近来张霜肚子才有了动静,她和祝公道当然对腹中胎儿十分看重。   袁旭进了蓬莱,主持修造水渠、水车。   田丰负责守卫城头。   马飞带着两名夜刺,眺望岛外曹军。   曹军依旧毫无进攻迹象。   “打也不打,退也不退。不知曹操要做什么?”马飞说道:“公子也是不欲出兵,我等夜刺倒是落了好处!”   “曹军围城,公子与曹操都可得到好处,自是不肯轻易开战。”田丰说道:“将军领夜刺出城,切记不可恋战。”   “田公放心。”马飞说道:“某知如何行事!”   夜刺之所以名为夜刺,顾名思义,他们更擅长夜间行事。   白天在两军对峙中悄然度过。   圆圆的月儿攀爬上半空。   满天星斗在夜色下黯然失色。   翻卷着浪涛的海面,被月光印染的银波粼粼。   蓬莱城门紧闭,城头却甩下一些绳索。   身穿夜行衣,马飞带领十数名夜刺,沿着绳索攀援而下。   夜刺共有百名,一同出城目标太大。   化整为零分为十多组,马飞亲自引领第一组出岛袭击曹军。   并没想到夜刺会出岛作战,战船上的曹军吃了晚饭,纷纷睡下。   马飞等人虽通水性,却比不得海贼出身的曹军。   下了城墙,他们就近找寻到前些日子厮杀中遗留的战船残骸。   扒着战船残骸,借着浮力,他们向曹军游去。   蓬莱没有任何回应,围城日久,曹军也懈怠下来。   若在双方交战时,有战船残骸漂浮过来,必将引起曹军注意。   双方只在对峙,彼此都没有进攻的打算。   几个曹军眼睁睁看着战船残骸靠近,却没做出任何警示。   海浪冲刷着马飞等人,时而会有一两个浪头把他们拍进水下。   浮出水面,十多名夜刺抹去脸上的海水,向曹军战船慢慢靠近。   潜到一艘大船下,马飞向夜刺打了套手势。   他的命令很简单。   各自行事注意配合,一个不留!   十多名夜刺纷纷点头。   其中一人拎起抓钩抛向甲板。   为免落到甲板上发出声音,抓钩缠裹着麻布。   扯了几下绳索,确定牢固,他向马飞点了下头。   抓住绳子,马飞双臂用力,脱离海面。   双腿悬空,他只是凭着两臂的力量,飞快的蹿上战船。   十多名夜刺紧随其后,纷纷上船。   由于没有战事,曹军也是疏于防范。   马飞等人上了船头,巡夜的曹军都没能发现。   带领众人躲在船头杂物后,马飞仔细观察着曹军部署。   离他们不远,两名曹军正靠在船舷上说话。   夜刺只须动动手指头,就能把他们干掉。   可与他们相对应的,稍远处有个曹军正环顾四周。   先干掉那两个曹军,必定会被发现!   指了指稍远处的曹军,马飞向一名夜刺打了个手势。   夜刺并未吭声,猫着腰向那曹军摸去。   他的速度很快,选择藏身地却极其精准。   每次藏身,都可准确的选择绝不会被人发现的角度!   离曹军越来越近,夜刺回头看了马飞一眼。   做了个可以行动的手势,马飞看向近处的俩人。   得了命令,夜刺从背后取出短弓。   屏住呼吸,瞄准,锋锐的箭镞指向曹军咽喉。   弓弦轻响,箭矢飞了出去。   毫无防备的曹军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咽喉猛的一疼,眼前一黑瘫软下去。   曹军倒地声,惊动了马飞附近的俩人。   扭头看去,他们面露惊诧。   由于是在夜间,看不真切同伴因何倒地,俩人并非发出警示,而是飞跑过去。   才跑几步,他们身后不远的暗影中,蹿出了两条人影。   自背后勾着脖子将他们撂倒,两个夜刺并未拔剑,而是搂住他们的脑袋用力一拧!   海浪遮掩了颈骨断裂的声响,解决掉三名曹军的夜刺,匆匆换上他们的衣甲,将尸体从船舷丢了出去。   朝马飞点了下头,仨人大摇大摆的走向船尾。   不过小半盏茶光景,他们抱回了一捧曹军衣甲。   “全干掉了?”换着衣甲,马飞小声问道。   “全干掉了!”一个夜刺应道:“死的透透的!”   “进船舱!”假扮成曹军,马飞带着众人走向船舱。   到了舱口,他向众人做了个手势。   十多人立刻散开,俩人一组走向舱内个个角落…… 第481章 不可连续外出   阳光驱散黑暗,又一个黎明到来。   曹军战船升腾起袅袅炊烟,早起的火头军已在造饭。   其中一艘战船却沉寂着。   船头没有半个曹军兵士,应已升腾起的炊烟也毫无踪影。   “平日他们造饭最早,今日怎了?”相邻的另一艘船上,一个曹军哝了哝嘴。   “偷懒,还能怎样?”另一个曹军不以为意地说道:“不想吃饭,谁也管不着他们。”   隔壁战船的空寂,并没引起曹军足够的注意。   一直到午间,战船再度冒出炊烟,那艘船依旧一片死寂。   发觉不对,管承来到船头。   望着那艘始终没有动静的战船,他锁起眉头。   “管将军怎了?”杨修来到他身旁。   “好似不对。”管承说道:“清晨那艘船就没有动静,眼看已近午时,还是未有生火造饭。”   “死了!”杨修说道:“全都死了!”   愕然一愣,管承瞪眼看着他。   “欲知如何,派些人上船便是。”杨修说的很平淡,好似此事跟他全然没有关系。   如梦初醒,管承连忙命人登上那艘战船。   数名曹军乘坐小船接近。   登上大船,他们感觉到迎面扑来一阵阴冷的气息。   气息与海风不同,冷的让人自骨髓中透着寒意。   带人上船的军官招了下手,引领众人走向船舱。   和甲板一样,船舱里也是空无一人。   整船曹军都不知哪里去了!   “伍什长!”正在船中搜寻,一个曹军喊了起来。   上船的众人纷纷跑了过去。   进入曹军发出喊声的船舱,他们依旧没见到任何人。   大声呼喊的曹军蹲在墙角,指着墙壁夹缝中的几缕血渍。   血渍很淡,有明显擦拭过的痕迹。   蹲到墙边,伍什长仔细检查着地面上的血渍。   “不好!”眼睛猛然一睁,他向身后兵士喊道:“速速呈禀将军,此船将士或许尽数被杀!”   一名曹军飞快的跑了出去。   他没敢大呼小叫,而是跳上小船,往管承战船行来。   到了管承面前,他惶恐不安地说道:“启禀将军,船上半个人影也是没有。或许整船将士尽数被杀!”   管承一愣,正要与他一同前往那艘战船,杨修说道:“某也前去!”   虽是不太喜欢杨修,管承也不敢得罪他,只得与他一道登上小船。   上了那艘空无一人的战船,还在甲板,杨修就四处张望着说道:“真静啊!”   没有理他,管承走向船舱。   进入舱内,在兵士的引领下,他来到发现血渍的隔间。   杨修紧随其后来到。   管承蹲下,检视地上的血渍,站在他身后的杨修说道:“将军无须看了,船上一个活人也是没有!”   凝视被人擦拭到很淡的血渍,管承嘀咕道:“蓬莱守军即便夜袭,又怎会避开我军耳目?诛杀整船兵士并非易事。”   “船上共有多少将士?”杨修问道。   “大船五百,小船五十,杨公莫非不知?”管承反问。   “当然知晓。”杨修再问:“悄无声息诛杀五百将士,须多少人手?”   “少说也须百余。”   “此正是症结所在。”杨修说道:“管将军认定至少有百余人。若敌军只来十多人,又如何发现?”   “杨公说笑!”管承说道:“船上五百余人,仅凭十多人,如何杀的如此干净!”   “曹公因何不欲我军进攻蓬莱?”杨修突然问了一句。   愕然看着他,管承没有应声。   “只因打不下!”杨修说道:“人数十倍于敌,数次进攻损兵折将,却连城墙也不成登上。如此攻城,不知管将军可有见过?”   脸色一片青灰,管承只觉着好似被人狠狠抽了个耳光。   但凡攻城,只须五倍于敌便可强攻。   曹操调拨两万将士前来,竟是毫无建树,只能团团围困蓬莱!   传扬出去,不知蓬莱如何难打的人们,必将会说海贼出身的他,根本不懂得如何攻城!   “打不下蓬莱,将军只须围住便可!”杨修说道:“袁显歆不出蓬莱,曹公则可挥兵北进,趁势夺取河北。”   “杨公说这些,究竟有何深意?”管承语气很是不好的问道。   “与将军探讨,敌军夜袭究竟何意。”   “依着杨公,敌军因何夜袭?”   “尸体一个不见,应已沉入大海。血渍也擦拭的干净,若不留意几乎难以发现!”杨修说道:“敌军行事太过从容,甚至从容的不像是在打仗。”   看着墙角的血渍,管承脸色越发难看!   杨修说了半天,也没把话说明白。   管承却隐约听出他话中的意思。   杨修要说的,无非是蓬莱将士把整船曹军当成了练手的靶子!   杀人,对夜刺大船的蓬莱将士来说,或许只是一时心血来潮!   “传令下去!”管承说道:“各船多加戒备,此事绝不可再有第二次!”   兵士跑去传达命令,杨修却嘴角勾起蔑视的浅笑。   不给蓬莱将士机会,难道蓬莱将士不会找寻机会?   蓬莱城头,马飞望着远处的曹军战船,脸上带着得意。   只带了十多人,一艘满载五百曹军的大船就被他们杀了个精光!   大多曹军死的很安详。   他们是在睡梦中被夜刺拧断了脖子!   “马将军出师奏凯,曹军必定心胆俱寒。”田丰说道:“只是近日,夜刺再不可出岛!”   马飞还没来及说话,一旁的马义就说道:“叔父出外杀了个痛快,我等莫非只可看着眼热?”   “田公所言正是。”马飞瞪了他一眼:“我等昨日杀戮太重,整船曹军无一活口!若是接连出城,敌军怎会毫无防备?”   马义撇了撇嘴没敢吭声。   他心底还是十分不爽!   出岛刺杀曹军,竟是没他什么事!   城防交给田丰,又吩咐马义安排夜刺出岛习练刺杀,袁旭此时正在岛内,指挥蓬莱居民开挖沟渠。   居住于蓬莱的汉子,都是他从河北战场带回的袁家老兵。   天海、夜刺选拔精壮,被淘汰的汉子,则成了蓬莱的原住民。   袁旭令人从各地征募女子,汉子们在蓬莱已有了家室。   蓬莱早成了他们的家园! 第482章 刘备北伐   蓬莱岛内,距寒潭不远。   无数汉子光着膀子,挥舞铲子开挖水渠。   袁旭站在一旁,指手画脚的让另一群汉子砍伐树木。   从内城周边的林子砍下树木,无数汉子抬着粗壮的树干,送往潭边。   除此之外,还有石匠正雕琢着石块,把它们修成槽子。   与袁旭一同在潭便指挥修造水渠的沮授数道:“水渠修造,蓬莱当可一劳永逸。只是稻米种子,还须董公出外购置。曹军围困蓬莱,怕是短日之内无缘得出。”   “已是入秋,此时并非种植稻米的季候。”袁旭说道:“先种上小麦,至于稻米,待到来年再做计较!”   稻米盛产于南方,中原一带以小米种植为主。   小米产量不多,之所以种植,只因中原雨量不足,它不像稻米需要大量的水。   在蓬莱种植稻米,必须有足够的供水。   袁旭开凿水渠,建造水车正是为此。   “公子!”一个汉子拿着根木棍跑了过来,到袁旭近前问道:“槽口须开多大尺寸?”   接过木棍比划了一下尺寸,袁旭说道:“木制水车比不得竹制,时日久远槽口将会腐朽,理应多开几处。”   汉子应了,接回木棍一溜烟的跑了。   “公子奇思妙想,竟画出水车图样。”看着热火朝天干活的汉子们,沮授说道:“倘若水车果真可用,董公开辟海外商路之前,公子便可广募人口。”   “广募人口谈何容易?”袁旭说道:“人口过多,人心也是杂乱。我等又怎知其间未有掺杂暗通曹操者?”   “蓬莱不过弹丸小地。”沮授说道:“若有暗通,也将难匿行迹!”   袁旭在蓬莱主持开凿水渠,远在新野的刘备,此时也没闲着。   刘表调拨兵马,允他讨伐曹操。   刘备怎会有半点耽搁?   新野议事厅,刘备召集众人商议如何进军。   诸葛亮、徐庶都在厅内。   赵云、关羽、张飞,以及一众刘备麾下将领,也在等候调遣。   “诸位!”环顾众人,刘备说道:“曹操发兵蓬莱,围攻袁显歆。某与显歆素有旧谊,彼入险境不可不救。景升公调兵一万,助某讨伐曹操。敢问诸公,理应如何出兵?”   “使君!”徐庶拱手说道:“曹操于官渡击破袁绍,后又在仓亭一战稳固时局。河北袁家今非昔比,曹操却是如日中天。围困蓬莱曹军,足足两万有余,且身在战船。前往蓬莱驰援,莫说我军兵马不足,即便与敌相差不远,战船也是筹措不出!”   “元直有何计较?”刘备问道。   “兵出许昌!”徐庶说道:“我军进逼许昌,曹操必从别处调拨兵马。届时使君可围城打援,尽歼驰援之敌!我军进击许昌,或可解蓬莱之围!”   “不可!”刘备尚未开言,赵云已是说道:“蓬莱、许昌相距甚远。曹操麾下兵马众多,何须自彼处调兵?徐公所言,或可解蓬莱之围。只怕是难以解去!”   赵云说话时,诸葛亮看了他一眼。   目光并没在他脸上逗留,诸葛亮很快把视线挪开。   “子龙言之有理!”刘备说道:“可有驰援蓬莱之法?”   徐庶说道:“使君明鉴,蓬莱曹军势大,且在海上。我军前往驰援,莫说难以功成,或有全军覆没之忧!”   看向赵云,刘备问道:“子龙可有法子?”   只因蓬莱被围,赵云心中担忧,一时没能忍住才开口说话。   话出口之时,他便是心声悔意。   刘备向他询问,他只得说道:“末将不查,还望使君莫怪!”   捻着下巴上的胡须,刘备紧锁眉头,好似十分难以决断。   “使君!”徐庶说道:“我军进击许昌,虽无全胜把握。若可一战功成,莫说蓬莱之困顿解,即便曹操人头,也是或可得到!”   “袁显歆遭曹军围困,某不去驰援,却强攻许昌……”刘备说道:“传扬出去,岂非落世人个不义的口实?”   诸葛亮始终没有说话。   他只是观察着众人的神色。   赵云有些心绪不宁,张飞则满脸期盼。   至于关羽,则是微微眯缝着他的丹凤眼,一副天下大事与他无关的模样。   “孔明!”看向诸葛亮,刘备问道:“你以为理当如何?”   “元直所言并无差池。”诸葛亮说道:“曹军势大,我军进击许昌也是难有建树。然而许昌遭袭,曹军自将乱了部署。曹操须调兵遣将不说,只说粮草,各地募集不易。许昌若有战事,蓬莱曹军粮草供给必将不足。以袁显歆之能,他如何把握不住绝佳时机,将曹军击退?”   “孔明之言,正合某心!”刘备起身说道:“某意已决断。元直留守新野,孔明为军师,随某讨伐曹操!云长、益德、子龙等人,随军出战!”   刘备即将出兵北伐。   襄阳城内,刘表坐在后园书房,把玩着一直玉碗。   玉碗晶莹剔透,只看光泽便知是极好的美玉。   “主公!”一个卫士来到刘表身旁,行礼说道:“蔡公求见。”   徐庶前往襄阳,以征伐曹操为名向刘表借兵。   荆州众幕僚多是赞同,唯独以蔡瑁为首的一众人,极力反对将兵马借给刘备。   心知蔡瑁来此或因刘备,刘表顿时心中不快:“请他入内说话!”   卫士离去,刘表则把玉碗放在一旁。   不过片刻,蔡瑁匆匆来到。   “见过主公!”行了一礼,蔡瑁垂手立于一旁。   “德珪来此何干?”刘表问道。   “江夏黄祖差人来报,曹操遣派使者前往江东。”蔡瑁说道:“主公差遣刘玄德进击许昌,若孙权与曹操联手……”   “曹操使者前往江东,所为何事?”刘表问道。   “尚不可知!”蔡瑁说道:“某思寻此事,总觉主公此时讨伐曹操不妥。”   “因何?”   “江东孙权主事不久,根基尚未稳妥。曹操若是有心招揽,他应不至推辞。”蔡瑁说道:“刘玄德进击曹操,许都万一令孙权出兵荆州,只怕荆州一地将是战火连连,还望主公三思!” 第483章 孙权拒曹   徐庶来到襄阳提及讨伐曹操,蔡瑁及其党羽始终抱着反对的态度。   官渡之战,曹操击破袁绍,自此坐大。   袁绍坐拥河北,虽是兵锋强盛,却无一统天下的雄心!   坐守荆州,刘表对他很是放心。   曹操却与袁绍不同!   陈留募兵之时,曹操军力并不强盛。   这些年他招募贤才聚拢猛将,官渡一战击破袁绍已是达到鼎盛!   之所以尚未南征,只因河北袁家还在。   一旦击破袁谭、袁尚,将河北掌握手中,属地与荆州毗邻的曹操,必定挥兵南下。   刘表怎肯眼看他坐大?   所以应允徐庶,只因他的提议与刘表心底顾虑不谋而合。   蔡瑁再次提及此事,刘表脸色顿时不好:“此事早先已是说过,德珪因何再言?”   “主公……”   不等蔡瑁把话说完,刘表止住了他:“德珪不必再言,告知黄祖,令他差派斥候前往江东,探查清楚曹操使者究竟因何而去,孙权又是做何打算。”   刘表面露不快,蔡瑁不敢再说只得退了出去。   江夏黄祖派遣斥候前往江东不提。   只说江东孙权。   自打继承了孙策之位,反对他的僚属一拨接着一拨。   接待了曹操使者,孙权更觉烦心不已。   坐在书房,看着曹操给他写的亲笔书信,孙权脸色十分难看。   “兄长!”房门推开,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闪入屋内的人影身量不高却可看出体态窈窕,由于光线太暗辨不清面容,却可听出她的声音极其清脆、干练!   “你来作甚?”并未看向人影,孙权没好气地说道:“某正寻思要事,你且退下!”   “区区曹操使者,便使得兄长面露愁容。”人影并未离去,反倒走近孙权:“必是曹操提出兄长难以接受之事。”   “女儿家,怎懂得家国大事?”孙权说道:“莫要在此聒噪,速速离去!”   小嘴一撅,女子反倒在他面前说了。   坐在孙权面前的女子不过十一二岁。   年纪虽小,却可看出她面容姣好,再过几年必定出落成个小美人儿。   “尚香,你……”女孩儿在他面前坐了,孙权气恼的一甩袍袖:“怎的不听话?”   “兄长不说何事,妹子就是不走!”撅起小嘴,孙尚香说道:“自打兄长继承江东,妹子就没见你露过笑脸!”   轻叹一声,孙权抚摸着孙尚香的脑袋:“你还小,许多事不懂!父亲因江东而死,长兄征战多年方才夺回。某怎敢稍有懈怠?”   仰脸望着孙权,孙尚香大眼睛里满是迷茫。   十一岁的她,确实理解不了孙权的无奈。   微微一笑,孙权说道:“去吧,待为兄请公瑾前来!”   孙权满是无奈的语气,令孙尚香不敢胡闹。   乖巧的应了,她起身跑出房间。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孙权脸上闪过一抹无奈。   江东孙氏,起起落落这么些年!   孙策打下江东,即将挥兵北进击破荆州,为孙坚报仇。   他却死在许贡门客的剑下……   命数!   都是命数!   生为孙氏儿女,谁又知道将来等着他和孙尚香的会是什么?   孙尚香离去,没过多会周瑜来到。   “吴侯!”拱手行礼,周瑜说道:“小姐待吴侯传话,说是寻某。”   “公瑾请坐。”请周瑜坐了,孙权说道:“曹操差人前来,公瑾已是知晓。”   “知晓曹操差人前来。”周瑜说道:“来人只是递了书信,不知因何事而来。”   “公瑾自看!”取出书信,孙权递向周瑜。   起身双手接了,周瑜展开书信匆匆浏览。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吴侯以为如何?”   “曹操势大,且挟天子之威。”孙权说道:“他要质子,某若回绝应是得罪!”   “吴侯打算如何?”   “送个儿子给他……”   递回书信,周瑜轻叹一声。   “公瑾何故叹息?”孙权问道。   “某叹息,吴侯励精图治,江东正欲安稳,却自陷乱象!”   “此言何意?”   “吴侯!”周瑜起身说道:“曹操索要质子,无非驾驭不得江东。河北袁氏尚未败亡,江东以北尚有荆州。听闻刘表已令刘玄德领军北伐,曹操自顾不暇,岂顾得上江东?”   “公瑾是说……”   “当然不送!”周瑜说道:“天子号令,江东确是要听。挟天子之威号令天下,却是无须遵从!曹操索要质子,为的便是挟制江东。吴侯送之,自此之后便须看曹操脸色行事!”   周瑜一番剖析,孙权脸色很是难看。   “吴侯坐镇江东,再过数年,待到一应之事稳妥,便可出兵荆州为孙公复仇!”周瑜说道:“放着逍遥日子不过,偏偏无来由的送个质子给曹操,岂不觉着愚蠢?”   周瑜一番话,说的孙权连声冷笑。   “好个曹操,竟有如此谋算!”孙权向门外喊道:“唤曹操使者前来相见!”   孙权召见曹操使者,没用多会,使者来到。   与他见了礼,使者问道:“吴侯可是已决断何人随某前往许都?”   “没人随你前去。”孙权说道:“请尊驾回报曹公,质子之事莫要再提!”   使者一愣,赶忙说道:“曹公只是欲交好吴侯……”   “交好?”孙权冷哼道:“若要交好,请曹公送位公子前来,某自将礼遇。至于江东孙氏之子,生为江东人,死为江东鬼,如何可往别处?”   孙权回应的滴水不漏,使者也不知如何应对才是。   嘴巴微微张着,他愕然望着孙权。   “明日一早,某差人送尊驾渡江!”孙权说道:“曹公若欲交好,请他拿出些诚意!讨要质子这等令人不快之事,还是切莫再提!”   话说的很重,孙权却是隐忍。   心底怒火翻腾,他脸上倒是一片淡然。   越是如此,使者越不知他究竟怒到了何等境地,只得应声退下。   “吴侯方才之言进退有度。”目送使者离去,周瑜说道:“曹操得到回报,必定也是不敢小觑江东!”   “亏得公瑾提点!”孙权说道:“若非公瑾,某岂不是拱手把江东送入曹操之手?” 第484章 看出来没有   刘备决定北进破曹。   当晚,他才歇下,门外卫士禀报:“启禀使君,军师求见!”   诸葛亮出山不久,尚无任何建树。   徐庶与他乃是故交,私下关系当然不错!   刘备也未因诸葛亮毫无建树,而对他有半点微词。   反倒颇为仰重,有事也会私下寻他商议。   诸葛亮求见,刘备连忙吩咐:“速请军师!”   进入屋内,诸葛亮与刘备见了礼:“使君!”   “军师请坐!”请诸葛亮坐下,刘备说道:“敢问军师夤夜来此,所为何事?”   “今日廷议,使君可否看见?”   “看见什么?”   “子龙将军!”   刘备淡然一笑:“军师来此未有多日,便已看出。”   “使君既是知晓,因何还将他留在身边?”   “某与袁显歆并未针锋相对。”刘备说道:“子龙乃是猛将,征伐天下,某当用得着。某以兄弟之礼待他,以子龙忠义,又怎肯害某?”   “使君既知,某不便多说!”诸葛亮说道:“敢问使君,出征讨曹,有和打算?”   “击破许昌,诛杀曹操!”提起曹操,刘备恨的牙根痒痒。   当初得了徐州,若无曹操讨伐,他已是有了根基。   险些丧命曹操之手,他怎会不想击破许都?   “击破许都,怕是难能!”诸葛亮摇头说道:“使君所缺者,乃是世间。攻伐曹操,只须使得他无暇难顾便可!”   “军师之意……”   “刘景升为人优柔,荆州早晚为他人所得。”诸葛亮说道:“此次攻伐曹操,使君不可攻势太猛。只须令曹操知晓,眼下尚不可南下!”   “军师之意……”   “先伐曹操,再得荆州!”诸葛亮说道:“尔后图谋汉中、益州!”   “刘景升与某乃是同宗,某怎可夺他家业?”刘备吃了一惊,连连摆手说道:“不可!不可,决然不可!”   “使君不取,也是他人取去!”诸葛亮说道:“莫非使君肯看着大汉疆土,落入他人之手?”   刘备愕然,半晌没再言语。   来到荆州,他便有了将之夺到手中的念头。   当初在徐州,曹操之父被杀,他曾用了些手段,使得陶谦为避祸端将徐州拱手相让。   荆州不比徐州。   徐州与曹操毗邻,且人口不多,由得刘备励精图治,数年之内也不可能攒得同曹操抗衡之力。   更何况他那时身边除了关张二人,再无可用之人!   入了荆州,先是有徐庶前来投效,后又得了诸葛亮。   赵子龙虽有异心,讨伐曹操却也做得先锋!   得了刘表调拨的一万兵马,虽说多半是老弱残兵,相比以往,刘备此时也算得是兵强马壮!   想取荆州是一回事,公然告知他人此意又是另一回事。   刘备还在迟疑,诸葛亮说道:“使君切不可有半点犹疑,须知世事无常,当断则断!”   “此事先莫提及!”刘备说道:“我等尚未攻伐曹操,至于回到荆州之后如何行事,待到日后再说!”   他没再断然回绝,诸葛亮已知其心意。   “天色不早,某先告退!”诸葛亮起身,拱手说道:“使君早些安歇!”   将他送到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刘备回到屋内。   “使君!”进入内室,糜夫人上前说道:“近来使君整日操劳,还是歇了吧。”   握住糜夫人的手,刘备说道:“军师之言,你尽听去?”   “使君与军师谈论者乃是大事。”糜夫人说道:“我乃使君妾室,晓得如何伺候使君便可。至于其他,听与不听并无打紧!”   “某甚难抉择!”刘备叹道:“刘景升与某乃是同宗,于情于理不可有相害之心。然而军师所言,也非全无道理……”   “既是难以抉择,不如暂且不决!”糜夫人说道:“待到应决之日再去思量,岂非更好?”   “言之有理!”搂住糜夫人,刘备说道:“再过数日,某将出征,你等在新野好生照应自家。无须随军,再不担心城池遭破!”   糜夫人欠了欠身,替刘备脱起衣衫。   见了刘备,诸葛亮回到住处。   黄月英迎了出来:“怎样?使君如何说?”   “某已尽数告知,他竟已是知晓!?”诸葛亮说道:“夫人所料不差,容得赵子龙在此,刘使君有着他的谋算!”   “刘使君非同常人。”黄月英说道:“早年四处流亡,他屡屡身犯险境却又全身而退,夫君莫非以为尽是运道?”   “再过几日,刘使君将出兵许昌。”诸葛亮说道:“夫人在新野,也须好生照料自家!”   “蒙夫君记挂!”黄月英说道:“我有一事正欲与夫君商议。”   “何事?”   “我欲回返南阳。”   “因何回返?”诸葛亮一愣。   “刘使君虽得新野,有夫君在旁,将来必可再得荆州!”黄月英说道:“然而无根之萍,终究还在漂游。新野一地可否保得也是难说。曹操击破袁家,必将挥兵南下。以刘使君之力,夫君以为可否阻得曹操?”   诸葛亮皱起眉头。   黄月英说的不差!   如今的刘备虽非当年丧家之犬,在纷繁乱世中,却依然是无根浮萍。   不得益州,他终究不算有了根基。   “可是……”诸葛亮迟疑道:“如此一来,你我夫妻岂非长久分别?”   “夫君乃成大事者,岂可做小女子态?”黄月英说道:“我回南阳,时常也会写些书信给夫君。待到刘使君根基稳固,我再至夫君身旁不迟!”   “你说的也非毫无道理。”牵住黄月英的手,诸葛亮说道:“先回南阳,荆州之事未定,切不可轻易出山!待某助刘使君稳固根基,自将迎你前往。”   微微一笑,黄月英依偎在诸葛亮怀中。   “妾身这些日子闲来无事,研习八卦五行,偶得一阵法,夫君领兵上阵,或许用得着。”   搂着黄月英,诸葛亮说道:“某得贤妻,何愁刘使君大业不成?”   仰脸凝视着他,黄月英说道:“夫君雄心壮志,且有挥斥天下之才,何愁闻名天下传扬千古?” 第485章 避其锋芒   刘备整备大军,打算北上讨伐曹操。   前往江东的使者,此时已回到许都。   得了使者回报,曹操脸色阴沉的可怕。   向孙权讨要质子,无非是已以人质胁迫江东,击破河北之后起兵南下,也可多个助力!   哪知孙权毫不理会,反倒要他送个儿子过去。   一巴掌拍在桌上,曹操怒道:“好个孙仲谋,胆敢如此无礼!”   “曹公息怒!”使者吓的不敢言语,郭嘉说道:“孙仲谋如此,也是情理之中。”   看向郭嘉,曹操怒容依旧未退。   “孙策当年以传国玉玺与袁术交换三千兵马,各地征战方才有了而今的江东。”郭嘉说道:“孙权继承江东,且不问可是孙策传于他。只说孙氏重得江东历经多少辛苦,他又怎可拱手让于曹公?”   “奉孝何意?”   “曹公索要质子,无非胁迫江东。待到击破荆州,与江东毗邻之时,可否容得孙氏独占?”   被郭嘉问的一愣,曹操没再言语。   他确实想过,将来挥兵南下,以质子胁迫江东出兵,与他一同扫平荆州。   至于打下荆州之后,那是后话。   江东孙氏盘踞长江以南,待到中原一统,他又怎肯容留?   紧攥拳头,曹操说道:“孙仲谋不肯送质子前来许都,待到击破袁家,某挥兵南下,变数必是不少!”   “袁家虽是衰败,却非一日可破。”郭嘉说道:“袁谭、袁尚不睦,眼下虽不见动静,早晚必将反目。曹公可整兵秣马,只等兄弟二人闹将起来再行出兵!”   曹操与郭嘉正说着江东与河北,门外卫士说道:“启禀曹公,有自荆州而来的斥候求见。”   “荆州?”曹操眉头一拧,对郭嘉说道:“荆州向来不曾传回消息,斥候回返,必是出了变故。”   “曹公可唤来一问。”   “让他入内说话!”曹操向门外吩咐。   一个穿着麻布深衣的汉子进入屋内。   “荆州有何消息?”曹操问道。   “回禀曹公!”斥候说道:“刘表调拨一万兵马于刘玄德,不日将行北上!”   “刘玄德要北上?”曹操一愣。   “正是!”   “何人为先锋?”   “常山赵子龙!”   看向郭嘉,曹操问道:“刘玄德领军前来,某当如何?”   “养精蓄锐静观其变。”郭嘉说道:“区区一万兵马,放任长驱直入,也是奈何不得许都。”   曹操摆手示意斥候退下。   他向郭嘉问道:“刘玄德乃世之英雄,莫非不予理会?”   “曹公曾有机会诛杀刘备,却屡屡使其逃脱。”郭嘉说道:“刘备此次前来,必是早有准备。即便将之击破,也是擒获不得。不如由他闹去!”   刘备起兵北上,曹操依着郭嘉建言,只管兴建沟渠、设置郡县,发展所部军力,并未加以应对。   率领两千精兵,赵云一路破关斩将,不一日杀到叶县。   叶县距许都已是不远,曹操得到战报,当即请众幕僚商议对策。   众人落座,曹操向郭嘉问道:“奉孝当日劝某莫要理会刘玄德,而今他已逼近叶县,如之奈何?”   “曹公莫忧。”郭嘉说道:“可遣派大军前去迎战,刘玄德闻之,当会后撤!”   “何人愿往?”环顾众人,曹操问道。   夏侯惇起身说道:“末将愿往!”   赵云乃是勇将,若非猛将前去迎战,也是抵敌不得!   夏侯惇愿往,曹操欣然说道:“元让前往,某心甚安!”   “何人肯为副将?”主将已定,曹操再度问道。   于禁、李典二人起身,一同说道:“我二人愿助夏侯将军一臂之力!”   二人也是自曹操陈留募兵以来一直追随左右的将军。   对他二人很是信得过,曹操说道:“有你二人相助,元让定可破敌!”   “夏侯惇、于禁、李典听令!”曹操说道:“拨你等三万兵马,迎击刘备!”   “末将领命!”仨人齐声应了。   叶县与许都相距不远,城防并非南方各城可比。   赵云挥兵进攻数次,始终没能攻破城池。   连续攻打数日,这一日,赵云正欲领军攻城,迎面过来一骑快马。   “赵将军!”到了近前,马背上的斥候说道:“夏侯惇、于禁、李典领军三万,前来迎击!”   连日北进,从未有成建制的曹军前来迎击。   得知夏侯惇等人赶来,赵云问道:“还有多远?”   “不过二十余里!”   正寻思着是否迎上去,阵列后方又来了一骑快马。   “赵将军!”马背上的骑士到了近前,对赵云说道:“使君有令不可恋战,请将军速速后撤!”   刘备下令后撤,赵云一愣。   蓬莱还在遭曹军围攻,出于本心,他巴不得立刻兵临许都城下,逼迫曹军撤回远在蓬莱的兵马。   刘备下令,不得不遵。   赵云传令:“撤!”   不足两千将士掉头赶往他们来时的方向。   荆州军先锋后撤,领军驰援叶县的夏侯惇得知,对于禁、李典说道:“赵子龙不过如此,得知我等前来,尚未开战已是撤了!”   “将军不可大意!”于禁说道:“赵子龙乃骁勇之将,尚未开战便行后撤,恐敌军有诈!”   “一万老弱残兵而已!”夏侯惇说道:“我军三倍于敌,莫非还会怕了他们不成?”   夏侯惇过于膨胀,于禁、李典不便强劝,只得随同他赶往叶县。   大军进驻叶县,连遭攻城数日的叶县军民一片欢腾。   本已膨胀的夏侯惇,在叶县军民的欢呼声中,越发藐视刘备。   与此同时,赵云率部后撤,与刘备会师。   “使君!”到了刘备近前,他拱手问道:“敢问因何撤军?”   “敌军势重,子龙麾下兵马不多,强行交战恐将吃亏!”刘备说道:“且与大军会师,军师自有破敌之策!”   看了诸葛亮一眼,赵云说道:“某愿为先驱!”   “将军不必心焦。”轻摇羽扇,诸葛亮说道:“曹军兵锋正盛,避其锋芒,待其锐气尽消再行攻伐,更是妥当!”   “军师说的轻巧!”赵云尚未开言,张飞在一旁说道:“两军尚未交战,曹军锐气如何尽消?纸上谈兵,远不及真刀实枪杀上一场!” 第486章 迟迟不做应对   刘备三顾茅庐之时,关羽、张飞对诸葛亮就是满心不爽。   投到新野,诸葛亮并无任何建树。   兄弟二人早将他当成毫无能耐,只会耍嘴的骗子!   “益德不得无礼!”冲张飞一瞪眼,刘备说道:“此战我等均须听从军师调遣。”   “什么军师!”早就心怀不满,张飞冷笑道:“果真有能耐,献出破敌之计,待到击破曹军某自负荆请罪!”   轻摇羽扇,诸葛亮笑而不语。   刘备薄怒道:“益德不可胡言,两军厮杀岂是儿戏?”   “三弟所言不差。”刘备喝止,张飞不敢多言,关羽却说道:“军师投效兄长也是有些时日,至今尚未见到本事。我等心存疑虑,并非全无可能!”   关羽、张飞所言,正是刘备近来所想,他只是不便直言。   看向诸葛亮,他有些为难地说道:“军师……”   “使君不必多言,某已知晓!”诸葛亮说道:“自此往后,有处地界名为博望。大军撤至彼处,某自有破敌之法。”   “博望?”张飞冷哼道:“击破叶县便可长驱直入兵临许昌,我军不进反退,军师之计,某看不通透!”   向来少言的关羽把脸偏向一旁,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赵云始终没有开言。   关羽、张飞与刘备有着八拜之交。   他二人如何,刘备也是不肯问罪!   与刘备交情不深,赵云当然不会在不该说话之时贸然插嘴。   “将军莫非不信?”诸葛亮微微一笑问道。   “博望乃是山地,我军进入也是施展不开,如何破敌?”   “某愿立下军令状!”诸葛亮把脸一冷说道:“若是破不得曹军,将军可斩某头!”   “若是破了曹军,某当自斩头颅以谢军师!”   张飞和诸葛亮杠上,关羽也在一旁说道:“某愿陪同三弟!”   仨人在大军前立下军令状,刘备想要阻止已是晚了。   瞪了关羽、张飞一眼,他长叹一声。   “敢请使君下令后撤!”诸葛亮说道:“兵至博望,某当破敌!”   刘备下令大军后撤,已是进驻邺城的夏侯惇得知,立时觉着战机已至。   把李典、于禁请到面前,夏侯惇说道:“刘玄德兵至于叶县,不进反退,是何道理?”   李典向来稳重,他对夏侯惇说道:“两军尚未交战,胜负未有定论,刘玄德差军,必是有其深意,将军须谨慎方可!”   “我等来此,一为守住叶县,二则为击破刘玄德!”夏侯惇说道:“龟缩城内,何时方可破敌!”   “曼成之言有礼。”于禁说道:“刘玄德撤的蹊跷,将军不可不查!”   “畏狼畏虎,如何成事?”于禁、李典都不赞同贸然出兵,夏侯惇怒道:“你二人若不愿往,某自领兵前去。”   相互看了一眼,李典说道:“将军曲解我二人之意了……”   “既言曲解,某只问你二人,可愿随某前去击破刘备?”   俩人露出为难,于禁说道:“某随将军前往,曼成领兵留守叶县。万一有变,也可有个照应!”   “也罢!”心知说服不得二人,夏侯惇说道:“某领五千兵马先行,文则率两万人随后。曼成领兵五千,固守叶县!”   夏侯惇如此分派,于禁、李典也说不出不妥。   俩人应了,各自召集兵马。   亲率五千精兵,夏侯惇先行出城。   于禁点齐两万兵马,随后出城。   城门口,李典同于禁并骑而立。   李典说道:“夏侯将军轻视刘玄德,两军一旦厮杀或将情敌冒进,文则断后切须谨慎!”   “曼成所言正是某之忧虑。”于禁说道:“我军兵马多于敌军。刘玄德却诡诈万分,既敢率军北进,他必有筹谋。岂是说破便可击破?”   “将军有此顾虑,乃是将士之福!”李典拱了拱手:“恭祝文则旗开得胜!”   “多谢!”于禁回礼:“某先告辞!”   俩人分别,各自心头都不是十分轻松。   李典留守叶县,多少让他们放心一些。   即便前方战败,刘备也是无法突破叶县防御,对许都构不成任何威胁!   夏侯惇率军前来,退至博望以南,张飞向诸葛亮问道:“我军已是退至博望,军师何时破敌?”   “就在这两日!”诸葛亮不紧不慢地说道:“若要破敌,某须用人。若关将军与张将军不遵号令,也是难以成事!”   张飞冷冷一笑:“但凡军师有令,某当谨从!”   “既是如此,那便妥了!”诸葛亮微微一笑,看向博望山谷。   刘备大军在博望以南驻扎,夏侯惇领军一路杀来。   诸葛亮只说破敌,却始终不献计策。   莫说关羽、张飞对他更是怀疑,就连刘备也是心中不安。   从刘表出借得一万兵马,新野城内也带出两三千人。   曹军人多势众,两军厮杀,刘备并不占任何优势。   诸葛亮一旦对战局掌控有误,北进大军则将全军覆没。   大军驻扎之后,诸葛亮还是不提何时迎敌,按捺不住心中不安,刘备来到他的营帐。   “军师!”进了帐篷,刘备与他见礼说道:“曹军将至,敢问有何破敌之策?”   微微一笑,诸葛亮问道:“使君也不信某?”   被问的一愣,刘备陪着笑说道:“军师言重,某知军师必有破敌之策,只是敌军逼近,若无应对恐将不及!”   “博望山林丛生,路途难行。”诸葛亮说道:“某在等夏侯惇进入其中!”   “即便是等,也可早做应对。”   “夏侯惇乃沙场宿将,早做应对他如何不防?”诸葛亮说道:“我军毫无动静,方可使得他对博望地势视而不见!”   “军师是要……”   “引其入山,火攻断根!”   两度经过博望,刘备深知彼处地形复杂。   由于鲜有人走,道路上到处都是枯枝败叶。   许多地方甚至被干枯的树枝堵死。   刘备陡然想起,每每行过那些地方,诸葛亮都会令兵士将路径恢复原样。   已知他打算火攻,刘备问道:“博望确是适宜火攻之处,夏侯惇也非蠢人,军师如何引他进入山谷?” 第487章 薄情少年   刘备率军驻扎于博望以南。   夏侯惇在山谷以北驻扎,等待于禁。   荆州军北上讨伐曹操,蓬莱岛,袁旭主持修造的水渠已初具规模。   纵横交错的沟渠,像是在蓬莱岛内织起一张巨型大网,几乎覆盖了除居住区以外的每一个角落。   瀑布上方,搭建了一架台子。   三四十条汉子站在台子上,顶着飞流直下的瀑布,装配着一只石制的水槽。   站在瀑布下,仰望正装配水槽的汉子,袁旭高声喊道:“都小心点,当心脚下打滑!”   “公子放心!”高台上传来汉子的回应。   纵横交错的水渠旁,每隔一段距离,就有着一些堆积起的木料。   有些地方木料已搭建成架子,从外观还看不出究竟有什么用途。   沮授摇着轮椅来到袁旭身旁:“公子,水车正在搭建,明日应可建成。”   “引水水槽稍候也应装妥。”袁旭说道:“用水不愁,蓬莱日后只须精耕细作便可!”   “只不知水车如何。”看向远处那一堆堆木架,沮授说道:“若可引流,公子当可扩充蓬莱。”   “敌军在外,如何扩充?”袁旭微微一笑。   “公子打算要他们围多少时日?”   “不围一年两年,曹操如何安生?”   沮授摇头一笑:“天下间如公子者,应是再无他人!”   “此话怎解?”袁旭问道。   “但凡遭围,无人不想着即刻突围。”沮授说道:“公子去巴不得曹军可围一年两年,岂非不同常人?”   袁旭咧嘴一笑,对沮授说道:“某之心思,沮公莫非不知?”   “若不解围,如何获取种子,如何精耕细作?”沮授说道:“待到曹操北上,公子还须自背后杀出,夺其根业。”   “某尽知晓!”袁旭说道:“眼下却非解围之时,待到冬日再做计较!”   沮授没再言语。   袁旭打着怎样的算盘,他当然知道。   蓬莱将士不多,突围太早必定引起曹操更大忌惮。   一旦曹操舍弃进击河北,而把精力转到蓬莱。   凭着蓬莱眼下的实力,即使城池高深难以攻破,早晚也将落入曹操之手!   与其引来曹操更多关注,倒不如偷偷摸摸的发展蓬莱内部,待到北方之事大致有了眉目,再行解围不迟。   水渠开凿、水车建造,刘勉也奉甄宓之命,带着岛上女子在开垦荒地。   蓬莱只是个小岛。   袁旭登岛之后,除开辟出居住区和恳出田地,对岛上植被并未大肆破坏。   若将整个小岛开荒,蓬莱也可多养活些人口。   可他并没打算那么干!   没有植被,只有人和田地,蓬莱也是长久不了!   毕竟人活在世上,所需的并不只是住房和粮食,还有许多原本应存在于世的事物。   刘勉带领女子开垦的,多是岛上连植被都不太生长的地方。   开出松土,亲手种下一颗麻,刘勉直起腰抹了把脸上的汗珠。   “刘小姐,歇歇吧。”张霜到她近前,递给她一方帕子。   接过帕子擦了把脸,沾在刘勉脸上的泥土和着汗珠,将她糊成了个“花猫”。   看她脏兮兮的模样,张霜咧嘴一笑。   “夫人笑甚?”诧异的摸了把脸,刘勉愕然问道。   从她手中拿过帕子,张霜替她抹去脸上的泥痕:“小姐向往可做过这等事?”   纳闷的看着张霜,刘勉并不是很明白她话中之意。   “种植桑麻。”张霜说道。   “女红针织倒是会些,种植桑麻从未有过。”刘勉说道:“岛上男子多去开凿水渠,种桑点麻之事,岂非只有我等女子来做!”   “小姐倒是贤惠!”张霜说道:“劳碌半日,不如坐下喝口水。”   张霜不提,刘勉还没发觉已是渴了。   待她提起喝水,刘勉这才感到嗓子眼干的发苦。   “也罢,坐下喝口水不迟。”   与张霜在一旁坐了,刘勉抱起盛水的陶罐,倒了一大碗,“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   干渴解去,刘勉看向张霜的肚子说道:“夫人怀有身孕,因何来此?”   抚摸着小腹,张霜面露甜美的笑容:“小孩儿在腹中也是不可憋闷,出外走走,他也可多见见世面。”   “隔着肚皮,哪里见得着?”刘勉掩嘴一笑。   “还莫不信!”张霜一本正经地说道:“若是在家久了,小孩儿在腹中踢腾不已,总是吵着要出外走走。”   还是姑娘家的刘勉哪懂得张霜不过怀孕四个多月。   胎儿此时太小,手脚都还没有成型,哪里会在她腹中踢腾。   信以为真,刘勉羡慕的看着张霜肚子,迟疑着问道:“我可否摸摸?”   张霜大度的撩起衣角,露出微微隆起的雪白小腹:“摸吧!”   玉手按着张霜腹部,刘勉好似感觉到一股特殊的热力。   她并不知道,这股热力并非来自张霜小腹,而是来自她内心深处!   “好似……”摸了片刻,刘勉说道:“真的在动……”   “没骗你吧。”放下衣襟,张霜说道:“待到小姐将来出阁,若也有了身孕,便知我说的不假。”   “夫人诚不欺我。”刘勉轻声应了。   当张霜提及她将来嫁人,她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袁旭的身影。   不经意的往开凿水渠的方向望去,刘勉脸上露出一抹落寞。   袁旭回到蓬莱,与她时常也会相见。   刘勉却觉着,如今她与袁旭相距越来越远。   当初袁绍与刘备订下的婚事,历经许多时日也渐渐淡了。   有时甚至连她自己都会忘记,她来到蓬莱,只因刘备当初为了讨好袁旭,险些将她杀死!   而她与袁旭之间,又曾有过婚约。   当初曾到徐州的袁旭,还有着少年心性,遇见不平之事也会出手相助。   历经许多时日,袁旭已经变了。   他再不是过往那个因刘备险些杀她,而一时冲动将她带回蓬莱的少年。   换做如今的袁旭,刘备欲要杀她,或许只会开言劝阻。   至于带她返回蓬莱,却是再无可能!   目光流露出一丝凄迷,刘勉心底涌动着无尽幽怨。   袁旭变了,对她更加冷漠。   而她不知因何,却还是时常会想起当初毁了婚约的薄情少年! 第488章 看起来像是失火   蓬莱岛上,袁旭带领众人忙活了一个月有余。   水渠终于疏通完毕,水渠边上搭建起一架架水车。   几个汉子站在不同的水车上,用力踩着踏轮。   翻卷的页片舀起渠中的水,灌入通往农田的水沟。   瀑布上,石制的水槽将水引入渠中,确保了水渠常年不干!   岛上的汉子们当年虽是随军厮杀,当兵之前却都在家中务农。   中原时常干旱,每逢旱季,他们只能挑水浇灌。   相比于挑水,水车省时省力,疏往田间的水量也非用水桶挑可比。   踏着水车的汉子喜形于色,参与修造水渠的更是发出阵阵欢呼。   欢呼声吸引了岛上居民,包括甄宓在内,几乎所有人都跑出来观看可为田地供应水源的庞然巨物。   来到袁旭面前,甄宓掏出帕子为他擦了擦沾在额头上的两点泥浆。   “夫君辛劳,竟真的造出此物。”   “不过水车而已,日后要造的还将多着。”袁旭淡然一笑。   此话从别人口中说出,甄宓或许不信。   自袁旭口中说出,却由不得她不信。   当初他制造的那台洗衣机,早已成了岛上妇人的心中挚爱。   参与制造的工匠后来又造了几台,对岛上妇人而言,洗衣早成了享受!   还有沮授的轮椅、铁匠铺打造出的炒锅……   每一样都是出自袁旭的奇思妙想!   不仅甄宓,蓬莱岛上的每个人,对袁旭都有着发自心底的崇敬!   他们跟随的这位公子,竟可造成以往想也不敢想,却又极其实用之物。   “水渠竣工、水车建成,我等理应庆贺!”袁旭喊道:“今日晚间,各家自带食物,我等来个篝火晚会!”   并不知道篝火晚会是什么,众人觉着只要是袁旭提出来,必定是极好的。   忽略是要各家自带饭食,岛上居民齐声欢呼。   挤出围观水车的人群,袁旭与甄宓来到潭边。   潭水清冷,站在边缘能感觉到阵阵凉意扑面而来。   “夫君造出水车,日后农夫便不用挑水浇灌。”甄宓说道:“若此物流传天下,不知多少人将念夫君的好。”   “甄姬所言正是。”袁旭说道:“待某击退围攻蓬莱的曹军,再将此物传授世人。”   “倘若世人尽知,蓬莱农垦则再无可占之利。”甄宓说道:“夫君不打算留上几年?”   “还是你想的周全。”搂住甄宓蛮腰,看着碧绿的深潭,袁旭说道:“新建水车,怎可轻易示于他人?世人若要,须有交换方可。”   依偎在袁旭肩头,甄宓问道:“若是早些时候,夫君可会将此物当即传出蓬莱?”   “或许会吧。”袁旭说道:“世人辛苦,某也曾想过将之照亮。经历越多,越发觉某的力量太过渺小。某欲救世人,待某落难,又有几人肯来救我?”   “甄姬!”袁旭轻声问道:“某是否越来越自私?”   “不!”甄宓说道:“夫君只是历经之事太多,许多人、许多事都看得通透了。世间之人,心怀感恩者不少,更多的却是易于遗忘。太过安逸,他们将忘记夫君的好,忘记夫君曾做过的种种。更有甚者,在夫君无力去做之时,便将谩骂、唾弃,甚至与夫君之敌一同倒戈相向……”   “人心,这就是人心!”搂着甄宓,袁旭说道:“甄姬竟比某看的更加通透!”   “我与夫君在说世人,转念思之,你我夫妻何尝不是?”   甄宓一言,令袁旭吃了一惊。   愕然看着她,袁旭问道:“甄姬何出此言?”   “当年夫君依托长公子,曾得长公子帮衬不少。”甄宓说道:“长公子欲夺河北,夫君却因不肯搅入袁家乱局,而将河北拱手让给三公子。如此行径,莫非不是?”   袁旭把邺城让给袁尚,无形中助力他成就了继承河北的大业。   他虽是顾念到将来,细细回想,还真是对袁谭不住。   轻叹一声,袁旭说道:“人活世间,身不由己……”   “每个人都会以身不由己开脱。”甄宓说道:“妾身今日所言,或许不入公子之耳……”   “自打回返邺城,不入耳的话已是少有听见。”将她搂的更紧,袁旭说道:“你若不说,某或许永远不知有些事做的差了!”   说话之前,甄宓还在忐忑。   毕竟有些话确实让人听了心中不快。   作为袁旭的妻子,她又不得不说!   嫁给袁旭,她的一声都交给了夫君。   他的成败,也是甄宓的成败!   自从得了邺城,又拱手送给袁尚。   袁旭走的太顺!   甚至曹操发兵围困蓬莱,也不曾被他看在眼中!   久顺则衰!   甄宓明白这个道理,可袁旭或许已经忘记……   “甄姬!”凝望寒潭,过了许久袁旭说道:“我俩是否该要个孩子了?”   俏脸通红,甄宓依偎在袁旭怀中:“此事由得夫君!”   蓬莱岛内修造水渠、建起水车,岛外曹军对此却一无所知。   夜刺不定期的袭扰,曹军已是头疼不已!   好在自打马飞领人诛杀整船曹军之后,为免被曹军发现,夜刺已将目标锁定到小船。   每次袭扰,曹军不过损失一艘小船的将士。   时日久了,曹军和夜刺好似达成了某种默契。   夜刺出岛,只杀一船曹军。   曹军扮演的角色,只是有人被杀之后,为夜刺情理战场……   水车修造完毕的当日。   夜色悄然降临,蓬莱岛内却亮起了冲天火光。   望见岛内亮起的火光,管承跑到船头,凝望许久不肯离去。   “管将军!”与杨修一同来到他身后,贾诩问道:“在看什么?”   “蓬莱岛内火光冲天,莫非是……”   “将军多虑了!”杨修笑着打断他:“必是岛内逢了喜事,袁显歆等人正在庆贺。”   “庆贺?”管承不解。   “将军可看火光!”朝蓬莱一指,杨修说道:“火光相连大有燎原之势,火势却非凶猛,足可见岛内点燃篝火无数。若非有可贺之事,袁显歆因何点燃篝火?”   原以为是蓬莱岛内失火,经杨修点拨,管承才知他果真是想的差了。 第489章 不许碰他   蓬莱被围,袁旭根本没有突破重围的念头。   围困者和被围者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除偶尔会有夜刺出岛袭扰,再无任何战斗发生。   等候在东莱已有许久,公孙莺儿始终没能等到蓬莱突围。   东莱距蓬莱甚远,又无曹军或蓬莱守军传递讯息。   等了许久,公孙莺儿越来越觉着心中烦闷不堪!   曹军强横,袁家都非对手,击破小小蓬莱,在她看来并非难事!   可蓬莱若果真被击破,曹军绝对不会毫无动静。   唯一的解释就是双方还在僵持……   公孙莺儿有些担心。   她担心袁旭死了……   离开鬼谷山,她为的就是亲手杀死袁旭。   如果袁旭死在曹军手里,她则是白走一趟!   来到东莱,她租下一间正对着大海的民宅。   站在窗口就能望见蔚蓝的海面。   与她相邻的住户,都是渔民家眷或在海边采购海产的商贾。   渔民每日出海,公孙莺儿时常会向他们打探有关蓬莱的讯息。   自从袁旭上了蓬莱,但凡与海岛无关之人,都不得在附近出现。   即便是渔民,袁旭也会令天海营加以驱逐!   乱世纷呈,他冒不起蓬莱防务被人打探的风险!   正因如此,东莱渔民对蓬莱也是一知半解。   即便有人后来往那个方向去,也只是远远望见海岛轮廓,就不敢再往前半步!   无论从商贾、渔民口中,公孙莺儿都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住在东莱不知还须多久。   等到最后,也不知袁旭可否能存活下来。   立于窗前望着大海,公孙莺儿蹙起眉头。   房顶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她陡然一惊,一把抽出长剑。   纵身蹿向房顶,她手中长剑向上猛的一挺。   租住的房屋只是海边民宅,房顶由黄泥和上草杆铺成。   长剑贯入,自屋顶戳出。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进公孙莺儿的耳中。   “师姐反应还是这么快!”窗口出现一颗倒挂的脑袋。   长长的秀发下垂,俊俏的小脸带着俏皮。   倒悬在窗口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   少女身穿红衣,与不是黑就是白的公孙莺儿装束处于两个极端。   她更显火热、活泼。   “流苏?”公孙莺儿冷声说道:“你来做甚?”   “师父挂念师姐,就差我来喽!”双脚往屋内一勾,流苏身体像是完全没有骨头似得自窗口蹿进屋内。   负着双手,她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先是大量了一遍公孙莺儿,随后露齿一笑:“我来看看师姐可有报了大仇?”   “真是师父让你来的?”冷冰冰的看着她,公孙莺儿问道。   “当然了!”流苏小下巴一仰:“师父还说了……”   捏着喉咙,流苏学着沧桑地说道:“小流苏啊,见了莺儿告诉他。袁旭不懂武功,杀他像是杀蚂蚁一样。别在外面耽搁太久,早点回到鬼谷山。女娃儿整日在外乱跑,成何体统?”   公孙莺儿冷冷一笑,突然揪住了流苏的耳朵。   毫无防备,流苏被揪了个正着。   被揪的侧着脑袋,她苦着脸说道:“师姐,你这是干嘛?我奉师父之命……”   “再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公孙莺儿难得的露出笑容,话语却冷厉非常:“快说!因何来到此处?”   “好吧!好吧!”耳朵被揪的通红,流苏喊道:“你放手我就说!”   “还不快说?”公孙莺儿并没放手,反倒又用了些力。   “你放手,我真的说!”流苏举手喊道:“我发誓,若是不说,就让我师姐一辈子嫁不出去……”   “还胡说!”公孙莺儿杏眼一瞪。   “我说!我说还不成吗?”耳朵被揪的生疼,流苏喊道:“是我自己跑出来的……”   放开她的耳朵,公孙莺儿说道:“我就知道你这丫头偷跑出山。还不速速回去?惹恼了师傅,看他不打你屁股!”   “我又没少挨打。”流苏一脸委屈的坐下:“入门比师姐早,却要做个小师妹。还不都是师姐闹的?”   “我怎么了?”见她摆出一副小无赖的模样,公孙莺儿无奈笑道:“你不好生练剑,挨师父训诫,还怨起我来了?”   “师姐身负血海深仇,每天鸡没叫就爬起来练剑。”流苏嘟着嘴说道:“整个鬼谷剑宗,还能寻到比师姐练剑更苦的?大师兄都说过,假以时日,怕是你都成大师姐了!”   “少胡说!”瞪了她一眼,公孙莺儿说道:“大师兄剑法超绝,帝师王越纵使活着,也难说是他对手。我又算得什么?”   “杀袁旭够了!”流苏突然变了张脸,俏皮的眨巴了两下眼睛:“师姐,你是没见到袁旭,还是没机会下手?”   提起袁旭,公孙莺儿脸瞬间冷了:“见是见了,没寻到杀他的机缘!”   流苏撇了撇小嘴:“师姐杀不得的人,世间怕是不多。”   歪头看着公孙莺儿,她好似想要看穿什么,没头没脑地问道:“师姐,下山之后你可有杀过人?”   “杀过!”   “师姐杀人,应是提剑上前,蠢笨的狠。”流苏砸吧着小嘴说道:“要是我,早已将袁显歆人头取下。”   眨巴着大眼睛,她俏皮的对公孙莺儿说道:“不如我帮师姐把他杀了,你我也好早些回到鬼谷山。”   “你不许动他!”狠狠瞪了流苏一眼,公孙莺儿说道:“他只能死在我的手中!”   被她狠戾的表情下了一跳,流苏小嘴一嘟:“师姐干嘛!怪吓人的。”   也觉得有些过了,公孙莺儿说道:“此处无须你帮衬,明日一早即刻返回鬼谷山。”   流苏满脸不情愿,又不敢和公孙莺儿强拗。   翻了翻白眼珠,她一扭身背朝向公孙莺儿。   公孙莺儿出山,是得了鬼谷剑宗宗主允诺。   流苏前些日子偶然听见剑宗宗主与人谈及此事,说她必定杀补得袁旭。   自打拜入鬼谷门下,公孙莺儿整日习剑,从未有过懈怠。   短短两年,她就达到其他师兄弟须五年才可达到的精进。   桩桩件件历历在目,流苏首次对师父的判断产生了怀疑,特意下山见证正误! 第490章 形同虚设的防御   天蒙蒙亮,公孙莺儿就把流苏赶出了门。   拜到鬼谷门下,门中多为男子。   唯有她和流苏是女儿家。   只比流苏大了一岁,俩人很快形影不离!   身负血海深仇,公孙莺儿习剑勤奋,剑术每日精进。   流苏却慵懒了许多。   她对剑术不是十分感兴趣,反倒喜欢一些奇巧之术。   轻功卓绝、柔若无骨。   只要她想躲,哪怕一只装酒的陶瓮,都可装下她纤巧的身躯。   除此之外,流苏更擅长使用暗器。   她的剑极少出鞘,剑宗鬼谷曾对公孙莺儿说过,流苏出剑必定是在她生命垂危之时。   一旦她拔剑出鞘,也意味着她必死无疑!   因为她的剑,在真正高手面前,根本不足以自保!   站在门外,眺望流苏离去的方向。   公孙莺儿多少有些失落。   小师妹特意从鬼谷山赶来,她却将她赶走!   如此无情之举,脸她都难以原谅自己。   好在流苏向来没心没肺,或许并不会留意此事。   公孙莺儿送走流苏的当晚。   蓬莱岛上。   袁旭与甄宓辛苦一天,自外回到住处。   “近日蓬莱之事繁多,甄姬多有辛劳!”与甄宓在屋内坐下,袁旭说道:“水渠已成,水车也是可用。待到桑麻成材,蓬莱应可自给自足。”   “粮草、桑麻不愁。公子可曾想过镔铁、铜器不足?”   “蓬莱不产镔铁,明知不足,也是无法。”   “虽是不产,可多多买进。”甄宓说道:“存留于岛上,待到用时,无须特意采办!”   “耗费无度,蓬莱须整饬的,实是太多。”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袁旭此时深深感受到,兴盛蓬莱并非易事!   弹丸小地,治理起来都因客观条件诸多掣肘,更不用说给他整个河北!   地界越大,人口越多,所耗费心力也是越大!   夫妻二人在屋内说着话,他们并没留意到,就在房顶上,一个纤巧的人儿坐在那里,正一口一口的吃着炒粟米。   粟米炒的金黄,又酥又香。   流苏在鬼谷山,最爱吃炒粟米。   小腮帮一动一动,粟米被咬的嘎嘣作响。   附近守卫的天海营卫士,竟没一个人发觉她的存在。   可能觉着坐的不舒服,歪头向旁边看了一下。   流苏挪了挪位置。   “谁!”她这一挪,动了下瓦片,立时警觉了袁旭。   听见袁旭的声音,一群卫士立时冲入屋内。   见他和甄宓无恙,一个卫士问道:“公子,怎了?”   “房顶有人!”袁旭说道。   “搜!”带头的卫士吩咐了一声,带头冲了出去。   除了袁旭和甄宓,屋内还余下了两名卫士。   按剑而立,两个卫士警觉的看向房顶。   冲出去的卫士将房屋团团围住,其中俩人纵身蹿上房顶。   黑黢黢的夜色下,哪还有流苏的影子?   袁旭发觉她存在的一刹,她已蹿入黢黑的夜幕。   袁旭住处闹了起来,很快惊动了马飞。   交代马义留意城头,带着两名夜刺,他匆匆下了城墙。   跑到袁旭屋外,他向一名卫士问道:“怎了?”   “回马将军!”卫士说道:“公子发觉房顶有人,我等上房查探,并未发现任何异状!”   抬头看向房顶,马飞一纵身,扒着房檐蹿了上去。   两名夜刺紧随其后。   夜刺上房,动作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围在四周的天海营卫士,个个羡慕不已。   上了房顶,马飞吩咐身后夜刺:“火折!”   一个夜刺点燃火折,递给他。   持着火折,在房顶细细搜寻。   正如卫士所说,房顶并没什么异常。   从房顶遗留的痕迹来看,应该是袁旭产生了错觉。   正打算招呼夜刺离去,马飞突然停了下来。   回头看向脚下的瓦片,他又蹲了下去。   手指摁在瓦片上,沾起一颗圆圆的颗粒,马飞向夜刺问道:“你等可会在房顶上吃粟米?”   两名夜刺相互看了一眼,茫然摇头。   “公子可会在房顶吃粟米?”   夜刺还是摇头。   “你等可敢在公子的房顶上吃粟米?”   “公子房顶,何人敢上?”一个夜刺说道:“将军如此问,莫非发现什么。”   将沾有一颗粟米的手递向他,马飞说道:“房顶竟有粟米,且是方才遗留,并非公子有了错觉!”   环顾四周,马飞说道:“曹军围困蓬莱,也是多了道屏障。岛内防备森严,城墙有我等协防。苍蝇飞进来,都可辨出公母。若是此人自外而来,怎会过了层层布防?”   “将军是说……”一个夜刺愕然说道:“此人一直是在蓬莱?”   马飞摇了摇头:“应是不会!蓬莱之人,即便偶有一两个意图谋算公子,必是对公子也有敬畏,怎敢在房顶吃粟米?”   “那……”   “某也糊涂了!”马飞说道:“见了公子再说!”   马飞带着夜刺在房顶搜寻,离他们不远的另一处住宅外摆放着一只陶瓮。   陶瓮是主人家用来盛水的器具。   由于有了水车,取水很是便捷,它便被闲置在一旁。   陶瓮不大,高度只齐人腿。   若有人此时走到近前,必定会发现瓮中有着一双眼睛!   钻进瓮中的,正是流苏。   自小喜爱奇巧之术,缠着师父教授了肉骨术,只要器具容得下她的身躯,无论骨头折成怎样,她都可以钻的进去!   马飞做分析时并未刻意压低声音,离他不远,流苏听了个真切。   撇撇小嘴,她一脸不以为意!   什么层层布防嘛!   雇了艘渔船,先是到了距曹军不远的地界,潜到曹军战船上捞了些粟米。   随后她又潜水来到蓬莱。   水门即便不开,也是难不到她,更不用说她到蓬莱之时,水门洞开,摆明是为她备好了入口。   如此防御,只能挡得住公孙莺儿!   对她流苏,却是形同虚设!   鄙视蓬莱防御的同时,流苏却对马飞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么多人跳上房顶,都没发现异常。   他却能在一片黢黑中,凭借火折并不明亮的光照,发现遗留在瓦片上的一颗炒粟米!   此人心细如发,绝对不可小觑! 第491章 单纯的小丫头   自房顶跳下,马飞进入袁旭屋内。   “如何?”袁旭问道。   “行事利落,丝毫不留破绽。”   “未有发现蛛丝马迹?”袁旭追问。   “若无蛛丝马迹,某险些以为公子有了错觉。”双手捧着那颗粟米递到袁旭面前。   从他手心捏起粟米,袁旭仔细端详着。   “炒熟的。”凑到鼻尖闻了闻,他说道:“还很新鲜,应是方才掉落。”   “蓬莱防备森严,外人应难进入。”马飞说道:“会不会是……”   “森严?”袁旭微微一笑:“若是留下粟米之人听了,必将笑的直不起腰来。”   “公子之意……”   “此人自外而来。”袁旭说道:“还是游水过来。”   “从子从何得知?”马飞愕然问道。   “粟米虽小,可告知我等之事却是不少!”袁旭说道:“游水之时包裹甚严,并未被海水浸泡。吃时却须取出,掉落地上,更是沾染到衣衫上的盐霜。”   “如此细小之处,公子竟可看得通透……”   “此人擅长隐匿!”袁旭说道:“传令探查蓬莱,若有生人即刻擒来。”   马飞应声离去。   有人上了袁旭住处房顶。   蓬莱立时炸了锅。   军营内待命的天海营将士倾巢而出,不用出城袭扰曹军的夜刺,也在四处搜寻。   不仅如此,岛上的男男女女都提着锄头、铲子,到处找寻流苏。   两个年轻女子从一间房舍门外走过。   一边走,俩人还一边交谈。   “竟有人敢爬上公子房顶,真是不知死活!”一个女子满脸怒容。   另一个女子咬着牙接话道:“就是!寻见此人,定要将他抽筋剥皮,为公子出气!”   “敢在公子头上,真是活的够够的。”   两个女子说着话走远。   他们经过的房舍门外,一直陶瓮中。   流苏躲藏在瓮内,两个女子所说的话被她听了个真切。   只打算到蓬莱探探路数。   没想到竟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流苏也很是郁闷。   整个蓬莱都在搜寻。   可流苏躲在陶瓮里,谁又能轻易发现她?   搜寻了大半夜,蓬莱被闹的鸡飞狗跳,还是没人见到她的踪影。   带人找了一整夜都没发现陌生人,马飞心底已是不太确定果真有人上了蓬莱。   “传令下去,守住各处墙头,水门也莫放过。”袁旭说的肯定,而且又是有理有据,虽是有所动摇,他还是命令众人加强搜索。   蓬莱人口不多。   常年聚集在一处生活,人与人之间大多都是熟悉。   突然来个陌生人,用不多久必定会被发现。   躲藏在陶瓮中,流苏虽是擅长缩骨术,却也浑身酸疼。   有些支撑不住,趁着附近无人,她悄悄把脑袋探出陶罐。   头天晚上来到蓬莱,她已探查过地形。   离聚居地不远就是成片的林子。   钻进林子,不用缩骨,也是难以找寻到她。   四下望了望,见没人留意,她飞快的蹿出陶瓮。   擅长轻功,她一溜烟的跑向最近的林子。   “你!站住!”跑没多远,一声暴喝传入耳中。   流苏顿时知道不好!   她并未逗留,而是脚下加快了许多,飞速蹿向林子。   “找到了!”发现她的是两个天海营兵士,见她慌乱蹿向林子,其中一人放声喊了起来。   就在附近的马飞听见喊声,带着两名夜刺冲了过来。   离老远,他就看见一条火红的身影。   流苏的速度极快,纵使马飞也追她不上。   “去找大网!”向身后夜刺喊了一声,他像一道闪电般向流苏冲去。   回头看了一眼,见马飞跟了上来,流苏也是暗暗吃惊。   轻功是她赖以自傲的资本之一,身后冲上来的这人,竟可一路尾随。   马飞虽是追赶不上,却也落下的不多。   跟在他身后的夜刺,则是被甩了不短距离!   流苏、马飞先后冲进林子。   入了林内,马飞停下脚步。   使足浑身解数才没追丢的女子,进了林子竟像是蒸发了一般。   四处环顾,他缓缓抽出长剑。   逃进林子的流苏,此时正蛰伏在一棵树的树冠上。   抱着并不粗大的树枝,她像是树上生的一颗巨大果子,压的树枝上下颤动。   凝视马飞,流苏动也没动。   从他拔剑的谨慎,她已判断出并非敌手。   来到蓬莱,她并不是为了杀人。   只不过想看看袁旭是个怎样的人,连公孙莺儿也杀他不得。   闹了一场,流苏已经明白大概。   如果不是被发现了行踪,她应已离开蓬莱,回到东莱海岸,与公孙莺儿说此处的所见所闻去了。   缓步走在林中,马飞的目光四处游走。   他并没有抬头去看树梢,只是留意着脚下。   林中土地松软,流苏轻功虽然了得,却也不可能丝毫不留痕迹。   马飞进入林中已有多会,数名夜刺跑了进来。   “将军……”其中一个夜刺提着大网,进入林子就招呼道。   朝流苏藏身的大树哝了下嘴,马飞使了个眼色。   早已配合到天衣无缝的夜刺,怎会不知他是何意。   几人纷纷散开,从各个角度往那棵树靠去。   流苏虽然轻功了得,而且擅长使用暗器,她毕竟从未离开鬼谷山,不知进入林子已暴露了行踪。   夜刺散开,她并没发现不妥。   不过她很快就发觉,几名夜刺的目标,正是她藏身的这棵大树。   马飞走到树下,叉腰望向树梢:“还藏?”   追赶流苏,他已发现是个女子,而且还是个尚未承认的小女孩儿。   对待小女孩儿,马飞当然不会下死手。   与其说是追捕,倒不如说是要把她吓到自己跳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树上?”流苏毕竟没见过多少世面,吃惊之余,她向马飞问道。   “因为你嘴角的粟米掉了下来。”   下意识的抹了把嘴,流苏喊道:“你胡说,粟米昨晚就吃完了!”   流苏的回应,让马飞觉着好笑。   坐在袁旭房顶吃粟米,小丫头应是没打算对他怎样。   马飞同时也有些纳闷。   蓬莱防务如同铁桶一般,她又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这里?   树上的小丫头虽然单纯,却绝不简单! 第492章 真的去过蓬莱   仰脸看着树上的流苏,马飞喊道:“你被发现了,还不快下来!”   “我才不下呢!”翻身坐在树杈上,流苏晃悠着两条腿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下去了肯定要挨打。”   “把话说清楚,不打你!”   “才不!”冲马飞做了个鬼脸,流苏说道:“大个,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我呗!”   “你下来某就答你!”   对待小丫头,马飞实在狠不起来。   他在试图劝说流苏跳下来。   “你回答了,我就下去。”坐在树杈上晃悠着双腿,流苏在讨价还价。   “某答了,你就下来?”马飞问道。   “是!”   “一言既出!”   “好多马都难追!”   “那你问吧!”已经把流苏围了起来,马飞倒也不怕她耍诈。   “袁显歆是不是个好人?”   马飞被问的一愣。   追随袁旭许久,从未有人如此问过。   “公子当然是个好人!”马飞说道:“你该下来了!”   “我还没问完呢!”流苏说道:“他好在哪里?”   “某已答了,还不下来?”马飞说道:“若再胡闹,我等可要动手了!”   “动手?”流苏杏眼一睁:“我只是个小姑娘,你等都是大男人,居然要动手?”   猛然站起,她双手叉着腰,撅起小嘴哼了一声:“大个,你是个坏人,不跟你玩了!”   话音未落,她一纵身,蹿向另一棵大树。   马飞被她闹的正犯迷糊,见她蹿出,这才反应过来。   “将她围住!”冲向流苏落脚的大树,马飞高声招呼众夜刺。   “不用追了!”流苏轻功了得,像猴子似得连蹿了几棵大树,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林中,马飞还可清楚的听见她的声音:“告知你家公子,有人要取他项上人头,最好小心着些!”   追了百十步,再没了流苏的踪影,马飞停了下来。   从她说的话中,马飞听出她对袁旭并无恶意。   可她为何要跑到袁旭住处房顶,马飞是百思不得其解。   出了林子,带着几名夜刺来到袁旭住处。   岛上整夜都在闹腾,袁旭和甄宓也没有睡好。   得知马飞来了,袁旭请他入内。   “可有找到?”他向马飞问道。   “找到了,又跑了!”马飞愧疚地说道:“某见她是个小女孩儿,不忍太过粗暴,不想竟是让她觑准时机逃了。”   “小女孩儿?”袁旭一愣:“某可有见过?”   马飞提起来到蓬莱的陌生人是个女孩儿,袁旭当即想到了公孙莺儿。   “公子并未见过!”马飞说道:“是个红衣少女,顶多不过十二三岁!”   公孙莺儿已有十三四岁,虽只差了一年,这个年岁的女孩儿正处于快速成长期,差别也是相当明显。   与公孙莺儿见过几次。   她不是一袭白衣,就是黑色衣衫,从未穿过其他色彩的衣服。   马飞追赶的少女身穿红衣,应该不是公孙莺儿!   “某虽是未能将她擒住,临行之前她却留了话。”马飞说道:“他告知某,以后人欲取公子头颅……”   话到此处,马飞没再说下去。   袁旭淡然一笑:“欲取某头者,何止一人?”   “你的身法已是不慢,因何连个小女孩儿也是追赶不上?”袁旭问道。   “说来惭愧在!”马飞说道:“此女身法极快,某追赶不上!”   “连你也追赶不上?”袁旭有些惊讶。   马飞掌管夜刺,他最擅长的就是暗杀、潜伏。   夜刺人少,遭遇强敌,逃跑是保命的有效法子。   擅长逃跑、追击,他竟然能跟丢一个小女孩儿。   可见此女子轻功极其了得。   “她会不会是曹军派来?”马飞迟疑着问道。   “不会!”袁旭断然说道:“若是曹军派来,昨日晚间便已向某下手。此女应无害某之心,只是想不通透,她因何要到蓬莱?”   袁旭想不通的,正是马飞不明白的。   俩人彼此相视,都没能找到合理的解释!   流苏当然不会给他们任何解释!   甩开马飞等人,她一路躲躲藏藏,到了一处水门。   趁着守水门的兵士没有发觉,钻进了下水道。   鬼谷山虽是远离大海,山中却有一片湖泊。   流苏最爱做的事之一,就是在湖中往来游弋。   诺大湖泊,她于其中游弋,自由的就像是条鱼儿。   大海广博且海浪翻腾,水性极好的流苏钻入其中,唯一觉着不适应的就是海水又苦又咸,没有在湖中游弋的清爽!   借着曹军战船稍事休息,流苏再度钻进了海里。   回到雇来的渔船,已是临近午时。   她对渔民说道:“回东莱!”   应了一声,渔民架船行往东莱方向。   出海选了个好天气。   阳光投射在渔船上,流苏懒洋洋的躺着。   微微闭起眼睛,她享受着沐浴阳光的闲适。   “小姐水性真好!”渔民说道:“在海中穿行整夜,竟也不累。”   “谁说整夜?”流苏说道:“我先是上了曹军大船,随后去了蓬莱!在蓬莱玩耍了一夜。”   “小姐去了蓬莱?”渔民愕然。   他并没怀疑流苏登上曹军战船,对她去了蓬莱的说法,却是不敢相信。   “嗯啊!”流苏坐了起来:“提起蓬莱,你好像很怕的样子。”   愕然看着她,渔民咧嘴一笑:“小人虽是蠢笨,小姐也莫要戏耍!”   “谁戏耍你了?”翻了他个白眼,流苏问道:“你等因何惧怕蓬莱?”   “自打袁家五公子来此,蓬莱一带便是再没渔民来过!”渔民说道:“城头上架着可扔石头的怪物,守军也是凶神恶煞,谁会没事触他的霉头?以小姐本事,上了曹军战船或有可能,蓬莱是断然入不得的。不是戏耍小人,又是什么?”   “我还真去了,还在蓬莱游玩了一圈。”流苏说道:“在那里,我还见了个很有趣的人儿!”   她说的当然就是马飞。   根本不信她真去过蓬莱的渔民随口应着,心底却不以为然!   小女孩家有钱雇船出海,没遇见海贼或见财起意的恶徒已是造化,居然还大言不惭说是去过蓬莱!   谁信呢? 第493章 到打的时候了   东莱海岸。   渔村!   公孙莺儿赶走流苏,独自一人等待蓬莱的消息。   坐在屋内,擦拭着她的长剑,有人轻轻叩响房门。   并不与人相熟,也从没有人前来找她,公孙莺儿警觉的看向门:“何人?”   “师姐,是我!”门外传来流苏的声音。   起身打开房门,出现在公孙莺儿面前的是红衣沾满了雪白盐霜的流苏。   冲她甜甜一笑,流苏钻进屋里。   “有吃的没?饿死了!”   流苏翻箱倒柜的找起能吃的东西。   “你去哪了?”公孙莺儿递了包干粮给她:“为何去而复返,又因何如此狼狈?”   “师姐,你就吃这个?”打开干粮包,流苏嫌弃地说道:“看着就没胃口!”   “不吃拿回来!”公孙莺儿伸手去抢干粮。   流苏连忙背过身去:“别啊!我都饿死了!难吃也比没得吃强!”   “说吧,因何去而复返?”公孙莺儿冷冰冰的问道。   “去了蓬莱!”吃着干粮,流苏说道:“袁显歆身边之人虽强,师姐要杀,也非不可得手。我想不明白,他为何活到现在?”   公孙莺儿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带着薄怒说道:“谁要你去的?你不知道袁显歆有多少手段?”   “整个蓬莱都在找我,还不是让我走了!”流苏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   “蓬莱被围,袁显歆如何?”公孙莺儿问道。   “师姐是在关心他呢?还是关心他呢?”流苏歪着脑袋,眨巴了两下水灵灵的大眼睛:“我怎么觉着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公孙莺儿冲她一瞪眼。   流苏低头吃起干粮,没敢吭声。   蓬莱还被围着,公孙莺儿也没再赶流苏离开。   她很清楚,以流苏的脾性,只要回头,即使赶她也是不可能回到鬼谷山。   与其放着她到处乱跑在外惹事,还不如把她留在身边,也好多个照应。   蓬莱,袁旭没打算击破曹军,曹军也没有全面进攻的意图。   双方做着消耗极其巨大的对峙!   距蓬莱很是遥远的博望。   刘备与夏侯惇也在对峙。   来到博望,夏侯惇并未立刻起兵进攻。   麾下兵马远不及曹军众多,刘备当然不会发起决战!   在博望足足对峙了十多天,夏侯惇终于耐不住了性子。   叉腰望着山谷,他不无烦闷地说道:“刘玄德究竟作甚?既是来此,退也不退,战也不战,究竟有何意图?”   “刘玄德诡诈,当日诓骗曹公兵马夺了徐州。”于禁说道:“将军与之决战,当谨慎方可!”   “我等至此,已是半月有余!”夏侯惇说道:“每日耗费粮草无算,迟迟不做厮杀,将士也趋疲敝。长久下去,必非良策!”   “我军将士疲敝、耗费无算,敌军更是如此。”于禁说道:“刘玄德自荆州而来,运送粮草耗费必巨。至于将士疲敝,但凡出征在外,时日久远必是如此。将军只须扼守此处,使得刘玄德难以向前,不日之后,敌军必撤!”   “曹公令我等前来,乃为击破刘玄德。”夏侯惇说道:“驻军于此,曹公若是问起……”   “敌我形势如此,曹公必是不问。”于禁说道:“将军切不可莽撞行事!”   “某是主将,还是你为主将?”夏侯惇一瞪眼。   于禁不敢再说。   夏侯惇乃是猛将,南征北讨立下功劳无数。   曹操对他极其宠爱,于禁虽不是在曹操面前说不上话儿,却也不敢太过得罪。   “再过三日,若刘玄德不来,某自前往。”夏侯惇说道。   刘备军营。   驻扎是数日,莫说关羽、张飞已是按捺不住,就连刘备也渐渐失了耐性。   帅帐中,刘备与诸葛亮相向而坐。   俩人谈论的,正是何时出战。   “使君急于出战,莫非急着退回新野?”诸葛亮问道。   “某欲进击许昌,怎可轻言后撤?”   “我军不过万余将士,若是进击许昌,曹操必将暴怒。”诸葛亮说道:“万一他暂缓进击河北,一心图谋使君,如何处置?”   刘备一愣:“军师之意?”   “将好就收!”诸葛亮说道:“使得曹操知晓,荆州绝非他可轻言讨伐之地。”   “如何把握,还请军师教我!”   “只战一场,胜则后撤!”   “何时开战?”   “就在明日!”   俩人正说着话,帐帘被人掀开。   关羽、张飞、赵云仨人进入帐内。   “军师!”与刘备见了礼,张飞粗着嗓门问道:“前些日子便说进击曹军,因何按兵不动?”   “三位将军来的正好!”诸葛亮说道:“明日出战,还须诸位同心破敌!”   来到此处本欲质问诸葛亮,才开口就被他把话堵了回来。   相互看了一眼,关羽问道:“敢问军师,有何计策?”   “子龙将军。”诸葛亮对赵云说道:“明日一早,你领两千老弱兵士,前去与敌厮杀。切记,只可败不可胜!尽速撤入博望山谷,绝不可与敌纠缠!”   首战不许获胜,诸葛亮的安排令赵云心存不解。   他却没有多问,应声领命。   “关将军!”看向关羽,诸葛亮说道:“率两千兵马护卫使君,待到子龙将军后撤,即刻焚毁军营。”   “焚毁军营作甚?”关羽问道。   “将军依计行事便可!”   诸葛亮没做解释,关羽也不便多问,只得应了。   “某做什么?”关羽、赵云都有了委派,张飞问道。   “此战成败,全在将军!”诸葛亮说道:“将军领兵于博望设伏,待曹军进入谷中,自山坡推下滚木、巨石,拦截敌军去路!”   “军师是要……”关羽愕然问道:“火攻?”   诸葛亮摇着羽扇笑道:“我军来此,迟迟不肯进击,为的便是使得夏侯惇以为我等惧了。明日子龙败上一阵,彼轻敌之心更盛,怎不来追?”   “众将听令!”诸葛亮起身说道:“今日好生安歇,明日率军出战!”   关羽等人纷纷领命离去。   目送众人离去,刘备说道:“明日一战,夏侯惇若果进击,我军当可大败。军师……”   “使君莫再去想进击许昌。”诸葛亮说道:“夏侯惇莽撞,却有李典、于禁二人辅弼。此战所得或将有限!” 第494章 火烧博望   天蒙蒙亮。   赵云带领两千将士进入博望山谷。   山谷另一侧,曹军也已起身,正忙着生火造饭。   道道炊烟升腾而起,沉寂整夜的军营焕发出生机。   一骑快马披着初升的朝阳向军营冲来。   进了军营,骑士跳下马背,慌慌张张的向一个曹军问道:“将军可在!”   “没见出去,应在营内!”   没做耽搁,骑士飞跑向帅帐。   夏侯惇此时尚未起身。   朦朦胧胧中,他听将帐外卫士传报:“启禀将军,斥候有紧急军务!”   “唤他进来!”坐起身,夏侯惇向外吩咐。   方才入营的骑士进入帐内,抱拳躬身说道:“启禀将军,赵云率军两千,正经过博望向我军杀来!”   赵云名头,夏侯惇早已听闻。   得知是他领兵前来,夏侯惇连忙吩咐:“传令下去,随某迎敌!”   来不及将饭做熟,曹军将士纷纷熄了炉灶。   率领大军迎到博望谷口,夏侯惇驻马而立。   放眼望去,远处来了一支人马。   当先一人银甲白袍,胯下一匹浑身不掺杂半根杂毛的雪白玉骢。   手提长枪纵马向前,他正是刘备麾下猛将赵云。   “赵子龙!”提起长戟指向赵云,夏侯惇喊道:“刘备不来,莫非令汝领些许杂兵前来送死?”   “夏侯将军!”于博望谷口驻马,赵云淡然应道:“可是送死,还须杀过才知!”   “何人于某取下此贼头颅?”指向赵云,夏侯惇高声问道。   两万余曹军无人应声。   赵云勇武,早已传名在外。   除夏侯惇之外,曹军之中再无敌手,何人敢上前与他厮杀?   见曹军无人应声,赵云冷冷一笑:“夏侯将军既是来此,你我厮杀一场便是!何须令他人前来送死?”   麾下曹军竟被赵云镇住,夏侯惇满心懊恼。   “狂言小贼,某便陪你厮杀一阵,又待如何?”纵马上前,夏侯惇挥舞长戟杀向赵云。   于禁想要劝阻已是晚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杀向地方。   赵云也不示弱,纵马杀上。   俩人在博望谷口戟来枪往,足足杀了一个多时辰,犹自没分出个胜负!   难以取下夏侯惇,赵云将长枪向前猛然一顶。   逼退对方,他大声喝道:“汝等人多,某非敌手。今日且战到此,明日再来厮杀!”   甩下这句,赵云掉马就走。   两千荆州军紧随其后。   夏侯惇见状,正要上前追赶,于禁喊道:“将军且慢!”   勒马回头,夏侯惇问道:“文则何意?”   “谨防有诈!”策马到他近前,于禁说道:“赵子龙乃世之猛将,何等心高气傲?仅与将军厮杀竟肯服输后撤,实是令人费解!”   “文则领兵在后,某自率三千将士追击!”夏侯惇喊道:“点选三千兵马,随某杀敌!”   于禁想要再劝,夏侯惇已杀进博望。   博望山谷。   两侧山坡上,张飞率领的荆州军将士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山谷。   “赵将军来了!”一个校尉指着山口,小声对张飞说道。   “戒备!”张飞下令:“敌军入得山谷,即刻将之阻拦!”   山坡上的荆州军将士个个神经紧绷,只等曹军追入山谷。   赵云率人离去,张飞看见谷口进入一队曹军。   曹军人数不多,顶多三四千人。   看到这一幕,张飞脸色有些难看。   两万多曹军若是尽数进入山谷,只一战便可将他们歼灭。   偏偏他们并没有全线追击,只是派遣三四千人追赶赵云!   “将军,怎办?”发觉情况不对,校尉问道。   “打!”张飞想也没想,当即下令!   冲进山谷的夏侯惇,一路追赶也很是谨慎。   正追着,他发现前方升腾起滚滚浓烟。   升腾的浓烟汇聚一处,像是一条蜿蜒巨龙在半空飞舞。   从浓烟升腾,可看出并非是荆州军在生火造饭。   “敌军要走!”见此情状,夏侯惇高声喊道:“随某杀出谷去,生擒刘玄德!”   三千曹军齐齐发喊,士气空前高涨。   蛰伏在山坡上的张飞远远望着曹军,露出一抹蔑视的笑容。   带领三千曹军进了博望山谷。   夏侯惇起先是一路策马疾驰。   渐渐的,山道越来越窄,战马已是飞驰不起。   放缓行进,他向两侧山坡望了望。   “此处林木丛生、山道狭窄,传令下去,诸军谨慎!”   命令才下达,山坡上就响起阵阵号角。   无数荆州军出现在山坡上。   夏侯惇及其所部将士吃了一惊。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张飞已是一声令下:“堵住山道,莫要走了夏侯惇!”   巨大的轰鸣响起,无数滚木、巨石从山上滚落。   荆州军突然杀出,夏侯惇吃了一惊。   “列阵!列阵!”他高声喊叫着。   可张飞并没打算率军冲下山来。   滚木巨石砸向曹军,被围山谷的曹军根本无法列起阵势。   三千曹军,湮没于滚木、巨石之中。   挥舞长戟,夏侯惇奋力挑开砸向他的滚木。   与他一同进入山谷的曹军,又有几人如他一般勇武?   在巨石和滚木的洪流中,曹军将士被砸的头破脑绽,山谷中到处是支离破碎的尸体。   终于,山坡上没再滚落巨石、滚木。   心知中了埋伏,夏侯惇喊道:“速速后撤!”   还活着的曹军已是灰头土脸,被砸到士气全无,他们片刻不敢耽搁,赶忙掉头跟着夏侯惇向后撤走。   “将军,不好了!”没走多远,校尉策马来到夏侯惇面前:“后方道路已被堵死!”   夏侯惇一惊,正要传令将士们搬开堵路的障碍,山坡上的张飞已是传令:“施放火箭,一个也莫让他走脱!”   曹军主力并未进入山中,张飞已是等候不及。   若可将夏侯惇烧死,也是一桩功劳!   随着张飞一声令下,无数燃烧着烈焰的箭矢自山坡飞下。   博望山谷草木丛生,熊熊燃烧的火箭落在草木之间,很快点燃了杂草。   烈火像是贪吃的巨兽,吞噬着它所能见到的一切。   被烈焰吞噬的曹军,瞬间成了一个个火人。   他们在大火中哀嚎惨叫,四处狂奔,想要逃出满是火焰的修罗炼狱。   然而路已经堵上,他们早是无路可走! 第495章 给他时间   夏侯惇被堵在博望山谷。   张飞也不恋战,率领荆州军当即撤走。   军营已被焚烧,赵云、张飞回返之后,刘备下令后撤。   于禁见山谷起火,下令大军于谷口戒备,他亲领两千将士入谷驰援。   大火越少越旺。   于禁带兵打开出口,将夏侯惇迎出来时,三千将士仅存活千余人,且是个个焦头烂额。   退回谷口,满脸焦黑仅有眼仁还是白色的夏侯惇望着燃烧熊熊烈火的博望山谷,神色透着无尽的失落。   本欲冲过山谷杀敌,不想尽被半道伏击。   将士折损多半,荆州军却毫发无伤。   另一边。   刘备下令撤军,赵云追上他问道:“使君,眼见兵抵许昌,因何突然后撤?”   “我军虽有小胜,夏侯惇麾下兵马却未折损太多。”诸葛亮说道:“他们只须死守谷口,我军则是无可奈何!”   “末将愿为先驱!”急于解蓬莱之围,赵云拱手说道。   “赵将军可是急于解蓬莱之围?”诸葛亮笑而不语,刘备说道:“某与军师昨夜曾有商议,曹军虽是围困蓬莱,若要破之则无可能!”   刘备虽是只提到蓬莱,赵云心底还是暗暗发惊。   投效刘备并非本心,莫非他是看出了什么?   正不知如何应对,张飞、关羽二人来到近前。   张飞赤着膀子,身上背负着荆条,关羽也是满脸愧色,见到诸葛亮,二人躬身行个大礼说道:“我二人不知军师乃有大才,先前冲撞还请降责!”   火烧博望之前,张飞、关羽曾与诸葛亮立下军令状。   诸葛亮若要以此治罪二人,刘备也是无话可说。   紧张的看向诸葛亮,刘备说道:“二弟、三弟不知军师怀有通天之能,早先冲撞实属无知。还望军师看在某之薄面,小惩薄戒以儆效尤!”   摇着羽扇,诸葛亮笑道:“既是立有军令状,理当按令行事。念在两位将军建功心切,且此战立有战功,功过相抵,某便不再追究!”   诸葛亮不欲追究,张飞、关羽更觉羞愧。   俩人屈膝跪在诸葛亮面前,抱拳说道:“军师大德我二人铭记于心,自此往后,再不敢有半点违拗!”   二人下跪,诸葛亮赶忙上前将他们搀起:“二位将军不必如此,日后我等勠力同心辅弼使君便是!”   博望一战,张飞、关羽对诸葛亮无尽钦服。   赵云虽是有心进军许昌,无奈军令已下,只得跟随刘备,撤回荆州。   许都城内。   得知诸葛亮火烧博望,夏侯惇吃了大亏,曹操吃惊不已。   召集众幕僚来到议事厅。   待众人落座,曹操问道:“元让领兵截击刘备,于博望遭敌伏击,诸公以为如何?”   “曹公!”郭嘉说道:“某以为无须理会刘备,此时他当已返回荆州!”   “因何?”曹操问道。   “刘玄德麾下兵少,仅有区区万余兵马。”郭嘉说道:“以万人进击许都,莫说难以击破夏侯将军所部,即便兵抵城下,又待如何?”   “奉孝之意……”   “刘玄德此来,无非向曹公炫耀武力。”郭嘉说道:“曹公兵势强盛,若要南下他难以抵敌。博望一战,不过告知曹公,荆州难破暂不可图!”   “此举究竟何意?”曹操还是不明就里。   大军出征,往往都有预期达到的目的。   像刘备这样只是炫耀武力当即撤走,曹操还从未见过。   “与其说是刘玄德何意,倒不如说是诸葛亮何意。”荀攸在一旁插嘴道:“刘玄德驻军新野,先得徐庶、后得诸葛亮。二人乃有经天纬地之才,如今的刘备,只怕非往昔可比!”   “徐庶、诸葛亮何人?”   从未听过这两个名字,曹操问道:“若论才贤,可比你等?”   郭嘉淡然一笑:“此二人某曾听闻。徐庶本名徐福,少时任侠好打不平!因打死乡间恶霸远逃他乡,后遍访名士弃剑习文,智虑才干可谓翘楚。”   向来知道刘备心怀大志,曹操当然不会小觑于他。   得知他得了徐庶这等人才,曹操脸色有些难看:“诸葛亮又是何人?”   “此人复姓诸葛单名一个亮字,表字孔明自号卧龙!”荀攸说道:“早年某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谈吐间通晓天文地理,若论治世,实乃能臣!”   曹操倒抽一口凉气。   当初将刘备赶出中原,只顾着河北袁家,他并没有赶尽杀绝。   不想时隔不久,刘备竟得了两位谋臣!   倘若给他太多时间,或许用不多久,刘备将可与他匹敌!   “刘备初得才贤,我等可须大军南下,先行将之击破?”曹操问道。   “此事切不可为!”郭嘉说道:“河北袁家未破,曹公若大举南下,将陷入两线厮杀,于曹公不利!”   “如何区处?”   “刘玄德既要时日,曹公便给他时日!”郭嘉说道:“袁谭诛杀逢纪,大军开往黎阳,又图谋邺城之心。袁显歆被困蓬莱,即便袁家告急,他也无力驰援!曹公不如领军击之,先破袁谭再得邺城!”   “你等以为如何?”曹操向众人问道。   “某附议!”荀攸最先说道:“袁谭、袁尚失和,兵入黎阳也为威慑袁尚。曹公若是击之,袁尚必不驰援。待到袁谭难以坐守,纵使袁尚出兵也是于事无补!夺取邺城虽是不定,却可再弱袁家,曹公何乐不为?”   曹操眸子一亮,对众人说道:“留意刘玄德动向,若他撤军无须追赶。调拨大军,不日进军黎阳!”   刘备在博望小胜一场,得知他撤军,夏侯惇虽是有心追赶,无奈曹操军令已下,只得下令大军驻扎原处。   袁谭此时却是领军进驻黎阳,扼住邺城南进的通路,大有与袁尚争夺河北的势头。   黎阳城内,袁谭召集众幕僚至议事厅。   辛评、辛毗及郭图等人环坐屋内。   “诸公!”袁谭说道:“刘玄德领军进击许昌,若是我等趁势南下,曹操必将腹背受敌。你等以为,可否出兵?”   “公子!”郭图起身说道:“进军黎阳,乃为节制三公子。若出兵南下,即便击破曹操,三公子万一领军前来,该当如何?” 第496章 两个月没来例事   袁尚得了河北,虽说是袁旭相让,却也有逢纪、审配假造遗命的缘由。   麾下兵马不如袁尚,而且袁尚有幽州袁熙、并州高干为策应,强行进击,袁谭必非对手!   领军占据黎阳,为的只是断绝袁尚与南方的通路。   依照郭图计策,疲敝邺城,时日久远将可不攻自破!   郭图提议不可出兵,袁谭看向辛毗、辛评,向二人问道:“二位以为如何?”   “公则所言甚是!”辛评说道:“刘玄德投往荆州,乃寄人篱下。刘景升虽是用他,却绝不举家相托!荆州大军尽入中原,或可与曹操一战。仅仅只是刘玄德一人北伐,只怕用不多日,便将被曹军击破!”   “辛公也以为不可出兵?”袁谭问道。   “正是!”辛评说道:“五公子被围蓬莱,曹军原本屯扎崂山湾,公子尚可出兵驰援。而今曹军舍弃港口,粮草自徐州经海路北上。公子麾下无有海军,即便有心驰援,也是无力!为今之计,只有企盼蓬莱不被击破,公子则须励精图治治理青州、黎阳等地。以备日后夺取河北,与曹操决一死战!”   麾下幕僚都建议他不可出兵,袁谭说道:“既是如此,依着诸公!”   “只不知显歆如今如何?”提及袁旭,袁谭担忧地说道:“他虽将邺城让给显甫,早先却是待某一心一意……”   “五公子有公子的计较,公子无须介怀。”郭图说道:“将河北让给三公子,他无非想到坐守蓬莱,而公子则稳固青州。殊不知三公子得了河北,乃是逢纪、审配等人从中做鬼!”   叹息一声,袁谭说道:“罢了!显歆虽是做出此事,某也不可怨他!只盼着蓬莱无虞!”   “公子放心!”辛毗说道:“曹军若可击破蓬莱,早已传回消息。如今已是过去许多时日,眼见将入深秋,依旧没有攻破蓬莱的消息。可见五公子足以应对!”   “也只可企盼上天庇佑!”   说这句话时,袁谭面露落寞。   与此同时,蓬莱岛。   袁旭站在城墙上,眺望着远处的曹军战船。   甄宓立于他的身后,与他一同欣赏岛外风景!   “曹军战船围困蓬莱,倒是给此处多添了几分景致。”袁旭说道:“眼见将入深秋,再过一些时日,某便要亲手毁了这道风景!”   “冬日若不解了蓬莱之围,董公商船难以回返,稻米种子也是运不上蓬莱。”甄宓说道:“近日岛中一些商铺已是关闭门户,被围久了,虽是有粮有衣,其余所需却是供应不足!”   “岛内之事多蒙甄姬照应。”袁旭说道:“若是无你,某即便忙到焦头烂额,也难将蓬莱治理如此!”   甄宓甜甜一笑,并未应声。   袁旭近来忙于操持更换天海、夜刺兵甲,岛内之事多是甄宓打理。   曹军围困蓬莱。   岛中之人难以出外。   与袁旭一同望着远处的曹军战船,甄宓竟莫名有种希望曹军多围一些时日的念头。   蓬莱毕竟是弹丸之地。   曹操击破河北,它便彻底暴露在曹军眼皮底下。   一旦解围,为了蓬莱,袁旭还将离开。   男人为了功业,可行遍天下。   而女人最期盼的,就是能与她相爱的男人日日厮守。   甄宓也是个女子,她当然希望袁旭片刻也不离开蓬莱!   只可惜天下大乱,若袁旭只知困守此处,蓬莱早晚将被人击破……   “在想什么?”搂住甄宓的腰,袁旭轻声问道。   “若天下再无战事,那将多好!”露出一抹略带苦涩的笑容,甄宓说道:“夫君也无须如此劳累……”   “世事怎会尽如人意!”袁旭说道:“某也希望天下再无战事,也希望世间少些孤儿寡母。然而世事既已如此,只能坦然相对!”   脸颊依偎在袁旭肩头,甄宓没再言语。   她当然知道袁旭说的这些都是实情。   “夫君……”眸中闪烁着一丝温柔的神彩,甄宓脸颊突然一红,轻声说道:“有一事奴家想要告知,却有不知可否确实……”   “何事?”袁旭问道。   “奴家月事,已是两月未至……”甄宓脸颊越发酡红。   袁旭先是没反应过来,他眨巴了两下眼睛,疑惑的看着甄宓。   陡然间,他好似明白了什么。   一把揽住甄宓肩头,他向卫士喊道:“快请医者前往甄姬住处!”   “夫君小声些……”袁旭兴奋莫名,甄宓红着脸说道:“还不知是否确实……”   “甄姬月事向来准时,两月未至,不是有了身孕又是什么?”袁旭一把将她抱起:“随某回返住处,且令医者看了再说!”   抱着甄宓,袁旭就往城墙下走。   守卫城头的天海营将士和几名在附近的夜刺见他如此,一个个面露茫然。   “公子怎了?”一个夜刺小声嘀咕道:“从未见他如此……”   “公子行事,莫非须你晓得?”另一个夜刺瞪了他一眼。   先说话的夜刺撇了撇嘴没敢吭声。   目睹袁旭把甄宓抱下城墙,马飞跑到城墙边上眺望。   袁旭的举动,不仅兵士觉着古怪。   就连整日跟随在身边的他,也感到莫名其妙。   凑到他近前,马义小声问道:“公子怎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瞪了他一眼,马飞说道:“公子又无吩咐,只是抱着夫人下了城墙,莫非还要追上去问问他有何谋算?”   被他训了一句,马义翻了翻白眼没敢吭声。   袁旭向来沉稳,突然表现出异常的兴奋,城墙上的天海营、夜刺都在揣测他究竟遇见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   没人往甄宓有了身孕去想。   毕竟都是男人,即便许多将士都已成婚,特有的粗心却让他们忽略了最该想到的可能!   抱着甄宓跑下城墙,袁旭兴奋的脸颊通红。   若果真如他所想,再过数月,他将成为父亲!   未及弱冠就将有了孩子,袁旭也觉着太不可思议。   时代就是这样,汉末许多男女都是十五六岁便有了孩子。   他当然也不能免俗!   “夫君莫要如此!”被袁旭抱着跑向住处,甄宓红着脸说道:“妾身自家会走!” 第497章 开枝散叶   医者为甄宓把了脉,起身向袁旭行个大礼说道:“恭喜公子,贺喜公子!”   明知甄宓可能有了身孕,袁旭还是问道:“何喜之有?”   “夫人是有了喜脉!”   得了医者印证,袁旭顿时喜形于色!   屏退医者,他牵起甄宓的手说道:“甄姬,有了身孕,自今日起岛上诸事再不用你操劳!”   “岛上俗事繁杂,公子一人如何忙得?”   甄宓正说着话,门外传来个女子声音:“刘勉求见夫人!”   听闻刘勉来了,袁旭说道:“不是来了个可待甄姬行事之人?”   招呼了一声刘勉,袁旭请她在一旁坐下。   “方才看见医者出外,夫人可是觉着不适?”坐下后,刘勉向甄宓问道。   脸颊一红,甄宓没有应声。   袁旭说道:“刘小姐有所不知,甄姬是有了身孕!”   得知甄宓有了身孕,刘勉脸色瞬间变了变。   只是稍有变化,她立刻嘴角浮起笑意说道:“恭喜公子,恭喜夫人!”   “某正欲请小姐前来,不想小姐竟是先至!”袁旭说道:“甄姬有了身孕,蓬莱诸事多劳小姐操心!”   袁旭要将蓬莱诸事交给她处置,刘勉一愣赶忙说道:“若无夫人把持,奴家怕会坏了大事!”   “公子既是用你,便是信你!”甄宓甜甜一笑:“自今往后,除非紧要之事,刘小姐可先行决断!”   甄宓操持的是整个蓬莱内务。   她有了身孕,夫妻俩人把蓬莱之事全权委托,顿令刘勉受宠若惊!   “可是……”习惯向甄宓请示,刘勉还是不敢轻易接受委派。   “甄姬信你,某也信你!”袁旭说道:“除棘手之事,小姐自做决断便是!”   袁旭再三请她操持内务,刘勉应了。   “公子夫人应是有许多话儿要说,奴家不便叨扰,先行告退!”   刘勉起身告退,袁旭、甄宓也没留她。   待她退出房间,袁旭向甄宓问道:“甄姬不想知道刘小姐前来所为何事?”   “公子有心将内务交托于她,妾身再问,颇为失当。”甄宓说道:“刘小姐行事恭谨,应是不至有差!”   “若是有差,甄姬也是不会应允。”   “妾身方才有孕,公子便不令做事。”甄宓说道:“如此闲上数月,怕是会觉着烦闷!”   “烦闷什么。”袁旭向屋外喊道:“念儿!”   将医者送出去,才回到门口的念儿进入屋内。   “甄姬有了身孕,你每日陪她在岛上走走。”袁旭吩咐道:“多看些秀丽风光,丑陋之处尽量莫要逗留!”   “蓬莱本已秀丽万分,何来丑陋之处?”念儿回了一句。   “这丫头!”袁旭笑着对甄宓说道:“跟了甄姬许多时日,倒是学的伶牙俐齿!”   “公子一说,像是妾身把她教坏了!”   医者为甄宓诊出喜脉,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在岛上散播开来。   岛民奔走相告,人人喜形于色。   两位张夫人得知,哪里还坐得住,相约来到袁旭住处。   与甄宓正说着话,得知两位张夫人来到,袁旭连忙请她们入内。   向俩人请了安,袁旭在一旁陪坐。   两位张夫人则坐在甄宓面前。   牵起甄宓双手,袁旭母亲说道:“成婚不久便有了身孕,袁家若要开枝散叶,显歆还须少离开蓬莱才是!”   婆婆无心之言,令甄宓顿时面颊通红。   甄宓母亲在一旁说道:“我儿有了身孕,袁家骨血何等尊贵,这几个月莫要过于劳累,切不可动了胎气。”   “显歆!”张夫人看向袁旭说道:“不是母亲说你,自打回到蓬莱,甄姬便是里里外外忙个不停。为人夫君者,怎可如此大意?日后切不可如此!”   “母亲说的是!”袁旭说道:“方才孩儿已请刘小姐照应岛上之事,甄姬这几个月,由念儿陪同,在岛上游游山玩玩水……”   “蓬莱些许地界,风景再怎样秀丽,每日看着也是倦了。”张夫人说道:“若可四处走走,看看天下风光,也可令我家孙儿多开些眼界!”   “母亲说笑了!”袁旭说道:“胎儿在甄姬腹中,隔着肚皮,如何看到天下风光?”   “母亲只是一说,显歆也是一听,如何还顶起嘴来?”张夫人有些不太乐意。   袁旭赶忙赔礼道:“母亲说的是,待孩儿击破曹军,自会领甄姬各处游玩。”   “亲家母。”甄宓母亲说道:“显歆乃是成就大事之人,近两年也惹下不少仇家。宓儿虽有身孕,只在蓬莱走走便可,无须四处游历!”   张夫人说道:“我也只是一说,亲家无须当真!”   婆婆和母亲都来看她,或是欣喜过度,俩人说话甚至有些颠三倒四。   甄宓红着脸,始终没有接二人话茬。   两位张夫人又闲扯了一会,交代甄宓切不可劳累,才结伴离去。   将她们送出门,袁旭回到屋内,笑着对甄宓说道:“得知甄姬有了身孕,母亲应是过于欣喜,说话也与往日多有不同。”   “袁家开枝散叶,婆婆欢喜也是应当。”甄宓红着脸说道:“嫁于夫君,妾身最巴望的便是生个一儿半女。头个孩儿,希望是个男孩方好!”   “你我的孩儿,是男是女又有何妨?”袁旭说道:“母亲与岳母所说虽是絮叨了些,却也是为甄姬好。这几个月,甄姬好生养着吗,待到胎儿稳妥,某再领甄姬各处游历!”   “曹操对河北虎视眈眈,长公子、三公子不睦,早晚为其击破!”甄宓说道:“夫君虽说过不再过问袁家之事,待到袁家果真有难,莫非真的……”   “真的!”打断甄宓,袁旭说道:“父亲亡故,某与袁家再无瓜葛。河北存亡与某何干?只是长兄,向来与某相善,某不忍他遭曹操戕害,或将助上一臂之力!”   搂住甄宓,袁旭说道:“天下再大,某也不过建几间房舍,与甄姬有个安身之处!若无他人叨扰,某倒是愿坐守蓬莱,再不问世间之事!”   “夫君虽有此想,只怕他人不允。”甄宓甜甜一笑说道:“无论夫君如何抉择,妾身自将赞同!” 第498章 用人不疑   甄宓怀了身孕,袁旭每日除了操劳天海、夜刺两营更换兵甲,其余时间全是陪在她身旁。   蓬莱内务,几乎尽数交到了刘勉手中。   岛中织布坊。   刘勉带着两个女子,巡视坊中。   以往此处多是甄宓巡视,她只是偶尔会来一两次。   “刘小姐!”见刘勉来了,织布坊管事的妇人迎了上来。   满面笑容行了个礼,妇人说道:“听闻夫人有了身孕,岛中内务均交由小姐掌持。日后还须小姐多眷顾着些。”   “蓬莱人口不多,男子田间劳作,纺纱织布均由我等女子操持。”刘勉说道:“掌管此处,劳烦多用些心!”   “小姐放心!”妇人陪同刘勉走着,对她说道:“眼见已入深秋,每日送来桑麻不多,库中存货也是告罄,还望小姐催着送些。”   “告罄?”刘勉说道:“此处人手并非太多,因何织布如此之快?”   “还不是夫人用人有方!”妇人说道:“夫人曾说,公子有言,多劳者多得。姐妹们为多挣些工钱,可都是相当卖力!送的那些桑麻,哪里够用。”   “快是快了,品质如何?”刘勉说道:“带我看看布匹。”   妇人应了,引领刘勉来到堆放布匹的地方。   刘勉先是检看了蚕丝织成的丝绸。   丝绸细滑工艺考究,不比外界运来的差到哪里。   对丝绸很是满意,刘勉说道:“手艺不错,夫人应可满意。”   “刘小姐说的是!”妇人陪着笑说道:“夫人对我等织出来的丝绸甚是欢喜,前些日子还要扯上一些,送给岛上诸位将军内室。”   淡然一笑,刘勉来到麻布前。   麻布当然比不得丝绸。   质地粗糙是情理之中。   扯起一匹麻布的一角,刘勉用力一拽。   随着一声布帛撕裂的脆响,麻布竟被她扯下一片。   捏着手中的布头,她看向妇人。   心知不好,妇人赶忙说道:“麻布太脆……”   “太脆?”刘勉杏眼一瞪:“你可是要告诉我,但凡蓬莱之人,身穿麻衣外出,稍稍被物事剐蹭便是要毁了一件衣衫?”   妇人低着头不敢言语。   麻布虽不似丝绸细腻,轻轻一扯便拽下一块,也是难以搪塞过去。   “上好丝麻,到了此处,竟织出这些?”捏着布头,刘勉说道:“你也不用掌管此处,与其他人一同织布去吧。”   撤了妇人,刘勉又对随同的女子说道:“查问清楚,何人织出如此应付之物,一应工钱尽数扣除!”   刘勉才到织坊,就撤出了管事,还扣除了许多织工的工钱。   当日晚间,甄宓住处。   织坊管事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诉着她遭遇的不公。   静静的听完她的哭诉,甄宓问道:“你来此处,是要向我告刘小姐一状?”   管事跪伏在地,哽咽着说道:“请夫人做主!”   “做主!”淡然一笑,甄宓说道:“做的什么主?”   管事一愣,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愕然望着甄宓。   灯影摇曳,甄宓脸上一片漠然。   “夫人不管我等了?”甄宓的反应令她感到绝望,管事哭着说道:“我等可是夫人一手提携起的!”   “那又怎样?”甄宓说道:“你且去吧!蓬莱内务由刘小姐负责,我也不便插手。”   甄宓不理此事,管事无奈只得告退。   撤了管事,刘勉也觉着心中不安。   巡视各处之后,她也来到甄宓住处。   远远看见管事离去,刘勉不免有些惶恐。   毕竟是甄宓选出的管事,才掌管蓬莱事务就给撤了,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到了甄宓门外,刘勉说道:“刘勉求见夫人!”   屋内传出甄宓的声音:“刘小姐请进来说话。”   进入屋内,刘勉欠身一礼说道:“奴家做差了事,特来向妇人告罪。”   “告罪?”甄宓故作不知地问道:“刘小姐何罪之有?”   “今日查看织坊,奴家发现麻布过脆。”刘勉说道:“一怒之下撤了管事,令人查明买不出自何人之手,一应酬劳尽数克扣!”   “此事我已知晓!”甄宓淡淡一笑,对刘勉说道:“方才管事来我这里,告了小姐一状。”   低着头,刘勉更觉惶恐。   虽是为了蓬莱,才接管内务就撤人克扣工钱,甄宓若是怪罪,她也无话可说。   “小姐坐下说话!”甄宓招呼道。   “奴家做差了事,不敢坐!”   “我已说过,小姐并未做差任何事。”甄宓说道:“蓬莱众人,衣衫尽是出自织坊。即便丝绸质地再好,又有几人穿得?军中将士,除校尉以上可穿丝绸,其余众人均为麻布战衣。布料太过应付,莫非要将士们破衣烂衫?”   甄宓如此说了,刘勉这才安心。   “公子既将蓬莱之事交于小姐,若非要事,小姐当可全权处置。”甄宓说道:“撤了几个人,也无须知会于我!”   “毕竟是夫人提拔之人……”刘勉说道:“还是须前来呈禀!”   “我可提得,你便可撤得。”甄宓说道:“刘小姐行事果决,向来一丝不苟。即便董公见你管事,也须多留心些。公子选人,决然不会有差!”   “蒙夫人谬赞,奴家甚是惶恐!”   与甄宓说了些她白日里做的事情,又闲话了会加长,刘勉告退离去。   她离去之时,袁旭恰好回返。   远远见她出了房门,袁旭并未招呼。   回到屋内,他向甄宓问道:“刘小姐可是前来告知岛中之事?”   “正是!”接了袁旭,为他卸着衣甲,甄宓说道:“刘小姐过于认真,只怕日后将会得罪许多人。”   “怎了?”   “接手蓬莱内务,她去了趟织坊,便将管事撤了。”甄宓把刘勉撤了管事,被人告了一状的事情说了。   袁旭问道:“甄姬如何处置?”   “撤便撤了。”甄宓说道:“若妾身插手,刘小姐日后行事必将艰难。蓬莱众人也是难以服她。”   “用人不疑,甄姬颇有丈夫风范。”袁旭说道:“既是交她处置,便由她去做。若是何处做的差了,甄姬提点一下便是!”   “夫君放心,妾身知晓。” 第499章 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发展方法   博望之后,刘备率军撤回新野。   袁谭曾有心发兵进击曹操,只因郭图一言而耽搁下来。   不日之后,他得到刘备撤走,曹操发兵渡过黄河,直逼黎阳的消息。   率军迎战,袁谭哪里是曹军的对手!   损兵折将困守黎阳,他向邺城袁尚发出了求救!   邺城袁家。   得知袁谭告急,袁尚召集众幕僚、将军商议对策。   众幕僚多是反对袁尚发兵驰援。   一个幕僚起身说道:“长公子进驻黎阳,无非为了节制邺城。彼对三公子早是心生不满。倘若出兵驰援,只怕他得了兵马据为己有!某窃以为,断不可发兵!”   幕僚所说正是袁尚所担心。   发兵驰援袁谭,只怕击退曹操,兵马也是肉包子打狗!   “唇亡齿寒!”审配说道:“我等若坐视长公子被曹军击破,曹操必将挺进邺城。以公子之力,可能阻敌?”   有心不救,又怕曹操击破袁谭挺进邺城。   有心发兵驰援,又担心兵马被袁谭占为己有!   迟疑许久,袁尚说道:“审公所言甚是,不可坐视长兄被曹操击破。某欲亲自领兵驰援,邺城交由审公镇守!”   不欲袁谭夺去兵马,又要前往驰援,袁尚所言也是唯一可行的法子。   众人起身说道:“公子英明!”   曹军渡过黄河,进击驻扎于黎阳的袁谭。   袁尚领军驰援,双方在黄河岸边展开厮杀。   曹军连战连捷,袁谭、袁尚退守黎阳。   黎阳城头,袁谭、袁尚并肩站着。   望向城外曹军,袁尚说道:“曹军势大,且猛将如云,我军并非敌手,如之奈何?”   “曹军远来,补给难续。”袁谭说道:“我二人唯有死守,以待战机!”   自袁绍过世,兄弟俩人首次携手,竟被曹操打到退守黎阳,不敢出城半步。   曹操兵分两路。   一路围困蓬莱,另一路则进击黎阳。   河北、青州一带弥漫着浓重的战云。   金秋悄然过去,冬季降临。   冬天的第一场雪飘飘洒洒落下。   袁旭站在屋外,仰望铅色的浓云。   厚重的云层中透出斑驳的光线。   “夫君!”甄宓走到门外:“外面风寒,还是在屋中暖和!”   数月过去,她的小腹已微微隆起。   返身来到甄宓面前,袁旭搂住她说道:“某无大碍。倒是你,怀有身孕,切不可着了风寒。”   搂着甄宓进入屋内,袁旭搓着手说道:“冬季的第一场雪,还真是冷。”   袁旭坐了,甄宓提着小铜炉来到他面前。   “听说岛岸海水都结冰了。”在铜炉上面坐了只小壶,甄宓说道:“今年冬天真的是很冷。”   “冬天自有冬天的妙处。”袁旭说道:“冷则冷矣。屋内点上火盆,再在铜炉上架只壶,烹煮一壶茶,别有一番风味。”   “曹军还在岛外,冬季来临,马将军也不可能再领人出岛厮杀。”在壶中兑了些茶叶,甄宓说道:“亏得夫君全然不放在心上。”   “放不放在心上,曹军早晚也是将破。”袁旭说道:“借着蓬莱被围,恰可休养生息,虽有弊端,利处却是更多。”   “妾身从未听闻,大军围城竟可休养生息。”烹着茶,甄宓说道:“说来倒也奇怪,曹军团团围着蓬莱,却始终不欲进攻,更是令人费解。”   “某与曹操所求相同,彼此心照不宣而已。”袁旭说道:“某欲休养生息,自是不肯与外通联。曹操大军围城,也是为了将某困在此处。各取所需,便有了这场围城。”   夫妻二人正说着话,门外进来个侍女。   “启禀公子、夫人,刘小姐求见。”   刘勉近来掌持蓬莱事务,一应之事井井有条。   自织坊一事之后,蓬莱诸人也不敢小觑刘勉,她行起事来,倒是得心应手许多。   虽是替代甄宓持掌蓬莱之事,刘勉却没忘记但有要事,均须告知甄宓。   隔三岔五,还是会来呈禀。   “请刘小姐入内说话!”甄宓吩咐。   侍女应声退出,刘勉随后进入。   “见过公子!见过夫人!”向袁旭、甄宓行礼之后,刘勉说道:“近两日有人提及,蓬莱之外四处都是海水。可引海水入岛,建个化盐池。如家思量,蓬莱虽在海上,每每食盐却须从内地调拨井盐。耗费颇巨不说,平白的放着大海不用,也是暴殄天物!”   袁旭近来一直操持衣食居住和将士衣甲,并没把心思放在其他上。   刘勉提起要在蓬莱建造化盐池,他顿时来了兴致:“刘小姐以为化盐池应造在何处?”   “近海沙滩采光充足,且与岛内淡水相距甚远。”刘勉说道:“若是建在彼处,应是相宜!”   “海水取盐,并非只是晒干而已。”袁旭问道:“刘小姐可有通晓此术之人?”   “回公子!”刘勉说道:“岛上女子多有来自东莱沿海,她们在娘家之时,也曾入海捕鱼,其中不少人曾从海中取盐。”   “甄姬,你以为如何?”袁旭向甄宓问道。   “刘小姐既是提出,必是已有筹谋。”甄宓问道:“可否告知详情?”   从怀中摸出一卷丝绸,刘勉说道:“具体图样尽在其上,还请公子、夫人过目!”   接过丝绸,仔细看了其上图样,袁旭说道:“刘小姐心思缜密,如此行事必是可成。”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刘勉说道:“岛上多有山林,奴家曾寻思着,山林若是放在那里也是无用,不知可否用来放牧山羊?”   从刘勉提的建议,袁旭看出她近来必定是思量了许多。   绵羊须在平原放牧,山羊则可放进山林。   蓬莱岛不大,放牧绵羊自是不足,可放牧山羊,却可解决岛上很大的肉食难题!   “鸡鸭鹅可要一些?”袁旭随口问道。   “也是要的!”刘勉说道:“蓬莱虽小,五脏俱全。地界宽阔自有宽阔的好处,公子在岛上精耕细种,鸡鸭鹅与山羊、猪狗也是可精细养殖。岛上妇人众多,闲人也是不少。多加利用,应可使得蓬莱更加繁盛!” 第500章 到了解围的时候   化盐池需要人手,仅仅凭着女子难以完成。   袁旭调拨了一些民夫,交由刘勉指派。   临近海边的城墙内,开出了一条细细的水渠。   城外水渠很浅,仅有人的小腿那么深。   在城墙上开凿了个小洞,将海水引入城内。   位于城墙内侧的化盐池则开凿的很深,四周还圈起了围墙,以免有人不慎掉落其中。   除了建造化盐池,刘勉还着手在临近山坡的地方建造了许多羊圈、猪圈以及鸡鸭鹅棚。   蓬莱还被曹军围困,而且眼下已是冬天。   养殖暂时办不起来,事先的筹备却是已经妥了。   岛内休养生息,岛外的曹军却很是难熬。   冬季的海面更加寒冷,小船上的曹军耐受不住,纷纷登上大船。   原本还算宽敞的大船,顿时拥挤起来。   船舱里挤满了人。   由于是在海上,没有太多淡水洗漱,曹军将士大多都是很久不曾洗脸洗脚。   臭烘烘的人们挤在一处,船舱内的味道越发难闻。   长久在海面上的颠簸,使得许多曹军得了伤寒、疟疾。   为免更多的人受到波及,管承下令将得病的曹军丢进海中。   几乎每天,都有病重的曹军被同伴从海船上丢出去。   战船上。   看向不远处抬着伤寒患者往海里丢的曹军,杨修说道:“如此下去,蓬莱守军即便不会来攻,我等也将尽数病死!”   “德祖可有良策?”贾诩问道。   “此处距东莱不远,不如趁势夺之。”杨修说道:“将士分作三拨,每十日换上一拨来此围困。其余人等,在海岸休整,岂非比在海上受这闲气要强?”   “想来是德祖厌倦了大海!”   “厌倦那是必然!”杨修说道:“再美的景致,若是天天都看也是疲了!”   “东莱乃有袁军驻守,我军登岸,谈何容易?”   “再难,岂难得过击破蓬莱?”   杨修一言,令贾诩也是难以应对。   攻破蓬莱,根本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若非如此,曹操也不会下令围困!   “此事还须管将军做主!”贾诩说道。   看向管承,杨修说道:“管将军处,还须贾公前往方可。”   “德祖因何不往?”   “贾公乃是军师,某只是借个海船,看看海上风景罢了!”   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贾诩说道:“德祖不肯为之,莫非是怕担待干系?”   “干系,当然担待不起!”杨修说道:“某非军师,也非曹公指派。来此观赏海景,曹公或许不会说些什么。倘若做出军务裁断,只怕曹公难以饶过!”   “也罢!”贾诩说道:“此计虽非绝佳两策,也强如在海上死等。某这便前去与管将军商议!”   曹军长久逗留海上,许多将士患病。   眼看得病的曹军越来越多,管承也是满心烦闷。   贾诩来到他身前,尚未开言,管承就面带担忧地说道:“贾公,将士患病者甚多,虽是丢入海中以免更多人得病,可长久如此怎生得了?”   “管将军可有想过登岸?”贾诩问道。   “曹公令我等困守蓬莱,如何登岸?”   向东莱一指,贾诩说道:“登临东莱,一则可围困蓬莱,二则将士也是有个歇脚处。”   “东莱距此半日路程,远则不是甚远。”管承说道:“只是一旦撤围,曹公若怪罪下来……”   “将士分作三拨,留其一困守蓬莱,每十日一换,如何?”   管承眼睛一亮,随后又黯淡下来:“东莱虽好,乃属袁家。我军若是登岸,少不得厮杀一场!”   “我军若往东莱,多久可以破城?”   “东莱守军不过数百,我军自海上前往,无须强攻城墙,不过一两日便可破城。”   “强攻蓬莱,须多久破城?”   “贾公并非不知。”管承苦笑道:“我军曾试图攻城,将士折损颇巨,何曾有半个人登上蓬莱城头?”   “既是如此,利弊顿现,将军还有何顾忌?”   虽为主将,贾诩却是军师。   投效曹操时日也是不多,管承并不敢违拗贾诩。   更何况以他的智虑,根本无法与贾诩相匹。   几乎没做思忖,管承说道:“贾公既有决断,末将谨遵便是!”   曹军有了动静,一直监视他们的蓬莱守军当即发现。   得知许多曹军战船撤离,只余下少部,袁旭赶忙登上城头。   眺望海面上的曹军,袁旭淡淡一笑。   “公子!”田丰匆匆来到,对他说道:“曹军撤了!”   “并非撤了,而是要往东莱!”   “曹军若是占了东莱,以彼为依托,日后解围便是难了!”田丰说道:“公子当早做谋算!”   “解围之时已是到了!”袁旭说道:“传令下去,将士每人发放口罩一只。以淡水浸透,待到我军破敌使用。”   蓬莱岛上稀奇之物众多,田丰当然知道口罩是什么。   “因何要用口罩?”率领天海营值守的赵艺有些不明就里。   “东莱乃在袁家之手。”田丰说道:“曹军不顾在青州开战,撤往彼处,必定是军中染了疾病!进攻患病之师,将士理应多做防护!”   赵艺恍然,望向曹军,心头生起期待。   曹军围困蓬莱已有数月,只是起先发动过几次进攻,到后来则只是围着,并无任何动作。   袁旭不予理会,闷头发展蓬莱内务,天海营、夜刺的将士却是摩拳擦掌,恨不能大干一场!   “何时出兵,末将愿为先驱!”趁着其他将领不在,赵艺当即请战。   “口罩备妥,当可出兵!”袁旭说道:“安虎,你做些筹备。五艘战船尽交你调配,一旦开战,一个曹军也不可放过!”   “公子放心!”赵艺赶忙应了。   “田公!”袁旭说道:“吩咐下去,安排一些小船,趁着夜色离开蓬莱,多备油料、火矢。半道拦截撤往东莱之敌!全歼曹军,唯一的法子就是分而击之!拦截曹军信使,问清多久向东莱传信一次,传信内容如何。曹军三去其二,必是军分其三,每隔一段时日换防围城!”   “公子英明,某这便前往安排!”田丰应了。 第501章 传些假消息   冬日的海是宁静的。   第一场雪早化的没了踪影,寒冷的风中,海面像个柔顺的少女,向人们展示着她的柔美、温顺。   夜色下的海,放眼望去漆黑一片,唯有倒影在海中的月儿,勾出淡淡的银辉。   荡漾的海波中,几叶小舟借着夜色往东莱方向行进。   划船的汉子动作轻柔,船桨插入水中,用力一拨,小舟像是离弦的箭,冲入茫茫沧海。   蓬莱城头。   望着消失在海面的几叶小舟,袁旭没有半点表情。   “公子!”得知将要反击,已是交接换防的赵艺始终定不下心,他又来到袁旭身旁,小声问道:“何时反击?”   他的声音很小,说话时还偷眼看着才换岗的太史恭。   “担心子孝抢了你的功劳?”袁旭笑着问道。   “公子允了某,当然不会换人。”赵艺说道:“只是被围太多时日,想到将要厮杀便觉着手痒!”   “摸清敌军多久与东莱联络,所传消息是甚,当可进攻!”   已有夜刺趁夜出了蓬莱,赵艺深知正是为了拦截曹军信使。   进攻的日子,应是不远。   夜刺趁夜离去,到了第二天晚间,几艘小船来到蓬莱城外。   见了小船,守门兵士赶忙将城门打开。   小船靠近港口,船上跳下的夜刺押着三个汉子进了蓬莱。   袁旭此时已是睡下。   他没想到夜刺只用一天,就可擒获曹军信使。   得知夜刺回返,他赶忙披上衣甲赶往城门。   城门内,几名夜刺押着三条汉子,让他们跪在地上。   见袁旭来了,夜刺纷纷行礼,领头之人上前说道:“启禀公子,我等幸不辱命,半道劫了曹军信使。”   负手在三名曹军面前走了两圈,袁旭问道:“你等意图前往东莱?”   被夜刺擒住,同伴均已葬身大海,三个曹军早被吓破了胆。   跪伏在地,他们浑身剧烈哆嗦,头也不敢抬起。   “公子问话,你等哑了?”一个夜刺朝一名曹军后心狠踹下去。   被踹了个嘴啃泥,曹军干脆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弹。   “说!”那夜刺揪起另一个曹军领口,怒目瞪着他喝道。   “是……是!”曹军颤巍巍地说道:“我等正是要往东莱!”   “前往东莱作甚?”袁旭问道。   “管将军临行之前下令,每日须有人前往东莱,呈禀此处情形!”   “都要说些什么?”   “若无战事,只须报个周全!”   “可有留下人手?”袁旭向夜刺问道。   “还有几个兄弟留在海上。”领头夜刺说道:“前往东莱只有一条小船,他们拦截应是无虞。”   “不可有半点疏漏!”袁旭说道:“派出人手,假扮曹军,每日往东莱传去消息!”   夜刺应了,当即安排人手去了。   袁旭决定突破重围,管承率军来到东莱,几乎没费多少力气,便将城池夺下。   城内来了许多曹军,其中多有病患。   望着登岸的曹军,流苏纳闷道:“莫非曹军击破了蓬莱,否则怎会登岸?”   “若是击破,他们怎肯来到此处?”公孙莺儿说道:“曹军在海上太久,想必是染了疾病,来到岸边无非只为休整。”   “师姐出山许久,懂的竟如此之多。”流苏说道:“曹军如此,袁旭稳坐蓬莱,何时才可将他除去?”   公孙莺儿面无表情没有吭声。   诛杀袁旭,是支撑着她活到如今的信念!   与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明知袁旭身在蓬莱,却无法过海前去诛杀!   见她脸色不好,流苏说道:“师姐剑术超绝,再过几年或许可超大师兄。杀人怕是还有欠缺……”   “小丫头,懂的什么?”瞪了她一眼,公孙莺儿说道:“说的好似你杀过人一样。”   流苏撇了撇小嘴:“杀人还不简单?鬼谷门下,即便没杀过人,真有必要也是毫不手软。”   “那你说说,我有何欠缺?”   “仗剑直前,若遇强敌如何处置?”   淡然一笑,公孙莺儿不再言语。   流苏说这些,无非是想自夸。   在鬼谷山学艺时,她便深知小师妹脾性!   年岁不大,更是有着小女孩儿性情。   鬼谷剑宗宗师曾说过流苏,天资聪慧就是太懒!   要她古灵精怪调皮捣蛋,她一准能闹得鬼谷山天翻地覆。   若是让她练剑……   她不是肚子疼就是浑身酸楚,总能找到理由偷懒!   不习剑术,当然难得师尊青眼。   偏偏她的虚荣心还很强,总喜欢做些古怪的事情,博得他人叫好。   “师姐,杀人须偷偷的杀!”流苏故作神秘地说道:“上回我去蓬莱,若是动手,袁旭已经死了!”   “偷偷摸摸杀他,他已经死了不止一回。”公孙莺儿说道:“此事你莫插手,袁旭只能死在我的手中!”   “既有机会杀他,因何不肯动手?”流苏纳闷地说道:“自打师姐下山,师父时常念道,莫非师姐是不肯回到鬼谷山?”   “若无鬼谷山,就没有今日的公孙莺儿。”公孙莺儿说道:“我每日都在想念师父,想念鬼谷剑宗的师兄弟……”   “那就早些杀了袁旭,也可早些回去!”   “我与袁旭有着血海深仇,怎可如此轻易便让他死了?”   说这句话时,公孙莺儿是紧咬银牙。   从她满是恨意的眸子和咬牙切齿的模样,流苏毫不怀疑袁旭会死的很惨!   曹军夺取东莱。   疲惫不堪的将士们双脚沾上陆地,顿时觉着心安不少。   曹军将士大多是内陆出生。   许多人学会游泳,还是在崂山湾。   赶鸭子上架学的那点本事,在苍茫大海中根本不值一提。   海贼出身的曹军,在海面上逗留数月也是吃受不起。   更何况原本是旱鸭子的将士!   上了岸,管承令人抓来许多妇人。   除了海贼出身的曹军整日荒淫无度,趴在妇人肚皮上逍遥。   其他曹军则是只余下半条性命,哪里还有力气折腾女子?   登临东莱,接连四五日,每天围困蓬莱的曹军都会传来并无战事的消息。   蓬莱没有反击,管承等人放心不少。   他们并不知道,此时的蓬莱,一场大战已拉开帷幕! 第502章 海战在漫天风雪中   天空遍布阴霾。   “老天说翻脸就翻脸,头天晚上还是万里无云,今儿就阴霾满天。”望着铅色的天空,袁旭说道:“又要下雪了!”   “这场雪不会小。”田丰说道:“大雪一旦落下,海上也是风浪滔天。今晚之战,将士们要吃不少苦楚!”   “吃苦算甚。”早等着开战,赵艺说道:“我等吃苦,曹军却要被湮没于大海。算将起来,真正苦的却是他们!”   “安虎早已按捺不住,今晚便要你等杀个痛快!”袁旭笑着说道:“曹军围困蓬莱,若非尽数歼灭,岂不是让曹操小觑了我等?”   “公子放心!一个也走不了!”赵艺信心满满的应了。   海上风浪滔天,白昼在呼啸的狂风和掀起的巨浪咆哮声度过。   拦截曹军的夜刺回道蓬莱。   如此风紧浪急,没有哪个曹军会往东莱传递并不紧要的消息!   黄昏降临,厚厚的浓云遮蔽了天空。   漫天铅色染得大海一片沉抑。   眺望远处曹军战船,袁旭脸颊被细小的颗粒敲击了一下。   伸出手,几颗晶莹的冰晶落入掌心。   冰晶像粗盐一样大小,在掌心滚动,剔透莹润冷的让人发寒。   “下雪了!”仰望铅色苍穹,袁旭说道:“这场雪定是不小!”   天色越来越暗。   冰晶颗粒渐渐成为六角形的雪花。   起初只是一片片雪瓣落下,到后来寒风夹裹着大块的雪片席卷蓬莱。   漫天风雪,视线已是模糊。   袁旭面色凝重,对赵艺说道:“安虎,这场大雪对你来说是挑战也是机遇。风雪太盛,你等突然出击,曹军必无防备。然而海浪汹涌漫天大雪,行船也是多了几许风险。万事须谨慎才是!”   “公子放心!”赵艺说道:“某定不教半个曹军走脱!”   蓬莱海港,五艘战船准备妥当。   甲板堆放着巨大的石块,足有一人长的弩箭箭矢成捆的码放在弩箭旁。   除此之外,甲板上还堆放着许多陶罐。   罐子里盛放的都是油料。   天海营将士吆喝呼喊,在船上往来奔走,为即将展开的战斗做着准备。   赵艺离开城头,跳上其中一艘战船。   风帆鼓起,战船并没有吹起号角。   海面上掀起滔天巨浪,雪片迷蒙了人们的双眼。   曹军战船上,监视蓬莱的兵士躲藏在背风处。   围困蓬莱已有数月,天海营从未发起反扑,只有夜刺偶尔袭扰。   入冬之后,海水冰冷,夜刺的袭扰早已终止。   没人相信,如此恶劣的天气,蓬莱守军会发起反击。   几乎每个曹军都认定将会在漫天风雪中,渡过一个波涛汹涌却毫无危险的夜晚。   五艘蓬莱战船开出海港,风帆被狂风顶起,海船快速驶向曹军。   站在船头,赵艺拿着一只圆筒,眺望远处的曹军战船。   圆筒由木头制成,外观很像望远镜,只是两端并没有望远镜必须的凹凸镜片。   通过圆筒,不可能拉近敌军战船的视距。   它唯一的作用,只是聚集视线,看的更加真切。   曹军战船在风浪中剧烈摇晃,一个个巨大的浪头掀上船身,好似要将它们拍翻在海中。   每当浪头过去,战船就会再度出现在赵艺的眼前。   距离越来越近,曹军依然没有半点动作。   若在晴天,应是已经到了弩箭射程范围。   赵艺却没有下令发起进攻!   风浪实在太大,这个距离发起进攻,除了打草惊蛇,并不会有效杀伤曹军。   “油布!”又往前行进一些,赵艺高声喊道:“弩箭上火箭!”   甲板上的天海营将士从堆放在一旁的箱子里取出织坊淘汰的麻布,将它们一层层的缠裹在箭镞上。   缠妥麻布,又有兵士在其上浇了油料。   双方战船越来越近,曹军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风雪和巨浪给蓬莱战船造成不小的困扰,同时也为他们做了绝佳的防护!   已是近在咫尺,曹军竟没有半点回应!   “进攻!”距曹军战船只有二三十步,赵艺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早已准备妥当的天海营将士,纷纷触动了投石车和弩箭。   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弩箭箭矢,在漫天风雪中飞向曹军战船。   巨大的石块在半空翻滚飞行,狂风使得它们偏离了方向,由于距离太近,却还是每一颗都砸上了曹军大船。   睡梦中的曹军被一声声巨大的轰鸣惊醒。   许多人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巨石就砸碎船舱,落在他们头上。   血肉横飞惨嚎连连,三艘曹军战船瞬间瞬间被砸到木屑横飞。   一人多长的火箭射中战船,风雪并没能阻止火焰的蔓延,很快巨大的战船就燃烧起熊熊烈火。   “敌军来袭,快逃!”一艘战船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慌了神的曹军蹿上甲板,躲避着漫天飞舞的巨石和箭矢。   许多人无处可逃,翻越护栏跳进汹涌的大海。   水性再好,风浪滔天的大海也非人力可以抗衡。   几个海贼出身的曹军才跳入海中,冰冷刺骨的海水就让他们眼前一黑。   汹涌的浪涛拍打过来,卷起他们狠狠撞向战船的外壁。   三艘蓬莱战船盯紧曹军大船,不断的投射着巨石和火箭。   另两艘战船,则把视线转向了曹军小船。   用来运送兵士登岛的小船,哪里承受的起巨石轰击。   伴着纷飞的木屑,一艘艘小船化作残片被大海吞没。   风雪的呼啸夹着曹军惨嚎,飘进赵艺耳中。   望着燃起熊熊烈焰的曹军战船,他脸上露出一抹失落,却并未下令接舷。   曹军已经败了,在滔天的巨浪中,他们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陆地上的厮杀,一旦溃败,还可能活着逃出战场。   广袤的大海,胸怀虽是广博,却也残暴、凶悍。   激怒了它的人们,终将被浪涛吞没,成为沧海中鱼儿的美味。   远处的海面燃起熊熊烈焰,站在城头眺望的袁旭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转身下了城墙。   战斗有了结果,他不需要继续观望!   他要做的,只是等待第二拨曹军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来到蓬莱。   分而击之,蓬莱之围用不多少时日便可解除! 第503章 夫君温柔些   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   袁旭屋内点着火盆,他与甄宓围在火盆前相向而坐。   在通红的火盆上烤着手,袁旭说道:“今年的雪真不少,前些日子才落了一场,这又下了!”   “秋季干燥,到了冬季雪相应多些。”甄宓应道:“漫天大雪,待到来春,定将有个好收成。”   “是啊!”袁旭应道:“瑞雪兆丰年,只是距过年还有些时日。”   “待到击破曹军,应是临近新年。”甄宓说道:“岛上一应俱全,只是过年的肉食须备办些。”   “董公购置肉食已是吃完?”袁旭问道。   “刘小姐今日来过,她查看了府库,近来公子庆贺颇多,肉食耗费巨大,确是不足。”   “待到击破曹军,令董公大批购置。”袁旭说道:“待到新年,怎能没有肉食?”   “妾身明日便告知刘小姐。”   挪了挪位置,凑到甄宓身边,袁旭搂住她的蛮腰小声说道:“自打甄姬有孕,你我也是有些时日没有亲近……不如……”   甄宓脸颊一红,低头说道:“夫君好没个羞臊,妾身肚子眼见大了,怎受得宠幸?”   “我轻点!”抱起甄宓,袁旭走向床铺。   袁旭住在蓬莱,他始终觉着睡地上没有睡在床上舒服,早些时候曾画出床的图样,令木匠打造。   因他带动,蓬莱各家各户都是打造了卧床,与中原睡觉的习惯很是不同。   将甄宓放在床上,袁旭俯身凝视着她。   虽是有了身孕,体态不似往日曼妙,娇媚的面容却更多了几分成熟妇人的韵味。   被袁旭压在身下,甄宓俏脸一片绯红。   “夫君!”袁旭解开她的衣带,甄宓搂住他宽厚的脊背轻声说道:“轻着些……”   温柔……   痴醉中的温柔。   袁旭翻个身躺在甄宓身旁。   香汗淋漓,虽说袁旭并未太多用力,甄宓还是如醉如痴,回味着被他占有的每一个细节。   “没有伤着你吧?”看着甄宓,袁旭问道。   “幸蒙公子怜惜。”浑身绯红尚未退去,甄宓柔柔地说道:“眼见妾身肚子越发大了,日后怕是不能时常侍奉夫君。为袁家开枝散叶,为夫君着想,是否应纳个妾室?”   “纳个妾室?”袁旭说道:“若某不喜欢,将她收入房中,只为行此事,岂非如同也够风流?”   “若是要纳,自是寻个夫君欢喜的。”甄宓说道:“刘小姐为人稳重,夫君可……”   “此事容后再议。”打断甄宓,袁旭说道:“曹军尚在围困蓬莱,待到蓬莱之围解去,某也须领兵自南方登陆,突袭曹操后背。男女之事,有甄姬便可。”   心知说不动袁旭,甄宓没再多言。   士族公子三妻四妾也是寻常,她想不明白,袁旭因何如此排斥纳妾?   他不肯纳妾,甄宓可独享宠爱。   可袁家却是难以开枝散叶!   以她一人之力,即使年年为袁旭生养子嗣,过上数年也是无从再生!   搂着甄宓,袁旭闭上了眼睛。   痴痴凝视着他俊美的脸庞,甄宓只希望这一刻就是永久。   袁旭的怀抱很宽,他的怀抱也很暖。   躺在这双臂膀中,甄宓只觉着此生再无任何人可伤害到她!   “甄姬,你听见了什么?”闭着眼睛,袁旭突然悠悠的问道。   侧耳聆听,除了屋内火盆发出木炭燃烧的“哔啵”声,甄宓再听不见任何声响。   “雪落的声音!”袁旭的声音很轻,轻的甄宓几乎听不真切:“明日必将有厚厚一层积雪。多希望能在雪天,就这样搂着你,睡到天荒地老……”   袁旭的声音很轻,说到最后,几乎轻到细不可闻。   替代他说话的,是随之而来的鼾声。   他睡着了……   怀中搂着甄宓睡着了……   他太累了!   征伐天下四处奔波……   袁家内耗里外逢迎……   豪雄四起平息纷争……   为了蓬莱,为了她,为了每一个在蓬莱岛上的人们,袁旭耗尽了他的心力!   他也该睡了……   温柔的凝视她的夫君,甄宓把被子向上扯了扯。   脑袋枕在他的臂膀上,她嘴角浮起甜蜜的微笑。   她好像也听见了——雪落的声音……   飘飘洒洒的大雪落在地上、落在树梢上、落在堂前的屋檐上。   风中飘舞的柔美夹带着静谧,悄然落在蓬莱岛上。   待到天明,打开房门放眼望去,一定是银装素裹!   最佳浮着微笑,依偎在袁旭怀中,甄宓渐渐进入梦乡。   雪白的光芒穿透窗子照进屋内。   袁旭和甄宓相互紧拥,在睡梦中仍然不肯松开对方。   门外传来一个欣喜莫名的声音:“公子,赵安虎击破曹军,三艘战船尽速击沉。小船俘获无数,俘虏也抓了不少!”   喊话的正是马义。   赵艺夜袭曹军大获全胜,迎接他们入城,马义按捺不住欣喜,最先跑来想袁旭禀报。   “叫什么叫?”一声娇叱打断了他:“公子、夫人正在安睡,大呼小叫,成了什么样子?”   被人呵斥,马义怎肯干休?   恶狠狠的往一旁瞪去,见了呵斥的人,他顿时没了脾气!   “念儿姑娘,起的早!”谄媚的笑着,马义说道:“赵安虎击破曹军,某这不是前来向公子呈禀……”   “呈禀也须有个时辰。”翻了他个白眼,念儿说道:“天才放亮,公子与夫人睡的正沉,你便来此大呼小叫。莫非是要他们睡不安生?”   蓬莱岛上的女人,若说能镇得住马义,除了甄宓只有念儿。   甄宓在袁旭夫人,又是蓬莱主母,他当然不敢造次。   至于念儿,那是他深入骨髓的硬伤!   挠头嘿嘿一笑,马义也不辩驳,一屁股坐在落满积雪的台阶上:“某在此候着还不成么?谁敢前来通禀,某便一通老拳如何?”   “门外可是马义?”念儿还没回话,屋内传出袁旭的声音。   “公子醒了?”马义连忙起身向房门行礼:“赵安虎击破曹军,俘虏数千人,已是入了蓬莱,等候公子发落!”   “在外候着,某这便与你一同前去!”袁旭吩咐了一声,屋内再无动静。 第504章 广纳天下   房门打开,一股冷风灌进屋内。   放眼望去,袁旭看见的是一片银装素裹!   蓬莱岛已蒙上厚厚的银装,半空中却还飘落着鹅毛大雪!   “公子!”见袁旭起身,马义赶忙行礼。   “这场雪真大!”望着铅色天空,袁旭赞叹道:“只怕蓬莱明日便是除了白色,再无其他色彩!”   “夫君!”袁旭起身,甄宓也是醒了。   提着一件大氅,她为袁旭披在身上:“外面雪急,莫要着了风寒。”   “大雪落时,甄姬只在屋中,某去去便回!”   交代甄宓莫要外出,袁旭带着马义离去。   “讨厌的马义!”念儿冲着马义背影皱了皱鼻子:“公子、夫人定是被他吵醒!”   “念儿!”甄宓笑着说道:“蓬莱战事急,马将军来此呈禀也是份内之事。”   “公子好些日子没睡个安稳觉了。”念儿说道:“不打曹操,岛内之事也是操劳诸多。如此下去,身子骨怎受得住!”   甄宓没有言语,只是微微一笑进了屋内。   念儿随她一同进屋。   自从查出了有身孕,蓬莱之事甄宓就很少过问。   岛上诸人都在忙着手头的事情。   袁旭不在时,除了向两位张夫人问安,陪她说话的只有念儿。   带着马义走向城门,袁旭远远看见成片曹军跪在雪地中。   附近的天海营将士,持着锋锐的长槊指向曹军。   浑身湿透的曹军俘虏,冷的不住打着哆嗦。   见袁旭来到,看押俘虏的赵艺迎了上来:“某奉公子之命出击曹军,尽歼顽敌,这些人都是掉落海中,被将士们捞起。”   “斩尽不杀绝,不错!”拍了下赵艺手臂,袁旭喊道:“大雪吩咐,跪在此处如何受得?将他们送进屋内,点上火盆,给件干衣再送些热食。某稍候有话要说!”   被押赴蓬莱,曹军将士以为必死。   袁旭来此,不仅没要杀他们,反倒要让他们进入屋内烤火,还要给干衣服给饭吃。   仰脸望着袁旭,浑身湿淋淋已是冻到没了半条命的曹军将士,个个面露惊愕。   “看什么看?”一个天海营校尉喝道:“还不谢过公子恩德?”   “多谢公子不杀之恩!”回过神的曹军纷纷山呼,场面竟也喧腾非常。   数千距死不远的曹军被押送到附近的空屋。   每间空屋挤上数十人,蓬莱竟拨出百多间房舍!   被押进屋内的曹军依旧惶恐。   袁旭虽没当即将他们诛杀,谁又敢保证他事后不会下令斩尽杀绝?   “把湿衣服脱了!”一间房舍的门被人推开,门口站着个精壮的天海营兵士。   不敢违拗,曹军将士纷纷脱下已经湿透的衣服。   衣服虽湿,穿在身上也可存留些体温,当衣衫尽数除去,许多曹军冷的浑身哆嗦,上下牙齿也在打颤。   “穿上!”从身后推车抱起一捆白色深衣,天海营兵士用力甩进屋内。   有干衣穿,屋内的曹军立马哄抢起来。   “抢什么?”门口的天海营士兵厉声喝道:“每人一件,不许多拿!”   少数几个粗壮曹军,本打算凭借蛮力从同泽手中抢夺衣衫,加厚一些套在身上。   天海营士兵一声厉喝,使得他们顿时放弃了念头。   屋内曹军穿着干衣,又有两名天海营士兵捧着火盆入内。   将火盆摆在地上,门口的士兵喊道:“都好生呆着,稍后将有饭食送来!”   同样的场景,在一百多间房舍门外上演。   远远观望的两个天海营士兵看着这一幕,彼此小声嘀咕。   “公子究竟有何打算?不杀俘虏也就罢了,竟还给他们衣衫,送饭食给他们吃。”一个士兵小声说道。   “公子如此自有道理,岂是你我可想的明白?”另一个士兵同样把声音压到很低。   在海上漂了许多时日,遭到天海营战船攻击,曹军甚至没来及做出回应。   活着的曹军将士,眼巴巴看着同伴掉落水中,被大海吞没。   他们也曾掉入大海,不过已是在战事临近尾声。   比早些落水的曹军幸运,当他们将被大海淹没时,附近的天海营将士竟将他们打捞上船。   死里逃生的曹军被押赴蓬莱,等待他们的只是未知的命运。   没有遭到杀戮,更没有受到虐待,除了被呼喝几声,袁旭给予他们的竟是温暖的火盆和干爽的衣衫。   热腾腾的饭食送进关押曹军的屋内。   摆放在他们面前的,不是稀到可有照出影子的汤水,而是黄澄澄的粟米饭。   又冷又饿,见了粟米饭,俘虏哪还有半点抗拒!   成桶成桶的粟米饭被哄抢一空!   俘虏吃饱了肚子,寒意被从体内驱散,浑身也有了力气,房门再度被人推开。   冷飕飕的风灌入屋内,门口的天海营兵士喊道:“公子有话要说,你等列队随某前来!”   曹军诚惶诚恐的出了房间,排着队在天海营将士的押解下,走向岛内空地。   距空地不远,袁旭正与田丰、沮授说着话。   “公子善待曹军,莫非是要招揽?”沮授说道:“只怕其中有人,与公子难成一心。”   “难成一心也须试试。”袁旭说道:“某欲成就大业,自将广纳天下!曹军俘虏若可为某所用,待到我等离开蓬莱,将是无坚不摧!”   “公子所言正是。”田丰说道:“数千曹军,怀有不臣之心者定非少数。公子可于其中安插眼线,倘若发现不臣,当即诛杀!”   “此事交于田公!”   田丰、沮授曾暗中联络各地,河北幕僚、将军,许多人都是暗投袁旭。   将此事交给田丰去做,再合适不过!   田丰也不推辞,拱手应了。   “二位虽某前去看看俘虏!”招呼俩人,袁旭率先走向空地。   大雪纷飞,遍地素白。   身穿雪白麻衣的曹军俘虏,站在雪地中,像是平地而起的数千座小丘!   “公子来了,全都跪下!”押解曹军的天海营校尉见袁旭来了,厉喝一声。   “跪下!跪下!”附近的天海营兵士纷纷上前,下令俘虏下跪。   没有反抗,没有迟疑,数千人毫无尊严的跪了下去…… 第505章 阻公子大业者杀无赦   数千曹军冒着大雪跪在厚厚的雪地中。   他们中的大多数,甚至是趴伏着,连头也不敢抬一下。   从曹军俘虏身旁走过,袁旭转身站定,高声喊道:“都抬起头来!”   纷纷抬起头,曹军俘虏惶恐不安的望着他。   “男儿膝下有黄金,你等跪的也忒容易!”环顾俘虏,袁旭说道:“若是真心跪拜,某便受了!怕是并非真心,只因惧死!”   数千曹军赶忙把头低了下去!   “围困蓬莱数月,你等可有感悟?”指着跪在最前面的一个俘虏,袁旭喊道:“你来说!”   “公子问话,还不快说?”俘虏被吓的浑身哆嗦,并未立刻回应,一个天海营兵士踹了他一脚,怒声喝道。   “苦……苦不堪言!”曹军做了回应。   “因何苦不堪言?”袁旭追问。   “双……双脚……不沾地。”曹军上下牙关剧烈打着架:“打……打……打也打不下,撤……撤也……撤不得……”   “掉入海中,倒是没被冻缩了脑子!”袁旭笑道。   四周的天海营将士爆出一阵哄笑,曹军俘虏则羞愧的几乎趴进雪窝。   “既是如此辛苦,你等因何还要来到蓬莱?”袁旭问道:“换个问法,你等为何而战?”   “为了吃饱肚子,为了活着!”曹军之中传出个声音。   说话的并不是最前面的俘虏,声音是从跪伏的曹军内侧传出。   环顾曹军,袁旭问道:“何人说话?”   他并没有看清说话的人是谁,只能开口询问。   没人回应,许多曹军的目光却转向了一个俘虏。   “你!起身说话!”袁旭朝被众人看着的俘虏一指。   那人颤巍巍的起身,袁旭发现,他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少年生的眉清目秀,神色间却流露着颓唐。   “刚才是你在说话?”袁旭问道。   “是小人说话!”少年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把脸抬起来!”   少年顺从的抬起头。   “挺起胸膛!”袁旭抬高了嗓音。   下意识的一激灵,少年把胸膛挺起。   “你叫什么名字?”   “二狗!”   “姓什么?”   “贱民无姓!”二狗回道。   “你刚才说,为何来到蓬莱?”袁旭问道。   “为活着,为吃一口饱饭。”话已出口,二狗虽是心存惧意,却也不再退缩。   “你就没想过,在沙场上建功立业,搏个封妻荫子?”   “贱民立功也是无用。”二狗说道:“出身卑贱,即便战功无数,至多也只是个百夫……”   “你在曹军是何职务?”   “什长!”二狗回道。   “哪一战做的什长?”   “仓亭……”二狗垂下头。   他当然知道,仓亭之战对于袁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为曹军建立功勋,做了什长……   袁旭砍他脑袋,他也是无话可说!   “仓亭……彼战曹军倒是将我袁家打的溃不成军!”微微一笑,袁旭说道:“不错!某没想到,俘虏之中竟有勇武之士!”   不仅二狗愕然,跪伏在地的数千曹军也是一片惊愕。   曾为曹军立下功绩,袁旭不仅没提要杀二狗,反倒还夸赞了两句。   反常!   太过反常!   几乎每个曹军心底都有这样的念头。   “某且问你,是否给你吃饱肚子,让你活着,像个人一样的活着,你就肯为某厮杀?”袁旭突然向二狗问道。   满面惊愕,二狗嘴巴微微张着,竟没能立刻回应。   凝视着他的眼睛,袁旭没有半点表情!   突然双膝跪地,二狗抱拳说道:“我非豫州之人,投靠曹操乃是跟随张秀!公子既是不杀,又肯给某饭吃,相比之下更胜曹军,我愿效死!”   “站起来!”袁旭面无表情地喊道。   二狗连忙起身。   “全都站起来!”提高嗓门,袁旭大声喝道。   数千曹军打了个激灵,纷纷起身。   “你等被俘,只因惧死跪某,某不肯受你等跪拜!”袁旭说道:“某要的是真心拜服,是真心随某征战天下!”   沉寂!   站立着数千俘虏的空地一片沉寂。   无数双眼睛看着袁旭,俘虏感受到了生的希望。   希望虽有,却是十分渺茫。   他们并不知道下一刻将会发生什么。   环顾俘虏,袁旭说道:“某知道你等多是为吃饱肚子,为活着而厮杀!不瞒你等,某南征北战,也是为了活着,为了吃饱肚子!”   数千俘虏更加愕然。   他们没想到袁旭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曹操对袁旭都有几分忌惮,他却当着俘虏的面,说他征战四方,也是为了活着和能够吃饱肚子!   “某与你等相同,却也有所不同!”语调先是稍稍放低,随后袁旭再度提高嗓音:“某厮杀,更为了站着而活,更为了活的有尊严,活的像个人!”   从没想过尊严和人应该是什么样子,包括二狗在内,曹军俘虏面面相觑!   “某方才说过,男儿膝下有黄金!”目光在俘虏脸上扫视,袁旭喊道:“跪天跪地跪父母,就是不能跪敌人!”   “方才你等与某乃是敌对,因何跪某?”袁旭厉声喝问。   没人回应,空地再度陷入沉寂!   “回答!因何跪某?”   “怕死!”又是二狗,胸膛一挺高声回应!   “好!”袁旭赞许的点了下头:“敢说怕死,便是敢直面恐惧!便是可能重新像个人一样站着!”   “某需要勇士!”话锋一转,袁旭喊道:“需要像某一样站着生、站着死、站着直面强敌,为了挺直胸膛活着而战的勇士!某敢用你等,你等可敢站在某的身后,成为某坚实的壁垒?”   “我愿投效公子!”二狗最先单膝跪地,抱拳喊道:“小人父母早已死于乱世,自今往后,跪天跪地跪公子,再不向任何人下跪!”   二狗牵头,当即又有许多俘虏跪下!   数千俘虏纷纷半跪,抱拳注目袁旭。   来到空地之前,他们担心的是被像狗一样屠杀。   此时此刻,他们胸中却有种期盼!   期盼着袁旭,真的能带领他们活的更有尊严!   “若你等与昔日同泽相遇,将会如何?”袁旭高声问道。   “阻公子大业者,杀无赦!”二狗再次牵头。   数千曹军齐声高呼:“阻公子大业者,杀无赦!” 第506章 敢不敢用   数千曹军心甘情愿的投效袁旭,田丰、沮授也觉着出乎意料。   俘虏他们不是没有见过。   以往袁家得了俘虏,不是当做苦力役使,就是干脆杀了!   袁旭不仅没杀,反倒将他们招揽。   更出乎意料的是,曹军俘虏投效的实在是太轻易!   几乎没费多少口舌,更没采用强制手段,他们竟心甘情愿的留在蓬莱,甚至肯与昔日同泽上阵厮杀!   令田丰、沮授更加难以相信的是,俘虏投效之后,老弱被剔除出军队,他们竟各自说出从军之前的手艺。   农夫当然是去种田,制陶者也有了作坊,铁匠、木匠更是岛上紧缺。   其中甚至还有几个俘虏擅长医术……   数千曹军,可留在军中的不过一千余人。   他们被分拨进天海营,与将士们一同操练。   大雪纷飞,连着落了三日。   地上的积雪已没过人的膝盖。   天海营军营,整日传来操练的呐喊声。   除守卫城头的将士,其余将士每日都须参与操练。   才加入天海营的将士,仅仅只接受一天操练,就彻底明白,为何他们在沙场上不是这支人数不多的蓬莱劲旅对手!   不仅操练强度远远超出曹军,将士之间的协调配合也是十分看重。   被选入天海营的俘虏,参与了一天操练,虽是累到浑身骨头酸痛,却好似看见了活下去的希望。   天海营军营传出呐喊声。   夜刺营地却是一片宁静。   蛰伏在一间房屋的房梁上,两个夜刺小声对话。   “天海营不知整天闹腾什么?”其中一人嘀咕道:“大呼小叫,好似被人掐着脖子。”   “掐着脖子是叫不出来的。”另一个夜刺说道:“倒像是杀猪!”   两个夜刺相视一笑,笑容极其邪恶。   马飞出现在门外,仰脸看着房梁:“你二人可是嫌命太长?”   被马飞喝问,两个夜刺赶忙闭嘴!   “下来!”马飞叉腰喝道。   两个夜刺跳下房梁,毕恭毕敬的向他行礼。   “你二人在房梁上说些什么?”并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马飞冷冰冰的问道。   不敢隐瞒,其中一个夜刺说道:“我二人在说天海营大呼小叫……”   “大呼小叫?”马飞冷冷一笑:“天海营大呼小叫,乃为鼓舞士气!沙场之上,他们要的便是这股气势!你二人可知夜刺因何存在?”   “刺杀!潜伏!行天海营不可行之事!”另一个夜刺回道。   “知道便好!”马飞说道:“天海营大呼小叫,他们可活着。你等若是小声攀谈,稍稍露出踪迹,便会遭强敌围攻,必死无疑!”   “我二人知错!”两个夜刺齐声应道。   “自有夜刺之日,我等便是行大军不可行之事!”马飞说道:“夜刺存在,就是为了被敌包围,就是为了自敌身后捅上一刀!莫笑天海营大呼小叫,我等不曾呼喊,只因不能!”   “谨遵将军教诲!”两名夜刺露出惭愧之色,齐声应了。   “去吧!”马飞摆了下手。   正忙着操练夜刺,马义进入营地。   “叔父!”来到马飞近前,马义说道:“公子招募不少新兵,夜刺人少,可否讨要一些?”   “讨要?”马飞淡然一笑:“还不是时候!”   “为何?”   “新兵并非袁家老兵,他们对公子归属不强。”马飞说道:“夜刺乃为公子行不可行之事,须是人人忠贞,不熟品性,如何招募?”   “莫非眼睁睁看着天海营壮大,夜刺却是……”   “你懂什么?”马飞一瞪眼:“编入天海营,历经数场厮杀,确认忠贞公子自会分拨人手进入夜刺。”   “只怕祝公道不肯!”马义撇了撇嘴。   “由得到他?”   蓬莱击溃留守曹军,俘虏数千人。   封闭的消息并未传到东莱。   夜刺假扮的信使,依旧向东莱传递着假消息。   连续下了三天的大雪,将蓬莱蒙成一片素白。   化雪时节比下雪更冷。   站在城头,迎着凌冽的寒风,袁旭鼻头被冻的通红。   城外来了一艘小船。   几个穿着曹军衣甲的汉子跳上岸边,飞跑向城门。   城门缓缓打开,汉子们冲入城内,其中一人快步上了城头。   “启禀公子!”到了袁旭近前,汉子说道:“曹军将派出大船三艘,小船百余艘前来换防!”   “肥肉又送到口边!”屏退汉子,袁旭微微一笑,向田丰问道:“田公以为该当如何,方可尽歼敌军?”   “公子是要活的多,还是要死的多?”田丰问道。   “两军交战,是生是死听天由命!”袁旭说道:“曹军并非草包,刻意强求生者众多,我军或将反受其害!”   “公子所言甚是,某问的唐突。”   “无论生多死多,田公可有破敌之策?”袁旭问道。   “有!”田丰说道:“五艘战船正面迎敌,另拨三艘于后拦截。”   “蓬莱兵士不多,共出八艘战船,怕是人手不足。”袁旭有些迟疑。   “人手倒是足够,不知公子可敢任用。”   “田公是说新兵?”袁旭问道。   田丰点头说道:“既将之留于蓬莱,早晚须用。公子何不趁着此战,让他们晓得,追随曹操并无出路,反倒是投效蓬莱可活!”   “如何分派?”袁旭问道。   “老兵半数掺杂其中,新兵尽数随船出战!”   “传令天海营,新兵尽数出战,老兵半数其中!”袁旭向卫士下令。   军令传入天海营,将士们虽是受了命令,却是各有心思。   尤其才投靠蓬莱不久的新兵。   原先隶属曹军,就面临与昔日同泽上阵厮杀。   许多新兵很是不解,袁旭因何敢任用他们。   “我等投效蓬莱不过几日,公子因何令我等出战?”一个新兵小声与同伴说道:“如此也不怕我等心存异念?”   “敢有异念,我先诛之!”二狗冷冰冰地说道:“公子令我等出战,只因信得过我等。若有相弃,岂非人神共愤?”   “我等允了公子,不想如此之快便要与昔日同泽厮杀。”另一个新兵说道:“多少有些下不去手!”   “沙场征伐各为其主,有何下不去手?”二狗反驳道:“战后多从海中救下几人便是!” 第507章 叛乱   三艘曹军大船在百余艘小船的簇拥下,往驻扎海域赶来。   迎接他们的并不是围困蓬莱的同伴,而是五艘天海营战船。   投石车、弩箭纷纷指向曹军战船。   远处的蓬莱一片苍茫,积雪还没有化去。   望见海面上出现的蓬莱战船,带领曹军前来换防的偏将高声喊道:“迎敌!全军迎敌!”   曹军小船数量虽众,因船体太小无法装配投石车和弩箭,只能发射箭矢。   可以迎敌的战船仅有三艘而已!   “将军,不好了!”曹军才做出迎敌准备,一个兵士就喊道:“后面还有敌军战船!”   回头望去,果然海平线的尽头出现了几个黑影。   黑影越来越近,船头飘扬的正是天海营战旗。   以三对八,曹军根本没有获胜的可能!   三艘大船分做两个方向防御,百余艘小船已是乱了分寸。   许多曹军甚至想到要跳海逃生。   风雪已经停了,万里碧空下,海面也温柔的像个身穿宝蓝纱裙的处子。   它的冰冷却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   海贼出身的曹军,深知这个时节跳入海中将意味着什么。   他们紧张的瞪着天海营战船,期盼着可以突围而出。   夹击过来的天海营战船越来越近。   “备战!备战!”抽出长剑,偏将高声喊着。   战船上的曹军纷纷跑到投石车和弩箭旁,一块块巨石抬上投石车,一支支箭矢搭上弩箭。   明知不敌,他们却没有选择!   不战则死!   战,或许还有生的希望……   虽然希望十分渺茫……   “兄弟们!”紧张的等待着天海营战船靠近,一个声音飘了过来:“我是二狗!你等之中必有认得我的!”   听见这个声音,曹军将士面面相觑。   二狗只是个什长,许多人不认得他,尤其海贼出身的曹军,更不知他是何许人。   认识他的只是少数,却也并非全然无人认得。   “二狗是谁?”一个曹军茫然问道。   “军中二狗众多,听声音像是那个什长。”   “什长?”   “仓亭之战,一人诛杀二十余名袁军,夏侯将军提起的什长!”   “他怎会在敌军船上?”   认得二狗的曹军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为何二狗会在天海战船上,而且还向他们喊话。   天海战船的船头,二狗叉腰站着。   他手中拿着一只铁皮制成的喇叭。   喇叭只是卷成空心筒状,虽有聚拢声音的效用,却没有将声音扩大的功效。   “兄弟们,莫要送死!”二狗喊道:“我等打仗,无非为了混口饱饭,因何要落入海中喂鱼?”   二狗说的话很简单,却很中肯。   当兵只为吃饭的曹军将士,有些人已是动摇。   “给曹操当兵,吃糠咽菜,时而饭食稀的可照出影子!”二狗喊道:“我等投了蓬莱,每日吃的是粟米饭!干的粟米饭!管饱!”   在海上呆了许多时日,虽是击破东莱,曹军补给却出现了问题。   将士们许多日子吃的都是稀溜溜的饭食。   听说蓬莱伙食是干的粟米饭,许多人舔起了嘴唇。   “不要听!不要听!”发觉情况不对,偏将抓起鞭子,狠狠抽打夫君曹军。   鞭子抽在身上,顿时抽出几条血痕。   被抽打的曹军龇牙咧嘴的倒在甲板上,他们虽不敢瞪向偏将,目光中却流露出了愤怒和憎恨!   不给吃饱肚子,还要挨打……   天海战船越来越近,曹军将士已可看清翻卷战旗上绣着的一条金蟒。   “投石!射箭!”指向天海战船,偏将大声呼喝。   “兄弟们,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二狗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们只有三艘战船,我军却有八艘!投效公子,可活命可吃饱肚子!还没人用皮鞭抽打你等!”   曾在曹军当兵,二狗当然知道兵士时常会被皮鞭抽打。   此时喊出这样的话,无疑喊到了曹军将士的心坎里。   一双双眼睛看向偏将,许多曹军心念正在动摇。   发觉不对,偏将挥舞长剑喊道:“不许听!胆敢再听,立斩不赦!”   “娘的,当兵吃饭,吃不饱也罢了,还要受这鸟气!”一个蹲在投石车旁的曹军起身骂道:“老子不打了!”   “此人胆敢违逆曹公,立斩!”持剑指向那曹军,偏将脸上的肌肉都在哆嗦。   几名卫士上前想要将那曹军拿下。   立刻便有更多的曹军持着兵刃迎上。   曹军战船,自家人闹了起来。   附近的小船上,曹军将士也分成两拨。   忠于曹操的一拨与有心反叛的一拨对了起来。   天海营战船上,望见曹军自家对峙,二狗向赵艺说道:“将军,好似不少兄弟肯归附公子!”   “有劳了!”赵艺先向二狗道了声有劳,随后喊道:“战船靠前,准备接舷!”   蓬莱战船并未投射巨石,也没有向曹军战船发射箭矢。   他们没行进几分,曹军偏将就会多几分紧张。   法不责众,并不是他不想责,而是反叛的曹军太多。   无论大船、小船,叛乱的曹军人数都远远超过不肯投降的。   “放下兵刃,可保不死!”提着喇叭,二狗接着喊道:“为公子立下功绩者,若是老弱可给予良田、家业。若是精壮,可编入天海营为公子效力!我等先前曾为曹操征战,也曾杀过袁家将士,公子将我等俘获不仅未有半点责难,反倒好吃好穿,允我等立下功勋便可加官晋爵!在曹操军中,兄弟们可有如此机缘?”   二狗的喊声,像是一记记重锤敲在曹军将士心上。   天海营战船越来越近,更多曹军发觉事态不对,投向反叛者一方。   越来越多将士投向天海营,偏将惊慌之余,向他身旁的兵士喊道:“杀!将他们全都杀光!”   人数远远不及对方,兵士面面相觑,谁敢上前?   “杀!让你杀!”没人听他号令,偏将挥剑斩向一个士兵。   原本还在迟疑是否应该反叛的曹军,见他连自己人都杀,立刻有更多的人跑向对方阵营。   伴着一声巨响,天海营战船撞上了曹军船只。   船上的天海营将士甩出抓钩,与对面的船接在一处。   二狗率先抓着绳索,纵身跃上曹军战船。 第508章 新军风影   天海营将士上了曹军战船。   船上的曹军满心惶恐,持着兵刃不知该如何是好!   “放下兵刃,可保不死!”立于船头,二狗高声喊道。   没人放下兵刃。   虽已反叛,曹军将士还是不确定他们做的选择可否正确!   见天海营上船,偏将挥舞长剑,怒吼一声冲向二狗。   长剑将要刺中他的心窝,二狗闪身避开。   手起剑落……   随着一蓬鲜血飚溅,后颈被劈开长长口子的偏将从船舷翻了出去。   “领军已死,此时不降更待何时?”二狗向船上的曹军喊道。   人群中传出兵刃落地的声响。   有人丢下兵器,越来越多的曹军将兵刃丢在甲板上。   小船上才曹军也纷纷扔下兵器,天海营将士则跳上他们的战船,将兵刃收起,押解曹军往蓬莱去了。   天海营胜的太过轻易,甚至超出了袁旭的预料。   得知仅有少数曹军反抗,其余人尽被俘虏,袁旭说道:“置于死地长久围敌,曹操也犯了个大忌!”   “围困蓬莱者并非曹军嫡系。”田丰说道:“公子从中选拔兵士,也是挑选不出多少。”   “好过没有。”袁旭说道:“如此一来,蓬莱又将增加人口。”   “公子是要……”   “击破曹军,自各地收罗肯上蓬莱女子,为将士们成就家业。”   “各路豪雄,从未有人肯为将士成就家业。”田丰说道:“公子倒是第一人!”   “三军将士也是人!”袁旭说道:“他们也须成就家室,在蓬莱为他们安了家,疆场厮杀便是多了几分记挂!又有几人会公然背叛?”   “过于安逸则战心不足。”田丰说道:“三军将士,还须让他们吃些苦头!”   袁旭微微一笑。   他也知道过于安逸战心不足的道理。   为将士成就家业,更多的目的是要让他们有牵挂在蓬莱。   家在蓬莱,即便行军途中再苦再累,大多将士也是不会背叛!   曹军俘虏被押上蓬莱。   袁旭又与他们说了与前几天同样的话。   天海营将士短短几天,从两千人激增到五千人。   蓬莱岛上劳力人数更是飙升数倍。   回到住处,甄宓接了袁旭:“听闻公子又招募许多曹军。”   “他们已非曹军。”袁旭说道:“入了蓬莱,便是蓬莱将士。”   “妾身深知公子之意。”甄宓说道:“人口众多,难免其间混杂怀有二心者,公子还须谨慎。”   “甄姬所言甚是!蓬莱人口众多,看似越发强盛,人心也是混杂。”   “来人!”袁旭向屋外喊了一声。   侍女进入屋内。   “将马义唤来,某有事吩咐他做。”   目送侍女离去,甄宓问道:“公子唤马将军作甚?”   “某建天海营,可水战可陆战。夜刺可不留痕迹取人头颅。”袁旭说道:“蓬莱岛上还缺一支人马,唤马义前来,只为建立一支新军。”   甄宓不懂军事,袁旭要筹建新军,她也只能听着。   “某也不知可应筹建这支人马,甄姬方才所言,令某不得不予重视。”袁旭说道:“甄姬可知何为密探?”   甄宓摇头。   “所谓密探,乃是探查隐秘之事。”袁旭说道:“何人心存不轨当可早知。马义与马飞叔侄统领夜刺,对此应可得心应手!”   “公子是要……”甄宓愕然:“在蓬莱安插密探?”   面色沉静,袁旭说道:“为了蓬莱,此举必行!”   夫妇俩正说着,门外传来马义的声音:“马义见过公子!”   “入内说话!”向甄宓使了个眼色,袁旭招呼道。   甄宓欠身一礼,回到内室,袁旭则端坐前堂。   “公子!”进入屋内,马义向袁旭行了一礼。   “在夜刺如何?”并未开门见山,袁旭只是问他在夜刺怎样。   “叔父统领夜刺,某跟随左右倒是学了不少!”马义说道:“刺杀之事,某也可行。”   “夜刺曾分拨出探马,以你看来,那些人武艺如何?”   “寻常!”马义说道:“虽说剑术尚可,却不似夜刺那般来去自如,稍逊一些。”   “共有多少人手?”   “两百余人。”马义回道:“某总觉着,这些人已是废了!”   “此话怎解?”袁旭问道。   “行夜刺之事,他们不可!”马义说道:“若是送回天海营,又已习惯似夜刺般行事,战阵厮杀也是难成。因此某觉着他们废了!”   “若某令你统辖他们,你可愿意?”   马义一愣,随即说道:“公子可是难为某了!”   “不似夜刺,不似天海营,寻个折中的法子,他们必是可造之才。”袁旭说道:“马飞将他们编入探马,必是有其深意。”   “叔父只是说,这些人行探查之事尚可。”   “某正确探查一营,你可统领!”袁旭说道:“蓬莱人口日趋增长,军营也是扩充许多。更兼岛外还有各地豪雄,探查消息对某来说乃是重中之重。”   “公子是要……”   “风影!像风一样捕捉不到踪影,便是你将统帅的风影营!”袁旭说道:“军中地位高于夜刺,可入任何军营查勘所须!”   从袁旭神色,马义看出他极其重视筹建风影。   “公子放心,某定将全力统领风影!”躬身一礼,马义接下了任务。   他很清楚,袁旭将统领风影的职责交给他,是因对他彻头彻尾的信任。   依照袁旭所述,风影所行之事乃是在蓬莱内外探查消息。   他们无须与敌厮杀,只要成功查探到有用的情报,就算是完成任务!   两百余名被夜刺淘汰的兵士,不被夜刺所容,也回不得天海营,看似早没了任何前程!   袁旭筹建风影,正是给了他们一线生机。   “你去办吧!”袁旭说道:“告知风影将士,他们是某的股肱,蓬莱兴盛与否,还看他们可否成就功业!”   “诺!”马义应声退出。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袁旭内心也很是纠葛。   风影成立,有用的情报自是源源不绝,同时也会产生一个弊端。   它的效能,极其相似于后世的锦衣卫。   不仅探查外界讯息,蓬莱岛内也将被纳入风影的视线。 第509章 兵出东莱   距夜刺营地不远,许多汉子正忙着垒砌墙头。   墙头内,马义双手叉腰,环顾眼前两百余人喊道:“你等可知因何聚集此处?”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不明所以。   “公子将某唤去,向某询问你等如何。”话锋一转,马义说道:“你等可知某如何应对?”   两百多人无一应声,看向马义,眸中多了几分期待。   “某告诉公子,在某看来你等一无是处!”马义接下来所说,令众人很是难以接受:“夜刺用不得,天海营也是回不去,你等就是蓬莱养的无用之人!”   有人想要反驳,可细细寻思,马义所说并无差池。   夜刺个个武艺精湛,田间地头、街里巷口,他们往来纵横无所不能。   曾被选入夜刺的两百多条汉子,自淘汰之后,则只能为蓬莱探查情报。   在蓬莱,他们这些人或许真的毫无用处!   从众人脸上看出失落,马义接着说道:“可公子却不这样以为,他告诉某,你等自有用处!”   袁旭没有轻视他们,两百多人眸中顿时闪过精芒。   依旧没人说话。   马义将他们召集到此,说了这些,绝不会只是无事闲侃。   他必是有话要说!   果然,马义接着说道:“公子说你等有用,某便问了,这些废柴可有何用?”   两百多人大多皱了皱眉头。   没人喜欢被人说成废柴。   当初他们被从天海营挑出进入夜刺,每个人都感到无尽的荣耀。   参与夜刺训练,渐渐被发现无法胜任。   自那以后,两百多条汉子不仅在夜刺面前毫无地位,就连天海营将士,时常也会讥笑他们。   心中不平由来已久,又被马义讥讽为废柴,两百多人面露怒容,却又无话可说!   若他们果真不适合军旅倒也罢了。   从天海营抽调出来,已证明他们是精英中的翘楚。   难以符合夜刺要求,被夜刺淘汰。   高不成低不就,才是他们真正的尴尬。   “风影!”马义咧嘴一笑,怪腔怪调地说道:“公子给了你们一个名头,只不知你等可对得起他!”   两百多人面面相觑,愕然不明所以。   “将军!”一个汉子问道:“何为风影?”   “顾名思义,像风和影子一样来去无踪。”马义说道:“你等不似夜刺,无须潜入敌军刺杀、破坏。若须潜入,也只是打探消息。除潜入敌军,你等还有一个任务!”   每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马义脸上。   仅仅只是一个名号,已是证明他们存在的必要。   “公子说了一个词,密探!”马义说道:“你等便是蓬莱密探,探查各路消息!但凡意图对蓬莱不利者,即刻呈报!”   并不清楚密探是什么,两百多条汉子等待马义给他们做进一步的解释。   马义并未解释,只是对汉子们说道:“愿意加入风影者,自今往后由某统领。若是不肯,此时当可离去!”   憋屈了许久,受尽人的白眼,好不容易等来翻身的机会,哪里有人肯轻易离开?   风影成立,军营也在筹建。   袁旭住处,田丰、沮授、马飞、祝公道等人围坐其中。   “我军接连获胜,曹军已是三去其二。”袁旭说道:“管承、贾诩等人进驻东莱,某欲将之击破,尔后挥兵南下,自徐州进击曹操,诸公以为如何?”   “公子谋算正是破曹良策。”田丰说道:“曹军正在黄河北岸,长公子、三公子退守黎阳,虽无力击退曹军,却可拖延时日。趁着冬季未过,理应尽快解决东莱之敌!”   “某附议!”沮授拱手说道:“公子若有此想,当即刻谋断,切不可耽延时日。一旦长公子、三公子难以支撑,我军自南而今,则将孤军深入!”   田丰、沮授赞同出兵,其余众人当然不会再有异议。   袁旭向众人说道:“既是再无异议,我军须趁曹军尚不知海上之事,尽快夺取东莱。公道,此战由你统领天海营,务必一举功成!”   祝公道起身应了。   田丰说道:“东莱曹军虽已不多,却也有八九千人。天海营扩充至五千,半数以上为曹军降卒,此战公子须谨慎方可。”   “马飞。”袁旭看向马飞:“大军进攻东莱之前,你领夜刺夺下港口,为天海营开路!”   “公子放心!”马飞应了。   众人得了命令,纷纷前去整备,只等袁旭一声令下,便向东莱发起进攻。   东莱海岸。   管承等人夺了城池,依照早先分派,将战船分做三拨持续围困蓬莱。   望着碧蓝的大海,贾诩眉头紧蹙。   “贾公好似怀有心事?”杨修来到他身后。   “某总觉着心神不安。”贾诩说道:“我军分作三拨,可否犯下大错?”   “若是大错,也早已铸成。”杨修说道:“思量这些,又有甚用?”   看了杨修一眼,贾诩没再言语。   当日夜间,几艘小船悄无声息的向蓬莱靠近。   马飞按剑蹲在其中一艘小船的船头。   距东莱海岸越来越近,岸边的篝火已是十分清晰。   止住小船行进,马飞打了个手势。   船上的夜刺纷纷往身上套起泛着油光的外衣。   衣衫套在身上显得很厚重,夜刺将士舒展胳膊腿也是不太利落。   冬季的海水又冰又冷。   东汉末年没有橡胶、塑料,不可能做出防水衣。   袁旭让刘勉监督织坊,连夜赶制出十多件特殊衣衫。   衣衫内絮着薄薄的麻絮,里外的表层都涂着桐油。   桐油烘干,在衣服外层形成保护膜。   穿着这身衣服跳进水中,可保里层衣衫不会被水浸,更可抵御海水的寒气。   比这更重要的是,桐油比重小于水,更小于海水。   夜刺将士穿着这身装束,就好似抱着套着救身衣在海中游泳。   众夜刺换上衣衫,一双双眼睛全看向马飞。   马飞没有言语,也没做任何手势,一头扎进海中。   他的动作意味着命令已经下达。   众人纷纷跟着他跳入大海。   数十人在海中划拉着,借着夜色的掩护,往海边靠去。   海岸边,值夜的曹军围着火堆说话,并未发觉海中有人向他们靠近。 第510章 非杀不可   离海岸越来越近。   穿着墨色衣衫的马飞等人漂浮在海面上,曹军竟没发现异常。   凝视最近的几个曹军,马飞打了一套手势。   数十名夜刺并未回应,只是默默凝望海岸上的曹军。   带领众人悄悄靠到岸边。   马飞一纵身躲进附近的礁石。   跟着他登上海岸的众人,纷纷藏到礁石后。   飞快的脱下外层衣衫,马飞还探出脑袋观察着附近曹军。   登岸,再如何轻手轻脚也会闹出些动静。   一个曹军起身,朝海岸便张望了两眼。   “看什么呢?”另一个曹军问道。   “岸边好似有动静。”   “有甚动静?”问他的曹军说道:“海边风紧,海浪也是有声响,你是太过紧张!”   “或许吧。”起身的曹军坐了回去。   马飞撇嘴一笑。   差点暴露行踪,竟是曹军为他打了马虎眼。   越来越多的夜刺上了岸。   借着礁石的掩护,他们卸去束手束脚的衣衫。   蛰伏在黑暗中,一双双眼睛全看向马飞。   向众夜刺打了套手势,马飞最后点了下头。   数十名夜刺分作三拨,各自盯着一团篝火前的曹军。   趁着曹军不备,他们飞快的蹿了出去。   夜刺的动作极快,曹军距他们又是很近。   待到曹军反应过来,夜刺已蹿到他们身后。   纷纷起身,曹军正打算反抗,一道道银亮的光弧划破夜色。   距东莱海岸不远的渔村。   一户民宅屋内。   公孙莺儿远远望着海岸,嘴角勾起一抹微微的笑意。   “师姐,怎了?”已经睡下的流苏,发觉她还在窗口站着,起身到她身后,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   “蓬莱反击了。”公孙莺儿说道:“不出两日,袁旭必可夺取东莱!”   “师姐怎知?”流苏茫然问道。   “曹军调拨水军围困蓬莱,蓬莱水军却突然登岸。”公孙莺儿说道:“那两拨曹军究竟何处去了?”   “也许……也许……”流苏挠着脑袋,半天没也许出个所以然。   “不要告诉师姐,曹军是眼见过年,趁着无人看顾各自回乡。”   “师姐不说,我倒忘了这个可能!”流苏很以为然的应了一声。   翻了她个白眼,公孙莺儿没再言语。   这丫头也忒大条了些。   纵使曹军将士想家,有偏将随军,何人敢于擅离职守?   就算偏将与他们一道擅逃,回到乡间,必定也是被曹军擒回去。   做了逃兵,砍去头颅还是小事,说不准会牵连家人!   没人会那么蠢!   至少没人会冒着牵连家人的风险,从海上逃到内陆。   蓬莱军队进攻东莱,唯一的解释就是,海面上的曹军已被他们尽数歼灭!   东莱位于青州沿海,除大海之外,三面都是袁家地界。   自从管承领兵夺取此处,袁家将士早有攻伐之心,只因袁谭尚在黎阳,因此迟迟未有动作。   蓬莱大军一旦从海面攻城,东莱将面临四处受敌的窘境。   马飞带领夜刺,解决了沿岸值守的曹军。   一个夜刺取下长弓,点起火箭,向半空射了出去。   海面上,数艘蓬莱战船见海岸边飞起火箭,纷纷往东莱港口靠近。   岗哨被夜刺摸掉,熟睡中的曹军根本不知道数千天海营正往岸边靠拢。   大船靠上口岸,伴着铁锚丢下,无数天海营将士悄无声息的从船上跃下。   冲上海岸的天海营将士,在祝公道的率领下,往东莱城内冲去。   天海营登岸,既没点起火把也没发出呐喊,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进行。   海岸边、军营外的曹军警戒,都已被夜刺解决。   天海营迅速占领军营。   睡梦中的曹军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锋锐的长槊就抵上了他们胸口。   企图反抗的曹军被当场诛杀,没明白过来究竟怎么回事的曹军,迷迷糊糊的成了俘虏。   击破军营,祝公道带领天海营将士冲向城墙。   军营被天海营击破,管承、贾诩等人也被惊醒。   深知无力回天,贾诩建议管承率领将士杀出东莱,趁着各地袁军尚未做出反应,赶紧南下。   天海营将士冲向城头。   守卫城头的曹军发现敌军从背后而来,顿时慌了心神。   大多将士成了俘虏,城头上才有多少人马?   不过半个多时辰,东莱城内战斗就已宣告终了。   东莱城外,数骑快马趁着夜色一路飞驰。   他们正是逃出城来的管承等人。   策马飞奔,管承还不时回头望上两眼。   曹操调拨给他两万兵士,短短数月,竟折了个精光!   回到许都,他也不知该如何向曹操交代……   心中正自恐慌,迎面突然传来一声暴喝,黑暗中蹿出数十骑健马,当先一人喊道:“太史恭在此,管承还不下马受缚?”   太史恭一声暴喝,管承等人胯下健马吃了一惊,纷纷人立而起。   丢了蓬莱,又被人拦住去路,贾诩、杨修都是暗道一声“我命休矣!”   麾下将士折个精光,深知回到许都也躲不过曹操责难。   管承把心一横,向贾诩、杨修喊道:“二位速速离去,此处有某!”   高声呐喊的同时,他策马冲向太史恭。   眼见管承杀了上来,太史恭只是冷哼一声,并未迎上。   贾诩、杨修也非没见过世面,趁着管承冲出,他二人兜转战马,往侧旁蹿去。   太史恭身后立刻冲出几骑快马,死死追随二人。   策马冲向太史恭,管承抽出长剑,随着一声暴喝,向他头顶劈下。   太史恭也不闪避,眼见长剑劈向头顶,他两臂陡然前伸,将双戟刺向管承。   海贼出身,若要管承在战船上与太史恭厮杀,他或许不惧。   陆地却非是他的主场!   战马冲过,长剑尚未劈下,管承被太史恭一戟刺落马背。   “将军,走了贾诩、杨修。”看了趴在地上已无声息的管承一眼,一个兵士对太史恭说道。   “公子嘱咐非杀不可者乃是管承,他二人跑便跑了。”太史恭说道:“没了管承,曹操兴建水军将难上加难!日后如何再度围困蓬莱?”   跟随他前来拦截的兵士都没言语。   贾诩、杨修跑了,追是难以追上,好在杀了管承,已是大功一件! 第511章 曹操之子   天海营夺下东莱。   城内到处都是往来奔走的天海营将士。   曹军几乎没有像样的抵抗,城池就已沦陷,不仅数日之后曹操得了消息不敢相信,整个天下都为之震动。   数日之后,新野。   博望一战得了个大便宜,刘备回返新野,心情大好。   赵云起初几日很是烦闷。   荆州军北上,借口是解除蓬莱之围。   真正像样的战斗,却只是博望一战。   打完就走,令赵云心中烦闷不已。   没过多少时日,蓬莱竟传来消息,大军连战连捷,曹军两万余将士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便被蓬莱将士击破。   欣喜莫名,他将胡班请至住处,二人暗中置办了两坛好酒,打算喝个不醉无归!   赵云住处。   端起酒樽,赵云说道:“我等北上,本欲解蓬莱之围,却仅在博望厮杀一场便行后撤。某近日正担忧公子,不想却传来击破曹军的消息。”   “蓬莱守军不过两千余人,曹军却有两万,公子一举将之击破,只怕天下英雄对他多有忌惮。”   “天下英雄忌惮公子,并非一日两日。”赵云说道:“此乃后话,我二人无须理会。今日不醉无归便是!”   “将军说的是!”胡班端起酒樽:“敬将军!”   “不!”赵云说道:“敬公子!”   赵云与胡班饮酒庆祝,刘备、诸葛亮、徐庶等人也在商议此事。   “某领军北上击曹,本欲解蓬莱之围,曹军势大难以功成,不想袁显歆竟可势如破竹。”刘备面带笑容,对诸葛亮和徐庶说道:“某心甚慰!”   “使君心胸宽阔,殊不知袁显歆做大,对使君却是不利!”徐庶说道:“若他击破曹操,北方落其手中,与之对决难于曹操!”   “并非如此!”诸葛亮摇着羽扇说道:“袁显歆虽胜,所破曹军不过老弱,并未触及曹操根本。使君可坐山观虎,且看袁显歆如何应对!”   “某与显歆乃是至交,怎肯眼见他独力应对?”刘备面露迟疑:“若可与显歆联手抗曹,或有可能救出当今陛下!”   “救出当今陛下又能如何?”诸葛亮微微一笑:“挟天子以令诸侯,乃是大逆之举。曹操得了陛下,待到各路豪雄一统江山,陛下之能便是微乎其微。使君决不可有此念想!”   “孔明之意……”   “由得曹操胁迫陛下。”诸葛亮说道:“早先曹操曾向江东讨要质子,孙权一口回绝,可见陛下威能已是衰落。带同陛下,轻不得重不得。太过放纵,其必夺使君之权,过于压制,又将落个骂名于世人。倘若如此,使君倒不如由得他去,早晚或可因此寻个由头讨伐曹操!”   眉头蹙起,刘备说道:“某乃汉臣,怎肯坐视陛下受尽曹贼欺凌!”   “成大事者何须介意小节?”诸葛亮说道:“使君忠勇之心天下皆知,匡复汉室乃须一统江山。待到击破曹操、攻伐东吴,再迎陛下于庙堂,岂非得个千古美名?”   诸葛亮说这些时,徐庶在一旁始终没有插嘴。   他倒是希望能够早些救出刘协,然而诸葛亮所言并非没有道理。   天下大势已定,刘协已无太多用处。   得了刘协,反倒是多个烫手山芋。   “孔明之意,河北之事暂且不论?”刘备问道。   诸葛亮摇着羽扇点了点头。   看向徐庶,刘备虽未说话,眸中却有询问之意。   “某与孔明所见略同!”徐庶拱手说道。   徐庶并未反对,刘备也知如此行事或是最为恰当。   刘备决定不再发兵北上,任由袁旭、曹操争斗。   黎阳城外,曹操军营。   将国家、荀攸等人召至帅帐。   曹操说道:“我军两万余人围困蓬莱,竟被袁显歆数日击破。彼如此强悍,某须如何应对?”   “围困蓬莱者,乃是老弱残兵!”郭嘉说道:“其中或有精壮,却是少之又少。补给难供,将士吃穿用度难以相继,袁显歆不过趁着寒冬,解去蓬莱之围罢了。”   “蓬莱之围既解,彼必有后手。”荀攸说道:“曹公当尽早击破袁谭、袁尚,否则许都危矣!”   “某令子熔镇守许都,此子颇有才贤,当可胜任!”捻着胡须,曹操不太确定地说道:“若是别人攻伐许都倒也罢了,袁显歆领军至彼,子熔可是对手,尚且难论!”   “子熔公子乃世之良才,当可与袁显歆一较高下!”荀彧在一旁说道:“只是曹军出征,许都并未留下悍将,袁显歆麾下猛将如云,若是果真挥兵直捣许都,胜负尚且难料!”   “传令下去。”曹操说道:“急调夏侯渊、李典、张辽等人返回许都,助子熔守城!”   曹操与众人提及的子熔公子,正是他的儿子曹铄!   曹铄与曹昂都是妾室刘夫人所生。   刘夫人乃是曹操正室丁夫人陪嫁侍女,生了曹铄便产后出血而死。   曹昂自幼由丁夫人抚育成人,与丁夫人感情甚笃,死于张秀之手,丁夫人对曹操心怀不满,回返家乡再不肯追随。   同是刘夫人所生,曹铄却又卞夫人养育成人。   由于疼惜刘夫人,又顾念曹昂于乱军之中让出马匹,曹操对曹铄很是疼爱。   曹铄倒也没让曹操失望。   近些年领兵厮杀每每身先士卒,只是为人风流成性,许都城内许多女子传言与其有染。   曹操本是风流之人,曹铄如此,他反倒更是欣慰。   不仅从不加以责难,反倒时常会有赏赐。   讨伐袁谭、袁尚,曹操领军亲征,将许都交由曹铄镇守。   得知袁旭击破管承,曹铄派出斥候无数,探查蓬莱动向。   曹军主力正在河北,若他是袁旭必定趁势登陆,进逼许都!   蓬莱将士击破东莱,袁旭并未登岸。   押解曹军俘虏,将曹军收罗的物资装上大船,蓬莱将士即行返回。   驻守青州的袁军随后进入城内,接管东莱。   东莱城破,以为袁旭会登岸的公孙莺儿,已做好刺杀准备。   她却并未从登岸的蓬莱将士中搜寻到袁旭的身影,显然袁旭并没把这一战放在眼中。 第512章 让将士们安心   击破围困蓬莱的曹军。   天海营人数激增到六千余人。   袁旭并未下令即刻出征。   新招募的将士只是为了活着才肯投靠。   他们对蓬莱并没有太多的归属感,更何况新募将士缺乏训练,还称不上真正的天海营!   蓬莱岛上人口激增,天海营每日操练,董正也加紧从各处调拨物资。   数日之后,将士们正在操练,一个天海营士兵跑进军营。   “来了!又来了许多女子!”才进军营,他就高声喊道:“公子令董公自岛外募集女子,为岛中无妻室着分派家室,军中将士优先择选!”   正在操练的天海营将士纷纷停了下来。   老兵个个露出古怪笑容,新兵则满脸诧异。   “投效公子,还给安顿家室?”一个新兵愕然问道。   “当然!”传令兵士喊道:“我等当初投效之时,公子也是募集女子无数,否则何来家室?”   面面相觑,新兵都是满脸错愕。   当兵吃粮,打仗多年,他们从没想过竟会有这等好事!   “公子有令!”正说着话,又有一个天海营兵士跑入军营:“新兵前往海岸,挑选婚配妇人。”   军令已达,再无任何疑问,天海营新兵在太史恭的率领下,列着整齐的阵列,开出营地。   海岸边停靠着数艘大船。   船身与战船相差无几,只是配属武器不多。   这些船正是董正用来往来货卖的蓬莱商船。   无数女子下了船,挤挤挨挨的站在海边。   连年战乱,留在家乡她们也是被乱兵糟践,甚至可能冻死、饿死。   董正给了允诺,上了蓬莱,她们便不用再愁吃穿用度。   所要付出的,无非是参与蓬莱建设,与岛上男子婚配!   乱世之中谁不想要一份安稳!   在女子如同草芥般低贱的汉末,留在家乡,等待她们的很可能只是一死!   上了蓬莱,或许可活!   怀揣着活下去的梦想来到蓬莱,登上海岸,无数女子还是感到惶恐不安。   存活于世,她们只是待宰的羔羊。   没人理会她们的死活,她们活着,仅仅只是等待命运给予最沉重一击。   天海营将士列着整齐方阵来到岸边。   望见海岸边黑压压的女子,每个将士都难以抑制心中的期盼。   征伐多年,虽说各地都是女多男少,身为低阶兵士,又有多少机会亲近芳泽?   站在城头,望着挤满人的海岸,袁旭一副水波不惊的神情。   站在他身旁,甄宓却是嘴角浮起甜美笑容。   她的小腹已是隆起,袁旭的第一个孩子正在她腹中孕育成长。   “夫君为三军将士婚配,如此一来,他们便是再不可能离开蓬莱。”望向即将为天海营将士分派家眷的岛岸,甄宓说道:“而今岛上也是女多男少,夫君可想过如何处置?”   “甄姬不是说过,男儿丈夫,三妻四妾乃是情理之中?”袁旭淡然说道:“军中将士,何人立有功勋,许他多娶两妻又待如何?”   “如此安置,倒是恰合时宜。”甄宓说道:“既是赏赐,须拣选美貌者……”   “甄姬身为女子,竟可如此大度,实属难能。”   “世事皆是如此,妾身不过遵循礼数罢了。”   甄宓的回答让袁旭一阵无语。   有着后世思想的他,多少还认为一夫一妻是情理之中。   汉末却非如此。   只要手握大权,纵使侍妾百名,也是与礼数相符!   天海营将士各自选择了婚配女子。   带同女子,他们向站在城墙上的袁旭行了个三跪九叩大礼。   男男女女万余人行礼,场面也是叹为观止。   天海营将士选了妻室,接下来便是被军旅淘汰的众人。   由于不符合天海营选拔兵士的标准,这些人留在蓬莱,只能从事耕种或手工业。   征伐天下虽是需要兵员,袁旭却始终秉持着一个信念。   与其壮大人数,带着众多不适合出征的将士征伐沙场,让他们平白丢了性命,倒不如留下更多人在蓬莱耕种田地,为将士们筹办补给。   袁旭理想中的配属是十个农夫养一个士兵。   由于蓬莱人口限制,这个目标袁旭始终没有达成。   簇拥在海岸边的女子,纷纷被人拣选离去。   袁旭向甄宓说道:“甄姬,你是否觉着某当下条禁令!”   “夫君若有所想,必是极有道理。”甄宓说道:“任凭夫君做主便是!”   “来人!”袁旭向身后招呼了一声。   一个卫士跨步上前。   “传令下去,天海、夜刺、风影三营女眷,除确知夫君战死,否则不许与任何男子有染!”袁旭吩咐道:“一旦发现,无论是何身份是何地位,一律处死!另外告知将士,若立军功,另有妇人可娶!”   传达这条命令,袁旭没有半点表情。   看了他一眼,甄宓只是浅浅一笑。   卫士得令,向三军传达去了。   甄宓问道:“夫君因何想起如此传令?”   “三军将士在外厮杀,家中女眷若是胡搞乱来,岂非乱了军心?”袁旭说道:“如此传令,也是为保将士在外心无旁骛!”   “夫君思虑周祥。”甄宓说道:“妾身早有此想,只是不知如何开口。夫君今日提及,必将使得三军将士勠力同心!”   袁旭命令下达。   三军将士顿时沸腾。   尤其曾经追随曹操的将士。   跟随曹操征战,将士立下战功,正如二狗所说,至多不过封个百夫。   封侯拜相,出身卑微的他们根本没有可能。   加入天海营,先是得知立下军功必有厚赏,分派家眷之后,又得了许多人自身难以处置的保障。   除此之外,立下军功者还可另行娶妻。   对身份卑贱的他们来说,无疑是极大的诱惑。   本已对袁旭感恩戴德,又得了两道更加有利于将士们的命令。   三军将士更是生起宁死也要力保蓬莱的念头。   此后的一个多月,天海营每日加紧苦练,为袁旭征讨许都做着筹备。   夏侯渊、张辽等人也已返回许都。   镇守许都的曹铄更是每日派出探马,沿途探查蓬莱动向。   一场大战,正悄然拉开序幕! 第513章 兵出蓬莱   黎阳失守,袁谭、袁尚带领残部仓皇逃回邺城。   邺城守军众多,曹操围城久攻不下。   与此同时,蓬莱!   为新兵置办了家业、安顿了家眷,袁旭也在做着出征的打算。   袁军接手东莱,由于附近再无曹军,守备并非十分森严。   东莱海岸。   公孙莺儿与流苏并肩而立。   眺望碧蓝的大海,流苏说道:“袁旭并未登岸,师姐又错失良机。”   “他总会上岸!”公孙莺儿说道:“击破曹军,绝不会毫无来由!”   “师姐追杀袁旭,虽是未能取他性命,却多了几分了解。”流苏话里有话地说道:“不知再过些时日可否杀得?”   看了流苏一眼,公孙莺儿没有吭声。   攥紧剑柄,她脸色一片肃杀!   袁旭必须死!   若他当初没有帮助袁家击破易京,父亲就不会杀了全家焚烧望楼自杀!   他若不领兵进击太行,兄长就不会战死沙场,至今尸骨无踪!   公孙家与袁旭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她又怎肯放过仇人?   蓬莱港口。   十艘战船一字排列。   六千天海营将士排队登船。   随同天海营出征的,还有从夜刺、风影调拨的人手。   望着登船的将士,袁旭说道:“曹操围攻邺城,我军此时出征,当可直逼许昌。”   “听闻镇守许昌者,乃是曹操二子曹铄。”田丰在一旁说道:“此子颇有能耐,公子当谨慎方可!”   “曹铄?”袁旭一愣。   曹操诸子,有名者无非曹昂、曹彰、曹丕、曹植、曹冲等人。   他确实从未听闻曹铄名头。   “曹铄小公子一岁,乃是曹昂同母兄弟。”田丰说道:“其母刘夫人难产而死,曹操对他很是疼爱。早些年此子平平,并无非同常人之处。近两年却为曹操立下不少功勋,官渡、仓亭更是身先士卒。武勇非凡智虑也是不俗,公子当谨慎应对!”   田丰一番介绍,令袁旭心存疑惑。   早年平平毫无建树,突然间像是换了个人!   曹铄身上莫非发生过什么?   念头不过在脑海中闪了一下,随后他便微微一笑否认了可能。   不可能那么巧!   他想到的事情几乎没可能发生!   六千将士纷纷登船。   袁旭说道:“镇守蓬莱劳烦沮公!”   “蓬莱易守难攻,曹操水军已被全歼,兴建水师非一日之能,公子放心,某必保无虞!”沮授拱手应了。   “田公,你我须登船了!”招呼田丰,袁旭下了城头。   “公子!”正往港口走,祝公道从侧旁跑了过来。   “每每出征,某均为留守!”行了一礼,他对袁旭说道:“子孝、安虎等人均可随军出战,颜良、文丑几位将军也是随同,因何偏偏将某留下?”   “张霜即将临盆,岂可无夫君在旁?”袁旭说道:“公道莫急,日后征伐尚有时日,允你立功便是!”   “岛上并非无人照应……”祝公道还想再说。   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袁旭说道:“将为人父,应行人父之事。岛上也须有人协同沮公。公道留守,莫要再有怨言!”   袁旭主意已定,祝公道不敢多说,只得应了。   目送他与田丰离去,祝公道脸上略显灰暗。   “祝将军!”正望着袁旭背影,沮授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沮公!”与沮授见了礼,祝公道还是面带落寞。   “祝将军可是有心随军出征?”沮授问道。   “某已留守蓬莱许久。”祝公道叹道:“整日面对大海,某已将成海鱼!”   淡然一笑,沮授说道:“公子此次出征,即便击破许昌也是难以驻守。征伐之事日后还有,将军有心建功立业不乏时机,何须介意一时?”   “话虽如此……”   “令将军留守,无非顾虑到夫人即将临盆。”沮授说道:“公子好意,将军怎可拂了?”   心底虽是不甘,沮授所言也非没有道理。   祝公道叹了一声,点头没再言语。   袁旭领军出征,甄宓在念儿和刘勉的陪同下到海岸边送行。   交代了些珍重之言,袁旭踏上战船。   十艘海船开出港口,眺望战船离去,甄宓眸露出不舍。   有孕数月,她的小腹已是高高隆起。   袁旭此次征伐,少则数月多则一年。   待他返回蓬莱,孩儿已是出生。   多希望她的孩子能像众多孩子一样,在父亲的期待中降临世间。   然而征伐不绝,世事又岂是袁旭和她所能决断?   登上战船,立于船头,袁旭眺望着蔚蓝的大海。   大海一望无际,放眼尽是碧蓝!   不知为何,袁旭脑海中总是浮出曹铄的名字!   倘若了解曹铄,历史也有足够记载,袁旭绝不至如此!   正因名不见经传,田丰又赞不绝口,他才隐隐觉着哪里不妥!   “公子!”田丰来到袁旭身后:“我军自蓬莱出发,前往朐山须走数日路程。登陆之后一路向西进击许昌,也是路途甚远。”   “田公!”眺望大海,袁旭说道:“仅凭六千将士进军许都,曹军是坐守待援还是迎击,可有料断?”   “以曹铄性情,应将迎击。”田丰说道:“击破曹铄,便可夺下许昌!”   “曹铄其人,果真如田公所说那般能耐?”袁旭还是不太相信曹操竟有儿子可令田丰青眼相待。   “官渡、仓亭之时,公子为袁家内耗所绊,不知此情也在情理之中。”田丰说道:“曹铄虽是能征善战,不过曹操一子,往日也未曾有人向公子提及。此次征伐许昌,若非由他坐镇,某也想不起此事!”   望着苍茫大海,袁旭不免心生感慨!   曹铄的出现,颠覆了他对历史的认知。   曹操生子众多,他所知者不过数人而已。   看田丰情状,对他将要面临的对手多有忌惮!   闻名于世者,袁旭倒不是十分在意。   既已成名,终究有成名的理由!   最让他感到不确定的,恰恰是没有太多记载,却又被田丰这等幕僚所看重之人!   这种人会带来的,或许不仅仅只是惊喜!   蓬莱大军于徐州朐山登陆,消息不日传到许都。   得知此情,镇守许都的曹铄赶忙召集众人商议应对之策。 第514章 花花公子   许都议事厅。   曹铄端坐上首,回返许都协同防御的张辽、夏侯渊、李典以及与他留守的程昱坐于厅内。   曹操诸子,以刘夫人所生曹昂、曹铄为长。   宛城兵变之前,曹昂为长,曹铄为次。   兵变之时曹昂将战马让于曹操,以至于身死乱军之中。   自此之后,曹铄便成了长子。   曹丕次子的说法,也是自宛城之后!   端坐上首的曹铄,不过十六七岁,嘴唇还未生出胡须,只有薄薄的绒毛。   刘夫人生前容貌娟秀,曹昂与曹铄也是相貌清秀。   尤其曹铄,若是换上一身女装,极难分辨他究竟是男儿还是女儿!   太过清秀,便会给人阴柔的感觉。   早年曹铄确是如此。   官渡之前一年,他却性情大变,好似完全换了个人。   主动向曹操请求领兵作战不说,南征北战为曹家立下不世功勋。   只因他常年征战在外,官渡、仓亭两场战事,他不过打了些小仗,袁旭不知也在情理之中。   环顾众人,曹铄问道:“袁显歆领军数千,已于朐山登陆,许都兵马不过三千,诸公以为我等须如何应对?”   年岁虽幼,又不经常留在许都,曹操麾下众人却不敢轻视此子!   程昱恭恭敬敬地说道:“曹公领兵在外,如今已是兵抵邺城,想必用不多久便可班师,公子当死守许都,以待曹公来援。”   夏侯渊等人都未吭声。   与袁旭厮杀多场,他们早知厉害!   换作别人,身为武将的他们必是请求主动出击!   来者是袁旭,诸将也不敢造次轻言!   毕竟许都是曹操根基,若是丢失,无人可担待起干系!   “官渡、仓亭两战,我曹家连连克敌!”曹铄说道:“袁显歆果真有能耐,因何不可力挽狂澜?”   “公子断不可小觑于他。”程昱说道:“若无袁显歆,曹公早已击破河北,怎会至今尚在耽延?”   曹铄说道:“袁显歆自朐山登陆,远来补给不便,彼必纵容将士四处劫掠。我等若龟缩许都,百姓定遭其祸害。某欲领麾下破阵营出击,沿途各地征募兵士,程公领军驻守许都,诸公以为如何?”   “万万不可!”程昱赶忙阻止:“公子麾下破阵营虽是勇猛,袁显歆麾下天海营也非等闲。曹公曾令虎豹骑与之厮杀,尚且讨不到半点好处……”   “虎豹骑是虎豹骑,破阵营是破阵营!”打断程昱,曹铄说道:“吕布当年陷阵营,击破袁术大军数万,某麾下破阵营,莫非不如他?”   “破阵营虽是勇武,无奈人数太少。”程昱说道:“袁显歆此次前来,所部天海营却有六千之众!公子万一有个闪失,曹公降责,我等吃罪不起!”   仰脸一笑,曹铄问道:“程公莫非怕某战死沙场?”   “这……”程昱被他堵的说不出话来。   “某不会死!”嘴角浮起淡然笑容,曹铄说道:“某若死了,许都城内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岂非哭断了肠子?”   曹铄极似其父,尤其曹操击破吕布之后,他不仅性情像是换了个人,而且风流成性。   但凡回到许都,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时常遭他挑逗。   换作别人说出这等话来,程昱或许不信。   偏偏曹铄说出,他却不得不信!   曹铄若果真有个三长两短,许都城内真不知多少少女、妇人为之心碎难遏!   “公子风流,我等拜服。”李典为人稳重,拱手说道:“杀伐之事比不得床帏之间,还望公子斟酌!”   “心念床帏,方才不舍轻死!”曹铄笑道:“风流公子诸多,他人到处留情,某便四处留种,又待如何?”   曹铄一语,使得众人哑口无言。   难怪曹操这两年对他更是青眼有嘉。   仅仅好色一途,他就与曹操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追随曹操日久,程昱对他的数个儿子也是颇为了解。   尤其曹铄,这两年四处征伐立下功勋无数,更被程昱看重。   曹铄虽是好色,却绝不像他说的那样随意可与女子发生床帏之事。   嘴贱,或许是他与曹操唯一的不同!   “诸公若无异议,此事便如此决定!”曹铄起身说道:“某与夏侯将军、张将军领兵迎击袁显歆,程公与李将军镇守许都。”   “公子……”   程昱还想再劝,曹铄却制止他说道:“久闻袁显歆威名,某倒想会他一会!”   做出出击迎战的决断。   当日晚间,曹铄于许都城内摆宴招待所部诸将。   连年征伐,在他麾下也是聚集一些能人。   许都荷香园雅厅。   曹铄端坐上首,除他之外,屋内坐着十多人。   张辽、夏侯渊都是曹操部将,曹铄并未请二人前来,环坐屋内的,都是他的心腹。   菜肴、美酒已上,曹铄却没有开吃的打算。   他向一人说道:“去问店家,美人因何未至?”   那人起身离开。   待他回返,店家引领数名舞娘来到房内。   “公子前来,小店不敢怠慢!”进了屋内,店家点头哈腰的陪笑说道:“舞娘方才正描花黄,耽搁时辰,还望公子见谅!”   “描甚花黄?”曹铄咧嘴一乐:“某麾下众人均为莽夫,见了女子怎可不亲?三亲两啄,花黄果真也是花了。描与不描并无打紧。”   “公子说的是”店家说道:“小人不耽搁公子要事,但有所须只管吩咐!”   “去吧!”曹铄摆了摆手。   待到店家退下,他一把搂住身旁舞娘的蛮腰对众人说道:“整日歌舞看得也是无趣,若是想看,待到酒宴罢了回房好生去看!”   “公子吩咐,我等怎敢不遵!”众人纷纷应了。   “舞娘体态轻盈,劈腿扭腰无所不能。”曹铄说道:“唤她们前来,只须诸位晚些尽兴。袁显歆已是领军登岸,某闻他颇有能耐,欲要率军迎上。此战凶险,出征之前好生享乐便是!”   众人又应了。   “即将出征,不知又有多少儿郎战死沙场!”曹铄轻叹道:“战死者倒是罢了,留下寡妇无数何人照料?每每想到众多寡妇独守空闺,某便心如刀割。无奈以一己之身照应不来,想想也是惭愧!” 第515章 像狼一样贪婪   端坐屋内众人都是曹铄心腹。   提及沙场征伐将有无数儿郎战死,他并未惋惜战死者,反倒记挂起寡妇。   深知他脾性,众人一阵无语。   “公子心念天下,不望恩泽寡妇,我等心服!”其中一人说道:“以公子大贤,早晚必将群美环伺,成就无尽大业!”   “说的好!”曹铄亲自斟满一樽酒说道:“身为男儿,征伐沙场为的什么?只为赢得天下?坐拥天下,若是胯下之物无了用处,又有何乐趣?某征伐四方,为的便是怀抱美人,为的便是没人抢某的女人!坐拥天下美,方为真英雄!”   “公子大才,我等钦服!”众人不失时机的拍起马屁。   一把搂在身旁舞娘的臀上,曹铄笑道:“女子也是不可少了男人。诸位可问舞娘,若无男子宠幸,是否瘙痒难耐寂寞难当?”   舞娘迎来送往,早习惯有人以粗俗之言挑逗。   被他搂着臀儿,莞儿一笑说道:“公子果真通透女子之心……”   “何止通透女子之心?”曹铄说道:“女子之体更是通透!”   所言粗鄙不堪,纵使为其麾下,众人也是面红耳热不忍侧目。   曹铄决定出征,先是带着麾下众人前往酒楼大吃一场。   到了晚间,众人各自搂个女人于酒楼厢房安歇。   他则撇下舞娘,在几名卫士的陪同下前往军营。   曹铄领兵,从来没个规则。   巡视军营也是时常神出鬼没。   得知他来到,已是睡下的破阵营将士赶忙起身,在校场列起阵型。   骑马来到校场,见破阵营已是列阵,曹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满意地喊道:“某以为你等还是熟睡,不想竟已起身,如此放心不少!”   “公子威武!”千余名破阵营将士纷纷举起兵刃,高声呼喊。   跟随曹铄南征北战,他们从来都是所向披靡。   不仅曹铄用兵神出鬼没,使得敌军难以预料。   更重要的是,他勇武过人,阵前斩将也是毫不含糊。   行事虽是乖张,破阵营将士对他却是打心眼钦服。   来到破阵营将士面前,曹铄喊道:“我等驻守许都已有不少时日,长久未上沙场,可否手痒?”   “手痒难耐!心痒难耐!”一个校尉喊道:“公子何时领我等上阵杀敌?”   “你等为何杀敌?”曹铄喊道。   “为了父母妻儿,为了更多女人!”千余人齐声呐喊。   破阵营的口号别具特色,只须从将士们呐喊,便可听出是曹铄麾下。   “好!”曹铄赞许的点头说道:“身为男儿,征伐天下所谓何事?无非功成名就!无非坐拥财货!无非美人在怀!”   “你等随某征伐天下,某熟悉你等,你等也熟悉某!”曹铄喊道:“从你等眼中,某可看出欲望,对地位、对财富、对美人的欲望!某不喜无欲之人!无欲则无求!无求则无能!无能则难成大业!某要的便是你等带着欲望杀敌!砍他们人头,成就我等封侯拜相之功!夺他们财货,使得我等妻儿尽享荣华!抢他们女人,纵使夜夜做新郎,胯下之物也可有个去处,方不枉生为男儿!”   千余破阵营将士目视曹铄,感觉到即将上阵杀敌,他们每个人的目光都流露着无尽的期待。   此时的破阵营,与其说是曹军将士,倒不如说他们是一群野兽!   一群被曹铄唤起原始欲望的野兽!   “某喜欢你等的目光!”环顾将士,曹铄语调低沉:“像狼一样贪婪!一条狼斗不过一只虎!然而狼的贪婪,却可使得他们懂得群猎,懂得配合,懂得将猎物赶尽杀绝!你等就是狼,一群只想着吃肉、饮血、交配的狼!”   “现在机会来了!”仰脸望着夜空,曹铄嘴角笑意更胜:“不过这次我等遇见的将是另一群狼!一群把自己困牢笼中,几乎将自己逼疯,欲望不输于我等的狼!”   破阵营将士面面相觑,都不知曹铄因何说出这样的话来。   “袁显歆,可有听过这个名字?”曹铄向将士们问道。   提起袁旭,破阵营将士个个面露惊愕。   他们早听过袁旭的名头,只是从未在沙场遭遇。   天海营勇猛,更是名传天下!   曹军屡次征讨河北,都被袁旭阻挠,两万曹军水师围困蓬莱,竟是全军覆没。   破阵营虽然勇猛,提及袁旭多少还有些忌惮。   “恐惧!某从你等眼中看出了恐惧!”曹铄笑道:“可否有人告知某,因何恐惧?”   没人回答!   破阵营追随曹铄,从未有过败绩。   久闻袁旭威名,将士们虽心生忌惮,若说恐惧却是不肯承认!   更不可能有人给曹铄所谓的回答。   “某领你等四处征伐,所遇者尽是群羊!”曹铄说道:“不是山羊便是绵羊!温顺可人,即便有角,能奈我何?”   “如今你等怕了!”曹铄抬高嗓音说道:“因何会怕?只因你等即将遇见一群同样有獠牙的狼!他们会把你们撕碎,会饮你等的血,吃你等的肉,将你等当做猎物!”   “都是狼,谁猎捕谁还说不定!”一个破阵营兵士心中不服,高声喊道。   “好!”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曹铄说道:“某听见了狼嚎,宣战前的狼嚎!今日某要告诉你等,以往厮杀不算厮杀!一群满口獠牙的狼,咬断羊的脖子,算得什么能耐?得了他们的女人,不过是得了一群温顺的母羊!按在母羊的背上,交配时你等可有快感?”   “既然是狼,就要咬断另一群狼的脖子!得到他们的母狼!”曹铄喊道:“同样有着獠牙,同样有着健壮的体魄。短兵相接勇者为王,你等可有获胜信心?”   “有!”千余破阵营将士再度举起兵刃,齐声呐喊!   “好!”曹铄喊道:“要的便是这等气魄!某听闻蓬莱美女如云,明日一早随某出征,击破袁显歆,攻占蓬莱!抢他们女人,夺他们家业!告知天下,破阵营才是群狼之王!”   “公子威武!誓死杀敌!”破阵营将士举起兵刃,发出狼嚎般的怒吼! 第516章 夜探军营的敌军探子   曹铄决定率军迎战,第二日一早领军离开许都。   自朐山登陆,袁旭率大军向西推进。   沿途也曾遇见曹军零星抵抗。   在天海营的凌厉攻势下,曹军抵抗显得苍白且又无力。   不过数日,天海营逼近虞县。   此时,曹铄率领破阵营也已抵达虞县附近。   正行进间,一骑快马迎着曹铄奔来。   到了近前,骑士勒住战马,拱手说道:“启禀公子,袁旭率六千兵马,即将抵达虞县!”   “公子!”随同曹铄出征的张辽说道:“袁显歆诡诈,我军不如进驻虞县……”   “不可进城!”曹铄说道:“我军人数少于敌军,若是进城,袁显歆不打虞县绕道而行,便将陷于被动!”   “公子有何打算?”张辽问道。   “兵临虞县城下与之对峙!”曹铄说道:“某倒要看看,袁显歆可是生了三头六臂!”   仅凭一千破阵营,要与六千天海营对峙,张辽顿时觉着曹铄是疯了。   曹铄得知袁旭大军兵临虞县。   袁旭也已得到他领兵前来的消息。   “田公!”袁旭向田丰问道:“你可有觉着曹子熔是个疯子?”   “公子何出此言?”田丰诧异问道。   “郭奉孝当初率一万曹军与某对阵,尚且并非两千天海营敌手。”袁旭说道:“曹子熔却敢以一千兵马前来阻截,他若不是疯子,便是对麾下将士信心过足!”   “公子以为,他是如何?”田丰问道。   “虽未见过曹铄,以其用兵可见,此人虽非疯子却是疯狂!”袁旭说道:“他对麾下将士信心过足。信心何来?无非将士勇悍!我军与之对敌须谨慎方可!”   两支大军相向而行。   待到日落西山,彼此都感到虞县城外。   曹铄下令就地驻扎,破阵营将士纷纷砍伐树木,竟在虞县城外搭建起营寨,摆出长久对峙的势头。   不明敌情,袁旭也令将士就地扎营。   六千天海营,竟与一千曹军在虞县城外扎营对峙。   夜幕悄然降临,双方营地燃起团团篝火。   袁旭坐在帅帐,研究着桌上摆放的地图。   地图是先一步来此的风影斥候所绘,详细标注了附近的地形。   正研究着何处地形可用,帐外传来马飞的声音:“公子可在?”   “入内说话!”袁旭吩咐道。   马飞掀开帐帘进入,拱手说道:“曹军不过一千,某请公子允准,今晚带同夜刺探营,若可诛杀曹将,当取其头颅敬献公子帐前。”   “取其头颅?”看了马飞一眼,袁旭目光又落在地图上:“不知敌情,如何取其主将头颅?”   “某愿领人探查。”马飞说道:“大军进伐许都,竟遭一千曹军拦住去路,传扬出去岂非惹人发笑?”   “谁若愿笑,由他笑去。”袁旭说道:“汝莫非不见曹子熔阵容?将士病假鲜亮、阵列井然有序,虽是仅有千人,岂可等闲破之?”   “公子……”马飞还要再说,袁旭吩咐:“将马义唤来!”   深知他不肯令夜刺前去冒险,马飞不敢多说,只得离开帅帐。   没过多会,他又与马义一同回返。   进入帐内,马义行礼问道:“公子有事唤某?”   “今日所遇曹军与以往不同。”看向马义,袁旭说道:“风影可否入得曹营,探查敌情?”   “建立风影之前,将士便是训为斥候,区区探查,应是不难!”   “差选三人,今晚进入曹营探查。”袁旭吩咐:“告知他们,万事小心,绝不可有半点大意!”   “诺!”马义应声离去。   马飞则向袁旭说道:“风影均为夜刺淘汰兵士,因何他们去得,夜刺去不得?”   “夜刺另有要事!”袁旭说道:“某令人前往敌营探查,曹子熔为何不会差人来此?传令夜刺,今晚警醒着些,若见敌军探马,只可活捉不可诛杀!”   袁旭料定曹军也会派人前来探营,马义应声离去。   夜色越来越深,遥遥相对的两座军营燃烧着团团篝火。   跳蹿的火焰,像是与夜空交相辉映的星光,点缀着夜晚的苍茫。   袁旭帅帐,燃了半夜的油灯终于熄灭。   除了值夜兵士,营中诸人都已睡下。   几条黑影摸到军营外。   趁着值守兵士目光转向别处,纷纷蹿入营地。   借着帐篷的暗影,他们避开值夜守卫,向袁旭营帐摸去。   眼看将要摸到帅帐,领头黑影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招了下手。   跟在他身后的仨人陆续猫着腰冲了出去。   他们的速度极快,脚步却是很轻。   才蹿出数步,距帅帐还有五六丈远近,侧旁暗影中突然蹿出数人。   当先冲出的一人,一脚将最前面的黑影踹翻在地。   跟在后面的两条黑影吃了一惊,正要拔剑,颈子已被锋利的长剑架住。   目睹同伴被人擒住,领头黑影掉头就想离开。   他转过身,却发现不知何时,身后已是多了几个持剑的汉子。   带领夜刺擒了四个探子,马飞将他们押到袁旭帐外。   已是睡下,得知马飞擒获曹军探子,袁旭当即下令带入帐内。   帅帐再度点燃油灯,四个曹军探子被押进帐内。   “跪下!”一个夜刺朝其中一人腿弯狠踹下去。   被踹的一个趔趄,那曹军竟挺身站直,丝毫没有下跪的意思。   见他不肯下跪,夜刺还要上前,袁旭却制止了他。   “罢了!彼此敌对,不跪也在情理之中。”袁旭向探子问道:“何人麾下,来此何干?”   “既知我家公子,因何还要发问?”领头的曹军探子说道:“我等来此,乃为取汝项上人头!既已被擒,只求一死!”   “曹子熔令你等取某项上人头,为免太过不智!”袁旭淡然一笑,吩咐夜刺:“押下去!”   几名夜刺押着曹军退出帅帐。   马飞问道:“公子不欲审问?”   “四人被擒一心求死。即便审问又能问出什么?”   “既是如此因何留下?”马飞说道:“不如在阵前杀了!”   “换回夜探曹营之人而已!”袁旭说道:“曹子熔……果然了得!” 第517章 倒打一耙出自何处   曹军营地每隔数步点燃一团篝火。   曹铄坐在军营边缘,眺望着天海营驻地。   “公子,夜寒露重,还是回帐内歇息!”一员曹将走了过来。   “吴硕!”曹铄并未回头,而是问道:“袁显歆帅帐先是灭了灯火,随后再度点燃,此时又是灭了。你说他在作甚?”   “与公子对峙,怕是彻夜难眠!”   “马屁精!”曹铄咧嘴一笑,拍了拍身旁的地面:“坐下说话!”   吴硕全然没顾忌身份卑微,挨在他身边坐了。   “你跟某多少时日了?”曹铄突然问道。   “自公子当年白门楼擒吕布,便已跟随!”吴硕说道:“若非公子搭救,某项上人头早已被曹公砍去……”   “说这些淡话!”打断了他,曹铄问道:“以你看来,袁显歆其人如何?”   “袁显歆不通武艺,勇武怎可与公子相比?”   “以己之长比彼之短,某可是那样的人?”曹铄说道:“只说智虑、用兵!”   “某与之并不熟识。”吴硕说道:“自他人处听闻,袁显歆诡诈,用兵时常出人意表。公子只怕不如他……”   “不如他……”吴硕直言,曹铄不仅不怒,反倒笑道:“某领破阵营前来阻截,在袁旭看来或许是个疯子。程公对此战也是颇不看好,或许他心中料定,某将死于虞县!”   “公子勇冠三军,怎会就死?”吴硕连忙起身说道:“何人敢于公子不利,某纵使粉身碎骨,也将保得公子周全!”   “你那三拳两脚,须要你保?”瞪了他一眼,曹铄说道:“某当然不会死!某曾与程公说过,若是某死了,许都大家闺秀、小家碧玉还不哭瞎了眼睛?”   “公子惹下风流债无数,何止许都。”吴硕说道:“我等跟随公子,女子见了不少。每每到了关键,公子却是跑了……”   “你等在一旁看着,可是心中发急?”曹铄眨巴了两下眼睛:“或许暗中也曾议论,只等某跨马扬枪征服美人,裤子都脱了,却只给我等看这些!”   挠着后脑勺,吴硕尴尬地说道:“我等不敢……”   “你等有甚不敢?”曹铄双臂枕在脑后,躺在地上,从一旁揪根草叶叼在口中,望着漫天星斗说道:“某虽武夫却也爱美。环肥红瘦、莺莺燕燕,只须想上一想便似人间仙境。虽有好色之名,某却挑食的紧。跨马扬枪,也须是某将要播种的那块地才行!”   “袁显歆帐中灯火亮了又灭,灭了又亮!”曹铄说道:“必是擒了我军探马!传令下去,莫要为难敌军探子,明日一早与之交换!”   吴硕应声退去。   躺在草地上,曹铄闭起眼睛,竟似睡着。   “公子!”两名曹军来到近前,其中一人轻声说道:“夜寒露重,还望公子珍重!”   “出师在外,只可惜没了娇娘陪伴!”曹铄起身撑个懒腰说道:“美人在怀,即便冬日再冷,又怎有寒意?”   掸了掸沾在身上的草叶,曹铄一副失落的模样负手往帅帐走去。   目送他的背影,两名曹军彼此看了一眼,都撇了撇嘴。   追随曹铄多年,这位曹操最疼爱的儿子好色之名在外,却好似浑不觉意,反倒变本加厉,到处拈花惹草。   将人姑娘撩拨的心乱如麻,他往往随后玩起失踪。   若是女子诅咒可用,他早不知被诅咒死了千八百遍!   天蒙蒙亮,曹军军营冲出一骑健马。   战马直奔天海营营地。   守营兵士见状,连忙迎上。   眼看快到迎上来的天海营兵士近前,曹军勒马止步:“某奉二公子之命,前来知会袁家五公子。你等昨夜遣派探子前往我军军营,已是尽数被擒,还请五公子给个交代!”   几名天海营兵士没敢应对,赶忙派人回营呈禀袁旭。   没过多会,营地中走出一骑天海营健马。   到了曹军近前,马背上的骑士说道:“曹家二公子此举颇为搞笑。遣派探马来我军营尽数被擒,我家公子尚未质问,反倒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   “我家公子有意交换探马,不知袁家五公子何意?”曹军回道。   “请尊驾回营告知你家公子,若我军探马未遭虐待,稍候便可交换!”   “尚未拷问!”曹军回道:“若我家探马已遭残虐,我等必将讨回方可交换!”   没做回应,天海营骑兵目送曹军离去。   片刻之后,曹军帅帐。   端坐帐内,曹铄面色凝重,向前来回禀的曹军问道:“你确实听到‘搞笑’‘恶人先告状’与‘倒打一耙’?”   “不敢欺瞒公子,句句依实呈禀!”曹军回道。   沉默片刻,曹铄说道:“再去袁显歆军营,请他与某阵中相见!”   “公子怎了?”兵士退下,一员曹将问道。   “没什么!”曹铄说道:“只是觉着此事或可兵不血刃。”   曹铄的回应,令众人茫然不解。   没用多会,袁旭传来消息,肯与曹铄两军阵中相见。   令人在两军之中摆上一张矮桌,又送了一坛美酒和些许肉食,曹铄只身一人出了军营。   曹铄乃是猛将,武艺寻常,袁旭却不可能独自一人前往赴约。   马飞跟在袁旭身后,随行保护。   曹铄见状,也未多问,到了近前下马说道:“久闻公子威名,某备上水酒一坛,欲与公子把酒言欢,不知意下如何?”   袁旭下马回礼:“公子乃是人杰,既有相邀怎敢不从?”   “某与袁兄乃是敌对,赴邀带有随从某不便多言。”看了马飞一眼,曹铄说道:“只是有些话,不便与他人言述,还请袁兄体谅!”   “马飞并非外人,无甚当他面不可言之事!”袁旭回道。   “倒打一耙,应是猪八戒吧?”曹铄捻着下巴,露出懵懂神色。   袁旭一惊,愕然看着曹铄:“曹兄也是……”   话说一半,他向马飞吩咐:“依曹兄之言,你且退后。”   “公子!”早闻曹铄勇武,马飞很是迟疑。   “退后!”袁旭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吩咐。   马飞无奈,只得退下。 第518章 两个穿越者   在矮桌两侧坐下,曹铄斟了两盏酒。   “我俩说话也不用拿腔作势了。”端起酒樽,他对袁旭说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什么?”袁旭反问。   “什么时候来到这个时代的?”   “你果然是……”   “我当然是!”   “为什么以前没听说过。”袁旭问道。   “袁家五公子风头正盛,哪能再意我这种小人物?”曹铄笑道:“先喝酒!”   俩人喝了一盏,曹铄问道:“你打算进攻许都?”   “见到你之前是这么打算。”袁旭说道:“我从田丰那里听了你的事情,你又敢带着一千人迎战,我现在也不确定了!”   “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而战?”曹铄说道:“袁家已经没落,再撑下去也没多少意义……”   “父亲活着的时候,我是为袁家而战。”袁旭说道:“如今父亲不在,我只为自己而战!”   “看来我运气比你好的多。”曹铄笑道:“至少我生在曹家,而你却生在即将消亡的袁家。”   “不见得!”袁旭回应个笑容:“你忘记将来司马家会取代曹家?三国将被两晋替代?”   “当然记得。”曹铄耸了下肩膀:“那与我有什么关系?司马家掌权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   “可是历史书上根本没有你的名字!”   凝视袁旭,曹铄问道:“你什么意思?”   “你和我一样,都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却出现了!”袁旭向他靠近一些说道:“你不觉得很奇怪?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又为什么要去打仗?或许命运只是让我们做个见证者,而我们偏偏选择了参与。”   “关键是参与了,却改变不了什么。”曹铄说道:“当然,你有了改变。田丰、沮授、颜良、文丑都在蓬莱。可他们见得光么?”   “我俩都会被历史湮没,只是不知道是什么结局!”袁旭说道:“不争,只会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争,或许还会有个好的结果!”   “排兵布阵你很在行,能不能问问你以前是做什么的?”曹铄岔开了话题:“我是说来到这个时代之前。”   “军校毕业,参谋专业。”袁旭问道:“你呢?”   “难怪不会打架!”曹铄笑道:“我也是军人,特种兵!我甚至不知道是怎么来的。没病没灾,身体健康。也没执行任何任务,莫名其妙就来了。”   “我也是!”袁旭说道:“不知这个时代还有没有其他人?”   “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曹铄问道:“来这里之前,你有没有杀过人?”   袁旭摇了摇头。   “我杀过。”曹铄说道:“一个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挟持了母女俩。我破窗冲入,没有用枪,就这么一拧……”   他比划了个拧脖子的手势:“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很享受!很享受杀人的快感,来到这个时代更加习惯了。”   “你是个屠夫!”   “我当然不是屠夫。”曹铄突然问道:“你信佛吗?”   “好像不允许……”   “是不允许,我也不信!”曹铄微微一笑:“但我们必须有敬畏之心!屠魔成圣,良善之辈当然不可杀。凶悍之人,杀了却是做了件好事!”   “也许你说的对!”袁旭笑道:“可我听说你泡了不少的妞!”   “泡妞?”曹铄咧嘴一乐:“来到这里,泡妞可能是我最大的乐趣了。既然穿越回了三国,这么多古代美女在眼前萦萦绕绕,我要是不泡,不是对不起命运的安排?”   “你真的很想只守着甄宓?”曹铄问道。   “是!”袁旭回道:“我想守着她,只要有她在,我就觉着很安心。”   “女人总会老的。”曹铄说道:“你忍心她为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生孩子?三个孩子生下来,洛神也变成臃肿大妈了。”   “即使臃肿,我依然爱……”袁旭说道:“反倒是你,究竟爱谁?”   “天下美女我都爱!”曹铄笑道:“当然,别人的我不爱!万花丛中我自红,一点善缘结佛宗。只要心中不恶,即使屠尽天下,收尽天下美女,又有谁能说我是个恶人?”   “也许你说的对!”向破阵营看了一眼,袁旭问道:“今天要打吗?”   “打?”曹铄一愣:“打个屁!你只要不攻许都,我只当从未见过。只要不伤害家父,我绝不发兵征讨!”   “曹操对你很好?”   “他是我父亲!”曹铄说道:“刚来的时候我也曾想过,这里的任何人与我都没有关系。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我能活着,甚至能够逆转历史!可我发现我没有逆转历史的能力,我能做的只是顺应历史,让它按照该有的那样发展!至于父亲,你应该懂!我俩虽是来自另一个时代,可身体却是他们赐予的。无论袁绍还是曹操,他们对我俩来说,不仅仅是一方豪雄,还有血浓于水!我们改变不了体内流淌着他们鲜血的命运!”   “你这个样子,真的不像一个特种兵!”盯着曹铄,袁旭笑道:“长相太奶油。”   曹铄耸了下肩膀:“刚开始我也不太习惯,渐渐的我发现这副模样还挺帅的。我们以前生活的时代,许多小女生不都是喜欢奶油点的男生?”   “我们以后还会在战场上遇见吗?”袁旭正色问道。   “如无必要,我不希望我俩见到。”望向天海营军营,曹铄说道:“虽然来自另一个时代,我却与身边的人有了深厚的感情。你的军队太强,一旦打起来,我俩都只能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   “可我会与曹家作战。”   “只要你不违背历史,刻意伤害我的父亲,你和谁作战关我什么事?”曹铄起身说道:“我俩话也说了不少,该道别了!”   “曹操要是不伤我身边的人,我必不伤他。”袁旭也站了起来:“如果有一天,你我必须在战场上相见,我必全力以赴!”   “我也会!”曹铄微微一笑,返身向破阵营走去。   “本公子说过,凭三寸不烂之舌便可劝得袁家五公子撤兵!”一边走,曹铄一边喊道:“我等撤回许都!” 第519章 改道徐州   曹铄下令撤兵,袁旭回到营内,也传令大军转而向北。   “公子,因何不进击许昌?”俩人只是见了一面,袁旭就改变了战略部署,田丰很是不解。   “曹子熔麾下只有一千人,却非寻常曹军。我军昔日曾与虎豹骑厮杀,深知曹军精锐了得。与之厮杀虽是可胜,却必定将是惨胜!”袁旭说道:“曹军征募兵士不难,蓬莱征募士兵却是难如上青天……”   袁旭并没说他真正撤兵的理由。   曹铄与他相似,都有着后世的记忆。   来到这个时代能够存活这么久,还可统领如此强悍的一支兵马,可见此人非同一般!   夺取曹操所属城池势在必行!   与曹子熔短兵相接……   至少袁旭认为还不是时候!   天海营北上,曹铄领兵返回许都。   跟在他身旁,吴硕问道:“公子,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不让他们走,又能如何?”曹铄说道:“袁显歆麾下天海营能征善战,昔日虎豹骑与之厮杀,也是讨不到半点好处!”   “虎豹骑是虎豹骑,破阵营是破阵营!”吴硕还想辩解。   “某麾下仅有破阵营可用,不想尽数折在虞县!”曹铄说道:“袁显歆已是许诺不再进击许都,至少某镇守之时他不会进击。我等回返,静待父亲便是。”   吴硕不敢多说,只得跟随大军撤走。   离去时,他还回头向天海营行进的方向张望。   曹铄很郁闷。   来到这个时代,他并不是独一无二!   当初听闻袁旭名头,他就觉着此人非同一般。   籍籍无名,却突然能征善战。   今日一见,印证了他早曾有过的想法。   不见记载,却令豪雄闻风色动。   他和袁旭这样的人物,将来命运如何,曹铄也不敢肯定!   撤离虞县回到许都。   许都城内悄然奔出两骑快马。   不过数日,追赶袁谭、袁尚来到邺城的曹操得到消息。   曹铄与袁旭并未开战,俩人只在城外摆下桌子,饮了场酒,就各自撤兵。   桌上摆着夏侯渊写来的书信,曹操脸色很是难看。   “父亲,二兄打算如何?”曹丕说道:“领兵已到虞县,却不与袁显歆开战,反倒在阵前摆上一桌酒菜……”   “子熔必是有他的料断。”曹操说道:“子桓不够稳重,还须多向兄长讨教!”   “父亲说的是!”曹丕躬身一礼。   “曹公!”郭嘉说道:“二公子不在虞县开战,袁显歆领兵一路北上,攻城略地也是占据不少地界!”   “可有盘踞?”曹操问道。   “只是夺城,随后便出!”郭嘉说道:“蓬莱兵少,若是夺城盘踞,早晚必将被曹公击破。他是要动摇曹公根本,借此重振袁家。”   “奉孝可有应对之策?”   “袁谭、袁尚不睦,曹公攻城太紧,反倒使得兄弟一心。”郭嘉说道:“不如暂且后撤,大军南下对付袁显歆。此处只让袁谭、袁尚争夺便是!”   曹操点了点头说道:“田间麦苗也是抽芽,传令将士,割去邺城麦苗,大军南下进击袁显歆!”   围困邺城的曹军分拨出兵马,四处袭扰村庄。   邺城郊外,绿油油的麦苗破土而出,放眼望去一片葱翠。   曹军将士冲进田野,将麦苗连根拔起。   不过三五天,邺城郊外葱翠的田野便荒芜一片,连半根青叶也不曾留下。   曹军割麦撤军。   邺城城头,袁谭与袁尚并肩而立。   望着远处麦苗焚烧升腾的阵阵黑烟,袁谭说道:“曹操如此果真是断根之法!”   “尽除麦苗,今年又将饥馑遍野。”袁尚说道:“欲保邺城,只得从各地调拨粮草。”   兄弟俩都是满脸落寞。   合力抗击曹操,竟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曹军兵抵邺城,只须围城数月,河北袁家根基便将落入曹氏之手。   突然撤军,确实撤的蹊跷!   袁谭、袁尚不知曹操因何撤军,曹操却很是清楚。   徐州一带,袁旭攻城略地,迅速壮大势力。   短短二三十日,蓬莱将士人数激增至五万余人!   六千天海营于前开道,五万前来投效的各路兵马跟随在后。   军旅壮大,袁旭却面带担忧。   前来投效的,大多是当年曾做过黄巾的贼人,也有一些是怀念刘备好处,不肯归附曹操的百姓。   掺掺杂杂、林林种种,各种人充斥在军中,军纪很是涣散。   “公子!”眼见逼近徐州,田丰来到袁旭近前:“前来投效者甚众,军纪难以约束,不如寻个去处将众人安顿。以徐州为根基,与河北相互策应,也可节制曹操!”   “田公所言,与某不谋而合!”袁旭说道:“军中人马虽是扩充十倍,却缺少训练,将士对蓬莱也无太多认同,老弱充斥军中。若是此时与曹军遭遇,我军必败。”   “传令下去,进军徐州!”袁旭下令。   蓬莱大军取道徐州,烧了邺城麦苗的曹操也率军赶来。   派出数十队斥候,曹操几乎每天都能得到有关袁旭的讯息。   “袁显歆突然改道,究竟有何意图?”率军行进,曹操向众幕僚问道。   “自朐山登陆,先是一路向西,遇见二公子转向东北。”荀攸说道:“袁显歆进军途径颇为古怪。依此情形,或将有心攻占徐州!”   “攻占徐州?”曹操说道:“徐州距蓬莱甚远,即便夺取……”   “虽是相距甚远,却非难以策应。”荀攸说道:“曹公莫非忘记,袁显歆击破我军水师,海路早已掌于其手?”   “传令众军!”吃惊之余,曹操喊道:“速速驰援徐州!”   下令驰援徐州,曹操身旁一人说道:“曹公,若非二公子截而不战,袁显歆或许不会杀往徐州。此事……”   “子熔如此必有计较!”曹操说道:“只是许都众人对他必有见疑。某有一事须他去做,你等无须将此事挂在心上!”   再提曹铄于虞县和袁旭擦肩而过之人不敢多说,诺诺应了两声退到一旁。   数日之后,镇守许都的曹铄得到命令,要他前往河套,将被匈奴左贤王抢去的大汉才女蔡琰迎回中原。 第520章 兵临徐州   率军即将抵达徐州,袁旭得到曹铄前往匈奴的消息。   日落西山,大军驻扎于一片山岗之下。   袁旭帅帐点燃着数盏油灯。   油灯的光芒映亮了帐内每一处角落。   “曹子熔前往匈奴,你等以为可与虞县之事有关?”袁旭向帐内众人问道。   “定是曹操。”田丰说道:“曹子熔拦截我军,曹操与其麾下诸人本以为在虞县会有一场大战。公子与之把酒畅谈,彼此休兵后撤,应是出乎曹家众人意料。将之调往匈奴,应是曹操保全此子之策。”   想起与曹铄在虞县的那些对话,袁旭不免感慨万分。   才来到这个时代,他也曾以为与袁家众人没有半点关系。   只要能活下去,只要能在原本不属于他的时空存活,袁家如何与他根本没有半点关系。   事实却并非如此。   随着来到这个时代的时日推移,随着他与袁绍之间彼此更多的认知。   他对袁绍的感情也日益加深。   袁绍离世,对袁旭来说无疑是个极大的打击。   同时也是解脱!   他不用再顾忌袁家,自袁绍死后,行事只须随心即可!   如果不是遇见曹铄,知道这个时代并不是只有他一个穿越者,争霸天下,又何尝不可?   “你等以为如何?”环顾众人,袁旭问道。   马飞、太史恭等人都没言语。   袁旭行事往往让人看不通透,蓬莱岛上,也只有田丰、沮授能看出一些端倪。   他们这些沙场上厮杀的武将,又怎能明白袁旭究竟在想什么?   “散了吧!”众人没言语,袁旭说道:“田公留下,某有话要说!”   众人起身退去,帐内只余下田丰和袁旭。   “田公,你对曹铄了解多少?”袁旭问道。   “曹铄其人生母刘氏,自幼生母病亡,由卞夫人抚养成人。”田丰说道:“早年性格孱弱,曹操虽有偏爱,却始终难以托付重任。吕布夺取徐州,刘备向曹操求援,他却好似变了个人。击破徐州,生擒吕布,勇冠三军!”   “此事某怎不知?”袁旭愕然问道。   吕布兵败徐州,于白门楼被斩,此事天下皆知。   袁旭只是不知道,勇冠天下的吕布,竟是被曹铄生擒!   想到在虞县与曹铄把酒畅谈,他就觉着后脊梁生起一股凉意。   若是彼时曹铄有心加害,凭他那两下拳脚根本无力应对!   “袁家内耗深重,公子心思都在全力退曹。”田丰说道:“彼时曹铄并未与公子于沙场相见,自是不知!”   袁旭没再言语。   他感觉到好似被命运玩弄了!   既把他送到汉末,为何又多了个曹铄?   除了他与曹铄,还有没有其他来自另一个时空的人,袁旭已是不太肯定!   “除此之外,田公还知道什么?”   “曹铄与其父极其相似。”田丰说道:“其人好色,每有美人必将调戏,名声确是不如公子!”   微微一笑,袁旭说道:“男儿丈夫,即便如此也算不得什么。田公须知会众人,日后但遇曹铄,莫要与之争斗,先行禀报于某!”   “谨记公子嘱托!”田丰拱手应了。   蓬莱大军兵临徐州。   徐州守军顿时一片忙乱。   袁旭当初领兵两千,于黎阳阻截郭嘉麾下一万曹军,曹军尚且被焚烧粮草不得不退。   如今他领兵五万余人,徐州城内千余守军,破城不过时日而已!   五万大军在徐州城外扎营。   从日出到日落,蓬莱军营外总有将士运来粗壮的树干,也有另一拨将士拼命的敲敲打打,建造着一架架高耸如云的攻城塔。   攻城塔由实木建成,外部包有铜皮,箭矢射到其上也将大多掉落。   再兼塔壁是坚厚的实木,推出之前天海营将士又会以冷水浇灌,以保持塔身湿润。   潮湿的攻城塔虽说沉重,推着它前进须使用更多将士,却可确保城头射下的火箭不能将之迅速点燃。   与攻城塔一同建造的,还有数十台高耸的投石车。   相比于战船上的投石车,蓬莱将士建造的投石车更加高大,只为攻城搭建。   徐州城头,守将望着蓬莱军营,额头冷汗涔涔。   五万大军进逼徐州,前来驰援的曹军却迟迟不见。   投石车、攻城塔准备停当,一旦蓬莱大军攻城,仅凭徐州这点兵马,绝难守住!   “派往邺城求援的人可有回来?”守将向一旁校尉问道。   “尚未回返!”校尉说道:“敌军势众,曹公若不发兵……”   “曹公不会舍弃徐州,只是……”望着城外蓬莱军营,守将说道:“我等或许守不到那日!”   蓬莱大军围城第七日。   天刚蒙蒙亮,阵阵号角刺破了黎明的宁静。   睡梦中的徐州守将被号角声惊醒。   飞奔到城头,他看见的是黑压压一片敌军,正推着攻城塔向城头靠来。   蓬莱军营前,站在投石车旁的天海营将士等待着攻城命令。   推着攻城塔行进到城头曹军弓箭射程之外,蓬莱将士止住了脚步。   一骑快马从战阵后冲出。   马背上的正是袁旭。   策马在将士们面前疾走,袁旭高声喊道:“曹军围困蓬莱数月,我军来此却不是仅仅只为围城!”   勒住战马,袁旭抽出长剑向徐州一指:“城内守军不过千余,我军却有五万余人,你等告诉某,何日可破此城?”   “今日可破!”五万将士齐声高呼。   投石车、攻城塔已是就位,六千随同袁旭开出蓬莱的天海营将士信心飚蓬。   后来投效的数万人,虽没足够的信心,却也更着高声呼喊。   数万人振臂齐呼,喊声响彻云霄,直吼的徐州守军心胆俱寒!   “敌军即将攻城!”守将扯开嗓门喊道:“多备火箭,齐射敌军攻城塔!”   城头守军纷纷在箭矢上缠裹麻布。   用油料将麻布浸透,曹军将士只等天海营发起进攻便向攻城塔齐射火箭。   天海营阵列前,袁旭长剑前指,高声喊道:“攻城!”   大阵涌动,蓬莱将士手持盾牌、长槊,借着攻城塔的掩护,向徐州城墙靠去。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袁旭从蓬莱带来的天海营! 第521章 攻占徐州   黑压压的蓬莱大军逼近徐州城。   走在最前天海营将士蓝衣飘飘,手持大盾组成可移动的盾墙。   跟在他们后面的蓬莱将士,则是新近投靠的匪徒、平民。   人数众多,袁旭短期内又找不到更多的铠甲、兵刃装备他们,他们的武器相对简陋了许多。   不少人持着的盾牌,竟是从家中带来的木质锅盖。   兵器也是林林种种。   锄头、铲子、木棒……应有尽有。   城头上的曹军张弓搭箭,在他们身后,还站着一些手持火把的曹军。   望着徐州城,袁旭神色淡然没有任何表情。   战斗尚未开始,他已知道结果!   徐州守军不过千人,蓬莱将士却是倾巢而出。   顶多日落时分,徐州可破!   大军向前推进,眼看快到曹军弓箭射程之内,天海营停下脚步,将盾牌支在身前。   被阵列远远抛在后面的投石车,此时发出了“咯咯吱吱”的声响。   伴着“轰”的一声巨石破风,第一块巨石弹上半空,飞向徐州城。   一颗颗巨石随即弹出,从蓬莱将士头顶飞过,撞向沾满曹军的坚厚城墙。   巨石轰击在城墙上,伴着声声巨响,成团白烟升腾。   城头上的曹军只觉着整座城墙都在摇晃。   几处城墙承受不住巨石的重击轰然坍塌。   城头的曹军连同坍塌的碎石掉落,被破碎的石块压在其中。   蓬莱阵营飞出无数巨石,徐州城一片混乱。   城内百姓拖儿挈女,想要逃出即将承受攻击的徐州。   可他们出了家门却发现,战斗已经开始,他们早已无处可逃……   片片城墙在巨石轰击下坍塌。   推进到弓箭射程之外的天海营兵士,纷纷登上攻城塔。   塔楼上方用来射箭的开口,出现了一支支锋锐的箭镞。   “前进!”巨石撞击城墙的轰响中,传来一声呐喊,许多人推着攻城塔向城墙靠去。   城头乱做一团,见天海营推进,守将喊道:“放箭!放箭!射他们的攻城塔!”   零零散散的火箭飞出城墙。   箭矢射在攻城塔上,极少可刺破塔身包裹的黄铜。   即便有少数箭矢刺穿黄铜,也无力再将内部木板射穿。   攻城塔浸透了水,火焰对它们根本无可奈何。   塔内的天海营张开弓弦,将一支支羽箭射向敌军。   攻城塔几乎与城墙等高,甚至还要高出小半截,从塔内射出的箭矢,精准的收割着曹军性命。   成片的曹军倒下,巨石还在撞击着城墙。   凝望坍塌的城墙,蓬莱将士已做好从坍塌处闯入的准备。   攻城塔距城墙越来越近。   袁旭下令投石车停止投射。   半空再无飞舞的巨石,城头上,曹军将士松了口气。   他们并没轻松太久,很快天海营的攻城塔就靠上了城墙。   “石头!抱石头砸!”守将歇斯底里的吼叫着。   曹军将士抱起石块,可他们很快就发现一个残酷的现实。   攻城塔已靠上城墙,蓬莱将士却没拥堵在城下。   成片盾牌组成厚重的盾墙,遮挡着来自城头的羽箭。   没有大盾且衣甲混乱的将士躲藏在天海营的盾牌后,借着盾牌遮护等待攻城塔内的天海营将士为他们杀出通路。   攻城塔靠上城墙,城头曹军端着长槊,纷纷在塔前列起阵型。   一支支锋锐的长槊指向攻城塔,每个曹军都屏住呼吸静静等待。   他们等待着攻城塔打开,天海营将士从中涌出。   攻城塔内,天海营将士张弓搭箭,瞄准了外面的曹军。   “放箭!”随着军官一声令下,一只攻城塔内的天海营兵士纷纷松开弓弦。   射出羽箭的同时,他们从身后取出盾牌,抓起靠在板壁上的长槊,将隔板用力推开。   被箭矢射翻数人,曹军阵型稍稍乱了乱。   没等他们重整阵列,攻城塔内的天海营将士已推开隔板,持着盾牌跳了下来。   几乎每只盾牌都承受了数支长槊的戳刺,天海营将士顶住曹军猛扑,将手中长槊狠狠刺向敌军。   一架架攻城塔被推开隔板。   源源不断的天海营将士跳上城头。   城头展开混战,向城墙下射箭的曹军越来越少。   冲上城头的天海营将士起初是各自为战,驱赶着涌向他们的曹军。   随着登上城头的将士增多,天海营也列起了阵型。   狭窄的城墙上,双方整列相互推挤,长槊彼此戳刺。   每一刻都会有人倒下,随即湮没于无数来回踏动的脚下。   越来越多的人跳上城头,曹军被逼入角落。   随着人数锐减,许多曹军丧失了战斗下去的信念。   “击破城门!”望着混战的城头,袁旭下达命令。   数十人抬着粗大的圆木飞奔向城门。   城头天海营将士已将曹军彻底压制,根本无人向城下释放羽箭、倾倒滚油。   抬着圆木冲到城门口,蓬莱将士使足浑身力气,将圆木狠狠的撞向城门。   每撞击一次,城门都会发出一声轰然巨响。   撞了数十次,伴着一声巨大的轰鸣,城门头“噗噗索索”的掉落许多灰尘,城门也被撞向两侧。   当城门打开时,数十人抽出兵刃,齐发了声喊,撞向早已严阵以待的曹军。   附近的蓬莱将士见城门打开,纷纷舍弃攻城塔,往洞开的城门涌去。   潮水般的蓬莱将士涌向城门,拥堵在城门内的曹军瞬间被冲开。   许多曹军被撞的趔趄着后退,一些人根本来不及爬起,就被蜂拥冲进城内的蓬莱将士踏在脚下。   城头上的战斗还在继续,蓬莱将士已攻入城内。   少数曹军凭借对城内巷道的熟悉,与蓬莱将士展开巷战。   徐州城门已是攻破,袁旭在众人陪同下,策马进入城内。   攻上城头的天海营将士,把曹军压制到角落,城内战斗也是十分零散。   进入徐州,环顾四处袁旭说道:“曹操不日领兵将至,待到歼灭城中之敌,须将城墙补上方可!”   “不过坍塌数处。”田丰说道:“将士众多,用不几日便可如旧。”   纵马走向一条蓬莱兵士搜寻过的街道,袁旭说道:“传令下去,对徐州百姓不得有半点侵犯。徐州自此属蓬莱地界,百姓也是我蓬莱百姓!” 第522章 跟进徐州的不速之客   蓬莱将士进驻徐州,对城内百姓秋毫无犯。   不知攻城者何人,徐州百姓起初并没敢出门。   直到城破第二日,领军攻城者是袁旭的消息,才传进百姓耳中。   刘备持掌徐州时,袁旭曾在此处住过一些时日。   他的名头,不少徐州百姓也是听闻。   尤其曹操击破徐州之时,袁旭前来接应,更是在城内传做美谈。   与破城之日不同。   当百姓得知是袁旭进城,纷纷走出家门各自忙起营生。   刘备在徐州有着极佳的名望,袁旭与他为友,徐州百姓当然对他也是抱有好感。   只是这种好感令袁旭很是不爽!   城池明明是蓬莱将士攻破,他在徐州百姓心中树立威望,却要依托刘备当年留下的名声。   可见刘备也非常人!   曹操身旁有个熟知历史的曹铄,刘备尚可从他手中逃脱,此人日后功成名就绝非偶然!   蓬莱将士修补残破的城墙,徐州不过乱了一日又恢复往日秩序。   城墙残破,城内商铺却是几乎家家开业。   街市上行人往来,城外也是有些百姓将自家储存且无用之物送入城内货卖。   每每有人出入,守城门的兵士往往上前盘查。   精壮男人自是他们盘查的要点,女子与老弱却是查的松懈些。   正因如此,没人留意到,两个远处来的女子,在城破第二日便进入了徐州。   女子一高一矮,都不过十四五岁年纪。   矮些的穿着一身红衣,进入城内,她好似对什么都好奇。   路边小摊、商铺,她都想前去看上一看。   与她在一处的白衣女子,则是一片漠然。   目光专注于前方,她的耳朵却支楞着,聆听四周任何不协调的声响。   “师姐!”跳到一个小摊边,流苏拿起一直孩童玩耍的拨浪鼓,摇了几下说道:“此物可曾见过?”   公孙莺儿并未理她,径直往前走去。   吃了个瘪,流苏撇了撇小嘴放下拨浪鼓,飞快的追了上去。   “徐州城墙都塌成了那样,城内却是如此好玩。”追上公孙莺儿,流苏说道:“袁旭还真是非同一般。”   “那又怎样?”公孙莺儿压低声音,警告道:“街市上人多耳杂,莫要乱说!”   嘟起小嘴,流苏没敢再多言语。   街市上往来穿行的都是行人,偶尔还会有一两队蓬莱兵士走过。   蓬莱兵士装备很是古怪。   有些人身穿蓝色战袍,衣甲兵刃也是十分鲜亮。   更多的人,则是衣衫凌乱,许多将士甚至套着曹军铠甲。   “先在城内寻处馆舍落脚!”走过两条街,公孙莺儿说道:“待到晚间再做计较!”   流苏没再吭声。   还在街市上,她可不敢说出刺杀袁旭的话来。   自打天海营出征,公孙莺儿就一路尾随。   先是去了虞县,本打算两军开战,她暗中潜入蓬莱军营刺杀袁旭。   没想到袁旭和曹铄只是在一处饮了几盏酒,双方就各自偃旗息鼓。   本应打起来的战斗并没发生,公孙莺儿只得放弃刺杀的念头。   此后数日,袁旭始终在大军之中,她并没找到绝佳的下手时机!   进入徐州,大军必定进驻军营,袁旭则一定会带着少量卫士住进官府。   在徐州城内动手,再适宜不过!   白天在街市的喧嚣中悄然度过。   毕竟攻破徐州不过两日,进入夜晚,城内宵禁。   除了城墙附近有人忙着修补,徐州各条街道都是一片宁静。   每隔不多会,街道上会走过一队衣甲鲜亮的天海营巡逻兵。   除此之外,余下的只有在路上打着旋儿的旋风!   距官府不远的一条街道。   馆舍窗口先后蹿出了两条黑影。   蛰伏在暗处,向四处望了望,确定没有巡逻队经过,俩人飞快的奔向官府。   到了墙外,其中一人纵身蹿上墙头。   动作迅捷,轻盈的像是一只飞燕。   另一人紧接着上墙,只是她的动作稍显滞后,没有先前那人轻盈罢了。   蹲在墙头上,月光照射着俩人的脸庞。   她们正是公孙莺儿和流苏。   “跟来便也罢了!”公孙莺儿小声吩咐:“无论如何你不可插手,袁旭性命必是我取!”   “师姐放心,不抢你的。”流苏甜甜一笑,浑然没把她们将要潜入官府放在心上!   没再多言,公孙莺儿纵身下了墙头。   流苏则没跟她一道。   凭借身体轻盈,她蹿上了最近的一棵大树。   双脚落地,公孙莺儿抬头往树上看了一眼。   黑黢黢的树冠遮挡了流苏的身影,即便她知道树上有人,也是看不出半点踪迹。   流苏身法奇特,轻盈的像只飞鸟。   公孙莺儿对此也很是羡慕。   虽是师姐,她上鬼谷山的时日却没有流苏久远。   自幼失去双亲,流苏几乎是鬼谷先生自幼养大。   如若不是她对剑术没有兴趣,仅凭在鬼谷山长大,剑法早可凌驾于大师兄之上!   翻墙越户、飞檐走壁,流苏倒是兴趣不小。   放眼整个鬼谷山,可与她媲美者,也是绝无仅有!   公孙莺儿并不担心流苏,她反倒担心自己。   剑术如何高超,袁旭身边卫士却也不俗!   强行刺杀,完全没有可能!   唯一的法子就是避开卫士,潜入袁旭住处悄然将他杀死。   官府内,不时走过一队披坚执锐的天海营将士。   蛰伏在暗影中,静静等待巡逻兵士走过,公孙莺儿趁着两队巡逻兵之间的间隙,飞快蹿向下一个藏身处。   躲躲藏藏,也没用多会,她便来到一间亮着油灯的房舍外。   流苏此时已坐在这间房舍对面的屋顶。   她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包,抓起一把粟米塞进嘴里咀嚼。   雪白的牙齿咬着粟米,发出像是老鼠磨牙般的轻响。   公孙莺儿抬头看了一眼,只见流苏朝亮着灯光的这间屋指了指。   她知道,袁旭必定在这间屋内!   蛰伏在黑暗角落,公孙莺儿默默聆听屋内的声响。   房间里除了袁旭,显然还有其他人在。   “我等新破徐州,百姓尚自惶恐,断不可征募民夫。”屋内传出袁旭的声音。   接着公孙莺儿听到一个并不熟悉的声音:“公子体恤百姓,只是修补城墙以眼下人手,怕是需要不少时日!” 第523章 到了报仇的时日   房间里,袁旭与人对话。   他否决了从徐州征募民夫,蛰伏在暗中的公孙莺儿脸上神色稍稍变了变。   没过多会房门打开,两个人从屋内走了出来。   几乎是从公孙莺儿身旁走过,其中一人说道:“公子体恤徐州百姓,可苦了我等麾下兵士。”   “公子既有此决断,必有深意。”另一人说道:“已是给了我等图样,明日依照图样修补城墙便是!”   另一人有些失望的应了一声,与那人一同离去。   目送俩人走远,公孙莺儿正打算动手,不远处走来一队巡逻兵士。   卫士特意在袁旭住处门外走了一圈。   蛰伏在角落,公孙莺儿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卫士走了一圈没发现异常,往别处去了。   公孙莺儿长长的吁了口气。   她正要起身,屋内传出袁旭的声音:“方才开春,屋外森寒料峭,既已来了何不入内说话?”   被袁旭发觉,公孙莺儿小眉头一拧。   坐在对面屋顶上的流苏则撇了撇小嘴。   她早料定师姐会被发现,只是没想到会被发现的如此之快!   袁旭出声,公孙莺儿也不再藏。   她起身走到门口,轻轻将门推开。   屋内点着火盆,房门打开,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藏在屋外许久,她已冻的不轻,热浪扑来,顿时觉着浑身舒泰。   “五公子果然非同常人。”进入屋内,公孙莺儿说道:“既知我来,竟可如此泰然!”   “姑娘在屋外蛰伏许久,应是冷了。”袁旭微微一笑说道:“无论何事,也须暖和些再做计较!”   “只为杀你,怎敢贪恋火盆?”公孙莺儿说道:“公子可否做好死的打算?”   “动手之前,姑娘可否告知一事。”袁旭说道:“既要杀某,因何昔日相救?”   “救你,只为亲手杀你!”公孙莺儿说道:“此处无人,今日你已必死。我便告知又待如何?”   袁旭没有应声,她在等着公孙莺儿说话。   “公子可记得当日击破易京?”   “易京?”袁旭一愣,仔细端详公孙莺儿,陡然间他想起一个人:“你……不会就是当年那个……”   “当年你救了我,日前我也曾救下你。”公孙莺儿说道:“恩情已是还了,剩下的只有仇怨。”   “姑娘打算如何报仇?”   “杀父之仇、杀兄之恨,公子以为如何方可报得?”   “冤冤相报何时了!”袁旭叹道:“姑娘还是看开些……”   “公子说的好生洒脱!”公孙莺儿怒极反笑:“好个冤冤相报何时了,若是当年我公孙家击破袁家,不知可否说出这样的话来?”   “公孙家没能击破袁家,曹家却是做到。”袁旭说道:“某何曾吵闹过要寻曹操复仇?”   “虽是没有吵闹,公子与曹家厮杀何曾停过?”   “不曾停下,只因某欲活下去。”袁旭说道:“争端既起,无有一方败亡,何时可止?”   “既然如此,公孙家还剩下我一人,争端也是未止。”公孙莺儿说道:“今日便是我止歇争端之时!”   “姑娘果真要杀某?”   “果真要杀!”   “可惜!”袁旭摇头说道:“怕是晚了!”   袁旭此言一出,公孙莺儿顿觉不妥。   她正要拔剑上前,房门被人踹开,数条人影蹿进屋内。   当先一人正是马飞。   横剑胸前,马飞瞪着公孙莺儿说道:“姑娘屡次意图谋算公子,今日某定不饶你!”   随同马飞冲进屋里的,是几名夜刺。   仅从几人身手,公孙莺儿已可判断,强行动手,她决然讨不到好去。   公孙莺儿进入屋内,流苏正吃着粟米,发现几条人影来到。   她顿时觉着不好,正要示警,马飞等人已破门而入。   撇了撇小嘴,流苏也不等待公孙莺儿,纵身蹿向最近的一棵大树。   被堵在屋内的公孙莺儿瞪了袁旭一眼,长剑横于胸前,纵身蹿向门口。   “擒住她!”见她冲出,马飞一声暴喝。   喝声刺破了夜晚的宁静。   附近巡逻的天海营兵士纷纷跑了过来。   公孙莺儿也不恋战,只是往暗影中一路飞奔。   不敢丢下袁旭离去,马飞只能等待外面传回消息。   小半盏茶之后,一名天海营兵士来到袁旭屋外:“启禀公子,刺客跑了!”   “又让她跑了!”得知公孙莺儿跑了,马飞懊恼万分。   “罢了!”袁旭淡然说道:“她终究还会再来,将她擒住不过时日而已!”   “某想不通。”马飞说道:“公子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她因何纠缠不休?”   “征战四方,诛杀无数,怎会不惹仇怨?”袁旭说道:“若你知晓她是何人,便不会如此诧异!”   “敢问公子,她是何人?”   “你可知当年袁家击破公孙家?”   “易京之战?”马飞一愣:“莫非她是公孙家之人……”   “她当年好似说过名姓。”捏着下巴,袁旭说道:“只是一时半会,某也想不起来!”   “某与此女曾有交手,若论剑术某不如她。”马飞说道:“有如此劲敌,公子须多加小心!”   袁旭没有吭声,心底却在感慨。   当年一念之仁,给他埋下了如此大的祸患。   偏偏这一念之仁,又曾救过他的性命。   许褚带人刺杀之时,若不是公孙莺儿搭救,他早已命丧黄泉!   既然救了他,却心心念念的要杀他,这个女人可谓是矛盾的很!   退出官府,公孙莺儿也是烦闷的很!   刺杀袁旭屡次失败,她曾找过原因,却始终不得要领!   回到馆舍,流苏早在屋内等候。   点上油灯,公孙莺儿瞥了她一眼问道:“何时回返?”   “已有多时。”流苏说道:“师姐还真是慢!”   “袁旭卫士了得,总要规避着些。”公孙莺儿说道:“天色已晚,今日好生歇息,明日再做计较!”   “今晚如此一闹,袁旭怎会不加提防?”流苏说道:“只怕到了明日,徐州城将被翻个底朝天,师姐与我怕是再不可能有机会得手。”   满脸冰霜,公孙莺儿没有应声。   有了晚上这一闹,袁旭必定如流苏所说,将徐州翻个底朝天搜寻她。   再欲得手,几乎没有可能! 第524章 循序夺城   公孙莺儿和流苏会到馆舍。   没过多会,夜色中的徐州城热闹了起来。   街道上出现无数手持火把的天海营兵士。   自从进城,对百姓秋毫无犯的天海营将士,挨家挨户将房门踹开,冲进屋内搜寻一番,毫无所得才纷纷退出。   每退出一户人家,门外都会留下一名后来投效的蓬莱士兵,以免重复搜查。   公孙莺儿和流苏下榻的馆舍,距官府并不是很远。   街市上乱了起来,俩人连忙来到另一侧窗口。   彼此对视了一眼,流苏先从窗口爬出,飞快的上了房顶。   公孙莺儿随后爬出窗子,流苏将她拽到屋顶。   俩人坐在屋顶最隐秘的暗影中,望着街道上跑来跑去的蓬莱将士。   带领众人搜查的并非马飞,而是马义。   叉腰立于街道正中,马义喊道:“搜!挨家挨户搜!将徐州翻个底朝天,也须把此人搜寻出来!”   才攻破徐州,袁旭遭人刺杀,蓬莱将士得到消息,个个义愤填膺。   搜寻之时,许多百姓家中被翻了个底朝天。   水缸、箱笼无一放过。   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徐州百姓,家中被搜查之时,一个个满面惊愕。   好在蓬莱将士虽是翻箱倒柜,并未伤害任何人,也没有趁着混乱劫夺财货。   被搜过的人家,门外站着个蓬莱士兵,屋内之人赶忙关闭门户,生恐再有人闯入。   徐州官府。   袁旭屋内坐着数人。   田丰、太史恭、赵艺等人闻言,纷纷赶来。   “屡屡刺杀公子者,可是此女?”袁旭讲述了他从公孙莺儿口中听闻的讯息,田丰问道。   “正是!”袁旭说道:“此女倒是次要,至多加派卫士。某在寻思,应趁曹操尚未赶至徐州,尽快将此地夺入手中。”   “徐州与豫州毗邻,若得此地,便如在曹操心口插入尖刀。”田丰说道:“曹操必将全力夺回。”   “兵精马壮,他如何夺回?”袁旭说道:“曹操身边,唯有曹铄令某琢磨不透。他既去了匈奴,某正可趁势夺取徐州,进而讨伐豫州。早先所定战略,除未能击破许都,再无任何变更。”   曹铄去了匈奴,在袁旭看来无疑是曹操的一大败笔。   倘若曹铄留下,俩人早晚沙场对决。   天海营虽强,面对同样有着后世理念又是军旅出身的曹铄,袁旭有必胜的把握,却知损耗必定极大。   不争天下?   曹铄说的容易,袁旭却不可能不做!   袁家已经倾颓,仅凭袁谭、袁尚、袁熙等人,根本不可能力挽狂澜!   身为袁家后嗣,曹操对他又极为忌惮。   不争,便是寻死!   趁着曹铄不在,放手一搏。   夺取徐州,待到曹铄从匈奴返回,即便曹操以他为将,袁旭也是早有准备!   不打许都,只因当时不可打!   羽翼丰满,谁管得敌方何等身份?   曹铄认为历史难以改变,袁旭虽然也有这样的想法,可他毕竟改变了一些。   虽然不是大改,谁又说得清将来会是怎样?   事情没到最后一步,谁也不知道结局如何!   “公子言之有理!”田丰说道:“徐州下辖广陵、东海、下邳等郡,若夺三郡,尔后进兵汝南,便可与长公子、三公子形成合围之势,曹操或可击破!”   “只怕长兄、三兄难以一心!”袁旭说道:“田公,即刻派出信使前往邺城,告知长兄,无论如何切莫与三兄反目。袁家存亡在此一举!”   “刺客如何处置?”太史恭说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有人心心念念刺杀公子,不可不防!”   “今晚已是打草惊蛇,想必她近来不会再有动作。”袁旭说道:“且莫理他,明日一早发出兵马,夺取下邳、广陵、东海等地。各地呈犄角之势,曹军一旦前来可互为依托,必将为我等博得喘息之机!”   太史恭领了军令,随即离开官府,调拨兵马夺取各郡。   与此同时,曹操率领大军离开邺城,正在赶往徐州的路上。   一骑快马迎着曹操飞驰而来。   到了近前,骑士一勒缰绳,拱手行礼道:“启禀曹公,袁显歆击破徐州,兵分三路,进击下邳、东海、广陵三郡。”   “袁显歆此举定是要夺取徐州!”曹操向众幕僚说道:“若他得逞,豫州便在兵锋之下,河北、徐州两面夹击,鹿死谁手尚难定论!”   “有蓬莱为依托,击破袁显歆并非易事。”郭嘉说道:“待到袁谭、袁尚反目,曹公当全力将之击破。至于袁显歆,只须分拨兵马,谨防他进军许都便可!”   “待到子熔回返,应将他置于何处?”曹操问道。   “二公子勇武过人,若论智虑却是不及袁显歆。”郭嘉说道:“将之安放徐州,虽可拖延袁显歆,却是于河北战事并无好处。待到回返,曹公子不如令二公子前往河北,尽早击破袁谭、袁尚,也可全力对付袁显歆!”   “奉孝之言与某不谋而合。”曹操说道:“袁显歆欲夺徐州,我等定不可使之得逞。传令将士,加快行进!”   曹军加快步伐,指望可在袁旭夺取徐州之前回援。   蓬莱将士在徐州补充装备、兵甲,战袍虽是不全,将士装备却尽数发放。   袁旭派出信使,令蓬莱赶制战袍。   六千天海营留守徐州,后期投效众人则分别前往广陵、东海、下邳三郡。   徐州城坚池深,尚且一日击破。   广陵等地驻守曹军,得知蓬莱大军杀至,几乎没怎么抵抗,城池便易了主人!   得了徐州,袁旭传令各地紧闭城门,谨防曹军突袭。   数日之后,曹操率领大军来到徐州地界。   蓬莱将士并未迎战,各处城池城门紧闭,等待着曹军前来攻城。   曹操很快很快得知整个徐州已无半座城池掌握在曹军手中。   驻马徐州边界,曹操说道:“整个徐州已入袁显歆之手,我等如何方可破之?”   “曹公!”荀攸说道:“袁显歆夺取徐州,各城互为犄角。若是贸然进击,必入彀中。不如循序推进,一城一池夺之!” 第525章 被他杀了也是解脱   曹军进入徐州,下邳首当其冲被纳入进攻范围。   镇守下邳的,是两千投效蓬莱不久的将士。   袁旭将赵艺调拨到下邳,随在他身边的,还有四十名天海营兵士。   望着城外黑压压的曹军,赵艺身旁偏将倒抽了一口凉气:“当日公子进攻徐州,想必城内守军也与今日我等心思一般……”   “敌军太多?”赵艺淡然问道。   “望不到尽头,若是攻城,仅凭城内守军怕是难以固守!”   “徐州太大,数万将士分于各城,每城必是无有多少。”赵艺说道:“我等只须固守待援,公子必有退敌之策!”   追随袁旭时日不多,偏将并不敢抱有太大希望。   赵艺却是不同。   袁旭虽有败绩,却非率领蓬莱大军。   在他心中有个信念,但凡天海营出征,必可大获全胜!   曹军围困下邳,徐州城内,袁旭将田丰等人召至议事厅。   太史恭前往东海,高览镇守广陵,除马飞叔侄之外,留在徐州的还有颜良、文丑、韩猛三员猛将。   “曹操进入徐州,兵锋直指下邳。”环顾众人,袁旭说道:“下邳仅有两千守军,你等以为理应如何前往驰援?”   “公子!”田丰拱手说道:“曹军远来,将士疲敝,或是当即攻城,或是困死下邳,以某看来应是后者。公子不必急于驰援,可先自他处调拨兵马,届时多路共讨,曹军必定疲于应付。”   “曹军数万,我军数万。”袁旭说道:“彼此兵马相差不多。若是一路驰援,曹军或可围城打援。倘若多路兵马援救下邳,却可使得曹操疲于应付。田公此计可行!”   “传令下去!”袁旭向厅内众人喊道:“各城整备兵马,只待曹军攻城,多路齐驱,驰援下邳!”   众人纷纷起身领命。   围困下邳的曹操,也将众人召入帅帐商议应对之策。   “我军原来疲敝,下邳城高池深,等闲难以破之。袁显歆必将发兵驰援,你等以为,应当如何破敌?”曹操问道。   “下邳守军不过两千,若无外援,我军半月当可破城。”荀攸说道:“袁显歆并无动静,应是欲从各处调拨兵马。”   “多路驰援,我军难以抉择防范何处!”曹操说道:“如此一来,颇为凶险!”   “袁显歆用兵诡诈,且有田元皓一旁辅弼。”荀攸说道:“此战确是凶险。只是曹公来此,究竟所图为何?”   “夺回徐州,使得袁显歆无法与河北相互策应。”   “即便夺回徐州,所图不过袁显歆一人。”荀攸说道:“曹公何不来个声东击西,大军强攻下邳,诱使敌军多路来袭。小股精兵破击徐州,诛杀袁显歆!”   “此计甚妙!”曹操眸子一亮:“依公达之见,何人可以为将?”   “袁显歆麾下猛将如云,徐州更有颜良、文丑等人。”荀攸说道:“曹公若要杀之,须以猛将领兵。许褚、夏侯惇、曹仁、曹纯等人可进击徐州。至于下邳……”   荀攸看向张郃:“张将军与袁显歆乃是故交,若使其前往徐州断然不可!”   张郃没有言语。   他尚且不知家眷已被袁旭救到蓬莱,与袁旭昔日情义却是还在。   令他进击徐州,他必定会暗中放走袁旭。   “张将军可否领军攻打下邳?”荀攸问道。   “曹公但有驱遣,末将无不向前!”张郃起身应道。   “儁乂忠义,与袁显歆也是故交。”曹操笑道:“某当不会使儁乂前往徐州,下邳便是交由将军!”   随后,于禁等人各自领了军令,迎击可能前来驰援的蓬莱兵马。   曹军围困下邳,徐州各地积极备战。   天海营将士在城内搜寻多日,也没找到公孙莺儿和流苏。   袁旭甚至以为公孙莺儿已离开徐州。   然而此时的徐州城内,一处女闾阁楼。   公孙莺儿与流苏坐在屋内。   曹军进入徐州,各地都是人人自危。   款曲相迎、嬉笑迎宾的女闾,此时也是冷清的很。   外间并无丝竹之声,也没男女调笑的声音,除了街道上偶尔走过一队天海营兵士,可听见脚板踏着地面的声响,四周几乎是一片死寂。   “师姐,住在此处,我总觉着浑身不自在。”推开房门往外看了一眼,流苏嘟着小嘴说道:“都是那种女子,回到鬼谷山若是被师尊知晓,你我可担待不起!”   “馆舍住不得,百姓家中住不得。”公孙莺儿说道:“若非住在此处,你我二人还有何处可去?”   “不如出城……”   “曹操大军犯境,袁旭必将全力迎战。”公孙莺儿说道:“只须在此静候,必有杀他的时机!”   “师姐!”公孙莺儿说的咬牙切齿,流苏却迟疑着说道:“有一事我不知该说不该说。”   “说!”   “你真的想杀袁旭?”   “深仇大恨,莫非有假?”   “上回潜入官府,师姐明明有机会杀他,却因何失手?”   公孙莺儿被问的一愣。   若非她与袁旭多说了几句,马飞等人根本不可能及时赶到。   细细想来,刺杀袁旭多次,屡屡失手,竟都是她的原因,而非袁旭身旁护卫森严。   “师姐!”凝视公孙莺儿,流苏说道:“你根本不想杀他。”   “胡说!”喝止流苏,公孙莺儿说道:“当年他助袁谭击破易京,后又领军进击太行,诛杀我兄长于绵蔓水!深仇大恨,若不杀之怎可告慰父兄英灵!”   “或许师姐说的不差!”流苏说道:“师姐乃是局中人,自是被表象迷惑。我为旁观者,却是看的清亮。师姐可好生想想,每每将要诛杀袁旭,剑可否下得?”   公孙莺儿面无表情,并未接下流苏的话茬。   自从首次刺杀袁旭,她好似一直都在为失手找着理由。   若非流苏点破,她根本没细细思量过因何屡屡失手!   “师姐为何如此,我也不懂。”流苏说道:“屡屡刺杀却难以得手,总有一天会被袁旭擒获!”   “若是杀不得他,被他杀了也是解脱!”公孙莺儿面露落寞,幽幽的冒出一句。 第526章 逃,只有死路一条   曹操兵抵下邳,围城数日却始终不欲攻城。   下邳城头,赵艺望着城外曹军,紧锁眉头。   “曹操欲要作甚?”望着城外曹军,一旁偏将说道:“打也不打退也不退,只是如此围着,让人好生焦躁!”   “曹操围城,或是为引公子前来。”赵艺说道:“围城打援,公子曾与某说过此法。”   “倘若如此,该当如何?”偏将是蓬莱大军来到徐州之后投效,他对袁旭无太多了解,愕然问道。   “放心!”赵艺说道:“公子自有应对之法!”   偏将没再言语。   城外数万曹军,徐州不过将士五万,其中多半还是山贼和后期投效的民夫。   下邳城上,将士虽多为精壮,却除了少数山贼出身之人,却没有厮杀经验,一旦开战,可守城多少时日尚难定论!   围城七日,曹军始终没有任何动静,蓬莱将士也未作出应对。   彼此都在等待着对方先打破宁静。   望着下邳城墙,曹操向郭嘉问道:“我军围困下邳数日,袁显歆因何毫无动作?”   “曹公不打下邳,他也静待战机。”郭嘉说道:“公达已筹备妥当,一旦徐州发兵来援,夏侯将军等人便可击破徐州!”   “奉孝之意,某可强攻下邳?”   “正是!”郭嘉说道:“袁显歆若是坐稳徐州,必将进军豫州。此战即便不可将之除去,也须动摇他根本,使得他无力西征!”   “来人!”曹操点了点头,向一旁吩咐道:“传令下去,即刻攻城!”   来到下邳数日,曹军将士始终没有得到攻城命令。   军中将士已是无聊到整日喝酒耍钱。   曹操军令一下,数万曹军像是打了鸡血,立刻整起方阵。   中军帅旗招展,阵阵号角“呜呜”鸣响。   赵艺此时正在城内巡视,听见号角声,带着几名兵士正往城头赶,迎面过来一个士兵:“启禀将军,曹军列起方阵,好似欲要攻城!”   “随某去城头看看!”招呼兵士一声,赵艺飞跑向城墙。   上了城头,他向城外望去。   曹军果然摆出攻城阵列,一架架云梯摆在大阵前列。   除云梯之外,还有数台攻城锤正在待命。   “备战!备战!”曹军即将攻城,赵艺喊道:“滚木、石块全都摆上城头。弓箭上弦,滚油都给烧开喽!”   城头上,蓬莱将士顿时忙碌了起来。   许多人抬着滚木、石块摆放在城垛后。   也有一些蓬莱将士,提着装满滚油的陶罐,放在燃起熊熊烈焰的灶台上。   灶台贴着城垛,即便曹军向城头射来羽箭,也不会将之射翻。   城垛旁的蓬莱将士,将箭矢搭在弓弦上,瞄准正欲进攻的曹军。   曹军阵中号角止歇,取而代之的则是震彻天地的鼓点。   鼓点响起,曹军将士齐齐发了声喊。   “攻城!”中军传出一个声音,随即帅旗招展,打出了攻城的讯号。   持着巨盾的重步兵列着整齐的队形,向城墙推进。   阵列之中,一些曹军将士单手持盾,另一直手则抬着云梯。   整齐的步伐踏着地面,漾起阵阵烟尘。   重步兵出列,随即便有曹军弓箭手紧随其后。   方阵朝着城墙推进,曹军将士目不斜视,望向城头守军。   守卫下邳的蓬莱将士,除了赵艺身边四十人,其余都是袁旭进入徐州之后前来投效。   他们之中有山贼、有民夫、有流民,唯独没有百战沙场的战士!   张开弓弦瞄准曹军,一些人甚至手都在微微发抖。   “想活不想?”在城头来回走着赵艺高声喊道。   “想!”一些胆气壮些的人给了回应。   “若是想活,听某号令!”赵艺喊道:“沙场之上,比不得田间地头!敌军就在城下,不杀他们,你等便是要死!”   城头一片宁静,唯有曹军前进的脚步声在将士们耳边回荡。   “曹军因何而来?”赵艺喊道:“他们前来,是为了砍下你等头颅,让你等埋骨此处,再也回不得家乡,见不得父母妻儿!”   “将军!”赵艺附近的一个兵士说道:“连年战乱,哪还有家乡?”   “没有家乡,为公子而战,公子会为你等重建家园!”赵艺吼道:“某不要你等击退曹军,只要你等活着!两军厮杀,可知如何才可活着?”   “跑?”一个兵士怯怯的问道。   赵艺冷笑道:“城外尽是曹军,你等往何处跑?”   “若是出城,曹军便会像杀猪一般将你等尽数屠戮!”赵艺喊道:“若是退下城墙,更是如同鸡仔一般毫无还手之力!若是想逃,不仅必死,还将死的屈辱、死的窝囊!”   没人应声,许多双眼睛都在看着赵艺。   “曹军围困下邳,公子必将发兵来援!”赵艺说道:“若要活命,你等眼前只有一条路可走!杀死敌军,让他们登不得城墙!”   “当然!”话锋一转,赵艺语调变的低沉:“敌军势大,包括某在内,许多人都会死!”   曹军越来越近,将士们的神经也似弓弦一般紧绷。   “可是总会有人活下来!”赵艺的声音再次在他们耳边回响:“不要想着自己会是活下来的那个人!至少战斗结束之前,我等都可能成为横躺在城头的死尸!即便是死也要多杀曹军,为同伴赢得活下去的机会!”   “因为……你或许就是得到同伴庇护的那个人!”向城头上的蓬莱将士指了一圈,赵艺喊道:“弓箭上弦,随某杀敌!”   “吼!”蓬莱将士齐齐发了声喊,张开长弓瞄向曹军。   推进中的曹军速度越来越快,阵列却丝毫没有松散。   眼见他们推进到守军弓箭射程之内,赵艺却没下达放箭的命令。   屏住呼吸,蓬莱将士拉扯弓弦的手都在微微哆嗦。   赵艺身旁四十名天海营兵士,也已抽出长弓,瞄向城外曹军。   与附近的蓬莱将士相比,他们沉稳了许多,目光中也流露着刚毅、果决!   百战沙场的将士,无论是战场经验还是临战沉稳,都不是才装备起兵刃的乌合之众可比! 第527章 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曹军越来越近。   进入弓箭射程,又等他们推进了十数步,赵艺高声喊道:“放箭!”   无数箭矢飞向曹军。   前进中的曹军持着大盾,飞快的跑向城墙。   躲藏在阵列中的弓箭手,张开弓弦向城头施放羽箭。   双方箭矢交错往来横飞,每一刻都会有人倒在箭雨下。   曹军进攻下邳,各地早已待命的蓬莱将士纷纷出城,向下邳进军。   颜良、文丑跨上战马,率领五千天海营将士开出徐州。   城墙上,望着出征的大军,袁旭向田丰说道:“曹操进攻下邳,只须安虎死守城池,我军当可破曹。”   “此战若胜,公子当可领兵进击豫州!”田丰说道:“一旦夺取汝南,曹操根基必将动摇!”   “谈何容易!”袁旭淡然一笑:“只怕徐州我等也是保不得!”   “公子何出此言?”田丰愕然问道。   “曹操进击下邳,莫非没有后手?”袁旭说道:“他应是大军攻城,精兵抄后。不过今日晚间,便知分晓!”   “公子既知,因何调拨五千将士前往驰援?”   “刘备当年身在徐州,麾下也是数万兵马,曹操兵马并不比他多上许多,因何可得徐州?”   “散兵游勇乌合之众,如何与曹军匹敌?”田丰应道。   “我军五万将士,除去天海营六千人马,其余人等可曾上阵杀敌?”   “公子莫非是要……”   “赌!赌曹军破不得徐州!”袁旭说道:“力保下邳,死守徐州!只要曹操退兵,徐州尚在我等之手,便可与河北互成策应!将来击破曹操,并非全无可能!”   徐州开战,袁旭显然忘记当日见过曹铄的事情。   即便他记得,也不会因见了曹铄而在战略部署上有任何改变!   曹铄去了匈奴,一时半会根本不可能返回中原战场!   趁着与他有相同认知的人不在,正是稳固徐州的大好时机!   至于将来如何,袁旭此时想不到,也不愿去想!   乱世纷争,生于曹家的曹铄说的倒是轻巧。   曹家落败,是司马氏夺权之后的事情。   比曹丕还要年长,曹铄看到那一天的可能都极其渺茫。   他当然不用担心如何活下去!   袁旭却是不同!   袁家已经没落,袁谭、袁尚不过苟延残喘,他若不争,只会成为他人砧板上的鱼肉!   颜良、文丑率军离去。   当日晚间,一支数千人的曹军趁着夜幕悄然靠近徐州。   率领这支曹军的,正是曹仁、夏侯惇、于禁等人。   蛰伏在暗中,望着远处亮起点点火光的徐州城墙,于禁小声说道:“徐州虽是开出不少兵马,城内状况不明,还须谨慎些方可!”   “曹公调拨五千精兵于我等,若是不可破城,如何向曹公交代?”夏侯惇说道:“某领军趁夜攻城,二位将军于后搦战!”   “元让不可莽撞!”身为主将,曹仁比夏侯惇冷静了许多:“文则所言不差,不明敌情须谨慎方可!”   “依着将军,该当如何?”夏侯惇问道。   “一旦进攻,敌军便有防备。”曹仁说道:“待到黎明时分,趁着夜色浓重,我等再行破城不迟。”   “彼时首尾难顾,如何破城?”黎明之前那段时间,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选择那个时候攻城,夏侯惇有些不太放心。   “我军首尾难顾,敌军又能好到哪去?”曹仁说道:“元让放心,今晚定可破城!”   颜良、文丑领军离去,袁旭半点倦意也无。   站在城墙上,眺望城外一片苍茫,他许久都未言语。   “公子!”马飞来到他身后:“已然入夜,还是回到城内歇息!”   “今晚定是个无眠之夜。”袁旭说道:“此时无有动静,到了下半夜,或有曹军前来攻城。”   “城外宁静非常,怎会有曹军?”马飞笑道:“曹操大军尽在下邳……”   “下邳不过是佯攻!”袁旭说道:“他真正的目的应是此处!”   袁旭的说法令马飞实在难以理解。   曹军几乎动用了全部力量进攻下邳,如此强大的攻势,在袁旭看来竟只是佯攻!   夜色下的城外一片苍茫,放眼望去除了黑暗还是黑暗,哪里有曹军的身影。   “带领夜刺,好生盘查城门附近。”袁旭说道:“大战将临,城内难免会有曹军探子。”   马飞应声下了城墙。   带着几名夜刺走在黢黑的街道上,他目光时而会扫向两旁。   曹军进入徐州,虽是未曾兵临城下,城内百姓却人人自危。   徐州,近些年承受的战火太多。   先是吕布、刘备相争,最后曹操击破吕布,再后来刘备返回,曹操再度击破。   百姓对战争既厌倦又恐惧。   家家闭户,户户熄灯,城内一片诡异的宁静。   突然,马飞停下了脚步。   向四处看了看,他打了个手势,示意夜刺散开,占据有利地形。   几名夜刺会意,按着剑柄纷纷散开,很快占据了街道上的各处出口。   距马飞不远的房顶上,流苏撇了撇嘴。   坐在此处许久,路过的天海营将士也是不少,还没一个人发现她的存在。   偏偏马飞,只是从路上经过,就发现了她的行踪!   冲着望向她的马飞扮了个鬼脸,流苏起身蹿向另一处房顶。   “抓住她!”马飞喊了一声,率先冲了出去。   数名夜刺此时才发现站位错误。   他们守住的只是路口,房顶之人偏偏没有跳到路上,而是像飞鸟般在房顶跳来跳去。   连着跳过数处民宅,流苏停了下来。   向附近望了望,没见任何人追上,她小嘴一撇,纵身跳到路上。   本打算拐过小巷返回下榻的女闾,双脚才沾地,她的手臂就被人扭住。   “跑!看你还往哪跑!”扭住流苏,马飞喝道:“说!可是曹军探子!”   “弄疼我了!”手臂一扭,以马飞也没想到的角度挣脱,流苏小眉头一皱:“你这大叔,怎么不分青红皂白?见过曹军有我这么好看的探子?”   流苏挣脱,马飞也是愣了。   站在他面前的并非汉子,而是个娇小可人容颜娟秀的少女。 第528章 不过是活下去的理由   流苏骨骼柔软,竟能从马飞手中挣脱。   此举令马飞诧异莫名!   “既不是探子,因何深夜坐于屋顶?”按剑上前,马飞瞪着流苏问道。   “大叔瞪眼让人怕怕的!”撅着小嘴,流苏说道:“房顶风景好,我坐在那看星星不行?”   夜空布满阴霾,哪里有半颗星星?   凝视流苏,马飞没有言语,脸色却是不太好看。   几名被甩掉的夜刺听见声音,很快来到。   见马飞与一少女相向而立,夜刺都是一愣,随后也抽出长剑。   “这么多人。”看了看四周,流苏甜甜一笑,俏皮的对马飞说道:“这位大叔,你说被这么多人围着,我能不能跑的掉?”   “姑娘身法奇特,徐州却也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我干嘛了?”流苏委屈地说道:“只是坐在房顶就成了撒野,徐州城还让不让人住了?”   流苏胡搅蛮缠,马飞也是一时气结。   明知她说的不是道理,却又找不到话来辩驳,更让马飞心中烦闷。   “曹军进入徐州,大战随时将临,姑娘还是莫要在街市上乱走!”马飞说道:“某送姑娘回去!”   “大叔是想看看我住在哪里,可安插人手监视。”流苏甜甜一笑:“你这大叔,心眼还真是很坏!”   满头黑线,马飞说道:“姑娘身手不俗,某不敢轻视。一时片刻又找寻不到姑娘错处,如此举措也是为了徐州!”   “我不想让你知道住在哪。”流苏小脸一仰,轻轻哼了一声:“我走了,大叔你自个玩吧!”   话音未落,流苏一闪身蹿上房顶。   马飞才反应过来,她已是几个纵身,消失在黢黑的夜色中。   几名夜刺跑到马飞身旁,其中一人问道:“将军,要不要追?”   “追?追什么?”马飞满心郁闷地说道:“一个小丫头,当着某与你等之面,竟是来的逍遥走的逍遥。徐州城内卧虎藏龙,你等都须谨慎着些!”   众夜刺纷纷应了。   流苏的出现,让马飞等人多了几分警觉。   城内守军不多,不可能加强排查,街市上安插的夜刺,却是比前些日子更多了些。   女闾暖阁。   房间里没有点灯。   流苏自窗子进入,轻手轻脚的往睡觉处走。   “你去哪了?”黑暗中传来公孙莺儿的声音。   停下脚步,流苏咧嘴一笑说道:“屋内憋闷的紧,我只是到外面透口气儿。”   “曹军来了徐州,袁显歆排兵布阵,城内哪户人家还敢出门?”公孙莺儿点上灯,脸色不善的对流苏说道:“你若乱跑,被人擒了去该当如何?”   “有师姐在,我怕什么?”倒了杯水,流苏在屋内坐下:“他们也擒不住我,方才好几个人围住,还不是让我跑了……”   话一出口,流苏就觉得不妥。   公孙莺儿脸色越发难看:“你被人围住了?”   既是说漏了嘴,流苏不敢隐瞒,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低头说道:“只是被围住了,又没什么打紧……”   “你可知袁旭手下,有几个相当厉害的人物?”公孙莺儿说道:“若是被他们撞见,你如何脱身?”   “师姐说的厉害人物,可有个二十多岁,生的白白净净,擅长使剑者?”仰起脸,流苏眨巴了两下水灵灵的大眼睛。   “此人曾与我交手,论剑法虽可胜他,我却不如他灵巧……”   “方才擒住我的就是此人。”流苏说道:“没想到他竟与师姐也交过手,难怪可将我擒住!”   “他擒住了你?”公孙莺儿顿时面露紧张。   “是啊!”流苏浑不觉意地说道:“没有扭住,被我挣脱了。要说此人还真是有趣的紧。”   “侥幸挣脱,还敢大言不惭?”   “他本来就抓不住我嘛!”流苏嘟起嘴:“至多以后我不乱跑了,师姐不许,我就不出门好不好?”   “不许乱跑!”公孙莺儿瞪了她一眼:“天色不早,睡吧!”   满脸不乐意,流苏小声嘀咕道:“比师父还难缠,出个门还要受管……”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很小,公孙莺儿没听真切。   “没说什么!”流苏赶忙改口:“只说我知道错了!”   狐疑的打量着她,公孙莺儿说道:“睡吧!”   躺在铺盖上,公孙莺儿心绪却是十分凌乱。   流苏出外,她为之担心当然是其中缘故之一。   毕竟流苏已经回来,她也不再担心。   想到刺杀袁旭,她的心绪还是十分凌乱。   数次有机会得手,她都没能成事,眼睁睁看着袁旭全身而退。   流苏提出之前,她从未想过缘由。   躺在铺盖上,回想着以往种种,公孙莺儿脑海中浮起当年刺杀袁旭,一剑戳在他的身上,而他却令卫士将她放走的一幕。   易京破城之时,如果不是袁旭,她早已死在乱军之中。   袁旭救了她,不知照应了多少天。   为了带她离开易京,必定是想了不少法子!   而她却在醒来之后默默等待,出了易京刺伤了他!   即便如此,袁旭也没取她性命。   正因当日袁旭心软,她才可活到如今。   真的要将他杀死,究竟能不能下得去手,公孙莺儿迷茫了……   杀父之仇、杀兄之恨,莫非就这么算了?   捂着脑袋,公孙莺儿发出了痛苦的低吟。   “师姐,怎了?”还没睡着,流苏发觉不对,起身向公孙莺儿问道。   扯起被子,将脑袋蒙住,公孙莺儿没有理会她。   坐在那里等了片刻,没有回应,流苏以为公孙莺儿是在发梦,嘀咕了一句:“这么快就睡着了。”   她并不知道,蒙着脑袋的公孙莺儿此时正睁着眼睛,满脑子都是以往发生的事情。   投到鬼谷门下,支撑她每日勤练剑术的信念,正是有朝一日杀了袁旭。   可真的见到袁旭,长剑每每指向他的咽喉,她却没有一次能够下得去手!   也许真的如流苏所说,出自内心,她根本没想过能杀死袁旭。   所谓的杀他,不过是给自己找个活下去的理由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公孙莺儿朦朦胧胧将要睡去,却被远处传来的阵阵喊杀声惊醒。 第529章 任他百路来我只一路去   夜色越来越深。   漫天阴霾,更使得夜晚比平日深沉了许多。   冷飕飕的风儿掠过大地,蛰伏在暗影中的曹军将士虽穿着厚厚的冬衣,还是被冷风吹的直打寒战。   “云梯!”望着徐州城,曹仁小声传令:“不许吹响号角,不许擂鼓,任何人不得喊出声音,悄然进攻!”   早已等的不耐烦,夏侯惇率先冲出。   黑黢黢的夜色中,众人彼此难以相顾,冲锋的路上,也只能凭着感觉。   地面坑洼不平,许多曹军将士飞奔中被绊的摔在地上。   只是发出闷哼,他们并未喊叫,眼看快要冲到城墙脚下。   夜色太浓,城头上的天海营将士并没发觉曹军冲锋。   直到最前面的曹军冲至城下,天海营将士才有所发觉。   一架架云梯搭上城头,发出一声声梯子与城墙触碰的轻响。   “敌军攻城!”曹军攀向城头,城墙上顿时一片喊声。   提起早已准备好的滚油,天海营将士朝着正攀援云梯的曹军倾倒下去。   滚油兜头浇下,城墙脚下顿时传来一阵惨嚎声。   “搬石块,砸死他们!”一个天海营校尉高声喊着。   兵士们纷纷抱起石块,砸向城下。   天色太暗,曹军将士看不清从城头落下的巨石,顿时被咂翻了一片。   曹军攻城,许多天海营将士抱来圆木,顶住云梯用力往外推。   攀爬上云梯的曹军,连同梯子一并倒下。   手持长戟,夏侯惇蹿上一架云梯。   他飞快的向上攀爬,城头上一个天海营兵士倾倒下一罐滚油。   虽是看不真切,却能感觉到热力扑面而来,夏侯惇单手抓着云梯边缘,身体一拧,半个人悬空,竟避开了被滚油浇个正着的命运。   滚油贴着身边落下,夏侯惇听到下方传来一阵惨嚎。   摆正身子,他飞快的向城头蹿去。   眼看快要蹿上城头,又有一块巨石迎面砸下。   距离已是很近,他虽然看不清掉落的是什么,却也不敢怠慢再次避开。   躲过巨石,他纵身一跃蹿上城头。   双脚才踏上城垛,迎面戳来数支长槊。   长戟一抡,将天海营将士戳来的长槊拨开,夏侯惇一声暴喝跃上城墙。   有人杀上城头,附近的天海营将士立刻涌了上来。   将长戟舞的如同风车一般,冲上来的天海营将士竟是近不得夏侯惇的身。   有他占着城墙,附近的几架云梯没再有天海营倾倒的滚油和扔下的巨石。   沿着云梯,曹军将士飞快攀爬,很快登上了城头。   夏侯惇勇武,天海营近不得他的身。   眼看越来越多的曹军攀上城头,一声暴喝从将士们身后传来:“让开!”   发出暴喝的正是韩猛。   提起大刀,分开堵在身前的天海营将士,他高声喊道:“夏侯惇,某来会你!”   韩猛杀来,夏侯惇不敢怠慢,挥戟迎上。   俩人在城头厮杀,附近的天海营则猛攻向曹军。   虽是登上城头的人越来越多,曹军毕竟大多还在城下。   面对反扑,许多曹军倒在天海营的长槊下。   从黎明前一直杀到东方天空泛白,天海营将士终于挡住了曹军的进攻。   夏侯惇与韩猛杀了数百回合,彼此并没能讨到好处。   眼看曹军被推下城墙,夏侯惇虚晃一招,将韩猛往后一顶,纵身蹿上城垛跳上了附近的一架云梯。   沿着云梯飞快下蹿,当城头再度砸下巨石,夏侯惇双脚已是落地。   大地被初升的朝阳染上一片金黄。   城墙下,一些曹军正搬运着尸体搜寻活着的同伴。   守城的天海营将士并未向他们发起攻击。   曹军没有携带兵刃,尸体堆积在城墙脚下,若不情理,曹军再度攻城将受阻碍,一旦腐烂,城头上的天海营也受不了气味侵袭。   双方达成了无言的默契。   收拾战场的曹军,不会遭到天海营的攻击。   城头上的天海营将士,把曹军遗留的尸体丢下城墙。   收尸的曹军并未多言,每当有尸体掉落,他们只是抬头看上一眼,便忙着手上的活计。   眺望徐州城,曹仁说道:“我军夜间攻城未果,欲要夺城更是不易!”   “袁显歆麾下兵士了得,猛将更是不少。”夏侯惇说道:“某登上城墙,竟被他们生生赶了下来,想想也是憋屈!”   “元让不必如此。”曹仁说道:“当初奉孝与袁显歆对峙,尚且吃了他的苦头,更何况你我?好在我等乃是围城,昨夜之战不利,日后尚有夺城时机。”   “一战不克,若欲再战难上加难!”于禁说道:“还须想个法子方可。”   仨人沉默。   面对袁旭,除了强攻,他们还真想不到破城的法子。   城墙上,袁旭在马飞等人陪同下巡视将士。   历经半夜征战,将士们多少有些疲惫。   一些天海营兵士背靠城垛坐着睡着,也有一些人则在彼此交谈。   城头的尸体已清理一空。   曹军攻城,死伤颇重,天海营占据城头,伤亡却是寥寥可数。   袁旭经过,除了睡着的将士都会起身行礼,袁旭也是点头回应。   “曹军昨夜攻城,未有得到好处。”袁旭说道:“今晚必将再来!”   “公子算无遗策。”田丰说道:“昨夜曹军果真来此。幸而将士早有准备,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攻城曹军人数应是不多。”袁旭说道:“我军只须死守徐州,待到下邳围解,曹操当可退兵!”   曹仁等人率军突袭徐州城,各处城池调拨出的兵马,正火速赶往下邳驰援。   曹操营中,将众人召集到帐前,曹操问道:“袁显歆调拨兵马驰援下邳,一旦聚集,我军便是优势不再,该当如何应对?”   郭嘉说道:“任他百路兵马,我只一路迎击。兵马占优,当可逐一破敌!”   “奉孝以为,先破何处之敌?”   “徐州出兵尽是袁显歆麾下精锐。”郭嘉说道:“与之遭逢当拖延时日,曹公可先破他处援兵,静待天海营至此,于下邳城外决战!”   “你等以为如何?”曹操向众人问道。   “我等附议!”众幕僚纷纷应和。 第530章 不过是乌合之众   东海各城兵马汇往一处,由太史恭率领驰援下邳。   高览也在广陵聚集将士,向下邳进发。   曹操军中,许褚跨上战马,他身后是三万兵甲齐整的曹军。   随同许褚一道出战的,是曹操麾下猛将徐晃。   身穿熟铜甲,提着大刀,徐晃与许褚身量相差无几。   派出两位猛将,曹操为的便是一举击破蓬莱将士,拿下下邳。   只要失了下邳,袁旭在徐州脚跟便是站不稳当。   不求全歼,只求将他赶回蓬莱!   率领一万余众,太史恭直扑下邳。   正行进间,探路的斥候飞驰而来。   “将军!”策马来到太史恭近前,斥候拱手说道:“许褚、徐晃率众三万迎击我军。”   进入徐州的曹军,人数与蓬莱将士相差无几。   调兵三万前往东海迎击,曹操显然是要将他们一举击破。   “随军幕僚何人?”太史恭赶忙问道。   “并无幕僚随同!”   太史恭松了口气。   许褚、徐晃虽是勇猛,俩人却是莽夫。   以莽夫领军,意在一战破敌,却有个极大弊端。   只须稍用计略,便可缠住曹军,另他们脱身不得!   “将军,敌众我寡,若是强行厮杀,我军必非敌手!”副将乃是于徐州投效的山贼头目,得知曹军人数众多当即慌了神。   “慌什么?”瞪了他一眼,太史恭喊道:“传令下去,全军推进,迎击曹军!”   与赵艺麾下相似,太史恭所部仅有百余名自蓬莱跟到徐州的将士,其余均是乌合之众。   以一万余名乌合之众抵敌三万精锐曹军。   包括太史恭在内,每个人都没认为他们能打赢这场战斗!   明知输多胜少,太史恭却是不可不战。   下邳正被围困,他若拖得曹军一日,广陵、徐州赶往下邳的援兵就可早一日抵达。   大军加快行进,军中将士却是满心忐忑。   不过半日,太史恭远远望见前方出现黑压压一片人马。   “止!”勒马止步,太史恭喊道:“依托山岗,就近列阵!”   地平线尽头出现的曹军,犹如一条笔直的黑线,向蓬莱将士推进。   随着他们的推进,黑线渐渐成为一片平面。   黑压压望不见尽头,若不是斥候早先传报,根本无法分辨究竟有多少敌军。   “将军,敌军太多了……”偏将凑到太史恭身旁,满心恐惧的小声说道:“还是撤吧!”   一把揪住偏将领口,太史恭怒目瞪着他说道:“我等若撤,曹军便可回师杀向高将军,安虎则将困守孤城!徐州驰援将士,也将孤军深入!一念而定成败,若敢再乱军心,杀无赦!”   猛的一搡,险些把偏将推下战马,太史恭喊道:“将士们,我等依托山岗。兵法有云,背山而生背水而死。置于生地,曹军即便来势汹汹,又怎会惧他?”   “下邳被围,赵将军拼死力战!广陵高将军定将挥兵前往驰援。我等只须拖延曹军数日,此战可定!公子坐稳徐州,你等便是功臣!要田有田,要钱有钱,要女人,公子也将为你等安身立命!你等可有坐视好处自指隙溜走之理?”   “没有!”万余将士齐齐应了声。   从背后抽出双戟,太史恭喊道:“列阵迎敌!”   没有受过训练的万余蓬莱将士,杂乱无序的列起阵型。   望见蓬莱将士列阵,许褚蔑视的一笑:“曹公令我二人领军前来,某以为敌军如何了得,不想竟是一群乌合之众!”   徐晃也是冷然一笑:“曹公定是要我二人一战破敌。此战是将军先行搦战,还是某去?”   “何人前往,功劳也是寻常。”许褚说道:“此等小功,让于将军便是!”   “仲康倒是大度。”徐晃笑道:“既是不欲取此小功,某去取来也是无妨!”   朝后一招手,徐晃喊道:“大军推进,与敌对阵!”   三万曹军迈着整齐的步伐,向蓬莱将士逼近。   曹军将士脚板踏着地面,漾起滚滚烟尘。   骑兵长槊前指,护着两翼,只等一声令下,便可想蓬莱大阵发起冲锋。   曹军越来越近,太史恭喊道:“盾阵防御,弓箭手御敌!”   并未接受训练,蓬莱将士换阵很是杂乱。   乱哄哄的跑了一会,重步兵持着盾牌,摆出并不齐整的盾阵。   弓箭手则散乱的站着,将箭矢搭上弓弦。   目睹蓬莱将士换阵,许褚抬刀一指笑道:“公明可见?敌军如此凌乱,只须一场冲杀此战可定!”   “仲康之意,无须挑战敌将?”徐晃问道。   “敌将乃是太史恭!”许褚说道:“此人颇为武勇,你我两三百合之内难以斩其落马。曹公欲要我二人尽速破敌,公明于此耽搁可合时宜?”   “说是功劳,不过领军冲杀而已!”徐晃冷然一笑,向身后曹军喊道:“众军听令,步兵前进,骑兵包抄两翼,弓箭手掩护大军!随某杀敌!”   三万曹军,当即分出两万人马,向着蓬莱大阵逼近。   望向迈着整齐步伐逼近的曹军,许多蓬莱将士手都在微微哆嗦。   环顾四周,太史恭也是满心无奈!   袁旭曾说过,他宁肯带着少量精兵,也不愿带领乌合之众上阵杀敌!   偏偏进入徐州,前来投效的将士多是山贼、民夫!   杀人越货的山贼还好,从未上过战场的民夫,见到曹军阵势,早已是吓的尿了。   哪里还有半点战意?   “放箭!”曹军进入弓箭射程,太史恭举起手臂猛然下按。   张开弓弦,许多蓬莱弓箭手甚至不知如何将箭矢射出。   伴着内心恐惧飞出的箭矢,在半空中凌乱飞舞,落向推进中的曹军。   手持大盾,曹军重步兵为阵列中的弓箭手遮挡着迎面飞来的箭雨。   箭矢迎头飞落,敲击着盾牌,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推进中的曹军弓箭手,也将遇见搭在弓弦上,等待着最佳的反击时机。   彼此距离越来越近,躲藏在盾阵中的曹军弓箭手纷纷起身,松开早已张满的弓弦。   弓弦阵阵,无数羽箭迎着蓬莱将士射出的箭矢飞了出去。 第531章 心中的号角   曹军冲杀一场,蓬莱将士抵敌不住,在太史恭率领下撤入山林。   山岗上。   太史恭坐着一块大石头,他身旁立着个天海营军官。   “朱煜,你跟某多久了?”太史恭问道。   “自打将军上蓬莱,我便跟随!”朱煜搭道。   “你做百夫多久了?”   “半年有余!”   “兄弟们可否信服?”   “都如自家兄弟。”朱煜答道:“只是方才一战,兄弟们颇有微词。”   “怎了?”太史恭问道。   “曹军一个冲杀我军便溃不成军。”朱煜说道:“公子领军南征北战,何曾这等情状?”   “乌合之众,未有尽数逃走已是不易。”太史恭说道:“我军虽有山岗为依托,曹军毕竟势力大。我军粮草一旦供给不足,难保将士不会哗变。”   朱煜没有吭声。   他很清楚太史恭并非危言耸听。   万余乌合之众,把他们肚子喂饱,他们或不会做出什么。   一旦让他们饿着肚子,管你天皇老子,一样哗变闹事!   “大军不可在此逗留。”太史恭说道:“某欲率军绕道赶往下邳,此地你等可否守住?”   “依托山岗,守个一日应是无虞。”朱煜说道:“曹军太多,我手下只有百名兄弟……”   “或许不用一日。”太史恭说道:“待到大军撤远,某会传令吹响号角。听见号角声,你等即刻撤离!”   “诺!”朱煜应了。   “若无号角,即便战至最后一人,也不可后退半步!”太史恭加强语气吩咐道。   “谨遵将令!”   留下朱煜等人镇守山岗,太史恭点齐兵马,自山背后撤离。   万余大军,人数虽众,无奈都是乌合之众。   曹军一旦进攻山岗,蓬莱大军必将溃亡。   若可领着他们杀往下邳,与其他援兵汇合,虽是乌合之众,拧成一股劲力也是不容小觑!   太史恭带领大军离去,山岗上只余下朱煜所部百名天海营。   望着山下黑压压的曹军,一个兵士说道:“疯了!简直是疯了!我等不过百人,竟要抗衡三万曹军……”   “依托山岗,并非全无机会。”朱煜说道:“兄弟们,抬来滚木、大石,莫要让曹军上山半步!”   百名天海营纷纷动了起来,从附近搬来大石、滚木,只等曹军来犯。   山刚下。   许褚、徐晃并骑望着林木葱郁的小山。   “公明一战破敌,曹公必有重赏。”许褚说道:“某让出功劳,此时还后悔的紧!”   “仲康倒是说起风凉话!”徐晃说道:“敌军如此脆弱,某一战破敌又何来功劳?彼退守山岗,倒是颇为恼人。”   “曹公急于击破敌军,我二人必不可在此围困。”许褚说道:“为今之计,唯有强攻山岗!”   徐晃招了下手,立刻便有四五千曹军出阵向前。   山岗并不陡峭,斜坡顶多三十度。   曹军出阵,山坡上的天海营将士则屏住呼吸,从背后取下长弓。   张开弓弦,天海营将士瞄准正往山坡推进的曹军。   “稳住,稳住!”朱煜小声说道:“待到敌军近些再打。”   弓弦拉满,一支支箭矢指向曹军。   持着大盾,曹军列起整齐队列前进。   由于是仰攻,曹军阵列在天海营将士眼中,并非全无漏洞。   越来越近,由于攀爬山坡,曹军阵列比先前又松散一些。   “放箭!”眼看曹军到了早先释放的定位箭处,朱煜松开弓弦,同时发出一声暴喝。   百余人齐齐松手,箭矢如同闪电般飞出。   与曹军之间还有林木,一些箭矢被树木挡住,落入曹军之中的寥寥可数。   纵然如此,还是有曹军被羽箭射中,倒地后翻滚下了山坡。   “杀!”曹军偏将长剑一指,率先加快冲锋。   数千曹军紧随其后,呐喊着涌上山来。   天海营将士抽箭上弦,不断的射杀曹军。   待到敌军冲至只有三四十步,朱煜喊道:“砸石头,将他们砸下去!”   山坡上的天海营将士,纷纷把堆起的石头推向曹军。   石头沿着斜坡翻滚,半路撞上树木,只是弹了一下,又接着往下滚去。   借着山坡斜度,翻滚的大石势头越来越猛,被它们砸中的曹军纷纷倒地。   侧身避开迎面飞来的巨石,偏将正要接着向前冲,胸口陡然一闷。   一支箭矢自他前胸射入,箭镞自背后透了出来。   嘴巴大张、双目圆睁,曹军偏将不敢相信就这么死在了战场上。   倒地的同时,他眼睁睁看着山上又滚落无数滚木。   其中一根圆柱形的滚木翻腾了几圈,弹上半空笔直掉落。   躺在地上的曹军偏将只见那根滚木的界面在眼前越来越大。   随着一声闷响,他好似听见脑袋碎裂的声响。   紧接着,他再没了意识。   曹军的第一次冲锋,以失败告终。   数千人发起进攻,只在山坡上留下了百余具尸体,他们甚至连天海营将士的面都没见到。   首次进攻受挫,许褚勃然大怒。   他正欲亲自领兵杀上,徐晃说道:“敌军不过乌合之众,何劳仲康亲自前往?”   心中愤懑,又不肯被徐晃小看,许褚喊道:“再上!”   又是一波曹军冲向山坡。   他们面临的结局,与前一拨曹军并无二致。   攻了片刻,丢下百余具尸体,曹军再度退回!   曹军连续冲锋数次,向山岗上射出羽箭无数。   朱煜等人身旁的地面上,插满了曹军射来的羽箭。   从中间阻击曹军,一直到夕阳斜下,将士们早已疲惫不堪。   背靠大树,满脸泥污的朱煜闭起眼睛。   “听见号角没?”一个天海营兵士突然喊道:“大家听,我好像听见了号角声。”   朱煜猛然睁开眼睛,与存活下来的天海营将士支愣起耳朵,静静聆听。   风儿从山坡掠过,撩动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远处一片宁静,哪里有号角的声音?   经过半日厮杀,曹军死伤数百,承受无数箭雨侵袭的天海营将士也折损过半。   死了二十多人,重伤数十人,其余众人多少也带着些轻伤。   “号角声!号角声!”最先喊出听见号角的天海营兵士欣喜莫名地喊道:“他们吹起了号角!” 第532章 断了根儿   山岗沐着斜阳,蒙蒙的橘色中,活着的天海营将士侧耳聆听。   耳边尽是风声、树叶摩挲的轻响声,哪里有号角的声音?   “谁听见了号角?”满身灰土,朱煜向众人问道:“还有谁听见了号角?”   没人应声,唯有喊着听见号角声的天海兵士微闭眼睛,好似十分陶醉。   “嗖!”一声轻响划破宁静,聆听号角声的天海兵士脖子被一支羽箭贯穿。   一头倒在地上,口中涌出鲜血,他还大张着嘴巴,像是想说些什么。   “敌军来袭!”朱煜猛然蹿到大树后,高声喊道:“兄弟们,把他们给我赶下去。”   “没箭了!”射了两轮箭矢,一个天海兵士喊道:“箭都射光了!”   “从地上拔!”朱煜喊道:“用他们的箭,把他们射下去!”   一个天海兵士拔出地上的箭矢。   当箭矢离开泥土,他才发现羽箭落地时已断做两截。   捏着断了的羽箭,他茫然看向朱煜。   朱煜正要说话,山下飞来无数箭矢。   手持羽箭的天海兵士瞬间被射成了个刺猬。   “石头!滚木!能用什么用什么!”朱煜喊道:“把他们给老子打下去!”   “没了!什么都没了!”离他最近的天海兵士嚎啕着喊道:“我们死定了!”   黑压压的曹军披着残霞往山岗上爬。   留下阻截的天海营将士,可战者不过余下数十人。   “百夫!”蹿到朱煜脚旁,抱着他的小腿,嚎啕的天海兵士喊道:“快撤吧!再不走,兄弟们全得死在这里!”   “号角?谁听见了号角?”朱煜放声喊道:“你们他娘的谁听见了号角?”   没人回应,包括抱着他小腿的兵士也没敢说听见了号角声。   “没听见号角,大军尚未撤远。”朱煜喊道:“我等不能撤!兄弟们,随某杀下去!”   “五子,放火!”左手持盾右手提槊,朱煜喊道:“把林子给老子烧了!”   “兄弟们都在林子里,放火就死定了!”叫五子的天海兵士喊道。   “我等死了,曹军也活不了!”额头青筋凸起,朱煜喊道:“兄弟们,我对不住你等!听见号角的可以走,我绝不拦着!没听见号角,来生还愿做兄弟的,随我杀!”   喊声才落,朱煜已纵身冲向快到近前的曹军。   数十名天海将士见状,把心一横,紧随其后杀入望不到尽头的敌军。   “娘的!”眼看朱煜等人冲进敌军,五子骂了一句,掏出火折,将附近浇了油料的枯叶点燃。   熊熊烈火升腾而起,眼看火焰吞噬着附近的枯叶和树木,他举起长槊,发出临死前的怒吼,随着兄弟们冲向曹军。   烈火熊熊,卷起滚滚浓烟。   被烈火吞噬的山岗上,传出无数惨嚎声。   浑身燃烧着火焰的曹军将士,盲目的四处狂奔。   烈焰吞噬着他们的身躯,大多数人跑不多远,就会倒地而亡,成为一团燃烧着的火苗。   大火整整燃烧一夜,悄然降临的夜晚好似也被熊熊火焰点燃,半边天空都映上了橘红。   黎明降临,天边浮起一片鱼肚色。   许褚、徐晃带领曹军登上山岗。   葱翠的山岗已化作一片焦土。   地面被烧的滚热,走在其上还很是烫脚。   到处都是烧焦了的尸体。   人、衣甲、兵刃都成了焦黑一片,根本无法辨别究竟是曹军还是天海营将士。   “都是些什么人?”走在遍处焦黑的山岗上,徐晃说道:“自家尚在山中便敢纵火,显然未曾想过可活着离开!”   “传令下去,无论敌军我军,但凡战死者,均予厚葬!”许褚向亲兵吩咐:“虽为敌对,他们却也都是汉子。”   此时的山脚下,一条小溪旁静静的躺着几具曹军尸体。   与他们躺在一处的,还有个浑身染满鲜血的天海营将士。   血污染红了战袍,红色与蓝色相糅,他的衣衫已是一片紫红。   眼角肌肉痛苦的抽搐了几下,他缓缓睁开眼睛。   天空一片湛蓝,初升的朝阳普照大地。   虽是初春时节,阳光照了身上还是暖融融的。   朱煜记不清他是怎么来到的这里。   他只记得山上起了大火,与曹军厮杀中,莫名的他就到了山脚下。   曹军太多,杀了数人之后,他也倒在了小溪边。   不远处传来说话的声音,才恢复意识的朱煜赶忙向有人说话的方向望去。   他的视野中出现了一队曹军。   人数不多,大约三四十人。   莫说他已身受重伤,即便完好如初,也绝不是三四十名曹军的对手。   挣扎着爬了起来,朱煜踉跄着跑向小溪对面的一片灌木。   有着溪流阻隔,烈火并未燃烧到此处。   钻进灌木,忍着伤口的剧痛,他望向走到小溪边的曹军。   “还以为山上是蓬莱大军。”到了溪边,拖起一具曹军尸体,一个曹军说道:“竟然只有百十人,两位将军可是恼的不轻。”   “百十人守着山坡整日,竟还放火与我军同归于尽。”另一个曹军说道:“我只巴望着日后厮杀,可别遇见这等疯子。”   “都别说了!”带领他们的军官喊道:“找寻散落尸体,都掩埋了!”   曹军在溪边挖着坑,其中一人走到朱煜刚才躺着的地方。   或许是残留的血渍吸引了他,蹲在溪边检视片刻,他向朱煜藏身的地方望了过来。   浑身没有一处不疼,朱煜却紧咬牙关,紧张的盯着正望向这边的曹军。   “怎了?”军官走到那曹军身旁,向他问道。   “没什么。”曹军起身说道:“不过是些血渍。”   军官也没多问,向众人吆喝道:“手脚都利索些,今日将军须带领我军赶往广陵。路途遥远,在此耽搁不得!”   躲藏在灌木中,目睹曹军掩埋了尸体,直到他们离开,朱煜才踉踉跄跄的走出藏身处。   一场大火,烧死曹军无数,也把他手下的兄弟们烧的断了根儿。   面朝遍地焦黑的山岗,朱煜眼窝滚落两行泪水。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脸上被冲刷出两道白痕,他双膝一屈向着山岗跪了下去…… 第533章 计划破灭   朱煜率领百名天海营将士成功阻截曹军,为太史恭赢得了一整天的时机。   自东海到徐州并不遥远,短短一天,足以让太史恭远离战场。   率军进入下邳,太史恭回头张望。   “将军……”偏将来到身旁:“可是在望留守将士?”   “他们一定还在等待号角。”太史恭说道:“没有吹起号角,某对不住兄弟们!”   副将没敢应声。   留在山岗上的百名天海营将士,都是跟了太史恭许久的老兵。   折了他们,太史恭心中必定不会好受。   许褚、徐晃于东海拦截蓬莱援兵未果,当即率军赶赴广陵。   自东海前往广陵,要经过下邳。   晓行夜宿星夜兼程,俩人率领所部曹军进入下邳境内。   大军才入下邳,迎面就过来一骑快马。   “两位将军止步!”策马飞驰,骑士高声喊着。   勒住骏马,徐晃问道:“因何阻我二人?”   “二位将军!”拱手一礼,骑士说道:“曹公有令,请二位将军领兵回返!”   “因何如此?”许褚赶忙问道。   “某只传达曹公军令,并不知晓因何。”骑士说道:“还请两位将军依令行事!”   “请回禀曹公,我二人这便回返!”徐晃回礼说道。   骑士调马离去,许褚说道:“曹公或是因我二人未能全歼太史恭,而改变部署。如此一来,我二人着实罪不可恕!”   徐晃叹了一声说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不如先去见了曹公,再做计较!”   “传令诸军!”许褚向一旁招呼道:“返回下邳!”   下邳城外,曹操军营。   铁青着脸,曹操坐在帐内。   他向众人问道:“仲康、公明乃某麾下猛将,领精兵三万,竟未能阻截太史恭!敌军援兵纷至,你等以为某当如何?”   “行军犹如博弈。”郭嘉说道:“一步差,步步差!我军进击徐州,守军顽强竟是缕攻不破。许褚、徐晃二位将军,均为万人敌!率精兵三万,竟是没能击破一万余乌合之众!我军进击河北,将士已是疲敝,曹公不如撤兵,待到日后再做计较!”   “奉孝之意,乃是要某将徐州让于袁显歆?”   “自陶谦往后,徐州先是落入刘备之手,随后又属吕布。”郭嘉说道:“俩人虽英雄了得,还不是被曹公击破?袁显歆夺去徐州,与蓬莱看似遥相呼应,彼此相去却是甚远。曹公且由他盘踞此处,待到击破河北,再夺徐州不迟。”   “袁显歆坐镇徐州,某如芒在背。”曹操说道:“万一他领军进击许都,该当如何?”   “他非是未曾想过进击许都。”郭嘉说道:“若非子熔公子前往拦截,此时许都怕是已然告急。”   脸色很是难看,曹操没再言语。   蓬莱数万大军正往下邳逼近,双方一旦开战,曹军并非必然获胜。   将士疲敝,长久陷入徐州战场,不说有几成胜算,待到击破袁旭,曹操可有能力夺取河北尚且两说。   沉默许久,曹操向众人问道:“你等也认为理应撤回?”   众人面面相觑,虽是无人应答,他们的表现却说明了问题。   “罢了!罢了!”满心烦闷,曹操说道:“传令撤回许都!”   “曹公!”荀彧说道:“我军撤是可撤,谨防袁显歆趁势追击!汝南乃为屏障,曹公应多派兵马镇守!万一汝南丢失,许都便在袁显歆眼前!”   战局对曹操很是不利,脸色阴沉,他点头说道:“传令李典、于禁,领军一万镇守汝南,其余将士随某回返许都!”   许褚、徐晃率军返回,夏侯惇等人也得到撤兵的命令。   徐州城头。   望着撤走的曹军,袁旭说道:“徐州,我等守住了!”   “公子如何打算?”田丰问道。   “此时理应进击汝南,然而我军将士却是乌合之众。”袁旭说道:“田公可发布文榜,招募兵士,原有将士老弱者发放土地、钱粮,军中只留精锐。”   “公子是要……”   “天海营,若无数万精兵,怎能纵横天下?”张开双臂,袁旭说道:“某将率领蓬莱战船纵横四海,某将统御天海精骑踏遍九州!什么是历史?什么是命运?自今往后,历史由某书写,命运在某手中!”   袁旭从未在人面前说出这些,田丰与一旁众人都是一愣。   “公子欲以徐州为根基攻伐曹操,进而夺取天下?”田丰问道。   “某生于袁家,曹操昔日最为忌惮者乃是河北。”袁旭说道:“身在袁家,若是不争便将是死!你等舍下性命追随于某,某又怎肯坐视你等一同人头落地?”   “乱世征伐必将死人!”袁旭接着说道:“果真要死,某愿死的是与我等为敌之人,而非你等!”   田丰等人都没言语,一个个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曹军大举后撤,蓬莱将士汇集下邳。   此时,东海境内某处山岗下的一座小村。   浑身血污,朱煜趴在村口。   强忍着伤痛,赶了许多路找寻蓬莱大军,他最终还是没能抵敌伤痛的折磨,在小村外倒了下去。   两个村姑端着木盆从村内走出。   她们是要去村口的溪边浣洗衣衫。   正走着,一个村姑突然发出一声惊呼,脸色瞬间煞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另一个村姑问道:“怎了?”   “那……那里有个人……”先发现朱煜的村姑被吓的花容失色,朝他一指。   看见地上躺了个人,另一个村姑将木盆放下,小跑到朱煜身旁。   使足力气将他翻了个身,村姑探了探鼻息说道:“还活着,快叫人!”   被吓到腿软的村姑赶忙跑回村里。   没过多会,从村子里跑出一群老少。   出村的人大多都是妇人,偶有男子,不是老人也是未成年的孩童。   检视了朱煜身上的铠甲,一个老者说道:“虽是当兵的,却也是条性命。先救回村子再说……”   另一个老者赶忙反对:“兵荒马乱,若是救错了人,整个村子都要遭殃……”   “藏到地窖。”要救人的老者向最先检视朱煜的村姑问道:“英姑,此人交你照料可好?” 第534章 长久之计与眼前局势   小村,英姑家的地窖。   昏黄的油灯跳蹿这豆大的火苗,给地窖带来些许光亮。   用于储藏粮食的地窖空空如也,由于常年不用,弥漫着浓重的霉味。   放在地窖中的油灯落满了灰尘,脏兮兮的。   朱煜躺在软软的铺盖上。   小村很穷,英姑家更是村中极穷的所在。   铺盖虽厚却是乌兮兮的,边缘还露出了黑乎乎的絮子。   浑身剧痛,朱煜从昏迷中醒转。   扭过疼痛到几乎僵硬的脖子,他发现置身于完全陌生的环境。   浓烈的干土味和霉味直往他鼻子里钻。   “你醒了!”挣扎着正要坐起,他听见一个脆生生的声音。   端着木盆,英姑来到朱煜身旁。   在他旁边坐了,她从盆里捞起湿湿的麻布轻轻擦拭着他的脸颊。   “你伤的很重,不要乱动!”   “是姑娘救了我?”朱煜问道。   “将军倒在村口,是村子里的人救了你。”英姑说道:“我只是照应了几天罢了。”   几天……   朱煜一愣,向英姑问道:“敢问姑娘,我昏迷了多久?”   “七日。”英姑说道:“将军伤势过重,若非村里好者送了些草药,何时醒转还是不知。”   “多谢姑娘搭救之恩。”朱煜挣扎着想要起身:“我尚有要事,请姑娘代为谢过村中诸人。”   “将军要去哪里?”朱煜才起,浑身的剧痛又使得他倒了下去,英姑连忙扶住。   “找寻大军!”朱煜说道:“也不知徐州可否守住……”   徐州数次易主,住在村子里的村民对何人当家并不在意。   救下朱煜,不过是村民的一份淳朴。   并不知道他要找的是何人大军,也不清楚曹操与袁旭之间的征伐厮杀,英姑只懂得她不能眼看着这个男人出外送死。   “将军之心奴家懂得。”英姑说道:“伤势未愈,也行不得远路。不如先在村里静养,待到大安再去不迟……”   躺在铺盖上,朱煜无奈地说道:“只得如此,只是过于劳烦姑娘……”   “将军不必介怀!”英姑说道:“兵荒马乱,见人有难伸把援手,应是世人皆可为之事。”   朱煜没有言语。   他心中却是另一种滋味。   百人留守山岗,将士尽数战死,唯有他因与曹军厮杀无意中到了山脚捡了条性命。   打算寻找大军,却在村口昏死过去。   若非村民搭救,他必定已是殒命多日!   恩,终究要报!   在那之前他必须找到大军,让公子知道,与他并肩厮杀的兄弟没有一个怂包!   曹军退出徐州。   袁旭广贴告示募集新兵。   连年战乱,许多村庄早已没了口粮。   前来应征的百姓络绎不绝,其中却多是老弱,极少精壮。   但凡应征的老弱,袁旭均令人打发回乡。   看着那一个个没能参军,落魄离去的背影,袁旭心中很不是滋味!   “公子!”田丰来到他身旁:“自从招兵告示贴出,前来应征者已有数万,精选留下者,不过寥寥两千!”   “征伐多年,百姓已是疲敝不堪。”袁旭说道:“丁壮为了吃粮,多是投效豪雄,哪里还能征募到新兵?”   “原先投效者,五万已去四万!”田丰接着说道:“依着公子仅留精壮,徐州可调之兵,两万不足……”   “何人操练?”袁旭问道。   “赵安虎!”   “安虎年轻气盛,操练新兵难免有不妥之处。”袁旭说道:“田公还须眷顾着些。”   “公子得了徐州,打算如何?”田丰问道。   “连年战乱,百姓须休养生息。”袁旭说道:“若是急于进击曹操,兵无可食之粮,民无可耕之田,徐州如何保得?”   “公子打算……”   “薄税赋,免地租。”袁旭说道:“鼓励丁壮多娶妻妾多加生养!”   “此乃长久之计,曹操击破河北却是用不许久!”田丰说道:“一旦河北落入敌手,区区徐州如何抵敌曹氏?”   “只能靠董公了!”袁旭怅然说道。   他如何不知薄税赋、免地租,甚至鼓励丁壮多娶妻妾,使得历经战火的徐州恢复往日繁荣需要许多年头。   治世之策虽多,哪有速成之法?   他所做的,不过是为以往战乱擦屁股而已!   徐州校场。   数十名衣甲鲜亮的天海营将士全副武装,立于校场四周。   列着并不齐整队形的,则是衣衫混乱,完全没个兵样子的所谓蓬莱大军。   银甲白袍,赵艺跨步跳上高台。   环顾在场将士,他高声喊道:“都把胸膛挺起,别像是发了瘟的鸡似得耷拉个脑袋!”   黑压压的蓬莱将士挺直胸膛,队形依旧凌乱,精气神却比先前好了许多。   “看看你们的怂样!”指着蓬莱将士,赵艺喊道:“下邳被围,你等之中不少也是参与此战。尚未与曹军厮杀,便是吓得尿了!说你等是兵,某都觉着臊的慌!”   参与过下邳之战的蓬莱将士一个个把头低了下去。   从未上过战场的他们,面对曹军确实是如赵艺所说,许多人甚至两腿酸软,当时险些瘫软下去。   “看看你们的四周!”朝四处站着的数十名天海营兵士一指,赵艺喊道:“你等可知什么叫兵?他们才是兵!”   万余衣衫凌乱、队列松散的蓬莱将士朝四周望去。   “看看他们,再看看你等!”赵艺喊道:“有谁可告诉某,你等是什么?”   站着一万多人的校场鸦雀无声,没人回应赵艺的问话。   “你等只是垃圾!废料!扔在路边都没人愿意收的腐尸!”赵艺喊道:“带你等上阵杀敌,丢了某的脸,也是丢了你等性命!”   还是没人吭声。   赵艺身为将军,当着如此众多蓬莱将士喊出这种话,显然是对他们失望到极点!   “什么叫兵?”赵艺喊道:“铁骨铮铮临阵不惧,那才是兵!你等是什么?敌军未至,先是丧了士气,纵使百万之众又能成得甚事?”   “公子令某操练你等,某却有一句话须先问清!”语调稍稍低沉,赵艺吼道:“你等是要当兵,还是滚蛋?吃不了苦,当不得兵,打算滚蛋者上前一步!” 第535章 校场练兵   半空飘落着毛毛细雨。   几骑健马来到徐州军营。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袁旭,随他一同前来的乃是田丰等人。   距军营甚远,众人就听见里面传出阵阵呐喊声。   “安虎操练,看来是颇有起色。”袁旭对田丰说道:“将士人数虽是锐减,用不多日却可练成百战之师!较之数十万乌合之众,却是更胜几筹。”   “公子说的是!”田丰回道:“蓬莱已打造铠甲,将士军衣近两日也将送达。天海营,自今往后,再不只是在蓬莱岛上而已。”   “马飞!马义!”回头招呼了马飞叔侄一声,袁旭问道:“可要拣选人手?”   “夜刺选剩,再给风影?”马飞问道。   “你叔侄二人之事,某不参与!”袁旭微微一笑,策马往军营去了。   跟在他身后,马义凑到马飞身旁:“叔父,商量件事呗……”   “若要先行拣选,免开尊口!”马飞一开口,就把马义堵了个结实。   马义要说的正是此事。   话没说出就被否决,他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   瞪了他一眼,马飞问道:“你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腆着脸咧嘴一笑,马义说道:“我在说叔父越发英伟,比往日更显英姿勃发!”   心知他不可能嘀咕这些,马飞没再多问,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跟着袁旭前往牙门。   守牙门的天海营兵士见是袁旭来了,赶忙行礼。   点了下头,袁旭带领众人策马进入军营。   距校场甚远,他已看见成队的新兵正冒雨操练。   赵艺见袁旭来到,向正在操练的将士们喊道:“止住!列队!”   不过短短数日,当初的乌合之众竟能在极端的时间内列起方阵。   衣衫依旧杂乱,方阵花花绿绿让人觉得很不齐整。   仔细观察将士们列队,却可发现他们从脚尖到后脑勺,都是呈在一条直线上。   虽与天海营将士尚有差距,这支大军却不是当日乌合之众可比。   “安虎!”下了马背,袁旭说道:“操练新兵,有劳了!”   “公子吩咐之事,敢不上心!”赵艺行礼说道:“操练数日,此时若是拉上战场,应是不会吓的腿软!”   拍了下他的手臂,袁旭跳上高台,向将士们喊道:“听闻将士冒雨操练,某特来陪同!”   “公子威武!”一个校尉振臂高呼。   紧接着,站了一两万人的校场喊声震天。   按了两下手,待到将士们止住山呼,袁旭问道:“赵将军操练你等,可否觉着苦不堪言?”   每日睁开眼吃了早饭就进入校场操练。   阵法、配合、捉对厮杀,除此之外还须背负重物绕着校场跑个不停。   新兵早已是苦不堪言。   当着袁旭的面,谁又敢把苦说出来?   “回公子。”一个新兵伍长喊道:“赵将军说了!操练时苦些,厮杀时便可为同泽防住后背,便可少流些血。我等不苦!”   看了赵艺一眼,袁旭随后向将士们喊道:“赵将军训练你等,或许有所苛责。你等须谨记,他是为了让你等日后厮杀可活下来!什么是战士?战士就是上了沙场,我们活着,让敌人倒下!”   “公子威武!”又是一阵山呼!   “蓬莱将要运来军衣、铠甲!”袁旭说道:“一旦送至,你等便是天海营将士!”   得知将要换上新军衣、铠甲,新兵顿时一阵欢呼!   向赵艺使了个眼色,袁旭撤后一步。   躬身行了一礼,赵艺跨步上前:“叫什么?叫什么?军衣、铠甲到了徐州,便将发放给你等?”   校场上顿时鸦雀无声,所有新兵都忐忑的望向赵艺。   “痴人说梦!”朝他们一指,赵艺从一旁拉过来一个卫士,拍了拍卫士肩头说道:“看见这身军衣、铠甲没有?知道他为何可穿上这身行头?”   “因为他百战沙场!临战不惧!”新兵中传出一个喊声。   “不错嘛!”放开卫士,赵艺笑道:“比前些日子有些长进!某告诉你等,什么叫天海营,跟随公子征伐天下纵横四海,是为天海营!想要换上这身行头,都给我像个兵的样子!”   赵艺喊话时,袁旭始终嘴角带笑。   在蓬莱岛上,祝公道如何操练天海营,他并不知道。   他那时领兵在外,正与曹军在河北周旋!   想必彼时的天海营将士,并不比此时的心病轻松多少!   “不要认为能多跑一段路程,列阵也有了个样子便是兵了!”赵艺喊道:“曹军也行!各路豪雄麾下兵马也行!”   “某曾说过,未曾在沙场之上建功立业,未曾让敌军文之胆寒。你等就是垃圾,就是混吃等死的货色!”赵艺喊道:“好生操练,让公子看看,你等可配穿上这身衣甲!”   “吼!”近两万新兵齐齐发喊,气势竟是如贯长虹!   “安虎!”与赵艺下了高台,袁旭说道:“如此操练,将士们可否受得!”   “回禀公子!”赵艺说道:“沙场厮杀,敌军可不会因他们缺少操练而手下留情!”   “说的是!”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袁旭说道:“将士操练辛苦,某令董公自各处运来不少肉食、稻米。练兵可苛却不可酷,将士的肚子必须填饱。不仅要让他们吃饱,还得让他们吃得好!”   “公子放心!”赵艺应了。   “马飞!马义!”招了下手,袁旭招呼叔侄二人上前。   “二位将军可是要从某手中拣选兵士?”二人到了近前,赵艺说道:“才有些兵士练出个样子,便要被你二人挑走。夜刺、风影可是会捡便宜!”   “夜刺、风影向来会捡便宜,将军也是没辙!”马飞笑道:“认命吧!”   “让他们列队,两位将军要挑兵士!”赵艺向副将吩咐。   副将正要走,马飞拦住了他:“都站在那里供人挑选,身法、速度难以辨识,让他们练着,我二人自其中拣选便是!”   得了赵艺允准,副将跑向恢复操练的新兵:“夜刺、风影将在你等之中挑选新人,都打起精神好生操练!” 第536章 惹了不该惹的   马飞、马义叔侄二人在新兵之中转了一圈。   夜刺拣选两百余人,风影则扩充了三百余人。   蓬莱大军,自此有了真正的规模。   离开军营回到官府,袁旭将田丰请至议事厅。   “百姓与淘汰兵士可有安置妥当?”才坐下,袁旭就向田丰问道。   “各地已是丈量田地,百姓有田可耕,淘汰兵士也各有产业。”田丰说道:“徐州连年战乱早已疲敝不堪。公子虽有应对之策,没个三年五载难有成效。若曹操趁势夺取河北,尔后南下,此地也是难以守住。早先某曾与公子说过,汝南地势紧要,可趁势夺之。”   “夺了汝南,许都便在我等眼皮之下。”袁旭说道:“风影回报,曹操令于禁、李典二人领兵一万镇守。我军新兵尚未操练完成,并非出兵最佳时机!”   “公子说的是。”田丰说道:“不可夺取汝南,河北出兵泰山?泰山与青、兖、豫、徐各州毗邻。曹军在彼处部署,乃是昔日青州军。黄巾出身,青州军除攻打陶谦曾有建树,此后再无像样征伐。我军若是前往,当可一战破敌!”   “徐州可用老兵共计六千!却须留下一半坐守徐州。出征将士不过寥寥三千!”袁旭说道:“此地田公坐镇,安虎等人也须留下练兵。若要攻打泰山,唯某亲征方可!”   “公子乃是蓬莱脊梁,怎可亲征泰山?”田丰说道:“不如某领兵前往,公子坐镇徐州!”   “田公不必再说!”袁旭说道:“曹操麾下智者如云、猛将无数,与之争夺中原。你我都知并无必胜把握。泰山虽为青州军坐守,彼并非全无还手之力。某熟知战场,领兵前往更有把握。”   袁旭心意已决,田丰不便多说,只得说道:“恭祝公子旗开得胜!”   蓬莱大军夺取徐州之前,曹操也曾在此地采取休养生息的策略。   正如田丰所说,徐州历经战火,并非一朝一夕可恢复元气。   曹操所做,不过恢复此地秩序!   袁旭得了徐州,对待百姓更加宽松。   许多不适宜出征厮杀的丁壮,被放归乡中,民间劳力也是增多不少。   曹军退回豫州,徐州境内再无兵患,各城秩序陆续恢复。   商铺开门迎客,城外百姓也将自家所产带到城内,与人交换生活所须。   开业的不仅有商铺,歌坊、女闾也是迎宾纳客!   徐州城内女闾。   兵锋不再,有些闲钱的男人来此寻欢作乐。   清冷多日的风月场所,逐渐热闹起来。   公孙莺儿与流苏在暖阁内,门外传来男女调笑之声。   公孙莺儿并未受到太多影响,只是脸色阴沉,反倒是流苏在屋内走来走去,烦躁地说道:“师姐也是会选地方,给了不少铜钱,却要受这些污秽之声。”   “徐州已是安稳,馆舍必不妥当。”公孙莺儿说道:“反倒是风月之所,极少有人前来查问。”   “住得久了,外人不知,还以为你我也沦落至此。”嘟起小嘴,流苏说道:“师姐愿住便住,我要搬走!”   “搬到哪去?”瞪了她一眼,公孙莺儿没好气地说道:“整个徐州,都是袁显歆麾下,你能藏身何处?”   “他们抓的是师姐,又不是我?”流苏耍小性子地说道:“反正我不是不肯住在这里!”   “莫要忘记,你与袁显歆手下曾有会面。”公孙莺儿说道:“一次认不清你,第二次莫非还是认不清?”   满脸不快,流苏坐了下去。   外面传来的饮酒、笑闹声,始终让她心绪难安。   流苏正自愤懑,房门被人打开。   一个中年妇人带两个男子进入屋内。   “二位姑娘,此地已是开门迎客,不知姑娘如何打算?”才进房门,中年妇人满脸堆笑问道。   “不日之前才给了你一吊钱!”公孙莺儿冷声说道:“只是借个宿头,还能有甚打算?”   “呦,姑娘这话说的。”中年妇人说道:“一吊钱,若是去馆舍,住上两月也是无人过问。在此住下,岂是馆舍那般便宜?”   “你打算如何?”住了没多少时日,一吊钱在中年妇人口中竟是不足,公孙莺儿也是眉头一皱。   “两位姑娘在此,我等是好吃好喝供着。”中年妇人满脸堆笑,在屋内坐了,掰着手指头说道:“姑娘不妨算算。每日饭食、住宿不说,如今徐州已是太平,客人也都纷纷上了门。若这间房给我家姑娘纳客,一天不晓得能挣多少铜钱……”   “做人,还是莫要太贪。”早对此处心存不满,流苏冷冰冰地说道。   “这位姑娘话说的可就不对了。”中年妇人说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女闾!二位姑娘或许不知,整个徐州尚有女闾之名的,唯有此处。官家给钱,要我等做营生,每年须供给官家多少钱财?仅仅一吊钱,便让出一间暖阁。我等薄命女子如何在乱世之中活得下去?”   “说吧!要多少?”流苏还想说话,公孙莺儿打断了她。   “一吊,十日!”   “我二人乃是外乡来此,如何带得许多钱财?”公孙莺儿说道:“在徐州还须多住些时日,如此漫天要价,怎会允你?”   “姑娘之意,是没钱喽?”中年妇人脸色冷了下来。   “已给一吊,再住十日,我二人自将离去。”   “若是没钱,倒也有个法子。”中年妇人阴阳怪气的玩弄着手指说道:“钱财肉偿,两位姑娘若是愿意纳客……”   话未落音,一道鲜红的身影如同利剑般刺了出去。   公孙莺儿只看见流苏动身,根本没来及阻止,就听见“啪啪”两声脆响。   中年妇人只觉着脸颊一疼,两颗槽牙伴着一口鲜血从嘴里跳出。   随她前来的两个汉子见流苏动手,赶忙上前。   他们只觉着眼前一道红影晃过,手臂几乎同时被人往后一拧。   伴着“咔擦”两声脆响,两条壮汉竟痛苦的倒地哀嚎不止。   “再敢鬼叫,拧断你二人脖子!”冲他们一瞪眼,流苏厉声威胁。 第537章 做贼的感觉也蛮好   手臂被流苏拧断,两个壮汉倒地哀嚎不止。   闻得流苏厉声威胁,他二人赶忙闭嘴。   疼的在地上不住翻滚,俩人额头渗处黄豆大的汗珠,浑身衣衫很快也被汗水浸透。   “杀……”中年妇人见状,张开掉落两颗槽牙、满是血污的嘴正要发喊,流苏一把揪住她的领口。   “瞎了你的狗眼!”怒目瞪着她,流苏说道:“竟敢对我二人无礼!信不信顷刻间让你死得不能再死!”   “姑娘饶……饶命!”   中年妇人向来蛮横惯了,公孙莺儿和流苏当日投到此处,她是看在兵荒马乱并无营生,有一吊钱便赚一吊。   徐州太平,营生渐渐好做。   她当然想把俩人赶走!   除了将她们赶走,中年妇人甚至还想过,若可把她们留下招揽营生,必是会有不少新客光顾。   毕竟来人容貌秀丽,整个女闾也找不出必她二人更耀眼的女子。   哪想到,威胁的话才出口,流苏就耍起了刁蛮!   “流苏!住手!”公孙莺儿在一旁说道:“我二人不愿生事,却也非是怕事之人。招惹我二人,不过今晚,此处便将尸横满屋!”   “师姐!”揪着中年妇人衣领,流苏说道:“此仨人晓得我等手段,留他不得。不如杀了干净……”   “姑娘饶命!”中年妇人股间一松,差点被吓的尿了,不住口地说道:“姑娘要什么我等都给,只要留得一条狗命!”   公孙莺儿正打算招呼流苏离开,流苏却说道:“金珠一斗,少于此数。今日便是你等阴诞!”   一斗金珠,若非遇见财大气粗的主顾,中年妇人赚上一年也是挣不了那许多。   性命在人手中,她又怎敢吝惜财货?   “还鬼叫什么?”被流苏揪着领口,她向倒地的汉子吼道:“还不快去取钱!”   “等下!”两个汉子挣扎想要起身,剧痛却让他们动弹不得。   一把将中年妇人搡开,流苏到他们身旁。   扭住其中一人手臂,用力一拧。   随着“咔擦”两声脆响,汉子又是一声惨嚎。   惨嚎之后,他却发现手臂竟是接上了。   “没手怎么取金珠?”瞪了他一眼,流苏喝道:“还不快滚!”   在女闾讨营生,汉子欺负的女人已是不少,何曾见过如此凶悍的丫头!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没过多会,汉子提着一袋金珠回到暖阁。   “姑娘,一斗……金珠……只……只多不少!”说话时,他的嘴唇都在哆嗦。   接过金珠掂了掂,流苏嘴角浮起一抹笑容:“既是给了钱,便不杀你等。还不快滚!”   “姑娘……手……”还躺在地上的汉子挣扎了两下,始终没能爬起,眼看中年妇人和同伴跑了出去,他可怜巴巴的望着流苏。   朝他手臂上狠踢了两脚,在他发出惨嚎之后,流苏冷喝道:“滚!”   倒地的汉子只以为他的手臂被流苏废了。   翻身爬起时,他却发现两只臂膀竟被踢的接上了骨头。   一个骨碌跳了起来,他像是一道箭般逃了出去。   “虽是可恨,教训一下也就罢了!”公孙莺儿说道:“怎还拿了他们金珠?”   掂了掂沉甸甸的布袋,流苏毫不在意地说道:“师姐倒是良善,如此恶人怎能轻饶?为钱害人,不杀他们已是手下留情。既欲钱财,我便让他们破财,也好长个记性!”   “你这丫头!”戳了流苏脑门一下,公孙莺儿笑道:“鬼灵精怪,倒是个惹事的祖宗!”   露出好似天真的笑容,流苏说道:“还不都是为了师姐?此处住不得,馆舍也是住不得。唯有在徐州城内买出房宅住下来,师姐日后行事,岂非便宜许多?”   “罢了!罢了!他们也是咎由自取。”公孙莺儿说道:“只是日后断不可强取豪夺行此贼人之事!”   惦着装满金珠的布袋,流苏浑不在意地说道:“有时候做贼也是满开心的!”   瞪了她一眼,公孙莺儿说道:“此地不可久留,还是走吧。”   公孙莺儿与流苏离开暖阁,从女闾前堂穿过。   得知中年妇人吃了她们苦头,女闾中的妇人都是噤若寒蝉。   来此消遣的客人并不知她二人底细,一双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们,甚至有人向怀中搂着的妇人打听,多少钱财可与她们共宿一晚。   被人看的浑身不自在,流苏快到门口回过头,怒声喝道:“看什么?眼珠子都给你们挖出来!”   大多客人被喝的把脸偏了过去。   也有两个脾性耿直的觉着脸面放不下,起身就要上前理论。   才起身,一旁的妇人连忙将他们抱住,哀求不要上前。   从妇人小声讲述得知流苏方才撂倒两个壮汉,起身打算理论的客人这才浑身冒出白毛汗!   如此剽悍的小娘儿,哪里是他们可随意染指?   出了女闾,公孙莺儿小声说道:“徐州城内尽是蓬莱兵士,我二人倒是于何处安身?”   提起手中布袋,公孙莺儿说道:“如此多的金珠,可换多少吊钱?”   “不少!”公孙莺儿说道:“有钱又能怎样?还不是无处落脚?”   “有钱可买房置地。”流苏甜甜一笑:“徐州城内空房诸多,我二人买上一座便是!”   诧异的看着流苏,公孙莺儿说道:“你这丫头,怎会懂的如此之多?”   “在鬼谷山不知钱好!”流苏说道:“出山多日,看也看得会了。”   流苏朝路上往来的行人哝了下嘴:“师姐看见没有?往来众生,无论耕田织布,或是货卖市井,为的不过是方圆之物。你去店铺之中拿些货品不给钱财,看人家允还是不允?”   “来到此处,没见本事长多少,市井俗事却是学了不少!”公孙莺儿说道:“日后若是师父问起,可不许说是我教的……”   “师姐出身尊荣,哪能学会市井之事?”流苏撇了撇嘴,老气横秋地说道:“如此俗务,还是我这个做师妹的操心吧!”   朝她后脑上上轻轻推了一下,公孙莺儿笑道:“鬼丫头,再乱嚼舌根子,看我不把你舌头拔了出来!” 第538章 不能让他们做孤魂野鬼   徐州落入袁旭手中。   赵艺整日操练新兵,天海营老兵也没闲着。   徐州城内,太史恭也忙着操练老兵。   相比于新兵的操练强度,老兵要轻松了许多。   同一个军营,不同的操练。   对老兵的操练强度,新兵很是羡慕。   赵艺却像是个凶悍的妖魔,逼着他们不停的练习。   “看什么?”走在正操练的新兵之中,赵艺高声喊道:“可是羡慕老兵每日只须操练片刻,便可各自歇息?”   没人回应。   将近两万新兵发自骨子里的惧怕赵艺。   “像他们一样,征伐沙场从不畏惧!”赵艺喊道:“待到你等有那日,某便不再如此操练!”   赵艺的喊声传到天海营老兵耳中。   老兵爆出一阵哄堂大笑!   新兵个个面红耳赤,低着头也不敢言语,手脚上的动作却是没有片刻停滞。   “太史将军!”一个守牙门的兵士飞跑到校场,向太史恭喊道:“军营外有人求见!”   在徐州并无熟人,太史恭满心纳闷地问道:“来人可曾通禀名姓?”   “说是叫朱煜。”兵士回道:“昔日曾是将军麾下百夫。”   当初为摆脱曹军,太史恭将朱煜等人留在山岗。   山岗燃起大火,他也曾回头张望。   滚滚浓烟相隔数十里清晰可见,他已断定朱煜等人不是战死就是已被曹军俘获。   得知朱煜来到,丢下正操练的老兵,太史恭连忙跑向牙门。   飞跑向牙门,他远远看见外面站着一男一女。   男子穿着百姓深衣,手中提着个包袱。   站在他身旁的女子,面容虽不算美艳,却也还是清秀。   俩人一副农夫农妇装扮,太史恭还是一眼看出那男子正是朱煜!   他看见二人的同时,朱煜也看见了他。   被英姑救下,他从未表露过软弱,见到太史恭的刹那,两行滚热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朱煜跨步上前:“将军……”   守牙门的兵士赶紧将他拦住。   “让他们进来!”快到牙门,太史恭放缓了脚步。   “将军……”快步来到太史恭面前,朱煜双腿一屈跪了下去,才开口说了两个字,便再没能抑制住心中悲痛,放声嚎啕。   随他一同来到徐州的英姑,早已听闻那一战的惨烈。   站在他身后,也是不住的抹着眼泪。   “兄弟们……兄弟们都死了……”仰起满是泪痕的脸,朱煜说道:“就我一个滚落山下,还能活着见到将军!”   “起来!起来!”将朱煜拽起,太史恭眼圈也是泛红。   当日撤军,留下朱煜等人,他已想到各种后果。   他甚至想过,曹军攻上山头,朱煜等人会放下兵刃投降。   唯独出了他预料的,是一百多个天海营将士,竟悉数战死,只回来朱煜一人。   “来人!”太史恭向身后吩咐:“安顿朱校尉回营歇息。”   兵士应了,正要上前搀扶,朱煜愕然道:“将军……我只是……”   “若无你等阻截曹军,某将全军覆没于东海,如何可至下邳?”太史恭说道:“某无大权,提拔一个校尉还是可行!”   朱煜摇头苦笑道:“兄弟们浴血厮杀,我却成了校尉……”   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太史恭目光落在英姑身上:“这位姑娘是……”   回头看向英姑,朱煜说道:“我的救命恩人,我在村口昏倒,是村民救了。多亏英姑照料,才可痊愈来到徐州!”   “为姑娘安排一间房。”太史恭吩咐:“姑娘是朱校尉的恩人,便是我太史恭的恩人。你等切不可有半点轻慢!”   “诺!”两名卫士应了,其中一人撤步说道:“请朱校尉与姑娘随我前来。”   朱煜跟着卫士走出几步,他突然回头向太史恭问道:“将军,可否告知当日号角何时吹响?”   凝视朱煜,太史恭面露愧疚:“没有号角!某并未传令吹响号角!”   缓缓闭上眼睛,朱煜没有言语。   他已明白了一切!   当日将他们留下,已是注定他们必死的命运。   “将军可否与我一同回返山岗?”泪痕满面,朱煜说道:“曹军掩埋了兄弟们,将军不觉着应该去看看他们?”   太史恭重重的点了下头。   “朱校尉,请随我来。”卫士见气氛压抑,在一旁提醒。   转过身,朱煜与英姑随同卫士离去。   望着他们的背影,太史恭眼窝里滚动的泪珠终于落了下来。   征伐沙场,他早已看惯了生死!   可朱煜与百名将士,却是奉他将令留守山岗。   从下令的那一刻,他已是想过要将他们舍弃……   根本没想过朱煜会活着回来,太史恭心底难以抹去的愧疚,在见到他的瞬间无限扩大。   一个多时辰之后,徐州官府。   袁旭坐在后宅书房,太史恭赤着膀子身背荆条跪在他面前。   “子孝不必跪某。”从太史恭口中得知当日之事,袁旭抬手说道:“当日如此也是迫于无奈!”   “可……”抬头看着袁旭,太史恭张了张嘴。   止住了他,袁旭说道:“不用跪某,子孝却须重返山岗,祭拜当日战死将士!”   “虽是情非得已,他们却是因你而死!”袁旭起身说道:“朱煜何在?领某前去见他!”   “公子……”眼圈泛红,太史恭随后跪伏下去:“某已知错!”   “令将士阻截曹军你并没有错!”从他身旁经过,袁旭弯下腰轻轻拍了下他的肩头:“你错在不该告知将有号角!许多将士临死之前,应是都在聆听号角,期待着撤下山岗!没有号角,他们选择了死!身为他们的将军,你不该亲自上山,为他们吹起撤兵的号角?”   跪伏在地,太史恭已是泣不成声。   “公子!”田丰来到袁旭身旁,小声说道:“子孝当日如此,也是情非得已!”   “某知他情非得已!”袁旭喉咙好似哽着什么,堵的他心口憋闷:“某不欲降罪!可他须给死去的将士一个交代,须为他们吹起号角,莫要让他们死后还游荡山野之中,做那死守军令无法撤离的孤魂野鬼!” 第539章 无令不行无法不治   徐州军营。   校场上传来将士们操练的吆喝声。   袁旭坐在朱煜屋内。   除他之外,来到徐州的蓬莱将军一个不少。   众人分列两侧,朱煜则低头面朝袁旭站着。   眼圈通红,袁旭对朱煜说道:“当日之事某已尽知,你等都是我麾下最好的兵,都是我袁旭的换命兄弟!”   “公子!”两腿一屈,朱煜跪了下去。   自从袁旭来到军营,他一直克制着情感。   此时再也无法抑制,跪伏在地嚎啕说道:“兄弟们没有走!没有给天海营丢脸!没有给公子丢脸……”   “都是好样的!”起身来到朱煜身旁,将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他扶起,袁旭哽咽着说道:“是某对不住你等!若非你回返,此事某竟不知!”   “子孝!”牵着朱煜的手,袁旭向太史恭喝道:“若非朱校尉回返,你是否永不报知此事?”   低着头,大颗眼泪滴落地上,太史恭没有应声。   “你是否要让兄弟们死后也在山上等待号角,永远游荡于山野?”   “公子……”袁旭极少动怒,发觉情势不对,田丰赶忙劝道:“子孝也是为大局着想!”   “正是为大局着想,某才不欲治罪!”袁旭说道:“某不问罪,可你是否应向朱校尉,向死去的将士们告罪?”   “还不跪下?”站在太史恭身旁的赵艺扯了下他的衣襟,小声提醒。   两腿一屈,太史恭面朝朱煜跪了下去:“某愧对朱校尉,愧对死去的将士!”   太史恭一跪,朱煜顿时慌了神。   “使不得!使不得!”他赶忙说道:“将军跪我,真真是折煞了我……”   “让他跪!”袁旭说道:“身为将军,若是这点气量也无,若是连跪拜战死英灵的气度也无,如何领军厮杀?如何纵马挥戈?”   “点齐人手,随某前往东海,祭拜战死英灵!”松开朱煜双手,袁旭说道:“太史子孝,亲自为英灵吹号!”   袁旭传令,马飞当即着手安排。   当日晚间,众人尚未出发。   朱煜屋内,英姑与他相向端坐。   “将军寻到大军,奴家也该回到村中。”英姑低头说道:“只盼将军莫要过于悲伤,当日之事……”   欠身握住英姑双手,朱煜说道:“可否莫要回返?”   脸颊通红,英姑并未抽回手,却流露出村姑特有的娇羞。   “留在我身边,我定不教英姑吃苦受累!”朱煜说道:“这些日子,每每想到兄弟们,我便是心如刀割。若非你在身旁,真不知如何才好……”   抿着嘴唇,英姑脸颊通红并未应声。   “答应我,不要走!”朱煜说道:“你要什么我都给。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将军顶天立地,奴家信得。”低垂着头,英姑轻声应了。   一把将她搂进怀中,朱煜再没言语,缓缓闭上眼睛,两行清泪已是顺着脸颊滚落。   与他住处不远,太史恭和高览坐在屋内。   俩人面前的矮桌上摆着几坛酒,太史恭也不说话,只是闷头倒酒。   一口一碗喝下去,酒水烧的他心内发烫。   可他还在喝着。   “够了!”一把抢过他的碗,高览说道:“子孝如此,让人如何放心?”   “某无义无德,公子也是失望……”有了七八分醉意,太史恭说道:“高将军莫要理会,让某喝个痛快!”   “真能喝个痛快,某陪你喝!”高览说道:“公子今日发怒,子孝莫非不知因何?”   “一百多个将士!一百多个兄弟!”太史恭苦笑着说道:“某将他们留在山岗,竟是没想过让他们下来……”   “征伐沙场,哪有不死人?”高览说道:“子孝即便悔断了肠子,死去的将士可能活着回返?”   “某应亲自吹响号角,为他们招魂……”   “子孝可是觉着公子此事不公?”   “公子怎会不公?”太史恭说道:“是某行径失当……”   “说出这等话来,心中已是有了憋屈。”高览说道:“子孝身为将军,领兵征战重在一个信字!失信于兵,日后如何统御大军?公子要你如此,无非为你挽回名誉,子孝当真糊涂!”   被高览说的一愣,太史恭醉眼迷离地问道:“高将军之意,公子对某并未失望?”   “若真失望,公子怎会如此安排?”高览叹道:“子孝允将士们吹响号角,大军已撤,号角却是迟迟未响。百余将士死于号角,在军中散播开来,何人还敢追随子孝上阵厮杀?”   高览常年为将,许多事情看的当然比太史恭通透。   愕然良久,太史恭猛的拍了下脑门:“若非高将军点拨,某险些误了大事!”   “明日一早子孝将随公子前往东海。”高览说道:“酒是不可饮了,好生睡吧!”   交代了太史恭几句,高览退出房间。   卫士将房门掩上,他则回头看了一眼。   轻声叹息,高览摇头离去。   坐在屋内,太史恭迟迟没有去睡。   高览虽是告知袁旭并未真心怪罪,想到将朱煜等人留在山岗,他心中还是涌动着愧疚!   号角!   将士们永远不可能活着听到的号角!   徐州官府,袁旭住处。   田丰还在苦苦相劝:“此事乃因子孝而起,公子无须前往。”   “话已出口,怎能不往?”袁旭叹道:“百余勇士,竟阻截三万曹军,某若不往,将士们如何看待?”   “田公!”袁旭对田丰说道:“跟随朱煜来到徐州的英姑,眉眼间对他颇有情义,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连年征伐,各地都是男少女多。”田丰说道:“将他许于朱煜也是情理之中。”   袁旭点了点头:“朱煜在蓬莱应是已有家室,此事某当为他做主。还有英姑与其村人救下朱煜一事,田公须安排人手特意前往道谢,让徐州百姓晓得,但凡帮过蓬莱将士者,某当有厚谢。”   “也有百姓趁乱抢劫落单将士。”田丰说道:“芸芸众生,果真是相差颇巨……”   “抢劫将士者,一旦核实杀无赦!”袁旭说道:“无令不行无法不治,良善须抚刁横须杀!田公应有分辨!” 第540章 逝者如斯其威不灭   袁旭赶往东海,亲自拜祭当日战死的百名天海营将士。   随行者除了数百名天海营,还有马飞亲自带领的数十夜刺。   太史恭与朱煜一左一右策马走在他身旁。   地位卑微,虽已是校尉,走在袁旭身旁,朱煜还是满心不安。   毕竟在他身后,还走着几员蓬莱猛将!   “公子,前方不远便是!”望见前方出现一片焦黑的山头,朱煜抬手一指:“当日曹军势大难以抵敌,我便下令放火烧山!”   袁旭没有吭声,脸色也是不好。   远远望去,整座山头已烧成焦土。   若非当日朱煜在厮杀中下了山岗,一旦陷身火海他也难逃一死!   距满目焦炭的山岗越来越近,袁旭好似还能闻到烈火烧焦林木的糊味。   到了山脚,他抬手止住队伍。   翻身下马,袁旭对众人说道:“英灵在上,我等骑马上山是为不敬。众人随某步行!”   袁旭下了马,众人哪还敢逗留在马背?   行走在上山的路上,众人只觉着脚下一片绵软。   厚厚的炭灰像是铺在山岗上的毯子,走在其上脚板很是舒服,鞋子却被染成了一片黢黑。   “朱校尉,你等当时身在何处?”到了半山腰,袁旭向朱煜问道。   环顾四周,辨别了一下方向,朱煜朝前一指:“就在前方不远!”   “头前引路!”袁旭吩咐道。   朱煜在前面引路,由于树木尽被烧成焦炭,当日的山林已成了光秃秃的荒岗,寻找阻击曹军的地方并非易事。   正走着,朱煜突然朝前一指,高声喊道:“公子,就是那里!我记得那块巨石!”   顺他指的方向望去,袁旭果然看见了一块焦黑的大石头。   石头半截插在泥土中,还有半截像是一只朝山下张开的手。   跑到巨石旁,朱煜抚摸着石头说道:“曹军自山下仰攻,我等守卫之处正是这块石头背后。”   到了石头前,袁旭向山下眺望。   石头指向南方,曹军当日迎击蓬莱军,正是自南而北。   “公子!”马飞凑了上来:“可要把将士们尸骨起出?”   “都已烧成焦炭,即便起出,又怎能分辨哪是敌军哪是我军?”袁旭说道:“逝者已去,让他们安安静静的躺在此处,我等莫要叨扰。”   马飞应声退下。   仰望山顶,袁旭喊道:“将石碑运来!”   随行的马车上驮着石碑,早已运到山下。   山岗虽被烧的光秃秃一片,路径却依旧难行。   十数名天海营兵士将碑绑在木板上,连推带拉运上了半山腰。   待到石碑送至,袁旭说道:“立起来!”   当即便有人上前挖坑,待到立碑的坑挖妥,书名天海营兵士将它立在山腰。   袁旭看着石碑,只见碑上刻着一行小篆字——蓬莱百烈在此抗击三万曹军!   “上酒!”袁旭喊道。   两个蓬莱兵士捧着陶碗、酒坛跑了过来。   先为袁旭斟了酒,他二人随后又给前来祭拜的将军与朱煜都斟了满满一碗。   “敬战死于此的猛士!”捧着酒碗,袁旭喊道:“逝者如斯,其威不灭,英魂永在,皇天荡荡!壮哉,我蓬莱将士!”   袁旭将碗中酒倒在满是焦炭的地上。   随他一同来此的众人,纷纷把酒洒向脚下。   “诸公为蓬莱血洒于此。”端着酒碗,袁旭说道:“某敬诸公!”   仰起脖子,袁旭一口把酒喝了个精光。   众人紧接着喝干了碗中酒。   唯独朱煜没有酒喝掉,站在山岗上,他早已满面泪痕。   双腿一屈跪了下去,他扯着嗓门喊道:“兄弟们!睁开眼看看吧!公子亲自送你等来了!”   酒碗落地,朱煜顾不得遍地都是焦炭,跪伏在地失声痛哭!   哭声悲戚,闻着无不抹泪。   “子孝!”袁旭说道:“吹响号角!告知将士们,他们可撤下山岗!”   喊到最后,袁旭的声音也是带着哽咽。   没有来到此处,他只知那场厮杀惨烈。   站在山岗上,犹如亲眼见证了那场在烈火中展开的拼死搏杀。   将士们垂死前的一击,将曹军阻截在此整夜,为大军转移赢得时间。   若无东海援军及时赶到,广陵、徐州两地驰援兵马或遭曹军拦截!   下邳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太史恭从一旁兵士手中接过号角,跨步上前。   吹响号角之前,他高声喊道:“将士们!你等阻截曹军,为我军立下不世功勋。某下令,即刻撤离山岗!”   喊声已毕,他吹响了手中的号角。   太史恭毕竟不是号手,他吹的号角声,只是“呜呜”的地鸣。   群山回响号角悠悠,好似在向人们阐述着当日那场惨烈的厮杀。   焦黑的泥土已经冷却,熊熊的烈焰已经熄灭,镇守山岗的百名天海营将士,早已与群山化为一体。   环顾群山,袁旭紧紧攥着拳头。   自打击破易京,到如今已是过去三四年。   战乱依旧,再精锐的将士,只要战争不止,终有一日将会埋骨荒野!   不欲厮杀,却不得不杀!   不欲征伐,却不得止歇!   站在焦黑的山岗上,袁旭瞬间有种无力感!   命运把他丢到了汉末,给了他一个极其尴尬的身份。   他曾想过利用对历史的熟悉扭转乾坤!   偏偏无论如何,也逆转不了大势的走向!   官渡!   袁家占尽先机,他本有机会一举破敌,却因袁绍的刚愎自用和袁家内耗,眼睁睁看着良机失之交臂!   仓亭!   彼战或许将有逆转乾坤之效,偏偏命运和他开了个极大的玩笑!   袁家没落!   袁谭、袁尚还在河北争的不亦乐乎,而他却已感受到了来自许都的危机!   曹操身边有个曹铄,他虽是去了匈奴,早晚还要回来!   同样熟知历史的俩人,一旦在沙场上相遇,他又有几成胜算?   埋骨荒野的将士,不过是蓬莱陷入乱世征伐的起始!   将来,还会有许多人战死沙场。   蓬莱还将有无数的孤儿寡母!   造成这一切的元凶虽不是他,他却是把将士们绑上战车的刽子手!   “公子!”袁旭还在发呆,马飞凑到他身旁:“山上风冷,还是早些回去吧。” 第541章 曹操兴学   袁旭坐稳徐州,回到许都的曹操整日如坐针毡。   将幕僚召集至议事厅。   曹操向众人问道:“我军撤兵已有多日,袁显歆因何迟迟不肯发兵?”   “袁显歆不肯发兵,曹公却是不安。”郭嘉笑道:“徐州连年战乱,曹公虽在彼处有所图治,却是杯水车薪并无多少建树!听闻近日徐州裁汰兵马,精选将士加以操练,出兵之日应是不远!”   锁紧眉头,曹操说道:“袁谭、袁尚其人庸碌,兄弟二人坐镇邺城,久则生乱并无可虑。反倒是袁显歆……”   “曹公不必担忧。”郭嘉说道:“于禁、李典两位将军据守汝南。二将勇武或许不比夏侯惇、许褚,为人却是谨慎,当可胜任!”   “话虽如此,某还是放心不下!”   “近两日袁显歆前往东海,祭拜当日许褚、徐晃进击之时拦截我军兵士。”郭嘉说道:“他若有心攻伐许都,当不至如此。以某看来,若袁显歆发兵,应往泰山!”   “泰山?”曹操一愣:“彼处只有青州军镇守,并非紧要之地……”   “曹公以为非紧要之地,在袁显歆看来,却是南北通达,通联蓬莱之处。”郭嘉说道:“青州军战力寻常,袁显歆麾下精锐勇猛,一旦厮杀,若曹公发兵驰援不及,泰山或将沦陷!”   “若是如此,怎生了得?”曹操说道:“某即刻传令,调拨兵马前往。”   “曹公若肯调兵,某愿随军!”郭嘉起身说道:“昔日与袁显歆对阵沙场,果真是痛快淋漓!而今蓬莱大军已近两万,某早欲与之一争雌雄!”   “奉孝前往,万一……”曹操有些迟疑。   “某往泰山,袁显歆或许不去!”郭嘉说道:“曹公应为者,乃是坐等袁谭、袁尚反目,届时一举击破河北,中原可定!”   思量片刻,曹操说道:“既是如此,奉孝率五千精兵,夏侯惇、夏侯渊二人为副将,泰山一应兵马,均由奉孝调配!”   “多谢曹公!”郭嘉起身道谢。   “曹公,某有一事,迫在眉睫!”荀彧说道:“连年战乱礼义沦丧,乡间街市口舌者众多、行事者匮乏。但凡有人行事,总有闲人于后诟病。盗贼横行、刁民无数,长此下去伦常不再。须想个法子,令众人知礼义、晓廉耻方可!”   “他人行事却于一旁诟病,眼高手低者,无能之辈耳!”曹操说道:“此等诸人,本不知礼义廉耻,文若即便有通天之能,岂可唤醒装睡之人?”   “众生芸芸,装睡者诸多,却也有误入歧途者。”荀彧说道:“天性本劣,纵使天神临凡也是救不得他们!某欲请曹公允准一事,兴办学府教化礼义,品行低劣者任他自生自灭,误入歧途者以礼义感之,终究好过现今!”   “文若既已提出,必有谋算!”   “正是!”荀彧拱手说道:“曹公麾下虽是良才诸多,天下才贤却也不少。有些人出身卑贱,虽有贤名却不得举用。贤能隐于野,市井乡间却是粗鄙不堪、无耻横行,长久下去必生祸端。某已草拟兴学之道,还请曹公过目!”   荀彧起身,从怀中逃出一卷丝帛,双手捧着递到曹操面前。   接过丝帛曹操展开细细浏览。   看到最后,他嘴角浮起笑容:“文若果真某之萧何。此事交由你去办,一应诸事无须呈禀!”   “多谢曹公!”荀彧道谢退下。   曹操兴办学府,聘请乡间才贤讲授礼义之道。   河北、河南各自罢兵,徐州也无出兵迹象,中原好似平静了下来。   回到徐州,袁旭得到郭嘉领兵前往泰山的消息。   他并无激烈反应,只是淡然一笑。   迎接袁旭回府,才进屋内田丰说道:“郭奉孝前往泰山,必是料定我等有进击之念,公子可有谋算?”   “田公心知出兵已是不能,因何再问?”袁旭说道:“将士疲敝,某也迟疑可应出兵泰山,郭奉孝此举,倒是为某做了抉择!”   “不夺泰山,不夺汝南,曹操可休养生息,我等也应趁此安定徐州。”田丰说道:“公子连日劳顿,确应歇下。”   “田公!”袁旭突然说道:“你可否觉着,人有的时候很是矛盾?”   “公子何出此言?”   “某厌倦了征伐,再不想看见将士流血,再不想天下多添寡妇,可一旦闲下来,却觉着心中空落落的。”   “公子只是过于劳累!”田丰说道:“长久如此,自是已成习惯。郭奉孝去了泰山,我军新兵尚未操练妥当,贸然进击并无好处!汝南也是守得如同铁桶,除向南方,再无征伐之途。南方乃是刘表属地,公子才得徐州,怎肯与之为敌?而今也只得暂且歇息。”   “征伐许久,甄姬也是快生了。”袁旭说道:“某领军离开蓬莱之时,她便已显怀,如今算来时日已是相差不多!”   “公子可是要回庞莱?”   “徐州有田公坐镇,某回蓬莱也无不妥。”袁旭说道:“正可在蓬莱再兴新业,若可成事,一并在徐州推行!”   “曹操兴办学府,公子可否想过此事?”   “蓬莱将士多是粗人!”袁旭说道:“岛上女眷更是目不识丁,兴办学府以何人为生?”   “虽为白丁,也非不可教化!”田丰说道:“公子得了徐州,正可自民间搜罗人才。军中将士,难保无有暗藏英才!”   “田公所言甚是,倒是某未能看开!”袁旭说道:“既是如此,民间之事还请田公多加操劳。至于军中……”   袁旭想了下说道:“拣选精明之士送往蓬莱,某亲自教授行军之道!”   “某这便去办!”田丰拱手应了。   中原暂无战事,袁旭决定先回蓬莱。   住在徐州城内,袁旭所行之事尽收公孙莺儿眼底。   流苏自女闾得了不少金珠,俩人在城中买了套房产,做出长久入住的架势。   常年战乱,谁也不知房产明日将归何人,流苏又是一口伶牙俐齿,颇有把死人说活的能耐。   师姐妹买了栋宅子,竟没花费几颗金珠。 第542章 你根本杀不了他   早春已过,春暖花开。   栽种在庭院中的桃树,盛开着粉嘟嘟的花儿。   轻风拂过,花瓣在风中微微抖擞。   公孙莺儿坐在院内,擦拭着她的长剑。   “师姐!”房门推开,流苏跑了进来:“袁显歆将回蓬莱!”   “他回蓬莱作甚?”公孙莺儿一愣,脱口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流苏说道:“我只是偶然听说,此事在徐州并非机密!”   “坐视他回到蓬莱,不知又要等上许久。”蹙起柳眉,公孙莺儿说道:“此事若是翔实,我二人不妨混上战船!”   “蓬莱战船守备森严,若要混上去,谈何容易?”流苏说道:“师姐,你就没有想过,放弃诛杀袁显歆?”   公孙莺儿没有吭声,她神色中却流露出一丝迟疑。   “你知道你的眼睛在骗人!”流苏说道:“你根本不想杀他!”   “住口!”公孙莺儿喝道:“我想与不想,你从何得知?”   “以你剑术,诛杀袁显歆并非难事。”流苏说道:“可你杀了他吗?剑锋指向他的咽喉,却始终刺不出去,鬼谷山出来的门人,何曾这等无用?”   “我只是想……”公孙莺儿脸色一片惨白,紧紧抿着嘴唇,片刻之后才说道:“我只是不想让他死的如此轻易!”   “骗谁呢?”流苏在她身旁坐下,语气轻缓了许多:“自从师姐上了鬼谷山,你我整日在一处,虽是脾性不同,各自心思却是通透。”   拉起公孙莺儿的手,流苏说道:“师姐,你怎么想的,我很清楚!你心里有袁旭,从下山之日,便注定你杀不了他!”   “你住口!”公孙莺儿猛的抽回手,脸颊现出恼怒的红晕:“他是我的仇人!公孙家因他而亡,我怎肯容他活在世间!”   “好!”流苏站了起来,朝门外一指:“既是如此,你去杀他!”   “去呀!”公孙莺儿没动,流苏接着说道:“若你不肯杀他,我去帮你杀……”   “不许你插手!”公孙莺儿打断了她。   “无外乎一个杀,我因何不可动手?”   “他是我的仇人,不是你的……”   “师姐,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吗?”流苏突然岔开话题。   公孙莺儿把脸偏向一旁,并不与她对视。   “我比师姐小一岁,可是你想什么,我却清清楚楚!”流苏蹲到公孙莺儿面前,仰脸看着她说道:“听师妹一句,你杀不了袁显歆!他杀了两位公孙将军,你与他不可能会有结果。听师妹一句劝,再玩些时日,一同回鬼谷山吧……”   “我非杀他不可!”公孙莺儿咬着银牙,脸色一片铁青:“当年是他救了我,我欠着人情……”   “人情?”流苏无奈一笑:“袁显歆当年救了你,你下山之后救了他几回?口口声声说要杀他,偏偏在他陷于危难之时却出手相救!你这是在杀人吗?”   “我只是……”   “不要说你只是想亲手杀他!”流苏说道:“都是理由和借口!是你救他的理由和借口!你希望他活着,比任何人都希望!”   “师姐,醒醒吧!”起身摇晃着公孙莺儿的肩膀:“你杀不了他,何必将自家也陷入其中……”   “你说这些,无非想告诉我,你以旁观者来看,我对袁显歆情根深种……”   “难道不是?”流苏说道:“倘若不是,你倒是杀一个给我看看!”   “好!我杀!”公孙莺儿说道:“你与我一同登上蓬莱战船,若不杀了袁显歆,我就随你返回鬼谷山!”   流苏无奈摇头,却不得不由着公孙莺儿。   当局者迷!   公孙莺儿下山许久,刺杀袁旭也是多次。   剑术超凡,可她偏偏杀不了昔日仇敌……   女儿家的心思,只有女儿家懂。   虽然流苏也只是才到情窦初开的年岁,此事摆在公孙莺儿的身上,她却看的异常通透!   “我答应你!”流苏转身走向房间,没走几步她停了下来:“师姐,有句话我觉着应该对你说!”   看向流苏,公孙莺儿并未发问。   她知道流苏一定会说出口。   无论她愿意不愿意听,她的这位小师妹都会把想说的话倒出来。   “剑是双刃的,许多时候杀不得别人,伤的只能是自己!”   流苏进了房间,公孙莺儿却迟迟没能回过神。   师妹古灵精怪,从没这样与她说过话。   一本正经的流苏,说出这样的话来,纵使是公孙莺儿,也不会不在心中琢磨!   袁旭决定返回蓬莱,水师为此做着筹备。   路上所须耗费的淡水、粮食都须筹备,还有不少与曹军厮杀中残废的蓬莱将士,也要送上战船送回岛上。   没个三五日,袁旭难以成行。   决定返回蓬莱的第三天,袁旭正在后园欣赏盛开的桃花,一个卫士飞跑过来:“启禀公子,府外有位姑娘求见。”   “姑娘?”自认并不在外拈花惹草,袁旭纳闷道:“可否通报名姓?”   “通禀了,说是歌者婉柔。”   “原来是她。”袁旭微微一笑:“请她来此说话!”   卫士应了,跑往官府正门。   没过多会,婉柔与恭叔在卫士的引领下来到后园。   “阁下请在此稍候!”将要到达袁旭近前,卫士拦住恭叔。   婉柔肚子一人上前,向袁旭行礼说道:“奴家恰逢行到徐州,得知公子正在城内,特来探访。敢问公子可还安好?”   拱手回礼,袁旭说道:“蒙姑娘记挂,在下安好!”   相互问安之后,婉柔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俩人相顾无言,气氛竟有些尴尬。   “姑娘从何而来!”觉着气氛不对,袁旭微微一笑问道。   “河北兵荒马乱,不敢在彼处久留。”婉柔说道:“前些日子去了江东,吴侯又在平定叛乱,各处都在征战,进来听闻徐州安宁,又知公子在此,奴家便与恭叔来了。”   “姑娘来的也是巧。”袁旭说道:“若是晚两日,某便回了蓬莱。”   “公子要回蓬莱?”婉柔吃惊问道。   “此地暂无战事,甄姬也将临盆,某须回去看看!”袁旭说道:“总不能孩儿出生,我这做父亲的不在母子身旁。” 第543章 无法冒充的士兵   袁旭回返蓬莱,只因希望甄宓临盆他在身边。   婉柔脸色瞬间变了变,很快又恢复如初。   莞儿一笑,她对袁旭说道:“公子疼惜夫人,奴家真是羡慕的紧。”   “姑娘冰雪聪明,日后自会有个如意郎君。”   “兵荒马乱,何处落脚尚且让人难以抉择,又何来心思寻那如意郎君?”婉柔轻声叹息。   “天下之大,未有兵祸之地众多,当有落脚之处。”   “奴家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公子可否允准?”婉柔脸颊微微一红,声音也低了许多。   “姑娘请说!”   “蓬莱远在海外,自是远离兵祸,不知公子可否允准奴家去岛上住些时日?”   婉柔提出要去蓬莱,袁旭说道:“曹操视蓬莱如芒刺,近来安稳,日后不知如何。姑娘既欲前往,住些日子也是使得!”   “多谢公子!”欠身一礼,婉柔道了声谢。   两天之后,朐山海岸。   十数艘战船停靠在港口。   巨大的战船,犹如在海面上平地拔起的高楼。   海岸边,许多蓬莱将士正往船上搬运着淡水和食物。   公孙莺儿和流苏不知从哪淘弄了两套天海营衣甲。   蛰伏在附近,望着正忙活的天海营将士,俩人傻了眼。   每个将士都是虎背熊腰、魁梧精壮!   俩人虽是武艺了得,毕竟是女儿家出身,穿上天海营衣甲,除了胸肌显得很是发达,半点看不出精壮模样。   “师姐,怎办?”流苏问道。   “袁显歆也忒可恶,精选将士,却令我二人无法登船。”公孙莺儿说道:“看来只能等到晚上。”   “师姐,你看!”朝另一侧哝了下嘴,流苏说道:“只怕袁显歆不会给我等机会待到晚上。”   顺着流苏哝嘴的方向望去,公孙莺儿看见袁旭带着几个人,正走向其中一艘战船。   跟在袁旭身旁的,竟然还有个女子……   彼此对视了一眼,公孙莺儿眸中燃起怒意。   流苏看在眼里并未多言,心底却是乐开了花!   还说要杀袁旭,看见他带着个女子,竟会流露醋意!   师姐真的是要杀他,还是要投怀送抱?   若非附近尽是天海营将士,流苏真想好生打趣公孙莺儿。   她们隐蔽的地方距战船太近,动作稍稍大些极可能被人发现。   有心捉弄公孙莺儿,流苏却只能隐忍。   袁旭带着一群人上了战船,流苏和公孙莺儿看见海岸边来了两辆马车。   从马车上下来的,尽是几个身穿绫罗的女子!   她们也是舞娘,只是与婉柔不同!   婉柔行走天下,达官贵人相邀,时常还会婉拒。   下了马车的几个舞娘,却是她从徐州城内招募。   海路与陆路不同!   陆地奔走,一路策马,难有闲暇。   即便扎营歇息,人也十分疲累,早没了欣赏歌舞的兴致。   乘坐大船,只须推波逐浪耗费些时日,并不用奔走不止。   闲暇之日多些,若有歌舞助兴也是雅事。   征得袁旭允准,婉柔在徐州城内找来这几位舞娘,只为她轻歌曼舞之时,为他伴舞!   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舞娘,公孙莺儿眼睛却是一亮:“装扮不得兵士,我二人装扮成舞娘定可混上大船!”   打量着公孙莺儿,流苏撇了撇嘴。   同样体态曼妙,同样纤柔美艳,公孙莺儿甚至不比婉柔容颜稍逊。   可她毕竟是习剑之人。   女子习练剑术虽走轻灵,却比轻歌曼舞的舞娘多了几分刚劲。   扮作舞娘……   流苏认为公孙莺儿必定是疯了!   并不是为了杀袁旭而疯,只是为了登上那艘蓬莱战船而疯。   半个多时辰之后,将士们把物资搬上大船。   十多艘战船起锚!   陪同袁旭站在甲板上,吹着带有湿气的海风,婉柔说道:“公子带走战船,莫非徐州无用?”   “纵横东海的海贼已被剿灭,海上倒是太平。”袁旭说道:“蓬莱水军日后除非远征,应是再无用处!”   “听闻曹操也曾建出海船。”婉柔说道:“公子昔日被围,曹军莫非并无大船?”   “郭嘉造了海船,却是只有其表,无有其实!”袁旭微微一笑:“大海与内陆江河不同。海风随时变向,战船行进,除转舵之外还须掌控大帆。茫茫沧海,除日月星辰如何辨别方向?若遇阴雨,岂非如同无头苍蝇?司南等物也是缺一不可!”   “公子果真人杰,通晓天下诸事,竟连海船也是会造。”婉柔瞬间红了脸。   袁旭并没看她,只是望着苍茫大海说道:“某当年讨要蓬莱,只因此地远在海外。无论何方豪雄,即便有百万大军,海军无有建制也是奈何某不得!姑娘上了蓬莱,某欣喜不已,还请届时莫要随意走动,以免将士疑惑!”   婉柔毕竟不是蓬莱人!   她上了蓬莱,岛上将士对她有所怀疑也在情理之中!   虽是袁旭带回,他却不得不考虑将士的心思。   战船离开海港,行入大海,一路往北行进。   十多艘战船在海面列出人字队形,向蓬莱方向推进。   蓬莱将士早已习惯了海船颠簸,婉柔行走天下,也不是没见过风浪。   倒是随同登船的几个舞娘,在风浪中上吐下泻,哪里还有轻歌曼舞的力气?   天色渐晚,苍茫大海笼罩于无尽黑暗,唯有夜空的星星眨巴着眼睛,将它们并不明亮的光辉投向海面。   袁旭吃了晚饭,回到舱房,翻看着摆在桌上的书。   来到东汉末年,他稍有闲暇就会看书或者研究地图。   行军打仗,对地形不熟,那是自取灭亡!   他所能寻到的书,虽不似后世书籍可为他分析眼前局势,却能让他对这个时代更加熟悉,更能融入到原本不属于他的时代!   此时他在看的,是本令马飞寻来的兵法!   排兵布阵、战列厮杀,对从两千年后过来的袁旭来说,几乎是陌生的!   回到蓬莱,他将筹建军事学府。   蓬莱军制也应有所改变!   至少武将领兵、谋士帷幄,应改为更加先进的参谋本部!   “什么人?”正看着书,袁旭听见舱外传来一声暴喝。 第544章 被擒了还无理取闹   战船虽已出海,船上的蓬莱将士却半点不敢懈怠。   到了晚间,甲板上往来的天海营将士,甚至比陆地军营还多些。   流苏倒挂在袁旭舱房窗外,正聆听着动静,一声暴喝传进她耳中。   赶忙一个腾挪,流苏蹿了起来。   发现她的天海营兵士还没到近前,她已消失在夜色的苍茫中。   战船比不得军营。   在船上被发现,再会藏身,也不过躲藏与各处舱房。   有人倒挂在袁旭舱房窗外,整座战船顿时炸了锅。   甲板上到处都是搜寻刺客的天海营将士。   坐在舱房内,袁旭甚至能听见将士们骂骂咧咧的说话声。   舱门被人推开,马飞、马义撞了进来。   “公子……”见袁旭无恙,叔侄二人放了心,马飞说道:“船上混入刺客!”   “可否看清是男是女?”袁旭很是淡然。   “天色太晚,并未看清。”马飞说道:“此处非可安睡之地,公子还是……”   “是否太过灵巧,方才发现便没了踪影?”袁旭接着问道。   “公子怎知?”马飞、马义都是一愣,马义脱口问出。   “可还记得你曾与某说过的少女?”袁旭向马飞问道。   马飞点了点头。   “除她之外再无旁人。”袁旭说道:“某就住在此处,今晚定可将她擒获!”   “如何行事?”马飞小声问道。   朝二人招了招手,将他们唤到近前,袁旭小声吩咐了几句。   彼此看了一眼,马飞、马义点头离去。   没过多会,甲板上安静了下来。   四处搜寻的天海营将士纷纷散开,甚至有人还在骂最先发现流苏的几个兵士是看花了眼。   观察着外面的动静,被发现的流苏松了口气。   “师姐,还是别在船上动手。”她小声对一旁的公孙莺儿说道:“反正你也杀不得他……”   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公孙莺儿说道:“我定要将他诛杀,为父兄报仇!”   流苏没再吭声,她根本不相信公孙莺儿能杀了袁旭。   “罢了,我再替你走一遭。”流苏说道:“谁要你我是师姐妹!”   甲板上的天海营将士纷纷散去,大多数人返回船舱,只余下少部分人还想各处巡视。   仗着体态轻盈,流苏纵身蹿向袁旭船舱。   两个腾挪,流苏蹿上舱顶。   她正要倒挂下去观察袁旭,一声暴喝传来:“擒住她!”   心知不好,她赶忙起身。   才要跃起,迎面张开一张大网。   被大网兜了个正着,她像是一条钻进网中的鱼儿,拼命扑腾拍打。   几个夜刺迅速将大网收起,抬着被困在网兜中的流苏跳下舱顶。   “终于逮住你了!”流苏还在网中挣扎,一个人蹲到她面前。   怒目瞪着喜笑颜开的马飞,流苏不服气的哼了一声。   “哼什么?”马飞没好气地说道:“整日捣乱,被擒了还敢哼?快说,可有同谋?”   “什么同谋?”   “蓬莱战船岂是想上便上?”马飞说道:“公子舱房,又岂是想看便看?事出反常必为贼,快说同谋何在?”   “你才是贼!”流苏小脸一仰,不服气地说道:“我就是看船很大,没见过大海,跑上来玩玩,怎么了?”   “战船是你玩的地方?”   “可也没人说不让我玩啊!”流苏说道:“上船之时若是有人告知,不可登船,我才不会上来!”   马飞顿时无语。   小丫头伶牙俐齿,两句话没说,反倒是她登船有理,船上诸人没能发现她,倒是过错。   “不说是吧。”马飞不愿多做纠缠,向夜刺吩咐道:“带到刑房,某亲自讯问!”   “大叔,你要干嘛?”听说要被带到刑房,流苏顿时慌了。   “审问啊!”马飞说道:“你不肯招供,某也只能用些强硬的法子。”   两名夜刺正要上前,见马飞和流苏说话,止住了动作。   “什么法子?”毕竟是个小丫头,哪见过真正的刑房,流苏紧张的问道。   “先用铁钩穿起琵琶骨,把四肢打开。”马飞捏着下巴说道:“刑房里有烧红的烙铁,往脸上那么一贴。热烘烘的,可舒服了……”   “你……”瞪圆大眼睛惊恐的望着马飞,流苏喊道:“你怎么能这么坏?”   “坏?那也是对坏人啊!”马飞撇了撇嘴:“擅自登上战船倒也罢了,还窥探公子舱房,你说没目的,猜猜某信不信!”   “让他们把网拿开我就说。”流苏眼珠子一转:“这样绑着,我不爽快!”   并不知道流苏会缩骨术,只因网眼太小,她无法逃脱,才想出这么个主意,马飞向夜刺吩咐道:“将她放出,已绳索捆住。”   “捆结实些,这丫头鬼的紧,稍不留意就会被她跑了。”看着两名夜刺把流苏从网里拽出来,马飞还不忘加了一句。   只要不在网中,流苏就有法子逃脱。   夜刺取来麻绳,把她捆了个结实。   被捆的时候,她还不住口的嚷嚷着:“轻点,轻点可会?捆疼我了!”   动手的两个夜刺哪管她疼不疼,不过片刻,把她捆成了个粽子。   “随某回舱房,有话问你!”马飞站了起来,往舱房走去。   “走不了!”流苏并未跟上,把小脸一偏。   “又没捆你双脚,怎的走不了?”回头看向她,马飞问道。   “手臂被捆着,我走路是得甩手的。”   马飞满头黑线。   潜伏上战船,暗中窥探袁旭的若是个男人,他必定已是押入刑房严刑拷问。   只应流苏是个小丫头,他才没有如此。   偏偏这丫头不领情,把她从网中放出,还一副强词夺理的模样。   “你想怎样?”马飞问道。   “反正我走不了道。”流苏把小脸一仰。   “抬着她!”马飞吩咐夜刺。   “拿开你的手!”两个夜刺正要上前,流苏大声喊道:“我才不要他们抬。”   “那你要怎样?”马飞有些不耐烦。   “你把我背进去!”流苏提出个任何人都无法接受的要求。   “无理取闹!”一旁的马义实在看不下去了,对马飞说道:“莫要理她,牵着绳索一拽,看她走还是不走!” 第545章 缩骨术   流苏最终还是得偿所愿。   只不过马飞并没有背她,当然也不会抱着。   他像扛麻包似得把流苏往肩膀上一甩,大步流星的进了舱房。   “说吧!”进入舱房,马飞把流苏往木板床上一丢:“同谋何在?究竟几人登船?”   坐在木板床上,流苏很好奇地问道:“此物很是怪异,铺着褥子应是睡觉之用。莫非你是睡在这上面?”   袁旭持掌蓬莱,许多后世的生活用品都被他委派工匠造了出来。   蓬莱战船的舱房,当然也是有着睡着用的板床。   只是流苏不认得此物,因此好奇。   “莫要顾左右而言其他。”马飞说道:“某在问你,同谋何在,究竟几人登船?”   “我一人还不够?”流苏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若再多两个,你可应付的来?”   马飞顿时语塞。   若非袁旭想出主意,他还真不定能捉住流苏。   “好吧,好吧!我告诉你!”见马飞脸色不对,流苏说道:“我和师姐一同上的船,她要杀你家公子,我就来探查喽!”   “你师姐何在?”心头陡然一紧,马飞赶忙问道。   “紧张啊?”流苏甜甜一笑,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的对马飞说道:“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可不许与人乱说!”   “说!”刺客上了大船,马飞哪有心思与她周旋。   “师姐恨你家公子入骨,却又不可能杀掉他。”流苏说道:“她现在就是个自相矛盾的小女孩儿……”   “你可不许乱说!”收住话头,流苏说道:“若是师姐知道我告诉你这些,一准不会轻饶!”   马飞满头雾水,听的是云里雾里!   为了刺杀袁旭追上战船,可见已是破釜沉舟打算鱼死网破。   偏偏眼前的小丫头又口无遮拦的说刺客杀不了袁旭……   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马飞起身说道:“你在此待着,某见过公子再来与你计较!”   流苏撇了撇小嘴没有吭声。   离开舱房,马飞径直来到袁旭住处。   “公子!”进入舱内,他对袁旭说道:“刺客已是擒住,是个小女娃儿。说话有些语无伦次,某审不出什么,却知她有同谋也在船上!”   “同谋可是公孙莺儿?”袁旭问道。   “公子已知?”马飞愕然。   “除了她,还有哪个女子为了杀某,肯自陷死地登上战船?”袁旭说道:“昔日仇怨,也该有个了结。”   “莫要伤了那女孩儿。”袁旭吩咐:“某稍候亲自审问!”   “诺!”马飞应了,转身离去。   回到住处,才推开舱门他就吃了一惊。   舱房内哪里还有流苏的身影?   捆缚流苏的麻绳揉成一团扔在床上,舱房里空空如也,半个人影也没。   冲进屋内,马飞四处环顾,除了打开的窗子再没出口。   船舱的窗子与房屋不同。   空间有限,舱房也不是很高,窗子顶多只能容下一个六七岁的孩童钻过。   流苏虽然生的小巧,毕竟也是个大姑娘。   从这么小的窗口钻出去,根本没有可能。   “来人!”站在舱房内,马飞喊了一声。   门外进来一个天海营兵士。   “可看见有人出入?”马飞问道。   “回将军,并未看见!”   舱房摆设十分简单,并没有多少东西。   弯腰看了看床下,也是空空一片,哪里有半个人影。   “多唤几个人看守此处!”马飞向兵士吩咐:“切不可有半点大意!”   几名天海营兵士来到舱内,马飞则快速离去。   回到袁旭舱房,才进屋内他就说道:“启禀公子,那女子不知以何法子,竟是解脱绳索跑了!”   “跑了?”袁旭也是一愣,起身说道:“与某一同前往查看!”   来到马飞舱房,袁旭先是检视了绳索,随后又站在窗口。   他面露沉思,许久没有言语。   “公子……”凑到他身旁,马飞小声问道:“可有看出端倪?”   “古怪的紧。”袁旭说道:“绳索并未割断,也没有解开的迹象,她好似从中挣脱……”   “绝不可能!”马飞说道:“绳索捆缚甚紧,寻常人根本不可能解开……”   “若她并非寻常人,又待如何?”袁旭打断了他。   马飞愕然!   追捕流苏数次,虽知她身法非同寻常,马飞却没想过她与常人有何不同。   手指在窗口边缘抹了一把,袁旭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她是从窗口逃出。”   “怎么可能?”马飞不信:“窗口狭小,纵使孩童钻过或许也将卡住,她虽是娇小,穿过窗口却非易事。”   看着手指上沾的一丝丝帛,袁旭说道:“脱开绳索诡异,从窗口钻出诡异,此女怕是通晓缩骨术。”   “缩骨术?”马飞显然没听过这个名词。   “可收缩骨骼,自狭小缝隙穿过。”袁旭说道:“某也只是曾有耳闻,并未见过翔实!”   “怎可能?”马飞瞪圆了眼珠子,惊诧地说道:“骨骼随意缩来缩去,内脏也是挤的坏了,如何还可活着?”   “人世之大,何奇不有?”袁旭说道:“你我没有见过,却不可说它并不存在!”   “某这便令人搜查!”马飞说道:“即便将大船翻个底朝天,也要将她们找寻出来!”   “战船虽是不大,搜寻两个打算藏身的人却是不易。”袁旭说道:“无须去找,她们自会出来!”   “如何行事?”   “去请婉柔姑娘,就说今日晚间诸军于甲板共饮,请姑娘我我等献歌。”   袁旭并未说出他有怎样的部署,马飞也不敢多问,应声退了出去。   与此同时,船内货仓。   公孙莺儿一把拽住被马飞擒获又脱身的流苏,将她扯到暗影处小声说道:“怎的如此不小心,可担心死我了!”   “我以为他们毫无防备,谁知道竟有大网。”流苏说道:“擒我的大叔好生有趣,吵嚷着要带我去刑房,却又把我扛到舱房……真想再看看他……”   “发春了你!”朝她额头戳了一手指头,公孙莺儿没好气地说道:“蓬莱军旅多是自认有男儿气概,见你生的娇小又是个女子,才不肯下重手。你此次逃脱,下回再被擒住,可没这么好受!” 第546章 一对狗男女   货仓采光极差,几乎看不见人影。   公孙莺儿和流苏正说着话,舱门被人打开。   一缕光线透入船舱,随后她们听见两个人说话。   “公子请婉柔姑娘晚间献舞,姑娘竟是一口应了。”一个进入舱内的兵士说道:“婉柔姑娘何许人?除了公子,何人有这等脸面?”   “说的好似你认得婉柔姑娘。”另一个兵士说道:“莫要多言,你我还须多扛些吃食。”   “不就一说!”先说话的兵士尴尬应道。   若非婉柔请袁旭带她前往蓬莱,战船上的蓬莱将士怎会有机会见到这位闻名遐迩的歌者?   兵士心潮澎湃自是不用言述。   公孙莺儿和流苏闻言,也是颇有期待。   尤其是流苏,出了鬼谷山,她对什么都好奇。   婉柔名头早已传扬天下,她当然也是有所听闻。   得知如此名伶就在船上,流苏的顽皮心性顿时大增。   待到两个兵士抬着肉食离去,她向公孙莺儿问道:“师姐,你说婉柔会不会是早先陪同袁显歆登船的女子?”   公孙莺儿轻轻哼了一声,并未理会她。   “怎了?”流苏小声问道:“是否觉着如此女子跟在袁显歆身旁,师姐再入不得他眼?”   “再胡说撕烂了你的嘴!”公孙莺儿没好气地说道:“闭嘴!”   流苏没再吭声,心里却乐开了花。   还说只是想杀袁旭,明明已是浑身透着酸味,竟是不肯承认!   先前进入舱内的两个兵士离去,没过多会又有十多名天海营兵士来此搬运肉食、酒水。   婉柔献歌,消息早已传到船上的没个将士耳中。   众人都在期盼着天黑。   白天悄然过去,夜幕笼罩了沧海。   翻卷的浪涛拍打着船身,发出“哗哗”的响声。   袁旭乘坐的这艘战船,甲板上点燃着数十只火盆。   盆中跳蹿的火苗,将附近映照的一片通亮。   除了舵手和少数警戒的将士,满船兵士全都集中在甲板。   众人围着火盆,烤着肉食,身旁摆着酒却没人去触碰。   袁旭尚未下令开饭,谁也不敢动口。   “公子来了!”将士们正等待着,人群中传出一个声音。   往船舱望去,众人果然看见袁旭在马飞等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与袁旭一同走出的,还有个女子。   此女体态婀娜,一袭纱裙在海风吹拂中飘然翻舞,有如夜色中的一抹云霞。   容颜娟秀,在甲板上火光的映照下,好似一轮饱满的满月,光彩照人璀璨夺眼!   纷纷站起,将士们向袁旭行礼道:“见过公子!”   “都坐吧!”袁旭说道:“诸军随某征战多有劳苦,今日某与诸军同乐!”   看向两侧随行的战船,袁旭笑道:“今晚婉柔姑娘将为诸军献歌,可惜其他战船将士无法听闻。”   “倘若他们晓得,必将羡慕的紧。”一个天海营军官喊道:“让他们羡慕去吧!”   袁旭笑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且由着他们钦羡!”   请婉柔在一只火盆旁坐了,袁旭向马义问道:“几位舞娘身子可稳妥些?”   “才上船时有些不太适应。”马义说道:“此时已是安妥。”   “婉柔姑娘献歌之前,请几位舞娘前来献舞。”   马义应声离去。   没过多会,八名舞娘列队鱼贯而出。   宝蓝纱裙在夜晚的海风吹拂下飘飞翻舞,像是八朵游荡在甲板上的云霞。   到了袁旭近前,八名舞娘施施然行礼。   马飞在她们面前走了一圈,逐个检视。   确定公孙莺儿和流苏不在舞娘之中,马飞朝袁旭点了下头。   “有劳诸位姑娘为将士献舞!”袁旭说道:“诸军斟酒,晚宴开场!”   将士们早就等着命令下达,一些人破不接待的从火盆上取下已经烤熟的肉,塞进口中大肆咀嚼。   袁旭斟了盏酒,对婉柔说道:“姑娘为将士献歌,某无以酬谢,唯有敬献一樽!”   婉柔欠身一礼,甜甜一笑以衣袖遮住面庞将酒饮了。   距袁旭不远的暗影处,换上天海营衣甲的公孙莺儿和流苏蹲伏着。   目睹袁旭与婉柔饮酒,公孙莺儿目光流露出愤怒:“一对狗男女!”   “师姐,你说什么?”公孙莺儿的声音不大,流苏却听了个真切,她故作不知的问道。   翻了她个白眼,公孙莺儿没再吭声。   酸溜溜的说出那句,她自己也觉着哪里不妥。   可不知为何,看见袁旭向婉柔敬酒,她心中就是不爽!   拿着根肉串,袁旭在火盆上翻烤着,没过多会与他围坐在一处的众人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烤肉香味。   撒上调料,将肉串递给婉柔,袁旭说道:“可惜没有辣椒,也没有孜然,否则应会更好吃些。”   “辣椒与孜然乃是何物?”接过肉串,婉柔好奇的问道。   “生长在很遥远的国度,中原没有。”袁旭说道:“蓬莱商船虽可远航,却是难以抵达彼处,此生某怕是再吃不到。”   袁旭的说法自相矛盾,既在很遥远的国度,连蓬莱商船都难以抵达,他又如何知道世间会有此物?   “公子莫非吃过?”婉柔问道。   袁旭当然吃过,而且吃的不少!   只是并非在东汉末年,而是在他来到这个时代之前!   发觉话说的差了,他微微一笑说道:“多读书,许多稀奇古怪之物书中均有记载。”   眸中露出痴迷,婉柔钦许地说道:“公子饱读书卷,乃是奴家所见最有学识者!”   说话间,六名舞娘已翩翩起舞。   领舞的舞娘一边腰肢轻摇,一边和着曲调吟唱起歌谣。   两名未有舞动的舞娘,一人击缶,另一人则弹奏瑶琴。   伴着悠扬的韵律,舞娘的歌喉婉转清扬,将士们听得是如痴如醉。   观赏舞娘献舞,袁旭在思考着一件事。   将士出征,行军过于苦闷,是否应招募一批舞娘,偶尔也弄几次联谊,让三军将士觉着行军并非是件苦差!   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袁旭随即打消。   回到蓬莱他要做的事情太多,军事学府尚未建成,招募舞娘之事还是暂且缓上一缓。 第547章 乱世征伐自有规则   舞娘轻歌曼舞,甲板上篝火飘摇。   附近战船上的蓬莱将士纷纷跑到船舷,朝袁旭乘坐的这艘战船张望。   “搞什么呢?”一个天海营兵士说道:“怎的在甲板点火?好似还有歌声。”   “公子回返蓬莱,路途怎可能一片死寂?”另一个兵士说道:“与公子同船的可好,此时怕是正饮酒作乐!”   舔了舔嘴唇,先说话的兵士满脸羡慕,却又无可奈何。   袁旭乘坐的战船上,将士们吃着烤肉,观赏舞娘献舞。   待到舞娘献了两曲,婉柔起身说道:“奴家且为公子献上一曲。”   “有劳姑娘!”   娉娉婷婷的走向几名舞娘,婉柔并未向甲板上的将士行礼,摆出了舞蹈的起手。   六名舞娘跳了半会,已是香汗淋漓。   婉柔献歌,她们又不能不伴舞,也都纷纷摆出了起手。   鼓乐声声,婉柔轻启朱唇吟唱起当年袁旭做的词曲。   伴着吟唱,她翩翩起舞,火光映照中裙裾飘飞,犹如蟾宫仙子,迷的甲板上每个将士都是一阵痴醉。   “真好!”暗影中,欣赏着婉柔歌舞,流苏小声赞道:“人美歌甜,难怪袁显歆也是欢喜。”   狠狠瞪了她一眼,公孙莺儿并未言语。   不知为何,婉柔献舞之时,她的心中竟有一阵莫名的不是滋味。   “师姐你看,她跳的多好。”轻轻碰了碰公孙莺儿,流苏说道:“歌美舞也美,若我能像她一样,必是极好的。”   “有什么好?”公孙莺儿没好气地说道:“靡靡之音供人把玩,只为三两铜钱便在男人面前扭腰摆臀,贱是极贱的,好却是没有看出。”   流苏撇了撇嘴,目光依旧落在婉柔身上。   “众人观赏歌舞,无人留意,正是刺杀之时。”公孙莺儿小声说道:“我往前靠上一些,一旦动手,你阻住袁旭身旁护卫。”   “师姐可否想好?”流苏说道:“战船不过弹丸之地,一旦动手我二人藏无可藏!”   “若我被擒,你便躲藏起来。”公孙莺儿说道:“无论如何,只须暗中帮衬,莫要现身施以援手!”   流苏没有吭声。   公孙莺儿毕竟是她的师姐,果真被擒,她又怎能不施以援手?   趁着众人聆听婉柔吟唱,公孙莺儿离开暗影处,往袁旭所在靠近。   天海营将士个个精壮,穿上铠甲有如门神。   若非婉柔吟唱,她只须动身便会被人看出端倪。   偏偏诸人目光都被婉柔吸引,只有少数几个人正环顾四周负责警戒。   流苏早先闹过一场,明知船上有刺客尚未被搜出,警戒的将士当然不敢松懈。   之所以敢动手,只因公孙莺儿距袁旭并不是很远。   避开警戒兵士,她只须走出十数步,便可到达能将袁旭一击必杀的距离!   “站住!”算清位置,公孙莺儿正要靠近袁旭,偏偏天公不作美,一声断喝打乱了她的计划。   正在吟唱的婉柔止住舞蹈,向她这边看了过来。   甲板上的天海营将士,也都纷纷转过脑袋。   情势不对,婉柔来到袁旭身旁,茫然看向穿着天海营铠甲的公孙莺儿。   袁旭则嘴角浮起浅笑,好似一切均在他的掌控。   满船将士目光集中于一身,公孙莺儿心底也是有些忐忑。   距袁旭尚有十多步。   从这么远的距离发起进攻,她根本没有十足的把握将之击杀!   “袁旭,纳命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稍晚片刻更是全无机会,公孙莺儿一声暴喝,抽出长剑冲向袁旭。   眼看长剑将要刺到,婉柔一声惊呼躲到一旁,反倒将袁旭往前推了些许。   千钧一发之间,一道寒光闪过,架上公孙莺儿的长剑。   马飞及时出现,一旁的兵士此时也已反应过来,众人一声吆喝猛然扑上,七手八脚的将公孙莺儿捆了。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流苏甚至没能来及做出回应,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公孙莺儿被擒。   被两名天海营兵士拧着手臂,长剑也已收缴,公孙莺儿怒目瞪向袁旭,好似恨不能从他身上咬下块肉来。   “公孙姑娘!”起身走到她面前,袁旭说道:“明知船上动手,即便成事也是难逃,姑娘还是来了……”   怒目瞪着他,公孙莺儿并未回应。   “姑娘果真非杀某不可?”袁旭问道。   “要杀便杀,何来如此聒噪?”挣扎着扭动了两下手臂,公孙莺儿咬牙说道:“杀父之仇、杀兄之恨,我怎肯容你活在世间?”   “姑娘若要杀某,曾有数次机会!”袁旭说道:“许褚偷袭于某,多亏姑娘搭救!某若杀了姑娘,岂非以怨报德?”   “莫要假惺惺充做好人!”公孙莺儿说道:“袁显歆,你有今日也是双手沾满鲜血!世人以为你心地纯良,我却不做此想!若非无数尸骨堆砌,你怎会有今日权势?”   “放开她!”袁旭向扭住公孙莺儿的兵士吩咐。   不仅兵士一愣,连公孙莺儿也是吃了一惊。   “公子,此女剑法了得,决然不敢大意!”马飞赶忙提醒。   “某与公孙姑娘有话要说,且将她放开!”袁旭再次吩咐。   两名兵士不敢违拗,迟疑着松开被他们扭着的公孙莺儿。   揉了揉手臂,公孙莺儿诧异的向袁旭问道:“将我放了,你就不怕我真的杀了你?”   “敢问姑娘,何者为剑?”袁旭突然问道。   “杀人者为剑!”   “人无剑锋如何杀人?”   “剑有剑锋,却也须人方可饮血!”   “姑娘手中无剑,如何杀某?”   “手中无剑,有杀人之心,便可杀你!”   “姑娘尽可一试!”袁旭淡然一笑,转身走向船舷:“姑娘请随某来!”   迟疑了一下,公孙莺儿跟在他身后,往船舷边走去。   马飞、马义等人不敢稍有松懈,也跟了上去。   到了船舷边,望着苍茫夜色中的大海,袁旭说道:“姑娘一路追杀,为的便是易京之战与太行之战?”   “莫非还需要其他理由?”公孙莺儿冷声反问。   “不破易京,不在太行击杀公孙续,某恐怕早已埋骨荒野。”袁旭说道:“乱世征伐,自有征伐的规则,姑娘莫非丝毫不知?” 第548章 花痴的小丫头   夜晚的大海比白昼要暴躁些。   海风拂过海面,汹涌的浪涛拍打着战船的船身。   眺望海面,袁旭和公孙莺儿半晌都没言语。   马飞、马义等人按着长剑,警觉的盯着公孙莺儿。   满甲板的将士也都没有撤去,许多人甚至拿起了兵刃。   “姑娘可知战场厮杀,每天得死多少人?”望着大海,袁旭问道。   “我不管死多少人。”公孙莺儿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只知道你是我的仇人!”   “仇人?”袁旭淡然一笑,转身向甲板上的将士们喊道:“你等可有没杀过人者?”   将士们面面相觑,并无一人回应。   “看见没?”指着将士们,袁旭说道:“每个人都杀过人,他们甚至不记得在战场上杀死的敌人长成什么模样!”   “某领军多年,杀死者无数,麾下将士也是无数死伤!”袁旭说道:“每个将士都有家人,都有父母妻儿,姑娘请告诉我,那些孤儿寡母该寻何人报仇?”   被他问的没能接上话茬,公孙莺儿脸色很是难看。   “姑娘曾说过,某救过你的性命。”袁旭说道:“许多日子,你我并无机缘长谈,今日某便要与姑娘说道说道。”   “说这些,无非不想死而已。”公孙莺儿冷冷一笑。   “某只是不想姑娘死!”看向马飞等人,袁旭说道:“船上数百将士,武艺不输姑娘者并非没有?姑娘若要动手,是某先死,还是姑娘先死?”   “如此说来,我又欠你一条性命!”   “命在己手,何来相欠!”袁旭说道:“当日救下姑娘,只因一念之仁,不瞒姑娘说,前往上蔡路上,某也曾后悔过!”   公孙莺儿没有吭声,默默望着大海。   “这些日子某曾寻思,当日之事莫非真的错了?”袁旭接着说道:“姑娘确实是要杀某,许褚刺杀之时却是仗义相助!若非姑娘某早已死去。谁又说得清对错?”   “救你,只为亲手杀你!”公孙莺儿咬牙说道。   “姑娘若是急于动手,不妨一试!”张开手臂,袁旭说道:“动手吧!”   公孙莺儿当然不会动手。   甲板上站着数百蓬莱将士。   她稍有异动,便会被砍做齑粉。   暗中观望的流苏也为她捏了把冷汗。   虽知公孙莺儿下不去手,流苏却不敢保证她不会一时头脑发热。   “怎么?”凝视公孙莺儿,袁旭问道:“姑娘不下手了?”   “五公子方才说了,此时动手难以将你诛杀,反倒会被砍杀当场。”公孙莺儿说道:“动手不动手,今日我怕是都有一死……”   “动手你会死,不动手你会活。”袁旭说道:“姑娘搭救之恩,某未曾相报,怎肯轻易加害?”   公孙莺儿没有应声,脸色却是很不好看。   “来人!”袁旭向一旁吩咐道:“请公孙姑娘前去歇息,莫要为难!”   两名夜刺应声上前,其中一人说道:“公孙姑娘,请吧!”   瞪了袁旭一眼,公孙莺儿随着两名夜刺离去。   目睹她被押走,流苏心底是一阵紧张。   经公孙莺儿一闹,甲板上的将士们早没了吃饭、喝酒的心思。   火盆一个个熄灭,众人纷纷返回舱房。   甲板上只余下巡逻兵士以及马飞等几名夜刺。   站在船舷边,马飞眺望着大海。   几名夜刺则在四处搜寻。   公孙莺儿被擒,流苏却没被发现。   凭着她的本事,若要搭救应是不难!   正望着海面,马飞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大叔……”   “某正搜寻姑娘,姑娘却是自家送上来!”马飞没有回头,冷冰冰地说道:“莫非也欲寻死不成?”   “我与大叔也算故交!”走到马飞身旁,流苏望着大海说道:“怎的见了便要打要杀?”   “故交?”马飞淡然一笑:“欲要刺杀公子者,怎会与某故交?”   “我可没想过要杀你家公子。”流苏撇了撇嘴:“若要杀他,早已得手……”   扭头凝视着她,马飞没有吭声。   流苏说的不假,袁旭确实许多次深陷险境。   身旁的小丫头来无影去无踪,若要擒她,简直难于上青天!   她要对袁旭下手,还真是防不胜防!   “别这么看着我!”流苏小脸突然一红,捧着脸颊说道:“我知道自己很好看,可大叔如此,总会让人害臊!”   马飞顿时满头黑线。   面对流苏,他真不知该如何才好!   来无影去无踪,说话却是没个头脑,像是个完全不通世事的孩童……   “看你,只因某不明白!”马飞说道:“苦苦追寻公子,屡屡下手,因何又说无有刺杀之心?”   “要刺杀你家公子的是师姐,又不是我。”流苏撅起小嘴,一脸不高兴地说道:“她也不是没能杀成?恐怕她这一生也是杀不成了……”   “她死定了,肯定杀不成公子!”马飞冷冷一哼。   “若是师姐死了,你家公子必将悔恨。”流苏说道:“大叔没发觉,师姐吵着要杀你家公子,每每将要得手,却又下不去手!”   “姑娘是在为她开脱?”马飞冷然一笑:“只怕姑娘也走不得了!”   说话时,数名夜刺围了上来。   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流苏不高兴地说道:“大叔还真是不通人情,我俩说着话,要他们来作甚?”   “他们不来,如何擒得姑娘?”马飞朝围上来的夜刺摆了下手。   数名夜刺张开大网,向流苏逼近。   扶着船舷,流苏朝外看了一眼,向马飞问道:“大叔,你说我要死跳进海中,会不会淹死?”   马飞一愣:“姑娘莫要行此蠢事。被我等擒了,或许不死!此处离海岸甚远,若是跳进海中,必死无疑!”   甜甜一笑,流苏朝马飞眨巴了两下眼睛:“你是关心我吗?大叔!”   又是满头黑线,马飞不知该如何回应。   站在他面前的,是可能会刺杀袁旭的刺客!   而他居然劝她莫要跳海!   更要命的是,小丫头好似还很陶醉于他的劝说!   “既然大叔关心,被你擒了也没什么!”张开双臂,流苏走向张开的大网,被网住之前她回头朝马飞甜甜一笑:“我叫流苏,不许忘了哦!” 第549章 不该杀的还是得留一些   昏黄的油灯在舱房内投射出光影。   公孙莺儿坐在床上,回想着袁旭在甲板上对她说的那些话。   乱世已起,征伐沙场必将有人死去!   选择征伐,无论兵士还是枭雄,早有了被人杀死的觉悟。   公孙瓒与公孙续,当年怕是也已想到会有一天被人杀死。   只不过杀死他们的是袁旭而已!   正满脑子胡思乱想,舱门被人推开。   外面传来一个夜刺的声音:“进去!”   随着低喝,一个人被推入舱内。   抱住踉跄撞进船舱的流苏,公孙莺儿吃惊道:“你因何也被擒住?”   “师姐被擒,我进来陪陪喽!”流苏不以为意地说道:“我是故意被擒住的!”   “蠢丫头,因何不藏起……”   “早晚被擒住,不如送场功劳给那位大叔。”流苏露出灿烂的笑容,神叨叨地说道:“师姐不知道,他好体恤人的!”   公孙莺儿皱起眉头。   在鬼谷山,她就知道流苏做事没个准。   没想到竟会不靠谱到这种程度!   “他擒我之前,我问他跳海会不会死。”好似根本没看出公孙莺儿表情有异,流苏红着脸说道:“他竟然劝我莫做蠢事……”   “只是想生擒你罢了。”公孙莺儿没好气地说道:“你我都被擒获,若袁显歆有意诛杀,性命便是交代于此……”   “他不会杀师姐。”流苏自信地说道:“若是要杀,早已下手!”   冷然一笑,公孙莺儿没再言语。   在甲板上,袁旭若要杀她,确实早该下手!   她只是想不明白,为何袁旭也会对她留手?   此时的袁旭,也正坐在舱房内。   他面前摆着早先曾看过的书。   好似根本忘记了公孙莺儿的存在,他的目光专注的投在书上。   舱门外传来婉柔的声音:“敢问公子可有闲暇?”   抬起头,袁旭说道:“婉柔姑娘请入内说话!”   推开舱门,婉柔进入。   欠身向袁旭一礼,婉柔红着脸说道:“方才在甲板上,奴家心中恐慌推了公子,特来谢罪!”   “兵刃在前,何人不会恐慌?”袁旭淡然一笑:“姑娘不必如此!”   垂下头,紧紧抿着嘴唇,婉柔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公孙莺儿仗剑上前之时,她慌乱中躲在袁旭身后,甚至还推了他一把。   若袁旭有心治罪,早已令人将他擒来!   袁旭并未放在心上,婉柔却越想越觉着不是滋味……   整日思念,自以为对他一往情深,危机临头,她却舍下袁旭!   爱到深时以命相托,她显然没有做到。   “姑娘还有他事?”婉柔没再吭声,袁旭问了一句。   回过神来,婉柔赶忙说道:“并无他事。”   凝视婉柔,袁旭什么话也没说。   已是无话可说,婉柔理当告退。   可她并未如此,而是迟疑着问道:“刺客意图刺杀公子,莫非不欲审问?”   “因何审问?”   “……”婉柔无言相对。   “只为父兄复仇,不问也是清楚!”袁旭说道:“我等尚须行进数日,方可抵达蓬莱。此时讯问,不如待到登岸再做计较!”   “公子决断自是妥当。”婉柔欠身说道:“既是如此,奴家不再叨扰,先行告退!”   “姑娘慢走!”拱手回了一礼,袁旭目送她退出舱房。   婉柔退出,马飞来到门外。   拱手目送她离去,马飞站在门口说道:“启禀公子,公孙莺儿同谋已然擒获!”   “入内说话!”   马飞跨步进入舱内。   “如何擒获?”袁旭问道。   “说来蹊跷,我等并未将之搜出,反倒是此女自家寻来!”马飞说道:“她甚至自己投入网中!”   “还有这等好事?”看向马飞,袁旭笑道:“她可有说,只因你英武非凡,心甘情愿自投罗网?”   “公子说笑!”马飞面露尴尬。   “公孙莺儿与她同谋行事,某看不通透。”袁旭说道:“我等返回蓬莱,当不可带同二人。待到地界,将她二人送往东莱。”   “公子竟要将刺客放了?”马飞愕然:“此二人武艺了得,将之纵方后患无穷……”   “有何后患?若要杀某,她二人早已得手!”   “可……”   “叫嚣,却不一定会动手!”袁旭说道:“公孙莺儿只是胸中仇怨未解,将之纵放,让她多看看杀伐之世,终有一日会明白某当年也是情非得已……”   “公子如此,不觉太过仁义?”马飞试图劝阻:“她屡屡意图加害,即便不欲诛杀,也应将之关于监牢,永世不得放出!”   “大好女儿家,正值豆蔻年华,某怎肯如此?”起身拍了下马飞的肩膀,袁旭说道:“随某出外走走!”   满心狐疑,马飞还是跟随袁旭离开舱房。   夜晚的海风湿意更浓,吹在身上冷飕飕的。   与袁旭走到船舷,俩人并肩而立。   “你跟某多少时日?”望着海面,袁旭问道。   “自当年上蔡追随公子,至今已有三个年头。”   “三年前袁家兴盛,天下豪雄何人不给几分颜面?”袁旭说道:“晃眼间,世事变迁,袁家已是没落,中原曹操做大,唯独不变的只是我等还在乱世中挣扎!”   “追随公子算不得挣扎!”马飞说道:“蓬莱虽小,却是兵强马壮!如今公子得了徐州,假以时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胜了又能怎样?败了又能怎样?”袁旭说道:“自古以来慈不掌兵!连年厮杀,某看够了孤儿寡妇,看够了尸横遍野……”   马飞没有吭声。   厌倦战争的并不知是袁旭。   征伐多年的将士,怕是人人都期待一份安稳!   可乱世之中,又到何处寻一方安宁乐土?   “不得不杀!不得不争!不得不抢!”袁旭说道:“公孙莺儿前来寻仇,某不欲杀她,唯有两个原因。”   马飞并未插嘴。   袁旭接着说道:“其一只因她曾出手相救,虽有刺杀之实也有搭救之恩,如何杀她?其次乃是某见到她,便会想到易京之事,想到太行之战!某也须有个人提醒,莫要杀戮过重!不该杀的,还是得留下一些……” 第550章 轻薄你怎了   数日之后,战船抵达蓬莱。   靠岸之前,袁旭乘坐的战船上放下一只小船。   公孙莺儿与流苏坐在船上,送他们前往东莱的,乃是马飞与两名夜刺。   望着渐渐远去的战船,公孙莺儿问道:“因何将我二人放了?”   “若是依着某,也是不肯放过两位姑娘。”马飞说道:“公子有言,看见姑娘便想到当日之事,日后征伐也可少些杀戮!”   “他的手上沾满鲜血,竟还说出这等话来!”公孙莺儿冷笑道:“岂非狐狸哭鸡?”   “姑娘可有杀过人?”马飞并未回应,而是突然问道。   “杀过!”公孙莺儿说道:“杀的还不少!”   “杀人之时,姑娘可有想过他们也有妻儿老小?”   “我不杀他们,他们便要杀我……”   话没说完,公孙莺儿就觉着不妥,连忙闭了嘴。   “正如姑娘所说!”马飞却抓住了话头:“当日公子出征,彼此乃是敌对,若非杀戮便是被杀!倘若换做姑娘,将会如何?”   公孙莺儿一时语塞。   她只想到袁旭是杀父、杀兄的仇人,却从未想过无论易京之战还是太行之战,双方势成敌对,都是你死我活,哪里敢给对方留下喘息之机?   “某追随公子数年,其人如何早是通透。”马飞说道:“公子并非屠夫,姑娘可曾听闻他向平民举起屠刀?”   “将军此言甚谬!”公孙莺儿冷笑道:“离开徐州之前,我还听闻天海营诛杀村夫……”   “村夫?”马飞怪异一笑:“若他们也算村夫,世间尽是良善!”   “莫非还有说法不成?”   “姑娘不知,我等与曹军厮杀之时,有兵士落单误入村落!”马飞说道:“有些村子,村民良善施以援手,公子均有酬谢。有些村子,则为了劫夺兵士随身之物,将人杀死!杀人者偿命,姑娘莫非也不赞同?”   马飞和公孙莺儿斗嘴,流苏则坐在一旁,双手托着香腮,痴痴的凝望着他。   公孙莺儿被说的无言以对,马飞才发觉浑身不太对劲。   看向流苏,他皱了皱眉头问道:“姑娘因何如此看某?”   “大叔说的好有道理,我很是赞同!”凝望马飞,流苏嘴角带着甜美笑容说道:“若能天天听大叔说话多好!”   公孙莺儿翻了她个白眼,把目光投向大海。   马飞则是满脸尴尬,也没理会。   自从遇见流苏,他就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小丫头简直就是个疯子!   她并不知道轻重,甚至连被蓬莱将士擒获有可能杀身殒命也浑然不觉。   所有的事情都依着她的性子来!   想逃就逃,不想逃,干脆自己往大网里钻!   也算是阅人无数,马飞从没见过这种疯子!   “姑娘……”过了片刻,流苏的目光还停留在他身上,马飞无奈说道:“可否别如此看着在下?”   “大叔说话好听,生的也是好看!”流苏嘴角含笑,丝毫没有把目光挪开的意思:“待到登岸便是再看不到,我多看一会也是无妨!”   遇见这样的小疯子,马飞直有种想要跳海的冲动!   也算是擒住流苏两次,每次他都没有痛下杀手!   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或许只因流苏太过年幼,又是个生的娇小可人的女孩儿……   “师妹,莫要造次!”公孙莺儿也是看不下去,对流苏说道:“如此看着男人,可是女儿家行径?”   “师姐欢喜袁旭却不敢多看,我就喜欢大叔,想要多看他两眼,怎了?”托着香腮,流苏目光依旧在马飞身上。   “某虽是擒了两次,却并未对姑娘怎样。”实在受不了她,马飞拱手说道:“还请姑娘莫要轻薄!”   “轻薄你怎了?”流苏小嘴一撅:“我就要轻薄……”   公孙莺儿翻了她个白眼,不肯再多看她一眼。   马飞也是手抚额头,也不再说话!   小船走了整整半日才靠上东莱海岸。   将公孙莺儿和流苏送上岸,马飞带着两名夜刺赶忙离开。   坐在海岸边,望着渐渐远去的小船,流苏俏丽的小脸上一片痴迷。   “走了!”拉了她一把,公孙莺儿说道:“女儿家怎可如此无状?方才在船上……”   “师姐!”望着远去的小船,流苏打断了她:“你有没有看着一个人觉着心里很满。见不到他,又觉着空落落的?”   “乱说什么?”用力将她扯起,公孙莺儿责备道:“身为女儿家,当有矜持……”   “矜持?矜持能让我天天看着他?”流苏眸中闪过一抹失落:“在船上他劝我莫要跳海,我就觉着他好似比任何男人都要好看!虽知因师姐之事,他可能杀我,还是想要多看他一眼……”   公孙莺儿很是无语。   流苏行事,往往出人意表,她却没想到,竟会令人意外至此!   “袁显歆放过你我,师姐可否还要杀他?”马飞乘坐的小船消失在海面,流苏突然向公孙莺儿问道。   “我不知道!”望着海面,公孙莺儿说道:“他说的并非全无道理,可他毕竟是我的杀父仇人……”   “师姐可有去过洛阳?”流苏突然又换了话题。   公孙莺儿有些跟不上她的节奏,没好气地说道:“你想说什么,只管直言。”   “师姐投到鬼谷山之前,师尊曾带我去过。”流苏说道:“洛阳城郊有座金刚崖寺,寺里有个光头说话很是有趣!”   公孙莺儿哑然失笑:“什么光头,那是佛家法师……”   “佛家是什么家?”眨巴着眼睛,流苏问道。   “我也不知,只知明帝之时自西而来……”   “不管什么家,我记得他说过,众生皆缘。”流苏说道:“我也不知道什么叫缘,只知道我喜欢大叔,想要每天看见他……”   “小丫头,胡说什么?”公孙莺儿一瞪眼:“他比你大了许多,应是早有家室……”   “那又怎样?”打断了她,流苏说道:“袁显歆也有家室,师姐还不是穷追不舍?”   “我是要杀他!”公孙莺儿再度瞪眼。   流苏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我才不信!” 第551章 怕老婆的将军   战船抵达蓬莱,袁旭登岸,甄宓等人前来迎接。   站在海边,甄宓没了往日的婀娜。   她的小腹高高隆起,海风吹拂着她的衣袂,飘然中多了几分母性的凝重。   牵起她的小手,袁旭嘴角含笑:“甄姬临盆已无多少时日,不必亲自来此迎接,莫要着了风寒才好。”   “天气渐暖,吹些海风也是无妨。”甄宓甜美一笑:“妾身没想到临盆之前公子回返。”   “某已夺下徐州,本欲进军泰山或是汝南,曹操却是早有部署。”袁旭说道:“强行前往胜算不多,因此暂且歇战。徐州交由田公坐镇,曹操也是不敢贸然进军。念及甄姬即将临盆,也有些要事须在蓬莱处置,因此回返。”   婉柔此时也下了战船。   来到袁旭身后,她向甄宓行了一礼:“奴家婉柔,见过夫人!”   甄宓以往多次劝说袁旭纳妾,果真见他带回个美艳女子,心中却很不是滋味。   纵然满心酸楚,她毕竟是个识得大体的女子。   微微一笑,甄宓说道:“姑娘随公子来此,一路劳顿!”   甄宓神态虽是自若,袁旭却觉着须说明才是。   搂住甄宓的腰,看向婉柔,他说道:“婉柔姑娘与某乃是故交,此次于徐州重逢,姑娘提及来蓬莱走上一走,某便请她来此住上一些时日。”   得知婉柔并非袁旭带会的妾室,甄宓心底竟是一松,又向她微微一笑。   小腹高高隆起,体态尽失婀娜,甄宓的容颜却是美艳依旧。   这一笑竟把婉柔也给迷的痴了。   世人传言,袁家五公子夫人美艳冠绝天下,婉柔以往还是不信。   向来自负容颜,今日一见她才知晓甄宓犹如满月,而她的美艳只是夜色中一点星光……   难怪袁旭对甄宓一往情深。   有如此没人在旁,又怎能看上凡尘红粉?   搂着甄宓,袁旭在众人陪同下走向岛内。   “公子!”正走着,祝公道匆匆迎了上来。   铠甲虽是传的齐整,他的头发却很凌乱。   祝公道以往也是不太喜爱修饰边幅,却不会似眼前这般狼狈。   下船之时没有见到他,袁旭正在疑惑,见他迎上来问道:“公道因何如此匆忙?”   “回公子!”祝公道行礼说道:“内人偶感不适,早些时候照应孩子,不想竟是睡着,迎候公子来迟,还望恕罪!”   袁旭说道:“照应孩子也是无妨,只是公道身为天海营将领,须知孰轻孰重。岛上人众不少,你家中也是有些婢子,因何还要亲自照料?”   祝公道脸颊一红没有应声。   盯着他看了片刻,袁旭问道:“孩子何时出生?”   “已是满月。”祝公道回道。   “稍候将张霜领来,某有赏赐。”袁旭吩咐:“你且去吧!”   看出袁旭心中不快,祝公道应声离去。   “公道近日可有前往军营?”待他走后,袁旭向甄宓问道。   “去倒是去的,转上一头便行离开。”甄宓说道:“张霜霸道,祝将军也是被管的服帖。”   “身为将军怎可惧内?”袁旭蹙眉说道:“甄姬可有法子整治?”   “张霜为人不坏,只是霸道了些。”甄宓说道:“毕竟将门出身,公子当可体谅!”   “体谅不了!”袁旭冷着脸说道:“身为统兵将领,却整日在家逗弄幼儿,若人人如此,某将率何人上阵厮杀?”   甄宓没再应声。   袁旭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男儿成就大事,怎可被家庭琐事羁绊?   尤其像祝公道,家中婢女不少,照应幼儿竟须他亲自操劳。   若是天下太平倒也罢了,豪雄纷争战端四起,身为将军随时可能出征,整日围在女人、孩子身边,即便领军出征,心思也是不在。殒命身死尚是小事,三军将士埋骨异乡,其情何辜?   回到岛内,袁旭来到议事厅,听取众人回禀近来之事。   “甄姬!”待到众人将琐碎之事说了个七七八八,袁旭向甄宓问道:“岛上尚有多少未婚配美人?”   “回公子,为犒赏有功将士,尚有百余美人未曾婚配。”   “拣选俩人,某稍候有用!”   袁旭从不在美女身上耗费心力,突然要拣选美人,厅内众人神色都是一片怪异。   甄宓向刘勉使了个眼色,刘勉起身离去。   没过多会,她带回两个容貌娟秀的少女。   引领两名女子来到厅内,刘勉心底很不是滋味。   她与袁旭曾有婚约,却被袁旭否决,来到蓬莱也是克躬勤勉,只巴望袁旭多看她一眼。   偏偏袁旭心系沙场,即便未有出征,也整日操劳着岛内建设,根本无暇与她多说哪怕一句话。   带个美艳女子回到蓬莱倒也罢了,正在议事却突然要寻两个容貌绝佳的女子。   如此行径,令刘勉心中顿生不爽。   究竟哪里做的不好?   在袁旭眼中,她连两个因无饭可食来到岛上婚配于人的女子也是不如?   心中虽是悲楚,刘勉带着两名女子进入前厅,却是没流露出丝毫异状。   先向袁旭行了一礼,随后她对甄宓说道:“夫人,美人带至。”   看向袁旭,甄宓并未发问。   “让她二人且在一旁候着。”袁旭吩咐。   两个没人正要退下,祝公道与张霜来到厅外。   “公子召唤,我夫妇二人不敢怠慢,前来叩见!”夫妇二人站在门外行礼,祝公道高声说道。   “入内说话!”将二人请入厅内,袁旭看向张霜:“听闻祝夫人诞下麟儿?”   “回公子,并非子嗣,而是女儿。”张霜回道。   淡然一笑,袁旭说道:“今日见了公道,鬓发蓬松,说是在家中照应孩儿过于疲累,耽搁了前往渡口迎接。”   “公子若要怪罪,尽在奴家,与夫君无关!”张霜说道:“奴家觉着孩儿尚幼,须有父亲在旁照应,夫君因此劳累!”   张霜回话时,祝公道始终低着头没敢言语。   看他这副模样,袁旭就气不打一出!   身为将军竟被女子驯服,日后如何领军厮杀?   “某知公道辛劳,也知夫人心意。”袁旭说道:“幼子出生,为人母者当然希望多有个人照应!” 第552章 是死还是纳妾   袁旭神色和缓,语气中并无责怪之意,反倒让张霜觉着他很是体恤。   愕然看着袁旭,张霜没有回应。   祝公道却羞愧的把头低了下去。   他与张霜的婚事还是袁旭撮合。   张霜霸道,婚前他便知晓。   总觉着迎娶将门之女,又是个极美的美人儿,须好生疼惜,祝公道对张霜一贯也是宠着。   宠的久了,张霜却是渐渐强势,待他发觉不妥,一切已经晚了……   “而今正值乱世,公道身为将军,整日不在军营却守在妻儿身旁,着实本末倒置!”袁旭脸色突然一冷,对夫妇二人说道:“孩儿无人照应,某倒有个法子。”   “敢问公子,是何法子?”张霜发觉不对,赶忙问道。   朝侧旁招了下手,示意两名美人上前。   “仆妇、婢女粗手大脚,不擅照应幼儿。”袁旭说道:“某寻思着,公道理应纳两房妾室,夫人多了两个姐妹,孩子当可眷顾的来。至于公道,身为将军,还是少行些儿女之事!”   袁旭语气冰冷,祝公道听的也是心中发寒。   自从在上蔡郊外投了袁旭,他还从没见袁旭对麾下何人不满。   惧内,已是惧到令袁旭也开口说话,甚至还要给他纳妾,祝公道恨不能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   张霜却是不惧,她俏脸一仰,对袁旭说道:“所谓夫妇不过枕席之事,相互挈持。夫君为蓬莱领兵,多有劳顿,奴家怎肯他在女人身上耗费精力?公子好意,奴家代夫君领了……”   “放肆!”袁旭一瞪眼:“为人妇者,不为夫君着想,不思量夫君家中开枝散叶,却行嫉妒之事。幼子出生,竟令公道舍下大军,整日伴在床箦。你这夫人倒是做的好!”   袁旭动怒,张霜性情虽是强硬,却也不敢辩驳。   她低下头,脸颊红的像是被火炭烧过。   “公道要领兵,摆在你眼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袁旭说道:“接纳妾室,或饮下毒酒!”   祝公道和张霜都是一愣。   祝公道喊道:“公子!万万不可……”   止住他,袁旭冷声向张霜问道:“你如何抉择?”   脸颊通红,张霜怒道:“公子既有心杀我,何须多问?不过一樽毒酒罢了!”   “你可想好。”袁旭冷然一笑:“公道纳了妾室,夫人仍是正妻。倘若死了,正妻之位换做他人。别的女子承继你的地位,穿戴你的绫罗,睡你的夫君,打你的孩子……”   说到这里,袁旭嘴角勾起一抹怪异的笑容:“你还想死吗?”   袁旭突然的做法,令整个前厅众人都是一派愕然。   包括甄宓在内,每个人都惊愕的望着他。   “夫君……”甄宓说道:“张夫人虽有不妥之处,行事也是无分轻重,却是罪不至死……”   “她若想死,某又有何法子?”凝视张霜,袁旭冷然说道:“如此刁妇,不分轻重无有缓急,公道乃是天海营统领,倘若长此下去,天海营出征只怕要跟着一个惧内的将军!”   脸颊通红,张霜仰脸说道:“奴家已是知错,夫君自此不必照应孩儿。至于纳妾,还是不可……”   “你果真是想死?”袁旭语气变得森冷:“某方才已是说过轻重!”   “轻重缓急,奴家也是懂的。”张霜说道:“以往之事确是奴家错了!公子咄咄相逼,与其看着夫君与他人卿卿我我,倒不如饮下毒酒,死了干净!”   “既是如此,某成全你!”袁旭向甄宓使了个眼色:“令人去取毒酒。”   见了他眼色,甄宓将刘勉唤到近前,贴在她耳边小声吩咐了一句。   刘勉一愣,随即点头离去。   离开前厅,刘勉心情大好。   带来两个美人,并非袁旭要纳妾,而是试图打压张霜,让她知晓并非一应之事都是她可做主!   前厅内,袁旭与张霜相互对视。   两侧坐了许多人,却没一个人敢吭声。   气氛太过凝重!   张霜得罪了袁旭,即将饮下毒酒,祝公道焦急万分地说道:“公子,某不欲纳妾,自此往后再不敢无个轻重!”   袁旭没有理他,目光依旧停留在张霜的脸上。   心道必死,张霜也是不惧,目光丝毫没有回避。   没过多会,刘勉带着一名侍女回返。   侍女捧着托盘,其上摆着一樽酒。   进入厅内,刘勉向袁旭行礼说道:“启禀公子,酒已备妥。”   见了托盘上的酒,没等张霜取下,祝公道已是上前夺过。   他正要将酒饮下,张霜赶忙去夺。   “夫人若死,某苟活世间又有何意?”护着毒酒,祝公道对袁旭说道:“公子恩义,某从未敢忘。此生不可与公子征伐天下,待到来生,必将为公子开路铺桥。”   抢夺着毒酒,张霜喊道:“夫君这是作甚?公子要奴家死,又非让夫君死!”   夫妇俩人在厅内争夺毒酒,袁旭看了片刻说道:“你二人闹够没有?”   袁旭开口,俩人停下动作,手却还都握着酒樽。   看向袁旭,夫妇二人满面悲楚。   “英雄难过美人关,公道用情也是太深。”袁旭对张霜说道:“堂堂七尺男儿,竟会为一女子去死!若是他人见了,怕会说公道太少男儿气概。某却非此想!公道如此,只因对你用情太深。男儿成就大业,须有贤内扶持。你究竟是贤是妒,回去好生斟酌!”   祝公道和张霜都垂下了头。   张霜脸颊通红,满面羞愧。   “将酒送来!”袁旭向刘勉吩咐。   从二人手中拿过酒,刘勉递到了袁旭面前。   接过酒樽,袁旭说道:“你二人婚事,乃是当年某为之撮合。若说过错,某身为媒人也是有过,这盏毒酒某代为饮之!”   袁旭要饮毒酒,除甄宓和刘勉之外,众人顿时满面惊愕。   “公子不可!”几乎同时,满厅之人脱口喊道。   “公子!”张霜与祝公道跪倒在地,泪珠霎时滚落说道:“奴家已是知错,日后定不敢再不知轻重!”   将酒樽放下,袁旭说道:“公道留下议事,夫人先行退下!” 第553章 两个女人   廷议结束,众人纷纷退去。   袁旭与甄宓回到住处。   进入屋内,甄宓问道:“张霜与祝将军长久以来多是如此,夫君以往不说,因何今日却是动怒?”   “张霜乃是张燕侄女。”袁旭说道:“当年某为她与公道保媒,本以为将军亲眷理应通晓事理,不想竟也做出这等事来。若非敲山震虎,还不知她将来会做些什么。”   “任性刁蛮又非一日。”甄宓为袁旭脱去外衣:“夫君如此,怕是并无用处。”   “某不管他夫妻二人在家如何,只须莫要耽搁军务便可。”袁旭说道:“因家中琐事,耽搁军旅要务,着实该死!”   将袁旭的衣衫挂起,甄宓没有吭声。   “三军出征以将为骨,身为主将,心思不在军旅,将士性命却要丢在异乡。”搂着甄宓坐下,袁旭把脸贴在她凸起的小腹上:“甄姬怀的必是儿子。”   “夫君好似可看穿肚皮!”甄宓甜甜一笑:“孩儿尚在腹中,怎知男女?”   “甄姬这便是不懂了!”轻抚她圆鼓鼓的小腹,袁旭说道:“你看,腹部凸起却是尖尖,并不似张霜那时滚瓜溜圆。圆者为女,尖者为男,虽非绝对,却也十之八九!”   “出外数月,夫君倒成了个医者。”   “医药之理多少还是懂些。”   夫妇二人在屋内话些加长不提,只说婉柔。   登上蓬莱,马义为她安排了住处。   蓬莱土地有限,开辟的居住区也不是十分广阔。   婉柔入住的,只是一栋两进小院。   院内有着三间房,虽说房屋不大,摆设倒也雅致。   令恭叔搬来矮桌,她取出随身带来的瑶琴,摆放在院中,专注的抚弄。   登岸时见到甄宓,婉柔顿觉自惭形秽。   尤其想起在战船上她将袁旭推往公孙莺儿的长剑,更是心中惭愧。   抚弄琴弦,奏起悠扬的曲子,婉柔心绪稍稍宁静。   甄宓毕竟是袁旭的发妻,她无来由的泛个什么酸?   好似想通透了一切,婉柔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浅笑。   “姑娘!”正专注的抚弄瑶琴,恭叔来到她身旁:“刘小姐前来探访。”   “哪位刘小姐?”止住抚琴,婉柔问道。   “刘玄德之女。”恭叔答道:“如今掌持蓬莱事务,小姐还是见上一见。”   早先曾听闻刘备有个女儿上了蓬莱,只是未得切实,得知此人前来探访,婉柔当然不会拒绝。   “请刘小姐入内说话!”   恭叔应声离去。   没过多会,他引领刘勉进入小院。   见刘勉来到,婉柔起身行礼:“奴家见过小姐!”   “姑娘不必多礼!”刘勉回礼说道:“公子回到岛上,事务诸多,应是无暇顾及姑娘。我来此处,只是问问可有所需。”   “此处甚好!”婉柔说道:“蓬莱风光秀丽,岛上更是别有洞天。若非来此,奴家竟不知海外已有如此兴盛之所。”   “外厢,小姐若无要事,还请入内叙话。”撤步一旁,婉柔邀请刘勉进屋。   并没打算离开,刘勉向她谢了,进入正中的房屋。   “敢问姑娘,与公子何时相识?”分宾主坐下,刘勉向婉柔问道。   “奴家与公子乃是素识。”婉柔将当初认识袁旭之时发生的事情说了,随后对刘勉说道:“兵荒马乱,日前赶往徐州,也是为了投奔公子。”   “中原战乱不止,确是难寻安身之地。”刘勉说道:“姑娘若是不弃,多住些时日也是无妨。”   “小姐好意奴家受领,只是不知公子和夫人是何打算。”   “姑娘随公子来到蓬莱,莫非只是暂住?”刘勉诧异问道。   看着刘勉,婉柔好似明白了什么。   住处一应所需早已齐备,刘勉突然前来拜访,本就蹊跷。   话说到此,婉柔明白。   她来探访是假,打探虚实是真。   “小姐挽留,奴家便可多住一些时日。”婉柔莞儿一笑:“只是公子、夫人那里,还须劳烦小姐。莫要住的久了,公子下逐客令方好!”   来到蓬莱已有许多时日,刘勉始终没等到袁旭娶她的消息。   甄宓怀了身孕,她本以为机会来了。   可袁旭偏偏还是装聋卖傻,始终不提当年婚约。   不提婚约倒也罢了,只要袁旭身边唯有甄宓,她总有一天会有机会!   偏偏此次袁旭回返,却带了个美艳女子。   婉柔不仅美艳,常年歌舞,虽说洁身自好从未与人有过亲密接触,骨子里还是带着妖媚。   婉柔的出现,让刘勉感觉到了不安。   廷议才散,她便来此打探。   简单对话几句,刘勉已知婉柔与袁旭并无太深瓜葛。   放心不少,她起身说道:“姑娘只管宽住,公子、夫人都是好客之人,蓬莱住处颇多,即便住上三年两载,也是无妨!”   话才出口,刘勉顿觉不妥!   她毕竟不是蓬莱真正的主人,竟代主人做出了决定。   更重要的是,婉柔在蓬莱住个三年两载,原本并无什么,万一她与袁旭日久生情……   心念电转,刘勉顿觉后悔。   婉柔的回应却让她放心不少。   “奴家行走各地,以歌舞为生,若是在蓬莱住的久了,世人皆忘记奴家,将来何以为生?三年两载,定是住不得。”   刘勉闻言心中欢喜,脸上却露出一丝失落:“姑娘才至,竟说出要走的话来。倒是我做的差了。”   “小姐切不可如此!”婉柔欠身行礼说道:“奴家是客,哪有客人叨扰主人,却令主人心生不安之说!”   “既是如此,我也不便强求。”刘勉微微一笑:“姑娘只管安住,若有所需,差人知会一声便可。蓬莱虽小,一应之物却是不缺。倘若姑娘欢喜海产,每日均可送上一些。只是海产不便存放,送的不会太多,姑娘吃个新鲜便是!”   “承蒙小姐挂念,奴家愧领!”婉柔欠身谢了。   刘勉告辞离去,得知她与袁旭并无深交,也是放心不少。   将她送到门外,婉柔却有另一番盘算。   走,当然得走!   不过要等到袁旭离开蓬莱,与他一同走罢了! 第554章 参谋本部   袁旭回到蓬莱只歇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他将马义唤到住处,令他派出人手,去各地收罗兵法、兵书。   马义派出的风影兵士,总共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众人不敢怠慢,当日便离开蓬莱,前往各处搜罗兵书。   除令众人搜罗兵书之外,袁旭还绞尽脑汁,将他以前学过的资料整理汇总。   距天海、夜刺两处营地不远,正建造着数间房舍。   房舍外有处很大的院子,当然,与军营的校场还是不可相比。   此处正是袁旭即将兴建的军事学府。   田丰在徐州抽选具备军事天赋的天海营将士,以战船载往蓬莱。   朱煜因领兵阻截曹军有功,当日一战被袁旭视为经典,他顺理成章的成为军事学府的第一批受学军官。   与田丰后期抽调的将士不同,朱煜是随同袁旭回到蓬莱。   和他同船返回的,还有英姑。   因救了朱煜,英姑居住的小村,得到袁旭的特别照料。   附近有连个村子,曾杀死落单的蓬莱兵士。   但凡当日参与之人,一律诛杀,他们所有的田宅、房舍并非分给同村之人,而是分派给了英姑的村子。   曾经饭也吃不上的小村,只因袁旭的偏颇,俨然成为地方大族。   得知英姑将同朱煜成婚,村中诸人当然喜不自胜。   为他们操办了婚事,村民欢天喜地的将二人送回了徐州。   跟随袁旭登上大船,从未到过海上的英姑很是不适。   当日她照料朱煜,在船上,倒是朱煜照料起她。   回到蓬莱,英姑见了朱煜早先奉命迎娶的妻室,一家人倒也相安无事。   同过患难,朱煜对英姑当然多有偏颇。   外临大海,蓬莱城门入夜之后才会关闭。   朱煜带着英姑到了海边。   捡起一块贝壳,他对英姑说道:“随同公子来到此处之前,英姑应是从未见过大海。”   微微一笑,英姑说道:“跟随将军,奴家日后所见必是更多。”   “将军!”望着湛蓝天空,朱煜说道:“我现在只是校尉,若要做到将军,还有很长的路须走!”   依偎在朱煜身旁,英姑说道:“虽为校尉,在奴家心中却是将军……”   搂着英姑,朱煜说道:“总有一天,我会成为将军,追随公子打下一片基业。你也可做做将军夫人!”   “奴家相信那一日终究会至!”   回到蓬莱住了一个多月,兵书已是搜罗齐备。   田丰挑选的诸人,也已乘坐战船回到蓬莱。   最先一批天海营军官,共计四十余人。   袁旭要教授他们的,并非沙场搏杀,而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谋士,他却可以为蓬莱培养出更多的军事参谋!   新落成的军事学府只有数间房。   除了将士吃饭的地方,唯有一处讲堂。   蓬莱将士在岛上都有家眷住处,学府并不需要为他们筹备宿舍。   兵书已是搜集齐全,袁旭也整理了许多经典案例。   当然,这些案例大多是他过去学习的材料,凭着记忆搜寻出来整理成册。   古今中外的案例,袁旭改了个朝代,誊写在他整理才册子上。   古希腊的温泉关,被他写成秦魏之战。   好在受训的天海营将士都是出身贫苦,许多人根本不知大汉之前有秦,更不用说战国七雄。   偌大的讲堂墙壁上,挂着一块石板。   板壁漆刷成黑色,袁旭取出才制出不久的粉笔,“唰唰”的写下几行字。   见袁旭在黑板上写字,列席的祝公道、马飞等人脸上都露出尴尬。   他们还记得当初曾见过此物。   甚至还把粉笔当做袁旭烹煮的美食大嚼特嚼!   写下一行字,袁旭向屋内坐着的四十多人问道:“你等可知某写的什么?”   面面相觑,包括朱煜在内,几乎没人认得他写的那行小篆字。   “温泉关!”袁旭说道:“秦岭一代盛产温泉多有山峦,有处峡谷因此得名!”   众人恍然,这才明白他写的什么。   “田公挑选你等返回蓬莱,为的并非习练武艺,也非识得几个字了事。”袁旭说道:“将你等召回,为的乃是建立新型军制!大军出征,向来以将统御。将领虽可冲锋陷阵,却也有着诸多弊端。”   “一旦将领身亡,或是战局有变,往往大军溃败!”袁旭接着说道:“某将你等召回,为的只为改变兵制,以参谋本部替代将领统御!”   提及参谋本部,众人又是一片茫然。   他们根本不知何为参谋!   “行军打仗,将士勇猛至关紧要,排兵布阵也是决定成败!”袁旭说道:“你等要学的,便是奇兵制胜之道!”   简单做了讲解,袁旭说道:“今日某便为你等说一说,温泉关曾发生的战事!”   温泉关之战,在古希腊战争史上有着划时代的意义!   前来受训的天海营军官,并不知道哪里是古希腊。   说些金发碧眼的人物,倒不如把战争的背景说在中原来的更实际些。   正因如此,斯巴达的列奥尼达国王在袁旭的讲述中,成了大秦国的公子。   而波斯的薛西斯则成了魏王。   仅仅只是改变了人物,整个战争过程以及斯巴达人选择山口阻击敌军的抉择,袁旭都丝毫没做改变。   包括祝公道等人在内,讲堂诸人个个屏气凝神听的专注。   说完战争过程,袁旭问道:“你等可知,秦公子怎能以三百将士抵御魏军三日,若无内应,魏军始终难以将之击破?”   “山道险峻扼守关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一个军官起身回道。   “说的好!”袁旭点头:“此战若《孙子兵法》论之,则为地利之战!秦军虽是勇猛,秦军虽是勇猛,区区三百人抵御敌军,若无地利之忧绝无可能!”   “但凡行军,无非天时、地利、人和!”袁旭说道:“你等谨记,日后行军厮杀,均有可用!”   “公子!”袁旭说完,一人站了起来:“此等之事乃有军师,敢问我等学此何用?”   “若是彼战无有军师,你等可否有用?”袁旭说道:“参谋,与军师相差无几,只是官阶、职权不同罢了!” 第555章 袁谭借兵   袁旭在蓬莱培养参谋,打算在天海营推行参谋本部制。   在他还与曹操争夺徐州之时,邺城的袁谭、袁尚,却是不太消停。   曹操击破黎阳,兄弟二人退守邺城。   邺城城高池深,曹军等闲难以击破。   曹操下令,将田间麦苗尽数割除,随后撤军前往徐州对付袁旭。   曹军后撤,在徐州与袁旭展开厮杀。   邺城袁家。   袁谭坐于屋内,郭图、辛评、辛毗等人分坐两侧。   “曹军割麦南撤,邺城今年将是颗粒无收!”袁谭说道:“此处并非久留之地,诸公以为如何应对方可?”   辛毗拱手说道:“据探马回报,曹操南撤只因五公子攻伐徐州。长公子不如向三公子借兵进击许都,若可击破曹操,何愁不可匡复袁家!”   “某向显甫借兵,只怕他不肯!”袁谭锁起眉头:“显甫得了河北,对某多有忌惮……”   “长公子且去借,看三公子如何回应再做计较!”辛评在一旁说道:“五公子拖延曹操大军,正是兵出许都绝佳之时。三公子即便再有私心,晾也不会坐视战机溜走!否则当日黎阳,他便不会发兵驰援。”   袁谭点头说道:“二位所言甚是。”   看向郭图,他又问道:“郭公之意如何?”   捋着下巴上的胡须,郭图说道:“以某看来,三公子决然不肯借兵!”   “此言何出?”   “长公子被围黎阳,便向三公子讨要兵马!”郭图说道:“三公子宁肯自行领兵驰援,也是不愿调拨一兵一卒。眼下曹军已是退走,长公子以为,他可会分拨兵马?”   “显歆在徐州并无根基,独力抗曹凶多吉少!”袁谭说道:“我等进击许都,恰可分了曹操之心。显甫即便如何,应是不会无有大局之念!”   “三公子当然有大局之念!”郭图冷然一笑:“当日袁公离世,乃是逢纪、审配宣称河北由三公子继承。长公子可曾听闻袁公说过此事?”   袁谭锁起眉头,脸色霎时难看。   河北落入袁尚之手,他从青州募兵并非易事。   袁旭在徐州招募五万人马,大多都是各地流民或是山野强人。   徐州当地百姓,募集者并非很多。   掌控于袁谭手中的青州也是如此。   十户九空,丁壮多半战死沙场,从青州招募一支三万人的兵马也非易事。   相比于青州,整个河北便要强势许多。   数十万人口,虽经官渡、仓亭两场大败,丁壮折损颇巨,却也非区区青州可比!   欲要击破曹操,唯有向袁尚借兵!   可袁尚究竟肯不肯借?   拧眉思忖片刻,袁谭起身说道:“话未出口,谁也不知显甫可愿借兵,某这便前去寻他,看他如何说道。”   “恭祝长公子此行得偿所愿!”郭图等人齐齐抱拳。   袁谭冷着脸离开,找寻袁尚去了。   领兵驰援黎阳,被围多日,撤回邺城又被曹军围困许久。   袁尚只巴望着曹军早些撤离。   城外麦苗尽被割除,他却毫不在意。   邺城尚有存量,节省着些,再从别处调拨粮草,应可撑过一年!   松了口气的袁尚,得知曹军撤往徐州,根本没想过领军追击,而是整日与侍妾调笑。   袁谭来到袁尚住处。   离老远就听见屋内传出女子妩媚的笑声。   脸色越发阴冷,他跨步走到门外。   两名守门的卫士见是袁谭来了,其中一人上前说道:“请长公子留步,容小人通禀!”   河北是袁尚当家做主,袁谭虽为长兄,却也不便多说。   他并未吭声,只是原地站住。   兵士返身到了门外,抱拳说道:“启禀公子,长公子求见!”   屋内调笑声戛然而止,待到房门打开,袁谭看见三个衣衫凌乱的女子自内走出。   匆匆与袁谭见了礼,三个女子掩着胸前衣衫,低头走了。   朝她们背影看了一眼,袁谭脸色越发难看。   正要上前,袁尚出现在门口。   朝袁谭拱手一礼,袁尚说道:“不知长兄来此,有失迎迓,还望莫怪!”   回了个大礼,袁谭说道:“曹军撤走,乃是前往徐州,显甫可曾知晓?”   “长兄请入内说话!”侧身一旁,袁尚请袁谭进屋。   随他进入屋内,袁尚在上首坐了,身为长兄的袁谭却只能坐在客座。   “曹军撤了,长兄有何打算?”卫士奉了茶,袁尚向袁谭问道。   “显甫有何打算?”   “青州与兖州势成犄角,长兄理应回返青州,若是曹操再敢进犯,你我兄弟合兵,再向二兄求援,请高干出兵策应,当可破敌。”   “曹军前往徐州,显甫可知因何?”   “因何?”袁尚已是得到袁旭进击徐州的消息,他却故作不知,向袁谭问道。   “显歆领蓬莱将士兵临徐州,招募兵勇五万,曹操正欲将之剿灭!”   “显歆竟有如此诸多兵勇,实乃袁家之幸!”袁尚说道:“若他得了徐州,你我兄弟与之互成犄角,长兄同他相处甚笃,他必将策应!”   “必将策应?”袁谭皱起眉头:“显歆麾下五万兵勇,多为流民、民夫!从未上过沙场,如何与曹军匹敌?”   “长兄有何打算?”袁尚问道。   “曹操兵发徐州,许昌必将空虚!”袁谭说道:“某麾下兵马不多,倘若显甫肯借些兵马,某自将取回曹操人头!”   袁尚面露为难,半晌没有言语。   “曹操割麦而返,邺城今年缺粮,倘若他击破显歆,再度回返,你我该当如何?”   捏着下巴,袁尚说道:“曹操既是撤走,理应不会如此之快便行回返!长兄领兵前往许昌,我军曾数次进击许昌未果,万一兵败……”   “若某兵败身死,青州尽归显甫!”   袁尚眸子一亮,随后又黯淡了下来。   袁谭话虽是这么说,倘若他借了兵马不去进攻许都,而是在邺城闹起来,借兵给他,便是自家搬起石头砸了脚!   见袁尚还在迟疑,袁谭说道:“显甫还在迟疑什么?战机稍纵即逝,理应当机立断!”   “出兵并非小事,长兄请回,容某再做思量!” 第556章 战机与夺权   离开袁尚住处,袁谭满心愤懑。   走没多远,他听见身后又传来调笑声。   几个早先离去的女子,重返袁尚屋内。   曹军退走不过数日,袁旭将要面临强盛的敌军,偏偏袁尚却不肯发兵!   锁紧眉头,回到住处,袁谭一脚将屋内矮桌踹翻。   “请郭公等人前来,某有要事商议!”他冷声向卫士吩咐。   一个卫士退了出去。   没过多会,郭图、辛评、辛毗来到。   进入屋内,与袁谭见了礼,看向翻到一旁的矮桌,郭图问道:“长公子因何发怒?”   “因何发怒?”袁谭铁青着脸说道:“显甫不肯发兵,说是容他再做思量!”   指向门口,袁谭脸颊肌肉剧烈抽搐:“曹军方撤,他便在屋内与侍妾调笑。其声不堪入耳,如此行径,可有河北之主做派?”   “长公子也是认他为河北之主,我等还能说些什么?”郭图冷笑道。   “郭公何意?”   “某曾说过,三公子承继河北,乃是逢纪、审配所为。”郭图说道:“二人怀有私心,其言有几分可信?当日五公子可得河北,或将河北让于长公子,不知因何,他却偏偏领兵离去。坐视三公子得了此地!”   郭图越说,袁谭胸中越是烦闷。   虽是一言不发,他的脸色却很是难看!   “承继河北,本就名不正而言不顺!”郭图接着说道:“五公子回到邺城之时,他又吃了不少苦头。如今曹操进击五公子,他巴不得曹军得逞,又怎会发兵驰援?”   郭图一番话,瞬间点醒了袁谭。   袁旭虽是不争河北,袁尚对他却是多有忌惮。   坐视袁旭得了徐州,待到蓬莱大军击破曹操北上,区区河北,又如何抵敌?   当日不要,只因河北太过疲敝!   倘若击破曹操,中原再无劲敌,袁旭又怎会坐视河北掌持着袁尚手中?   想通这些,袁谭说道:“与曹操厮杀数度,某麾下兵马不过两千余人,追击曹操杯水车薪。诸公以为此事如何区处方可?”   “长公子!”辛毗说道:“河北大军尽在三公子之手,他既不肯借,我等也是无可奈何。若要夺取兵权,唯有行非常之事!”   “何事?”袁谭冷着脸问道。   “诛杀三公子,夺取兵权!”辛评在一旁说道:“若要出兵,唯有此计!”   “可某麾下仅有两千兵马……”实力悬殊,袁谭还在迟疑。   “兵马虽少,却非绝无可能获胜!”郭图说道:“我等行事只须干净利落,趁着三公子尚未作出应对将之击破,河北便入长公子之手!”   诛杀亲弟,袁谭还是有些迟疑。   郭图说道:“长公子,事不宜迟,迟则生变!”   环顾三人,袁谭说道:“诸公如此谋算,即便得了河北,日后他人提及,某被背负弑弟之名!”   “长公子可否忘记当日三公子如何对待四公子与五公子?”郭图问道。   袁康两度被袁尚下狱,险些死于其手。   濮阳之战,袁旭更是中了袁尚、袁熙的陷阱,大军尽失,若非麾下将领拼死相救,性命早已丢在彼战!   想到这些往事,袁谭毫不怀疑早晚一天袁尚会对他下手。   把心一横,他向郭图等人说道:“曹军杀往徐州,显歆麾下多为乌合之众,两相厮杀必非曹军敌手!为救显歆,也只得如此!”   袁谭决定发起突袭。   曹军新撤,邺城守备森严,稍有不慎则会被袁尚发觉。   虽有谋算,他却不得不按捺下来!   这一按,就是许多时日。   徐州传来消息,袁旭击破曹操占领徐州。   得到消息,袁谭松了口气。   早先决定突袭袁尚,只因战机就在眼前。   进攻许都,即便不可灭了曹操,至少也会为袁旭减轻负担!   曾将邺城拱手让给袁尚,袁旭的做法一度令袁谭心生不爽。   兄弟俩人也是那时出了嫌隙!   可袁旭毕竟与他最为相善,坐视不理,袁谭心中也是不安!   徐州之危解除,袁谭将郭图等人召到住处。   房间里,郭图、辛毗、辛评坐于两侧,袁谭则是满面轻松,对仨人说道:“某方才可到消息,显歆得了徐州。”   仨人相顾一视,辛毗问道:“长公子此言何意?”   “徐州落入显歆之手,曹操也已撤兵许昌。”袁谭说道:“某若是再行发难,便没了由头……”   “曹操尚未击破,随时进军河北!”郭图说道:“长公子领兵多年,与曹军厮杀也是多年。三公子懂得什么?坐守邺城,不过困死之途!长公子若是不取河北,早晚此处也是姓曹!”   袁谭脸色一冷,好似想要发作,却什么话也没说。   河北袁家,自从官渡伊始,与曹操厮杀多度,每每败多胜少。   仅有的几次胜仗,还是出自他与袁旭之手!   回想以往,袁尚确实没有任何建树。   “诸公之意……”袁谭迟疑着问道:“还要夺取河北?”   “本属公子之物,为人窃去,怎可说是夺取?”郭图说道:“公子若取,不过拿回而已!”   目光在辛评、辛毗脸上扫了一下,袁谭问道:“二位也是如此念想?”   彼此对了个眼神,辛评说道:“回长公子,郭公所言甚是!三公子当日承袭河北,无非逢纪、审配从中作故。公子夺回,也是情理之中!”   “若公子不肯屠戮兄弟,只须将三公子擒住便是!”深知袁谭顾忌什么,辛毗接着说道:“削夺军权将之软禁,他又能掀起怎样的风浪?未有将之屠戮,外然即便提起,又能说长公子什么?”   眸子一亮,袁谭却没言语。   他内心深处还在挣扎。   一旦起兵发难,自今往后他与袁尚便是再无挽回的可能!   “公子!”见他还在迟疑,郭图说道:“曹军后撤之时,若我军趁势追击,或是待到曹操赶往徐州与五公子纠缠,我军进击许都,曹操早已击破!战机转瞬即逝,夺权如何不是?”   “郭公所言正是!”辛评、辛毗也在一旁帮腔。   袁谭止住他们:“诸公不必多说,某意已决,今日晚间夺取邺城!” 第557章 邺城之乱   没有战争的邺城格外宁静。   尤其是夜晚,更是静的出奇。   城头上的袁军将士,只有少数几个人还在巡视,其余人多已进入梦乡。   街道上,偶尔走过一两队披坚执锐的袁军。   他们的脚板踏在青石路上,发出整齐划一的响声。   袁谭麾下将士,驻扎于城东一处破百的军营。   这座军营是袁绍尚未击破公孙瓒之时使用,夺取幽州之后,邺城建造新的军营,它便日渐荒废。   与袁谭一同撤回邺城,为免生乱,袁尚将这处军营划拨于他。   军营外,驻守着一支袁尚麾下将士。   人数不多,不过数百而已,却足以监视袁谭一举一动!   为免袁尚怀疑,袁谭一早换上兵士衣甲进入运营。   随他前往的,还有郭图等人。   军营内驻扎着两千袁军。   历经多年厮杀,人数不多,他们却都是精锐的百战猛士。   营外有袁尚麾下监视,不敢使用军营,袁谭把将士们召集到营房后的空地。   不知因何突然召集,两千将士个个茫然。   “将士们!”环顾众人,袁谭以并不高的声音说道:“你等追随某多年,都是某之股肱。今晚某将率你等夺取邺城,若是成事,你等均有功劳!”   在邺城驻扎多日,曾与袁尚麾下并肩抗曹。   消息来的太过突然,两千多将士都还没回过神来。   “事出紧要,不便多说!”袁谭说道:“收拾兵刃,随某出营!”   袁谭身为统帅,将士们虽没明白因何如此,也都不敢多问,纷纷整备兵刃。   军营外监视的袁军浑然不知将要发生之事。   大多兵士已是入睡,少数几个值夜的,也是昏昏然毫无警觉。   率军来到牙门,袁谭蹲伏在地,凝望对面驻扎着袁尚麾下的民宅。   并非发觉异状,他摆了下手。   一队兵士持着兵刃,飞快的蹿了出去。   蹿出去的人数并不是很多,借着夜幕的掩护,他们避开对面袁军耳目,摸向值夜的几个袁军。   蹲伏在牙门内,袁谭紧张的等待兵士回报。   将对面袁军诛杀,他便可率军直扑袁家,擒住袁尚!   一旦事成,河北将会易主!   数十名兵士蹿了出去,正等待着回报,对面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嚎。   听见惨嚎,袁谭顿时知道不好!   “事已败露,众军随某杀向袁家!”猛然站起,袁谭抽出长剑高声喊道。   两千将士齐声发喊,紧跟在他身后,沿着街道往袁家涌去。   巡视街道的袁军,听见袁谭所部发出喊声,当即向邺城军营回禀。   邺城诸事多是审配掌持。   得知袁谭兵变,审配赶忙从军营调拨兵马保护袁家大宅。   袁谭率领将士涌向袁家,还差两条街道,斜刺里冲出一支袁军。   率领袁军赶来的正是审配。   挡住袁谭去路,审配喊道:“长公子!汝在黎阳陷于曹军包围,三公子不顾安危前去驰援,因何以德报怨?”   “审配!”怒目瞪着审配,袁谭吼道:“当日父亲亡故,他将河北传于何人,你应比某清楚!若是让开去路,某饶你不死!若敢阻拦,莫怪某剑下无情!”   朝侧旁拱了拱手,审配说道:“皇天可鉴,袁公正是将河北传于三公子。某食袁家俸禄,长公子无故兵变,怎肯让路?”   “既是如此,休怪某无情!”袁谭把剑一挥:“杀!”   两千袁军怒吼着冲向昔日曾并肩作战的同泽。   袁谭兵变的消息很快传到袁尚耳中。   一左一右,袁尚搂着两名侍妾正睡的香甜,门外传来卫士喊声:“公子,大事不好!长公子兵变!”   睡梦中听见“兵变”俩字,袁尚猛然坐起。   两个侍妾也被他的动作惊醒,躺在被窝中,茫然的看着他。   “究竟何事?”袁尚向屋外喊道。   “长公子兵变,审公领军前去阻截,双方正在厮杀!”   连忙起身,袁尚一边穿着衣衫,一边向卫士喊道:“速速传令,调集兵马诛杀袁谭!”   驰援黎阳,之所以将袁谭带回邺城。   一则是袁谭麾下兵少,袁尚自认为并不能造成威胁。   另一个原因则是,曹军追的过紧,他与袁谭根本来不及分兵。   袁谭在邺城驻扎也有许多时日,兄弟二人虽说各怀心思,却从未大动干戈!   披上衣衫,在一群卫士的簇拥下匆匆跑出袁家,离得老远,袁尚就听见街市上传来阵阵喊杀。   出了正门,他看见距袁家不过两条街的地方亮着成片的火光。   喊杀声正是从彼处传来。   正要赶往军营,一队人马沿着街道飞快跑来。   见到那队人马,袁尚先是有些吃惊,打算逃回府中。   待到看清带兵将领,他又放下了心。   带兵前来的,乃是他麾下偏将。   到了袁尚面前,偏将拱手说道:“公子,我等护卫来迟,还请降罪!”   “来得不迟,审公正与袁谭厮杀,你等速速前往将袁谭人头斩下!”   出于愤怒,袁尚早忘记袁谭与他本是兄弟。   称呼时也是直呼其名。   深知袁氏兄弟因争夺河北而内斗多年,偏将并未迟疑,拱手应了,率军赶往正在厮杀的街道。   越来越多的袁尚麾下赶来驰援。   大势已去,袁谭喊道:“诸军随某杀出城去!”   残余将士听说出城,齐齐发喊,跟着袁谭往最近的城门杀去。   管统挥刀策马,率先冲向城门。   跟在他身后的数骑快马,也如离弦之箭,直扑挡在城门处的袁军。   策马疾冲,管统挥刀劈翻两名迎上来阻截的袁军,向身后兵士喊道:“打开城门!”   数骑快马随即冲上,挡在城门前的数十名袁军顿时被冲散。   管统带人打开城门,袁谭率部撤出,趁着夜色逃往青州。   城内厮杀渐止,袁尚站在府宅门外,等候麾下送来袁谭首级。   一骑快马来到附近,距他尚有二十余步,骑士翻身跳下飞跑过来。   “启禀公子,长公子率军冲出城门逃走!”   “追!发兵去追!”袁尚双目瞪的溜圆,咬牙切齿地喊道:“某定要斩下此人头颅!” 第558章 奴家要生了   袁谭发难,双方厮杀中,火把点燃了附近的民宅。   待到他领军撤离邺城,街道上已是一片火光。   房屋被烧的平民跑出家门,眼巴巴的看着自家烧成灰烬。   女人、孩子的嚎啕充斥耳畔,半座城池都沉浸着凄惨、苍凉。   为免大火蔓延,城内袁军分拨出兵马,帮助平民灭火。   袁家大宅前,奉命传令的兵士正要离开,审配策马来到。   “且慢!”喝住兵士,审配下马向袁尚问道:“公子打算如何?”   “袁谭竟敢如此,某定斩之!”咬着牙,袁尚说道:“发兵青州,攻打袁谭!”   “公子息怒!”审配说道:“长公子此举可诛,贸然发兵却非明智之举。”   瞪向审配,袁尚怒道:“莫非如此罢了?”   “怎会罢了?”审配说道:“长公子退回青州,必将有所防备。公子发兵前往,也是讨不到好去!”   “他麾下并无多少兵马。”袁尚说道:“以强击弱,莫非还取不下他项上人头?”   “听闻五公子已是回了蓬莱。”审配并未多做解释,好似不经意的提了袁旭。   袁尚果然没再言语。   紧攥拳头,他向审配问道:“依审公之意,该当如何?”   “静待时机!”审配说道:“五公子得了徐州,只因暂无战事权且返回蓬莱!倘若徐州有变,他怎会逗留海岛?”   铁青着脸,袁尚说道:“也罢,依着审公!”   街道上的烈火还在熊熊燃烧。   耳边充斥着百姓的哭嚎和袁军将士救火的喊声,袁尚恨不能立刻追上袁谭,砍下他的头颅。   可审配所言却非没有道理!   袁谭与袁旭相厚,他却是曾经得罪过袁旭。   出兵青州,身在蓬莱的袁旭不可能坐视不理!   天海营,袁尚没有见识过。   能够屡次击破曹操,却令他心存忌惮!   胸口憋着一股气,袁尚喊道:“全力灭火,莫要令火势蔓延!”   随着他一声令下,更多的袁军跑想失火的街道。   逃出邺城,袁谭率领残部夺路狂奔。   跑出数十里没有发现追兵,他才放缓行进。   “经此一事已是得罪显甫。”想起在邺城的厮杀,袁谭心中有些懊恼:“日后曹操若是杀来,我等便要独力抗击。仅凭青州一地,如何会是曹操敌手?”   “诸事齐备,只因一声惨叫,便是功败垂成!”郭图叹道:“时也命也,长公子无须烦忧。回到青州招募将士,听闻五公子已是回返蓬莱,有他坐镇,三公子必不敢轻言进犯!”   “显歆当日离开邺城,某已与之疏远,倘若显甫来犯,他不肯出兵相助,又当如何?”   “长公子与五公子向来甚笃,岂是疏远二字可绝了亲缘?”郭图说道:“五公子重情,即便不肯发兵,也将从中斡旋!三公子惧怕者何人?放眼天下,除了曹操便是五公子!”   袁谭没再吭声。   他当然知道袁尚惧怕袁旭。   争夺邺城,已是占尽先机,却被袁旭瞬间翻盘!   河北掌控于袁尚之手,谁又知晓各地官员与军中将领,有多少人暗中已是投效蓬莱?   敢于得罪袁旭,袁尚何时人头落地也是未知。   想通了这一层,袁谭心中坦然了许多。   邺城事发不久,袁旭得到风影传回的消息。   在学府给军官讲了半日课程,他已是有些疲累!   屏退报讯风影,袁旭并未对此事表达任何见解。   “公子果真要脱离袁家?”为袁旭斟了盏茶,甄宓在他对面坐下。   “父亲已是不在,某与长兄虽是相善,他却一心夺取河北。”袁旭说道:“长此下去,袁家如何不亡?”   “有夫君在,袁家绝不可亡。”甄宓说道:“长兄坐镇青州,阻断曹军东进之途;三兄坐镇邺城,尽掌河北诸郡;二兄掌持幽州,可为袁家退路。曹操若是将袁家逼入绝境,夫君又怎肯答应?”   “某与曹操征伐,只因非争不可!”袁旭说道:“自从父亲离世,某同袁家再无瓜葛!”   “三兄、二兄!”冷然一笑,袁旭说道:“若非父亲之故,此二人早先行径,足以令某诛杀百回!他二人死活,与某何干?倒是长兄……”   袁旭长叹道:“放不下河北,于邺城突然发难,无端得罪三兄,着实犯了大错!”   “长公子兵行险着,返回青州应是有恃无恐!”   “甄姬之意,他仗着某在蓬莱?”   甄宓微微一笑,并未言语。   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袁旭摇头苦笑。   河北袁家,当年何等强盛?   官渡、仓亭两场战事,虽是因袁绍决断有误而致兵败,倘若兄弟一心,袁家恢复元气也非难事!   偏偏袁氏兄弟各怀异心,相互间勾心斗角甚至暗下杀手!   河北气数已尽,纵使袁旭,也难挽回败局!   他应做的,是保住蓬莱、徐州,静待力量壮大,与曹操争夺中原!   放下茶盏,袁旭还在想着河北之事,甄宓突然皱了皱眉头。   捧住小腹,甄宓眉头紧锁,比平日里又多了几分娇俏、柔媚。   额头上冷汗涔涔,她满脸痛苦地说道:“夫君……妾……妾身……可……可能要生了……”   甄宓即将临盆,袁旭先是一愣,随后向侍女喊道:“愣着做甚,还不快请稳婆?”   侍女应声,飞跑出房间。   起身搂住甄宓,见她满头冷汗,疼的浑身直抽抽,袁旭心疼地说道:“甄姬少待,稳婆即刻便来!”   甄宓临盆,对蓬莱岛上诸人来说是头等大事。   不过顷刻,数名稳婆跟着侍女跑进屋内。   跑的太过匆忙,进屋之后她们犹自气喘吁吁。   “请公子在外等候!”几名稳婆上前,其中一人向袁旭说道:“我等自会照应夫人。”   总觉着不太放心,袁旭出门时还朝甄宓看了一眼。   稳婆已将她抬到床上,最是熟练那人甚至为她解起衣带。   接生稳婆往往只是一人。   甄宓临盆却是数人照应,袁旭多少放心一些,退出房间。   屋外,念儿等人早在等候。   袁旭走出,念儿上前说道:“为小公子备办的衣衫、褥子均已停当!” 第559章 争养孙儿   房门紧闭,屋内传出甄宓的惨叫声。   伴着惨叫,袁旭还能听见稳婆大声喊着:“夫人,用力!”   “吸气!呼气!”   “对!用力!头出来了!”   “你在边上掰开着些,夫人产道太小……”   “头出来一半了……”   每声喊,都像一记重锤敲在袁旭心尖。   搓着双手,他在门口焦躁不安的来回走着。   念儿、刘勉以及特意前来探视的婉柔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袁旭从未如此乱了方寸!   他并非神人,也是有着弱点。   至少甄宓母子就是他的弱点!   伴着甄宓的惨叫和稳婆的喊声,房间里传出一阵“哇哇”的啼哭。   听见哭声,袁旭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   孩子平安,还不知母亲如何……   房门打开,一个稳婆端着木盆走了出来:“恭喜公子,贺喜公子,夫人生了个小公子!”   稳婆脸上堆满笑容,从她的神色便可看出母子平安。   “甄姬如何?”纵使如此,袁旭还是紧张的问道。   “公子放心,夫人稳妥。”稳婆说道:“小公子生的雪白俊俏,我接了这么些生,还从未见过如此俊俏的孩子!”   稳婆说话,袁旭当然不会十分相信。   推开房门冲了进去。   袁旭扑到躺在床上的甄宓面前。   俏脸煞白,承受无尽痛苦,几乎耗尽体力的甄宓勉强挤出个笑容:“夫君……是个儿子……”   “甄姬辛苦!”握住甄宓的小手,袁旭说道:“好生养着,切不可乱动。”   “公子!”一个稳婆抱着襁褓来到袁旭面前。   接过襁褓,袁旭看着已经洗干净的新生儿。   饱满的小脸赛似白雪,五官无一不精致,看模样倒有七分像是甄宓。   “孩子真像你。”把孩子抱到甄宓面前,袁旭说道:“你看,小模样多俊俏!”   “夫君生的好,孩儿当然好。”甄宓露出幸福的笑容:“给孩子取个名吧。”。   “希望他长大之后能像雄鹰一样展翅翱翔,取名袁翔如何?”   “依着夫君!”   俩人说着话,念儿走了进来:“公子、夫人,两位老夫人来了!”   念儿口中的老夫人,当然是甄宓母亲与袁旭母亲。   得知岳母和母亲来了,袁旭赶忙说道:“快快有请!”   “请什么?”两位张夫人已是进了屋,袁旭母亲笑容满面地说道:“家中添了新丁,我二人莫非还要待你允准才可入内?”   “母亲!岳母!”袁旭赶忙起身向两位张夫人行礼。   抱起孙儿,袁旭母亲将婴儿凑到甄宓母亲面前:“亲家,你看,小孙儿生的多好。”   “模样儿俊俏,成人之后必是翩翩少年。”甄宓母亲轻轻捏了下袁翔的小脸蛋儿:“皮滑肉细的,真疼人儿。”   闭着眼睛,袁翔小嘴张开打了个哈欠。   “还打哈欠,这淘气样儿。”   两位张夫人只顾抱着孙儿,哪里还理会袁旭。   “显歆!”过了片刻,袁旭母亲问道:“孩儿可取了名?”   “回母亲,名唤袁翔。”   “袁翔。”袁旭母亲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名儿!你与甄姬平日里都是事务缠身,孩儿何人照料?”   “侍女、仆妇众多……”   “胡扯!”打断袁旭,狠狠瞪了他一眼:“侍女仆妇照应,不过看顾着些。小孩儿怎可不在长辈身边?”   “母亲是要……”   “我家孙儿怎可交于他人照应?显歆与甄姬各有要事,既是无暇看顾,我这做母亲的虽说劳累些,只能帮衬着。”   张夫人摆明是要把孙儿留在身边,却又做出不太情愿的样子。   甄宓母亲趁机说道:“照应孩子确实疲累,亲家以往在袁家尊荣惯了,哪受得许多辛苦?外孙儿还是带在我身边,亲家若是想见,每日来看看便是。”   “怎可劳烦亲家!”袁旭母亲赶忙说道:“小孩儿尿了拉了,须看顾着侍女换上尿布。还有半夜闹起,也是熬人。寻个乳母,喂养之时吃的撑了,或是吃的太少,都须劳神费心。亲家莫要再争,如此辛苦之事,只可我这做祖母的受着。”   “正是深知亲家带孩子不易。”甄宓母亲说道:“我带过四个孩儿,知晓如何照顾。亲家只带过两个,平日里多帮衬着便可!”   “亲家带的孩儿都是女娃。”袁旭母亲说道:“男娃儿不同。还是带到我那里去好了!”   两位张夫人看似相互关切,实则都想把袁翔带在身边。   袁旭和甄宓又怎会看不出?   俩人相视一笑,袁旭说道:“母亲、岳母,不必再争。孩儿跟在谁身边,也是不会令他受了委屈。甄姬又不是只生翔儿一个……”   “待到甄姬再生,谁人知晓何年何月?”袁旭母亲说道:“长孙,当然得要带在祖母身边。”   “母亲如此,孩儿真是有些担心。”袁旭说道:“翔儿留在母亲身边,若是娇宠过度,如何了得?”   “正是!”甄宓母亲赶忙接话:“不如留在我身边,外祖母怎的说也将好些。”   “岳母也是一样。”袁旭笑道:“隔代娇纵人之常情!但凡败儿,总是娇宠。若是允我一事,便将翔儿交由母亲、岳母照应。”   “身为祖母,带个孙儿还须儿子允准?”张夫人眉头一皱:“显歆,你翅膀硬了……”   “孩儿说话唐突,母亲莫怪!”袁旭赶忙赔礼:“为翔儿顾虑,孩儿却不得不如此!”   “说吧!”张夫人语气已是不太好。   “允诺孩儿,千万不可过于娇宠!”   “我与你岳母,何人带在身边?”张夫人还对谁带袁翔耿耿于怀。   “此事易为!”袁旭说道:“母亲带仨月,岳母带仨月,不是妥了?”   “转来转去,好不麻烦!”张夫人说道:“可有更好的法子?”   “又非太远,母亲与岳母隔墙而居,仨月不过是翔儿住处不同罢了。”袁旭说道:“平日里,还不是两位一同照应?”   袁旭所言确是个解决的法子,彼此看了一眼,张夫人说道:“倒也是个法子。待到出了月子,孙儿先随我身边仨月。” 第560章 忠义宫女   甄宓临盆,生了个白胖的儿子。   消息在整个蓬莱传了开。   但凡有些地位的夫人,纷纷前来探视。   到了晚间,屋内只余下袁旭和甄宓俩人。   握着甄宓的手,袁旭说道:“甄姬为某生养翔儿,今日又应付了许多夫人小姐,着实劳累。这些日子好生养着,某令伙房多弄些滋补之物。”   “过于滋补也是不妥。”甄宓说道:“夫君不仅要陪着妾身母子,还须照应岛上诸事,才是真的辛苦。”   俩人正说着话,小袁翔醒了。   裹在襁褓中,他踢腾不开小腿,“哇哇”的哭了起来。   在屋内照应的乳母赶忙上前将他抱起,先检视了可有屙尿,见尿片干爽,将他抱到一旁喂养去了。   袁翔贪婪的吮吸着乳母的乳汁,没多会又睡了。   “小孩儿多好!”袁旭嘴角带着笑容:“吃了睡睡了吃,没烦没恼。”   “他总要长大。”甄宓说道:“总有一天,他也须面对纷繁世事。”   “多希望他不要生在乱世。”袁旭说道:“某与甄姬做对寻常夫妻,生养几个孩儿,一家和乐融融,也是一生!”   “夫君非等闲之人,果真如此,又怎能甘心?”   “征云四起、白骨森森,一个非等闲之人,却须给世人带来如此多的磨难。”袁旭说道:“某不想征伐,更不想孩儿成人之后征伐。乱世已起世事纷繁,非某杀人便是他人杀某,怎能尽遂心意?”   袁旭并非天生的屠夫。   征伐沙场,他不过为了活着,为了身边的人能够活着!   攥紧他的手,躺在床上的甄宓并没说话,只是默默的凝视。   袁谭在邺城突然发难,未能擒获袁尚,反倒被赶出了河北。   退回青州,进入平原城,他下发招兵告示,广招兵马。   青州一地连年战事不断,十室九空,丁壮更是难寻。   坐在城内等待丁壮来投,几乎没多少可能。   袁谭下令,青州各地抽调兵丁补充大军。   青州各地鸡飞狗跳,许都的曹操,也正与幕僚商议如何应对。   与袁旭争夺徐州,已过去数月。   田丰坐镇徐州,将军们忙于操练兵马,昔日的乌合之众,逐渐成长为有着严明军纪的大军。   夺取徐州,比以往更少了几分可能。   议事厅内。   曹操环顾众人问道:“袁谭、袁尚于邺城内斗,某欲发兵伐之,无奈袁显歆尚在蓬莱,你等以为,如何方可夺取河北?”   “袁谭、袁尚新近反目,二人尚余战力!”郭嘉说道:“曹公暂且不可对河北用兵,待他二人相互攻伐,彼此力衰,当可一战而定!”   “袁显歆身在蓬莱,怎会坐视二人攻伐?”   “我军进击徐州,袁显歆若是不回,便将徐州拱手让出。若是回返,袁尚再无顾忌,怎会绕过袁谭?”郭嘉说道:“曹公只须坐等河北自乱,阻截袁显歆,不久便可击破袁谭、袁尚!”   “奉孝所言极是。”曹操说道:“明日廷议,某将发兵讨伐徐州!进击袁显歆,须有个由头,今晚奉孝与某一同觐见陛下!”   郭嘉应了。   日落时分,曹操离开府宅,与郭嘉一道赶往坐落于许都的皇宫。   所谓皇宫,不过是处比曹家更大些的宅院。   刘协身旁的侍卫,也都是曹操亲信。   到了皇宫,根本不用通禀,曹操与郭嘉径直赶往刘协住处。   天色渐晚,刘协与伏后正欲安歇,门外传来卫士的声音:“启禀陛下,曹公求见!”   得知曹操来此,刘协不敢怠慢,赶忙披衣迎出。   正门打开,曹操领着郭嘉进入。   几名披坚执锐的卫士随后跟进。   卫士在屋内站定,刘协才从内室走出。   “曹公晚间来此,必有要事!”与曹操见了礼,刘协毕恭毕敬地说道:“敢问有何事体,须朕为曹公分忧?”   “陛下可知袁显歆!”请刘协坐下,曹操问道。   “袁显歆乃是袁本初五子,听闻能征善战,曹公因何提及此人?”   “数月之前,袁显歆占了徐州。”曹操说道:“此人倒行逆施,陛下不觉应予讨伐?”   “曹公乃大汉栋梁,与曹公为敌者,便是与大汉为敌。”刘协说道:“朕明日一早便下谕旨,讨伐袁显歆!”   “陛下明晓大义,某甚欣然!”曹操微微一笑:“谕旨之事有劳陛下!”   “曹公放心!”刘协赶忙拱手应了。   曹操起身,向内室看了一眼:“陛下身在许都,也无甚事可为。理应宠幸后宫,多生几个皇子。大汉宗庙,唯有陛下一支,人丁寥落至此,待到归天之日如何向先皇交代?”   话语轻薄,刘协却不敢得罪曹操。   “想必陛下有要紧事办,某不便叨扰!”曹操说道:“就此告退,明日一早差人来取谕旨!”   “曹公慢走!”恭恭敬敬的把曹操送到屋外,望着他的背影,刘协抹了把冷汗。   当年董卓乱政,时刻想着取而代之。   曹操将他迎到许都,早先还是恭敬有礼,自打衣带诏一事,便是呼来喝去,刘协日子过的更是艰难。   直到曹操与郭嘉走远,刘协回到内室。   伏后迎上前来,小声说道:“袁显歆乃袁公之子,听闻麾下将士勇猛,夺取徐州,曹孟德也是无可奈何。陛下若可联络,当为匡复汉室栋梁!”   “皇后噤声!”连忙捂住伏后的嘴,刘协惊恐地说道:“若被他人听去,你我性命休矣!”   待到刘协松手,伏后以更低的声音说道:“此处卫士均为曹操麾下,臣妾身边倒是有一人可用。”   “何人?”被曹操压迫甚紧,刘协也是心存侥幸,小声问道。   “此人乃是臣妾身边宫女,名唤锦娥,虽为女子,却素怀忠贞。”伏后说道:“曹孟德意欲攻伐徐州,袁显歆不日必往。陛下可予锦娥信物,差她前往徐州,恳请袁显歆发兵破曹!”   “锦娥何在?”   “就在外厢,臣妾这便将她唤来!”   牙关紧咬,刘协狠下决心,对伏后说道:“此事务必隐秘,锦娥确可交托,方可令她前往徐州!” 第561章 一石二鸟   刘协住处。   数盏油灯将屋内映照的一片通亮。   他端坐上首,伏后在侧旁坐着,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宫女迎面跪伏。   “抬起头来!”刘协吩咐。   宫女抬起头。   选入宫中的宫女,即便样貌再不怎样,入了市井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儿。   锦娥生的又比寻常宫女更娇俏些。   倘若曹操见了此女,定将眼珠发蓝,当即抱上枕席。   刘协做了多年傀儡皇帝,心中满是焦虑,男女那点事,早已不太上心。   虽是生的美艳,锦娥却未能令刘协眼睛一亮。   “你跟随皇后多少年头?”   “回陛下,奴婢伺候皇后已有五个年头。”   五年前,曹操对刘协还是极其恭谨,刘协也很是信任他。   衣带诏一事,使得曹操心存记恨。   之所以没杀他,极可能因他身为大汉皇帝,对曹操还有用处!   至于指望曹操匡复汉室。   刘协没再奢望。   “入宫之时,你多大年岁?”   “奴婢十岁入宫!”   “曹公为人如何?”刘协突然问道。   “陛下既问,奴婢不敢不言!”跪伏在地,锦娥说道:“曹操目无君上,屡屡胁迫陛下,是为汉贼!”   “噤声!”锦娥直言,刘协吃了一惊:“若被曹公听去,莫说你一个小小宫女,朕与皇后性命也是休矣!”   “奴婢知罪!”锦娥跪伏在地,不敢多言。   “可有听闻袁显歆?”刘协岔开话头。   “奴婢虽在深宫,却也时常听些外界之事。”锦娥说道:“袁显歆乃是袁公之子,素有大志,麾下兵马强横,即便曹操也是不敢小觑。”   “还听说过什么?”   “早年袁显歆击破张燕,不忍加害老弱,于太行开辟梯田,安顿俘虏,是为美谈!”   “朕若令你前往徐州,求见袁显歆,你可敢往?”   锦娥抬起头,眸中露出期待:“倘若陛下恩准,奴婢纵使千山万水,也将前往!”   “求见袁显歆所为何事,你可知晓?”   “奴婢知晓!”   刘协没再多问,向伏后使了个眼色。   伏后起身离去,不一会拿回一块玉珏。   玉珏湛清碧绿、莹润晶亮,一看便是极好物事。   将玉珏递向锦娥,伏后说道:“此乃陛下随身之物,你可带往徐州,交于袁显歆。”   恭恭敬敬的接过玉珏,锦娥说道:“陛下、皇后放心,奴婢纵使粉身碎骨,也必见到袁显歆!”   刘协摆了摆手,锦娥退下。   第二天一早,曹操派来取谕旨的人尚未到达,锦娥已是出了皇宫。   皇宫极少有宫女外出,好在锦娥与卫士相熟,只说去市井选些自家用度,卫士也未多做刁难。   离开许都,锦娥不敢骑马,独自一人选择野路而行。   天下大乱,各地都是盗贼山匪,锦娥一个女子,自豫州出发前往徐州,也是怀着对大汉的无尽忠贞。   区区宫娥,当然不会入了曹操之眼。   得到谕旨,曹操当即下令,曹仁领兵三万,以夏侯惇、夏侯渊,曹纯、曹真等人为副将,许褚为先锋,徐晃为后军,荀攸、程昱为军师,进击徐州!   自从袁旭建立风影,各地讯息传递更是快捷。   曹操大军尚未出征,身在徐州的田丰已是得到消息。   徐州官府,田丰召集众人商议应对之策。   太史恭起身说道:“田公,三万曹军前来,我军仅有不足两万。若曹军如早先一般,逐个蚕食徐州城池,我军将是难以应对!”   田丰说道:“子孝所言正是。早先曹军伏击我军援兵,乃欲以一路强军破击我军多路驰援。此次曹军前来不仅兵势强猛,更有夏侯惇等人随军,荀攸、程昱坐镇。若是应对不妥,当难破敌!”   “还是请公子回返!”颜良说道:“田公虽是计略通天,三军将士却是尊崇公子。倘若公子来此,曹军应难击破徐州!”   “将军所言甚是。”田丰说道:“某曾如此思量,只是曹操突然发兵过于蹊跷。贸然请公子回返,只怕曹操意指河北……”   “意指河北又待怎样?”韩猛说道:“袁公若在,我等乃是河北僚属。而今袁公已是故去,袁显甫与公子又是不睦,纵使曹操将之击破,与我等也是无干!”   “你等均有此想?”环顾众人,田丰问道。   “我等附议!”众人起身,纷纷应道。   “既是如此,派出两名风影,即刻赶往蓬莱,请公子回返徐州坐镇!”   马飞、马义虽是随同袁旭回到蓬莱,徐州却留下少量夜刺、风影。   夜刺行刺杀、潜伏之事,田丰在徐州也是没少用他们。   徐州各地,许多官员、富商,暗中与曹操通联。   将之一网打尽,只怕是杀戮过多。   袁旭回返蓬莱的这些日子,徐州属地,几乎每日都有人莫名死亡。   每每有人死亡,田丰总会在名单上勾掉一个名字。   夜刺行事隐秘,外界根本不知这些人因何而死,只当他们是得罪了仇家。   知晓原委的,除了前去刺杀的夜刺,就只有田丰!   徐州与豫州毗邻,曹操随时可能发兵,袁旭离去时,留下的风影人数更多。   田丰也是将他们散布在外,一来探查徐州境内可有与曹操通联之人,二来提防曹操突然发难。   正因如此,他才可在曹操尚未动兵之前,早做应对。   两名奉命前往蓬莱的风影,深知战事紧要一路不敢耽搁,不过数日便抵达蓬莱。   蓬莱岛上,袁旭住处。   听完两名风影回禀,袁旭将他们屏退。   袁翔尚未满月,曹操便发兵徐州,来的也太过迅猛!   “请沮公前来议事。”袁旭向门外卫士吩咐。   没过多久,沮授摇着轮椅进了屋内。   与他见了礼,袁旭说道:“曹操兴起三万大军,以陛下谕旨之名进击徐州,田公令人请某回返坐镇,沮公以为如何?”   “公子不得不回!”沮授说道:“曹军精锐,进入徐州倘若不与我军决战,只夺一城一池,再以之为依托同我军周旋,徐州便是不稳!”   “曹操进击徐州,乃是一石二鸟之计。”袁旭说道:“某若前往,三兄、长兄必将相互攻伐,不久之后曹操当有可乘之机!某若不往,他便可趁势夺取徐州!” 第562章 不杀就不得罪   曹操出兵徐州,袁旭已看出他目的所在,却又不得不满足他的期盼。   留守徐州的将士,兵甲锋锐、士气高昂,可他们偏偏对袁旭的依附感更强。   田丰率领天海营将士,虽可征伐,面对大战却并无全胜把握!   曹军一旦占据徐州某处城池,以彼处为依托不断增兵,徐州早晚难守!   河北袁氏,已是捧不上手的烂泥。   即便袁旭留在蓬莱,袁尚不敢攻伐袁谭,早晚也是被曹操击破!   两相权衡,袁旭唯独前往徐州,统领将士击退曹军,方可制衡曹操!   “公子可是在担心河北?”沮授问道。   “怎能不担心?”袁旭说道:“长兄与某相善,也曾一力相助。三兄若是将之击破,某心何安?”   “既是担忧,公子不如修书一封。”沮授说道:“长公子于邺城发难,三公子心中憋闷,若是这口气不出,他必不爽快。得了公子书信,心知从中有人制衡,三公子当不会取了长公子性命!”   “沮公之意,乃是保全长兄性命?至于青州如何,某不再插手?”   “河北诸事纷繁,三公子虽遭曹操逼迫甚紧,麾下却也有些兵马。”沮授说道:“倘若得罪,彼一怒之下投效曹操,岂非于公子不利?”   “也只得如此。”袁旭说道:“沮公可差人前往邺城,将书信交于三兄。”   “公子何时动身?”   “曹操起兵,消息传到徐州也须时日。”袁旭说道:“大战将临耽搁不得,明日一早某便动身。”   袁旭与沮授商议前往徐州,所谈之事尽被躺在里间尚在月子中的甄宓听了个真切。   待到沮授离去,袁旭回到里间,甄宓向他问道:“夫君可是要往徐州?”   “正是!”在甄宓身旁坐下,袁旭说道:“某明知曹操意在河北,却不得不往徐州,战局如此也是无奈!”   “沙场纷繁,夫君此行须多加小心。”   牵起甄宓双手,将它们贴在脸颊上,袁旭说道:“有甄姬与翔儿在蓬莱等候,某自会谨慎!”   躺在床上,凝视袁旭,甄宓眸中尽露温柔。   袁旭将往徐州,婉柔令恭叔收拾行装。   打着包袱,恭叔说道:“姑娘在蓬莱过的也是逍遥,每日于海岛游玩,并不受他人闲气,因何急于离去?”   “公子将要离去,你我留在蓬莱做甚?”   “击破曹操,公子定将回返!”恭叔说道:“姑娘若是离去,日后再至蓬莱却是难以开口!”   “前往徐州,也可伴在公子身旁。”婉柔说道:“留于蓬莱,虽知他早晚回归,又怎晓得哪年哪月?”   “姑娘用情之深,因何不告知公子?”   “用情至深?”婉柔露出一抹愧疚,语气中流露着落寞:“当日于船上,刺客长剑将至,我并未替公子挺身挡剑,反倒将他推出。用情如此之深,若是我为公子,也不敢受。”   “姑娘……”恭叔想要开解。   身为女子,在那种情形下退于人后也是情理之中。   婉柔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恭叔不必再劝,我意已决,伴在公子身边,哪怕只有一日,也强如在此等待。”   袁旭前往徐州,动静闹的不小。   隔着海湾的东莱,也得到他出征的消息。   公孙莺儿早先住过的小屋内,流苏正收拾着行装。   “师姐真要跟去?”流苏说道:“你又杀不得他,即便跟去,也是无用!”   “是杀不得他。”公孙莺儿再不否认:“可我还是要跟着,或许有一日,我将找到杀他的理由!”   “跟便跟吧!”流苏说道:“我也想多见几次大叔,到如今连他的名字也是不知!”   “他比你大了许多……”   “那又怎样?”流苏说道:“我就是喜欢看着他,师姐追踪袁显歆,我追踪大叔,你我各不相干。”   公孙莺儿没再言语。   离开鬼谷山,她一直想要刺杀袁旭。   尝试数次都没成功,直到被袁旭俘获,她才想明白。   流苏说的没错,真正阻碍她杀袁旭的,并非袁旭身边护卫,而是她自己!   曾经的信念一旦崩坍,公孙莺儿再也找不到她活着的意义。   公孙家败亡之时,她本应死在乱军之中。   袁旭救了她!   事已过了数年,支撑着她活下来的,正是诛杀袁旭的信念。   偏偏信念被一朝打破……   她唯一能做的选择,就是追随袁旭行踪,找寻杀他的理由!   与公孙莺儿不同,流苏从来都是大大咧咧,有什么说什么!   与马飞有过数次接触,起先她并没觉得什么,直到在大船上,她问起跳进海中会不会死,马飞很紧张的样子,令她瞬间怦然心动。   自那以后,她就有追踪马飞的念头。   只是公孙莺儿独自一人,她始终放不下心!   毕竟是最为要好的师姐妹,总不能眼看着她心绪不宁,却把她一人丢在外面。   袁旭离开蓬莱赶往徐州。   不过四五日,一骑快马进了邺城。   才得知袁旭离开蓬莱,袁尚正要点兵进击青州,卫士领来了袁旭的信使。   展开书信匆匆浏览,袁尚脸色很是不好。   “显歆可说其他?”他向信使问道。   “公子并未多说,只是令我送来书信!”   “劳烦尊驾!”袁尚向一旁的卫士吩咐:“置办酒宴招待信使,多取些盘缠!”   卫士领命,带着袁旭的信使离去。   目送信使走远,袁尚一拳砸在桌上:“显歆来了书信,某如何进击青州?”   得知袁旭派来信使,审配已是来到。   袁尚恼怒,他在一旁说道:“可否借五公子书信一阅?”   将书信递给审配,袁尚说道:“显歆在信中劝某,说是同根兄弟,何故操戈。如此一来,某怎能发兵?”   深知袁尚忌惮袁旭,审配看完书信微微笑道:“五公子并无得罪公子之念,无非欲留长公子性命而已!”   “审公何出此言?”袁尚眼睛一亮。   指着书信上的一行字,审配说道:“公子请看,何故操戈之后还有一句,并无生杀之仇,还望三兄斟酌。有此一句,公子只须不杀长公子,便是不曾得罪五公子!” 第563章 作死的闲人   徐州,朐山海岸。   数艘大船停靠港口,田丰早早便已在此等候。   袁旭下了船,他赶忙迎上。   “公子!”与袁旭建立,田丰说道:“曹军三万,正往徐州逼来,用不多日便可经过汝南。”   “某已知晓!”与田丰并肩走着,袁旭说道:“郭嘉、夏侯惇等人早先曾往泰山,怎又回返?”   “公子回了蓬莱,郭嘉等人便行回返。若非曹军来此,恰是进击之时。”   “回徐州再说。”   曹军大举进犯徐州,袁旭也离开蓬莱。   汝南北部一片荒山中,一个柔弱的身影艰难的走着。   奉旨前往徐州,锦娥身旁并没一个随从。   不敢在许都城内备马,兵荒马乱出了许都再难找寻脚力,锦娥只能凭着柔弱的双腿,一路赶往徐州。   为避开曹军,她选择的都是渺无人烟的山道。   沿途苦不堪言,她却强撑着赶往徐州。   进入徐州,经彭城赶往下邳,求见袁旭。   路走了多半,锦娥浑身已是没了多少力气。   沿着官道往北,行进间她的步履有些踉跄。   穿过彭城,经过一处村子。   村口坐着的两个闲人见了锦娥,相互对了个眼色。   衣衫虽是凌乱,起色也是很差,锦娥容貌端好,衣衫依旧比寻常农妇鲜亮。   “姑娘!”一个闲人扯着嗓门喊道:“行路艰难,不如停下歇歇脚。”   锦娥并未理会。   路上还是少些事端为妙!   见她没有停脚的意思,两个闲人起身追了上来。   拦在她面前,其中一个闲人嬉皮笑脸地问道:“姑娘何往?怎不理人?”   看了他们一眼,锦娥想要绕开。   两个闲人却不依不饶,又堵了上来。   “见姑娘劳累,我二人也是好心劝上一劝。”闲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歇了脚好走路,姑娘说是也不是?”   “多谢两位好心。”锦娥说道:“还请让上一让,我有急事。”   “再急,也不急于一时。”一个闲人说道:“我家中无人,姑娘不妨一同前往,好生睡上一觉……”   “阁下自重!”闲人言语轻薄,锦娥心中烦躁,顿时有些恼了。   “脾气不小!”另一个闲人说道:“生的如此俊俏,我二人怎肯轻易将你放过。”   “你二人要做什么?”锦娥警觉起来。   “做什么?”两个闲人靠了上来,其中一人说道:“姑娘也非未有成人,我二人要做什么,莫非不懂?”   俩人靠上前来,锦娥则是一步步后退。   “你二人若是不退,我要喊了。”   “喊吧!”其中一人冷笑:“村内早没了男人,只有几个孤儿寡妇,也都被我俩驯服,你喊又怎样?莫非有人前来搭救……”   话没落音,一道鲜红的影子从二人和锦娥之间闪过。   两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二人脸上。   被打了个猝不及防,俩人连连后退数步。   捂着火辣辣的脸,一人喊道:“什么人?”   锦娥身边多了个红衣少女。   少女低头玩弄着手指,漫不经心地说道:“谁说喊了没用?我不是来了?”   站在锦娥身旁的正是流苏。   只是多了个比锦娥看起来还小些的少女,两个闲人胆气顿时壮了。   “姑娘可是觉着一个人陪不得我二人?”一个闲人坏笑着说道:“我二人倒是不嫌再多一个。”   “看来这种事做的不少?”流苏并未回应,俩人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回头看去,出现在他们视野中的是个身穿雪白纱裙的少女。   少女腰挎长剑,正一步步的朝他们走来。   “三个!”一个闲人笑道:“来了一个不够,又来一个!还都是生的皮细肉嫩,今日我二人可是有了福分。”   公孙莺儿面无表情,距二人越来越近。   “不好!”流苏小声说道:“师姐要杀人……”   两个闲人不知死活,见公孙莺儿过来,嬉皮笑脸的迎了上去。   还没到近前,公孙莺儿猛然抽剑。   一道银光闪过,两个闲人咽喉喷着鲜血,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师姐怎的将他们杀了?”流苏说道:“虽是恶人,却罪不及死……”   “不及死?”公孙莺儿冷冰冰地说道:“待到他们做出无可挽回之事再说及死,岂非晚了?”   小嘴一撅,流苏没再言语。   公孙莺儿说的不差。   似眼前两个闲人,若是不杀,不知他们日后将会做出什么。   “姑娘何人,意欲何往?”到了锦娥身前,公孙莺儿问道。   “多谢姑娘搭救之恩。”锦娥谢了公孙莺儿,随后说道:“奴家欲往徐州省亲。”   “曹军正往徐州进发,眼看即将大战,姑娘前往……”狐疑的打量着锦娥,公孙莺儿说道:“怕不是为了省亲!”   “兵荒马乱,何处不是一样?”锦娥说道:“奴家也是活不下去,才往徐州。至于日后如何,待到时候再做计较!”   语气萧瑟,话说的也是极其无奈。   公孙莺儿满面狐疑,流苏却说道:“好了,师姐!人家姑娘去徐州作甚,与你我也是无关,问这许多!”   流苏说的也非没有道理,公孙莺儿微微一笑,拱手说道:“师妹说的是,是我唐突了!”   欠身回礼,锦娥没再多说。   两具尸体躺在地上,公孙莺儿看也没多看一眼,扭头就走。   “我二人也要前往徐州,姑娘可愿同路?”流苏向锦娥问道。   “承蒙两位姑娘搭救,已是不胜感激,怎敢耽搁了姑娘行程?”锦娥说道:“奴家自行前往便可!”   “既是如此,不便相强,姑娘自便!”流苏拱了拱手,追赶公孙莺儿去了。   看着俩人背影,锦娥松了口气。   追上公孙莺儿,流苏问道:“师姐,尸体扔那不理?”   “你我不理,总会有人理。”公孙莺儿说道:“再不济,在那里腐烂了便是!”   “师姐近来好似变了个人!”流苏说道:“自打从东莱出发,一路上都是不太言语。”   公孙莺儿没理她。   流苏接着说道:“我倒是真的挺想回到徐州,那里的宅院可是比东莱住处好了许多!” 第564章 不被相信的上使   曹仁率领三万曹军,经过汝南,进入徐州境内。   已经到达徐州的袁旭,当即调拨兵马,前往迎击。   率领两千天海营,颜良走在最前。   自从投了袁旭,他寸功未建,此次身为先锋,早是憋了一股劲。   与颜良一同出征的还有赵艺。   双方抵达取虑,傍着濉水扎营。   立于军营外,望着远处黑压压几乎看不到尽头的曹军,颜良眸中闪过一抹期待。   “颜将军!”赵艺来到他身旁:“曹军十数倍于我,将军可有打算?”   “公子令我二人前来阻截,当然不可令曹军前进半步!”颜良说道:“明日一早,某去搦战,赵将军掠阵便可!”   “颜将军多加小心!”   “赵将军放心!”   二人正说着话,一个兵士跑了过来。   “启禀二位将军,探马擒获一女子,说是要见公子!”   “将他带来!”二人相互看了一眼,赵艺吩咐。   没过多会,兵士带来一名女子。   女子浑身脏兮兮的,虽然穿着锦缎服饰,却显得很是狼狈。   “你是何人?”打量着女子,赵艺问道:“因何要见公子?”   “二位将军可是袁显歆麾下?”女子没有回答,倒是反问了一句。   “你还没回答某的问题。”赵艺加重语气。   “二位将军可是袁显歆麾下?”女子把胸一挺,丝毫不让。   她的举动倒是出乎赵艺和颜良预料。   颜良说道:“我二人正是五公子麾下,敢问姑娘因何欲见公子?”   被斥候发现的女子,正是锦娥。   离开彭城,她一路往下邳赶来。   正走着,被两名风影斥候发现。   风影所穿铠甲,与曹军当然不同。   抱着搏上一把的心性,她向两名风影说是特意来到徐州求见袁旭。   得知情况,风影不敢怠慢,连忙将消息传给相距最近的颜良和赵艺。   来对了地方,锦娥松了口气。   “两位将军,我乃当今皇后随身侍女。”锦娥说道:“陛下有口谕,遣我前来面见袁家五公子!”   “陛下口谕,竟差一女子前来传达?”赵艺不信,狐疑的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莫要是个骗子……”   “将军说话,还请尊重些!”瞪了他一眼,锦娥说道:“我虽女子,奉陛下旨意来此,是为上使。将军如此,莫非不知已坏了礼数?”   被锦娥呛了一句,赵艺竟无言以对。   他向卫士喊道:“来人,护送这位姑娘前去面见公子!”   卫士上前,锦娥却说道:“将军好不知礼,我为上使,竟差兵士护送!”   “姑娘打算如何?”   “将军亲自护送,应是不跌了身份。”   “大战在即,怎可因此耽搁要事?”赵艺说道:“此去徐州不远,卫士护送,不过半日路程!”   “既是半日,也耽搁不得将军多少军务。”   锦娥点明要赵艺亲自护送,颜良说道:“姑娘若果真为上使,赵将军护送也是不枉!”   “明日一早颜将军便要前去搦战,某怎可此时离去?”   “曹军猛将虽是不少,又有几人看在某眼中?”颜良说道:“将军只管前往,明日某不搦战,排兵布阵阻截曹军便是!”   赵艺还是迟疑。   他对锦娥说道:“姑娘应知耽搁军务是何罪责,若非果真上使,还望姑娘莫要自寻死路!”   “将军好生有趣。”锦娥说道:“我奉陛下旨意前来,因何无故见疑?”   “罢了,某走一遭!”赵艺向卫士吩咐:“备妥马匹,某送姑娘前去面见公子!”   不过盏茶,军营内冲出数骑快马。   当先一人正是赵艺。   提着长枪,他在前方开路,锦娥则被几名卫士簇拥其中。   连日赶路,锦娥已是疲惫不堪,骑在马上沿途颠簸,更显昏昏沉沉。   “将军慢些!”觉着有些受不住,锦娥喊道:“我觉着心中发慌!”   看了她一眼,赵艺止住马:“姑娘究竟打算如何?战事紧要,岂容耽搁?”   “连日赶路,已是疲惫!”锦娥说道:“将军莫非没有半点怜香之心?”   “怜香之心也须看是何时。”赵艺说道:“某怜惜姑娘,若是曹军杀至,颜将军与两千将士便是危矣!”   “可是……”赵艺说的有理,锦娥不便反驳,迟疑着说道:“奴家果真胸口闷的慌。若再如此赶路,说不得会掉落马背……”   话未说完,锦娥发出一声惊呼。   赵艺一把将她从马背上抱下,放在自己身前:“某身负军务,既是护送姑娘当早去早回,不知如此可好?”   后背贴在赵艺胸前,锦娥霎时满脸通红:“我乃女子,将军怎可如此轻薄?”   “谁有闲心与你轻薄!”抖了下缰绳,赵艺策马冲出。   几名卫士紧随其后,往徐州赶去。   被赵艺护在胸前,虽不担心掉落马背,颠簸却是丝毫不减。   眼看快到徐州,锦娥已是昏昏沉沉。   温香在怀,赵艺却没有半点旖旎之年。   到达徐州之时,已是入了半夜,他驻马城门高声喊道:“某乃赵艺,速速开城!”   徐州守军当然认得赵艺,听得他的声音,赶忙把城门打开。   策马入城,赵艺直奔官府。   官府大门也是紧闭,跳下马背,他将锦娥抱下,快步走到门口砸门。   守门卫士打开大门,见是赵艺没敢多问,将他们迎了进去。   才进官府前院,锦娘就飞跑到一旁的树丛前,呕吐了起来。   看着她的背影,赵艺撇嘴一笑。   并不知道锦娘路上吃了多少苦楚,还以为她只是走了这些路程便承受不住,赵艺说道:“姑娘身子骨弱,陛下也不派个强壮之人。”   呕吐之后,锦娘觉着好受些,瞪了赵艺一眼:“还不速速呈禀公子?”   “来人!”赵艺想不远处的府内卫士喊道:“呈禀公子,当今陛下派遣上使前来,说是有要紧口谕!”   “就是这位姑娘?”卫士不敢相信的问了一句。   “问这许多作甚?”赵艺说道:“姑娘说她是陛下遣派,权且当做确有其事,速速呈禀!”   不敢再问,虽然心存疑惑,卫士还是飞跑去向袁旭禀报。 第565章 皇帝密诏   袁旭住处点着数盏油灯。   睡的正沉,被卫士吵醒,说是有朝廷派来的使者。   对汉朝廷并没什么归属感,得知使者夤夜来访,袁旭心中多少有些烦闷。   待他见了锦娥,烦闷顿时散了。   从锦娥狼狈的模样,可看出她路上吃了不少苦楚。   更重要的是,锦娥只是个女子。   区区女子自许都来到徐州,遇见赵艺等人之前连匹脚力也是没有,若非有着极强信念,根本不可能支撑她到达此处。   心生怜惜,袁旭问道:“敢问姑娘,如何证明乃是陛下遣派?”   从怀中摸出一只布包,锦娥小心翼翼的打开。   出现在袁旭眼前的,是一只通体碧绿的玉珏。   双手捧着玉珏递到袁旭面前,锦娥说道:“公子,此乃陛下随身之物,可做凭证!”   卫士接过玉珏,呈递给袁旭。   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袁旭说道:“此物剔透无双,确是皇家所有。敢问姑娘,陛下因何以此为凭遣派姑娘传达口谕,却非直接下旨?”   “公子明鉴!”锦娥说道:“陛下身陷曹贼营中,举手投足均有曹操耳目,如何下旨?”   “姑娘说的是!”袁旭说道:“敢问陛下有何旨意?”   “陛下谕旨。”锦娥挺直胸膛,语气肃穆了许多。   她本以为袁旭会起身接旨,没想到的是,袁旭根本没有起身的意思。   “公子因何不接旨?”锦娥诧异道。   “陛下并未下旨,某接什么?”袁旭说道:“姑娘所传只是密诏,直言便是。倘若某跪迎接旨,传扬出去于陛下不利!”   袁旭所言并非没有道理,锦娥说道:“陛下有旨,赐袁家显歆大将军封号,领军破曹,拯黎民于水火,救社稷于将颓。”   “多谢陛下!”袁旭朝侧旁拱了拱手,对锦娥说道:“姑娘传达陛下密诏,已是回不得许都,此事自有人回禀陛下。”   袁旭要她留在徐州,锦娥一愣。   想了一想,她对袁旭说道:“既然大将军有意挽留,奴婢不敢不遵。还望大将军早日破曹,营救陛下!”   “姑娘放心!”袁旭说道:“曹操倒行逆施挟天子以令天下,与我袁家素有旧仇,某自不容他!”   “带姑娘下去歇息!”袁旭向卫士吩咐。   连日奔波,锦娥也是疲累不堪,跟随卫士歇息去了。   锦娥离去,袁旭向半夜被他唤到此处的田丰问道:“田公怎看此事?”   “当今陛下乃是无奈。”田丰说道:“袁家已是没落,放眼天下,可节制曹操者唯有公子。下旨请公子破曹,为陛下安危,公子却不可将口谕之事示人。遣派一宫女前来,却又颇有诚意,公子也是无理回绝。如此缜密之事,确是当今陛下所为。”   “某并未怀疑口谕真假。”袁旭说道:“某问的是须不须营救陛下?”   田丰摇头:“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对当今陛下看顾也是甚紧。夜刺不过三百余人,其间还有新近招募者,前往营救成算不大。”   捻着下巴,袁旭想了片刻说道:“陛下已是下旨,若不前往营救,也是落人口实。救得救不得,尽人事而知天命。”   “来人!将马飞唤来!”袁旭向卫士吩咐。   没用多会,马飞来到。   “公子!”与袁旭见了礼,马飞问道:“敢问何事夤夜召唤?”   “许都你可敢去?”   “龙潭虎穴也是敢闯,何况许都!”   “既是如此,你带人走趟许都,营救当今陛下!”   马飞一愣:“当今陛下虽在许都皇宫,守卫却是极其森严,恐难成事!”   “尽人事而知天命!”袁旭说道:“救得救不得,且看形势如何。倘若果真救不得,你即刻带人回返,不得恋战!”   马飞应声离去,当日晚间,徐州城门打开,二十余骑快马风驰电掣,披着夜色赶往许都。   袁旭令马飞离去的当晚。   公孙莺儿与流苏住处。   流苏又在收拾行装,公孙莺儿则于一旁冷眼观看。   “你真要走?”公孙莺儿问道。   “真要走!”   “尚不知他前往何处,你如何寻他?”   “师姐如何寻到袁显歆,我便如何寻到他。”   “我只袁显歆名姓,你却不知他的名姓!”   “夜刺统领马飞。”流苏说道:“以往不知,来到徐州若再不知,我岂非蠢到不敢离开鬼谷山?”   “你认为你不蠢?”   “至少不比师姐蠢!”   师姐妹两个斗了几句嘴,公孙莺儿叹道:“罢了!女儿家若是心中有人,别个也是拦阻不得!”   “就像师姐心中有袁显歆一样?”流苏问道。   “莫要胡说!”瞪了她一眼,公孙莺儿说道:“我正在找寻诛杀袁显歆的由头!”   “只怕一生也找不到!”收拾妥当,流苏起身说道:“我将离去,师姐须好生照应自家。”   “城门已闭,不如待到天明。”   “除非回家,师姐何曾见我走过门?”   公孙莺儿无奈。   流苏还真不太喜欢走门。   即便回到住处,她也时常从窗口进入。   门,对她来说,更像是个摆设!   背着包袱,流苏说道:“师姐,我走了!找到理由之前,莫要再对袁显歆下手。否则只会被他擒住,而你却杀不得他!”   “路上小心!”公孙莺儿上前牵起她的手:“你剑术寻常,若遇危急切不可逞强。”   “师姐放心!”流苏说道:“放眼世间,若比逃跑,能强过我的还没几人!”   将流苏送到门口,看着她背影消失在夜幕中,公孙莺儿总觉着不太放心。   自从上了蓬莱战船,流苏的心思好似飘到了别处。   她的性情直率,从不遮遮掩掩。   对马飞的感觉或许还是十分朦胧,她却敢于说出来。   甚至得知马飞离开徐州,并不知晓他要前往何处,也是一门心思追赶上去。   师妹毕竟年少,又没离开过鬼谷山。   将她一人放走,公孙莺儿难免牵挂。   流苏离开住处没多久,徐州城墙附近出现一条黑影。   守城的天海营将士几乎没有任何发觉,黑影越过城墙,消失在城外的苍茫夜色中。 第566章 先知先觉   护送锦娥回到徐州,赵艺片刻没多逗留,立刻返回取虑。   濉水岸边,颜良率领两千天海营摆出阵势,对面的曹军也出动了三千兵马。   双方遥遥对峙,颜良提着长戟,向曹军阵列前的许褚一指:“许褚,可敢出列与某厮杀?”   “有何不敢?”兵器在身前抡个半圆:“久闻颜良了得,今日某便会会!”   两骑快马迎面杀出,颜良、许褚各自挥舞兵刃,纵马冲向对方。   战马相交,许褚暴喝一声,抡起兵刃朝着颜良头顶劈来。   颜良挺起长戟猛然上挡。   许褚的兵刃砍在颜良戟杆上,伴着一声脆响,俩人错马而过。   兜转战马,再度冲杀。   两员猛将来回冲了四五个回合才厮杀在一处。   赵艺策马来到军中,向正在观战的校尉问道:“颜将军厮杀几度?”   “今日许褚搦战,颜将军方才率领我等迎敌。”   得知颜良只是才与曹军厮杀,赵艺放心不少。   厮杀中的颜良、许褚,两匹战马纠缠一处,兵刃相交伴着二人的吆喝,杀的是难分难解。   足足战了三四百合,俩人也是未能分出胜负。   长戟向前一挺,颜良喊道:“今日且战到此,明日你我再战!”   许褚并不恋战,看着颜良掉转战马离去。   回到阵中,见赵艺已是回返,颜良问道:“赵将军何时回返?”   “方才回返!恰见将军与敌厮杀。”赵艺说道:“许褚勇武,将军竟可与之厮杀数百合,某甚心服!”   “赵将军过谦!”颜良说道:“许褚虽是勇武,某取之项上人头并非难事。待明日厮杀,某去将他人头取下,送于将军把玩!”   颜良话说的未免托大,赵艺并未说破,只是附和着应了几句。   “赵将军把那女子送回了徐州?”下令回营,颜良问道。   “已是送回,看情状那女子并未诓骗我等。”   “当今陛下也是好笑,朝中莫非一个可用之人也无?竟令一女子来到徐州!”   “陛下身陷许都,身边尚余一女子已是难能!”赵艺说道:“某回返之时也曾想过,彼时对那女子,着实有些过了!”   “赵将军还懂怜香惜玉。”颜良拍了下他的肩膀笑道:“厮杀要紧,儿女之事日后再做计较不迟!”   “并非如颜将军所想……”   “我懂!我懂!”颜良打断赵艺:“某也是过来人,赵将军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即便有些念想也是寻常。”   赵艺一阵无语,他对锦娥还真没有不该有的念头!   许褚与颜良厮杀一场,会到军中。   曹仁端坐帅帐,向荀攸、程昱问道:“仲康与颜良一场厮杀,依二位之见如何?”   “许将军号为虎痴,乃曹公身旁猛将。”程昱说道:“颜良与之厮杀数百合而不败,显是有些能耐!”   “有甚能耐?明日某便将之头颅取了。”许褚在一旁不服气地说道。   “将军还真不可取颜良头颅。”荀攸说道:“明日颜良前来搦战,将军只须与他厮杀,杀的越久越好!”   “荀公可是有了破敌之策?”曹仁问道。   捋着胡须,荀攸微微笑道:“许将军明日拖出颜良,敌军必定观望战局。我军可暗中派出兵马,自两翼包抄。突然发难,敌军猝不及防,怎能不败?”   “荀公之计甚妙!”曹仁说道:“依着荀公!”   当晚无话。   第二天一早,颜良跨上战马来到曹军阵前:“许褚!今日可敢与某战上三百合?”   早就等着他来搦战。   许褚听见叫骂声,上了战马前来迎战。   俩人战在一处,杀的难解难分。   观望正在厮杀的俩人,赵艺向一旁校尉吩咐道:“告知随军风影,密切留意敌军动向!”   校尉应声离去。   颜良与许褚战马交错,俩人杀到兴起,将衣甲卸去,光着膀子厮杀。   观望二人战了百余合,一骑快马冲进天海营大阵。   “赵将军!”到了赵艺近前,马背上的风影小声说道:“曹军两翼发出兵马,正向我军悄然迂回!”   “鸣金!”得知曹军向两翼迂回,赵艺连忙下令。   天海营阵中传出鸣金声,颜良将许褚逼退,掉马就走。   曹军阵中,荀攸等人满脸错愕。   趁着俩人厮杀,荀攸本打算待到两翼兵马到位,向对面的天海营突然发难。   即将成事,天海营大阵居然传出鸣金声。   事出蹊跷,荀攸疑惑道:“莫非敌军发觉不妥?”   “怎会?”曹仁说道:“我军行事如此隐秘,颜良乃是莽夫,赵艺虽是精明,又怎及得荀公、程公?他二人定是未能看出我军究竟有何图谋!”   “将军所言虽是有礼,敌军撤的蹊跷,却不得不查!”荀攸向一旁吩咐:“好生探查,附近可有敌军斥候!”   逼退许褚,颜良回到阵中,颇有几分懊恼的向赵艺问道:“某正杀的兴起,将军因何鸣金?”   “风影方才传来消息,曹军两翼派出兵马,正向我军两侧迂回。”赵艺说道:“我军一旦遭遇合围,欲要撤出便是不易!”   “曹军诡诈,竟暗设伏兵。”颜良说道:“趁着敌军尚未形成合围,我等须依险而守!”   颜良、赵艺率领大军,迅速占领附近的山坡,阻截曹军前进。   天海营突然的举动,令荀攸、程昱也是颇为无奈。   正望着天海营爬上山坡,一骑快马冲到阵前。   “启禀将军,我军尚未形成合围,敌军已是登上山坡据险而守!”马背上的斥候拱手向曹仁一礼。   “尚须多久方可合围?”曹仁问道。   “至少半个时辰!”   沙场之上,瞬间便可决定成败,何况半个时辰。   “敌军反应如此之快,必是得到消息。”荀攸说道:“倘若坐视此事,我军必将陷入被动!”   “荀公可有谋算?”曹仁问道。   “大军暂缓前进,四处探查敌军斥候!”荀攸说道:“解决斥候,再行进击!”   “耽搁时日,若袁显歆率军来此,奈何?”   “处处受制,即便袁显歆不来,我军也胜不得!” 第567章 无懈可击   颜良、赵艺率领两千天海营据险而守,阻挡曹军东进之途。   徐州城内,袁旭也在调兵遣将,打算与曹军展开决战。   一艘战船靠在朐山海岸,战船上下来的天海营军官,换乘战马匆匆赶往徐州。   朱煜也在军官之中。   受训数月,袁旭离开之后,沮授又向他们教授了写行军之道,天海营第一批参谋,已可接受战场洗礼。   各路兵马都在调集,徐州官府内,袁旭却好整以暇,在摆弄着一些器具。   一只只套图盆碗摆在身旁。   几个陶罐钻了眼,其间还穿着木制的管子。   袁旭专注的摆弄器具,并未发现田丰来到他身旁。   “公子!”招呼了袁旭一声,田丰说道:“各路兵马已是调集齐备,可与曹军决战。”   “决战时机尚未成熟。”袁旭说道:“还须静待!”   曹军才入徐州,士气正盛,田丰也知此时决战伤亡必定不小。   看着袁旭摆弄坛坛罐罐,田丰问道:“公子在做什么?”   “麻药。”袁旭说道:“某曾为夜刺配备蒙汗药,却总觉着此物效用太慢。不如制些麻药。”   “何为麻药?”   “麻布蘸上少许,捂住人的口鼻,顷刻间便可使人昏迷。”   田丰眨巴了两下眼睛。   蒙汗药他是见过,也听夜刺兵士说过好用。   不想袁旭竟还能做出比蒙汗药更强的药物。   “公子摆弄这些,莫非正是在做?”   “此为何物?”捏起一块泛黄的固体小块,袁旭向田丰问道。   “此物名为硫磺,颇为难弄!”   “硫磺燃烧,蒸汽溶于水便是硫酸。”袁旭说道:“某令人蒸馏了美酒,度数提纯,与硫酸反应便可制成麻药。”   田丰听的云里雾里,根本没明白麻药做法。   “公子怎会懂得如此诸多蹊跷之物?”田丰问道。   袁旭当然不会说他有后世的认知:“不过多看了些闲书。”   田丰倒也没有怀疑,在一旁看着袁旭制作麻药。   离开徐州的马飞,此时已进入许都。   换上百姓衣衫,在许都寻了处馆舍,他与二十多名夜刺扮作远行客商。   馆舍内,马飞的房间。   油灯光线昏暗,他与二十余名夜刺坐在屋内。   “探查如何?”马飞问道。   “皇宫守备森严,只可探查外围。”一名夜刺说道:“至于内院如何,无从得知!”   “深入不得?”   “卫士太多,无从深入!”   袁旭令他带领夜刺前来营救刘协。   虽是有言,要他发觉不可行事当即放弃,马飞还是觉着若不尝试,回到徐州无法向袁旭交代!   先是派出两名夜刺前往皇宫探查。   得到的消息竟是卫士太多,根本无从深入。   马飞心中有些郁闷。   “你等在此等候,今晚某亲自前往探查。”马飞做出个令众夜刺吃惊不已的决定。   “将军决然不可!”一名夜刺说道:“倘若有个闪失,我等如何处置?”   “若某行事不利,你等即刻返回徐州!”   “万万不可!”另一个夜刺说道:“若是将军出了纰漏,我等回返,无从向公子交代!此事还须我等前往!”   “皇宫守卫森严,你等前往也是探查不出什么。”马飞说道:“某独自前往,即便出了纰漏,也可尽快撤出!”   “若是将军一意如此,我等只得在皇宫外等候!”又一名夜刺提出异议。   想了一下,马飞说道:“也罢,你等前往,只在皇宫外接应。若是发觉不对,莫要逗留,即刻撤离!”   众夜刺相互看了一眼,都点了下头。   夜色越来越深,马飞换上一袭黑衣,带着二十多名夜刺蹿上街道。   入夜的许都,与徐州差不多清净。   街道上没有半个行人,只是偶尔会经过一队巡逻的兵士。   借助街头巷尾躲避着巡逻曹军,马飞等人向皇宫一点点靠近。   到了皇宫外,马飞做了个手势。   二十余名夜刺蛰伏在巷道中,一双双眼睛凝望着不远出的皇宫高墙。   左右看了看,确定附近没人马飞向皇宫院墙蹿去。   许都的皇宫,当然不能与洛阳或是长安的相比。   到了院墙下,他将抓钩甩了上去,拽着绳索没几下便攀援了上去。   蹲在墙头上,朝皇宫内望了望,发现离他最近的卫士也在二三十步开外,他才取下抓钩,跳入墙内。   双脚落地,马飞朝四周看了看。   附近并无巡逻卫士。   弓着腰,他小心翼翼的向前行进。   每走一步,都要以脚尖探探前方地面。   地面很实,并无陷阱。   到了距最近的两个卫士只有十步开外,他停了下来。   正如夜刺所说,皇宫内卫士很多。   卫士与卫士之间彼此策应,只要干掉其中一个,其他卫士当即便可发现!   动手!   动不得!   唯一的办法,就是绕过卫士,潜入刘协住处!   莫说找寻刘协本已是难事,即便找到他,又如何离开?   马飞犯了难!   目光在四处游移着,一阵脚步声传进马飞耳朵。   他赶忙趴伏下去,视线投向传来脚步的地方。   一队只有十个人的卫士举着火把往他这边走来。   领头的军官按着长剑,虽知皇宫不太可能有人潜入,视线却片刻不停的向四周扫着。   跟在后面的九名兵士,持着长槊迈步行进。   他们都是目不斜视看向前方。   巡逻卫士离去,马飞再度观察附近守夜的卫士。   毫无破绽!   就在马飞犯难的时候,远处院墙传来一声怪叫。   “有贼人!”怪叫声在夜色下极其刺耳,几名守夜卫士纷纷跑了出去。   尚未动身已是惊动卫士,马飞心中顿时一阵懊恼。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那声怪叫并没给他带来困扰,反倒吸引了卫士的注意,现出一丝空挡。   飞快的扫视了一圈留在远处的卫士,凭着经验,马飞很快确定空隙所在。   纵身蹿出,他像一只蛰伏在夜色下等待猎取猎物的山猫,扑向其他卫士视线死角的俩人。   短刃抽出,马飞双手各持一支,蹿到两名卫士身后猛然刺出。   两柄短刃分别刺入了两名卫士的后颈。   揪住尸体衣领,将他们慢慢放倒,马飞随后把他们拖进了身后的树丛。 第568章 搜查的只是你   解决了几名卫士,马飞并不敢在附近耽搁。   动手杀了人,行踪早晚暴露。   他的时间已是不多。   进入皇宫后院,他正欲找寻刘协住处,外面传来纷乱的喊声:“有刺客!”   早先前去探查怪声的卫士已各自归位。   他们很快发现少了同伴。   四处搜寻下,在树丛中找到几具尸体,当即示警。   喊声响彻皇宫内外,整座皇宫顿时热闹起来。   守卫皇宫的卫士纷纷跑出,四处搜寻刺客的踪影。   深知不可能找到刘协,马飞搜寻起退路。   到处都是卫士,他几乎是无路可退。   心中正自烦闷,一只搭在了他的肩头。   猛然回头,马飞正要刺出长剑,看清对方的脸,立刻将剑收住。   没有说话,他的表情却流露出错愕。   蹲在他身后的正是流苏。   朝他使了个眼色,流苏接着树丛的掩护,往一条路上蹿去。   紧跟在她的身后,到了一座房舍外,流苏纵身上房。   朝马飞一招手,她的身影消失在房顶。   虽没流苏那般迅捷,攀援房屋对马飞来说也不是难事。   纵身上跃,双手扒着房檐用力一撑,他也上了房顶。   流苏已蹲在房顶另一侧,见他上来,招了招手。   与流苏一同自另一侧跃下,跟着她进了一间房屋,马飞发现,他们进的这间屋,竟是皇宫柴房。   “姑娘怎会在此?”外面传来卫士奔跑的脚步声和抓刺客的喊声,马飞压低嗓门向流苏问道。   “大叔来得,我为何来不得?”流苏甜甜一笑。   马飞有些无语。   深陷险境,她竟能笑得出来!   “外面尽是卫士,我二人如何离开?”马飞问道。   “大叔不是夜刺统领?这点小事也是犯难?”   又被流苏呛了一句,马飞没再吭声。   “此处乃是柴房,平日里并无人来此。”流苏说道:“早先大叔派出人手前来探查,我便知晓会有今日,早把路径摸的通透。”   “陛下住处你也知晓?”   “就在不远!”   “姑娘可否带某前往?”   “今日不行,明日吧。”   “莫非明日还要潜入?”马飞愕然。   “谁说明日再来?”流苏翻了他个白眼:“我二人今日住在此处,待到明日晚间再带大叔见你家皇帝!”   流苏并未解释原因,马飞却已明白。   皇宫出现刺客,卫士四处搜寻不见,必定呈禀曹操。   曹操一定会下令全城搜捕,没有在皇宫内找到刺客,正常来说应是怀疑潜伏在城内。   一旦搜捕重点转移到许都城,身在皇宫里的他们,反倒容易行事。   柴房黑黢黢的没有半点光亮,马飞和流苏只能凭借感觉找寻藏身处。   俩人摸到一堆干草,流苏在下面掏出个洞,小声对马飞说道:“可能委屈大叔钻下草堆?”   “姑娘钻得,某怎钻不得?”循着流苏的声音,马飞找到干草下的洞钻了进去。   他才在里面藏好,流苏也钻了进来。   以为流苏会另外再掏出个洞,没想到她竟然钻进了怀里,马飞吃惊道:“姑娘作甚?”   “又不会吃了你!”扒拉了几下干草,把洞口挡住,流苏小声说道:“俩人藏在一处,卫士也是难寻!”   与流苏藏在一处,马飞只觉着一阵芬芳扑面而来。   芬芳和着干草的味道,更是让人通体舒泰。   卫士的喊声不绝于耳,虽是性感妖娆在怀,马飞却半点旖旎的想法也是没有。   他朝后退了退,想要离流苏稍稍远些,后背却被干草挡住。   流苏却在这个时候往他这边挤了挤。   “姑娘莫要如此。”马飞小声说道:“你我身居一处,已是僭越了礼数……”   “性命要紧还是礼数要紧?”流苏小声斥责道:“你若再动,被人听了去,我俩一个也是走不脱。”   马飞正要说话,耳边传来房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数名卫士持着火把进入柴房。   脚步声几乎就在马飞和流苏的耳边。   在柴房内走了一圈,一个卫士喊道:“此处没有!”   听着卫士脚步声走远,马飞松了口气。   流苏却在这时把小脑袋枕到了他的手臂上。   吃了一惊,马飞说道:“姑娘作甚?”   “大叔真是古怪。”流苏小声说道:“你又不是姑娘家,我也不是恶人,因何如此惧怕?”   与流苏见过几次,早知道小丫头古灵精怪,却没想到她胆子如此之大。   马飞压低声音,威胁着说道:“姑娘切不可如此,某是男人……”   “男人怎样?又不是饿狼,还能把我吃了?”流苏先是不以为意的回了一句,随后扯过马飞的手臂:“别动!困倦的很,让我枕着睡一觉!”   手臂被流苏枕着,马飞满头黑线。   都叫什么事啊!   堂堂夜刺统领,竟被一个小丫头给调戏了!   最坑的是,调戏了他,他还没有办法反抗!   洞口的干草并不是很厚,两个人藏在草堆中,呼吸虽比不得在外面顺畅,却也不用担心窒息。   靠着干草,没过多会马飞也沉沉睡去。   当他醒来,流苏已不见了踪影。   正纳闷她去了何处,干草被人扒开,一条身影钻了进来。   干草被扒开的瞬间,马飞见到了光线。   “天亮了?”看清钻进来的是流苏,他小声问道:“你方才去了何处?”   “弄些吃的。”流苏递给马飞一块烤肉,她自己则把另一块烤肉塞进嘴里。   接过烤肉,马飞说道:“外面还在搜寻我等,姑娘前往着实危险。切不可任性为之。”   “大叔在关心我?”嘴里塞着烤肉,流苏小声问道。   马飞顿时语塞。   他确实是在关心流苏。   毕竟头天晚上,若不是小丫头,他也不会来到柴房,很可能已被卫士发现!   救命之恩,怎能相忘?   “某只是提醒姑娘,卫士正在搜寻我二人……”   “只是搜寻大叔。”流苏说道:“我一女孩儿家,他们搜寻我作甚?”   又被呛了,马飞满头黑线。   可流苏说的并无纰漏,卫士搜寻的原本就是他。   流苏出去,只须换上一身宫女装束,必可瞒过卫士耳目!   倒是他拖累了小丫头! 第569章 夜见刘协   卫士几乎把皇宫翻了个底朝天。   马飞和流苏藏在拆房,刘协此时也是过的不太安稳。   曹操坐在屋内,身为大汉皇帝的刘协则毕恭毕敬的立于一旁。   “昨日晚间,有刺客闯入此处,陛下可有受到惊扰?”曹操问道。   “托曹公洪福!”刘协回道:“刺客并未到此,卫士已是将此处团团围住。”   “陛下彼时莫非未睡?”   刘协一惊,赶忙说道:“朕已是睡下,只是外面吵嚷,将朕从睡梦中惊醒!”   “梦中惊醒,便是受了惊吓。”曹操说道:“稍后还须差医者前来。”   “朕无大碍,曹公无须记挂!”   “陛下乃是九五之尊,怎可大意?”曹操起身说道:“刺客未能得手,应是潜入城中,某这便差人搜寻。至于此处,某已令人加派人手,陛下无须担心!”   “恭送曹公!”躬身行礼,刘协把曹操送到门口。   目送曹操远去,他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回到屋内,伏后迎了上来:“陛下,曹操此来,应是探听口风。”   “朕差人前往徐州,算着日子袁显歆应是已得口谕。”刘协小声说道:“昨日晚间,怕是他派来探查路径之人!”   “倘若是袁显歆遣派之人,此时应是已然离开皇宫!”伏后说道:“臣妾企盼他莫要被曹操擒了。”   刘协也是满脊梁冷汗。   袁旭派来的人,不是前来营救,就是探查路径以备日后营救。   想到这一层,他当然也不希望曹操把来人擒住。   此事惊动了曹操,曹军必定已是将许都翻了个底朝天。   曹操来到皇宫,无疑还没找到昨夜的所谓刺客。   他只是想看看刘协对此有何反应。   若是稍稍应对不妥,只怕日后更是难熬。   整个白天,刘协和伏后都在不安中度过。   夜晚悄然降临,城内并未传来擒住刺客的消息。   刘协与伏后安心不少,正打算歇息,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启禀陛下,奴婢送来了安神汤。”   并未下旨让伙房送来安神汤,刘协本欲回绝,伏后却朝他使了个眼色。   好似明白了什么,刘协说道:“进来吧!”   房门打开,一个宫女进入屋内。   跟在宫女身后的,还有一名内侍。   内侍捧着托盘,进屋之后始终低着头。   俩人进屋之后,守在门外的两名卫士也跟了进来。   仔细打量宫女,刘协和伏后都不认得。   心中已是有了计较,刘协说道:“你二人且莫离去,朕有些头痛,为朕理理经络。”   进入屋内的正是装扮成宫女和内侍的流苏、马飞。   流苏应了,马飞则端着托盘站在后面没动。   “此处用不到你等,先行退下!”刘协向两名卫士吩咐道。   虽是傀儡皇帝,曹操不在,卫士也不敢造次。   俩人应声退了出去。   见他们关上房门,刘协问道:“你二人面生的紧,究竟何人?”   “陛下可否记得,日前曾派遣一位名唤锦娥的宫女前往徐州?”马飞压低声音说道。   确实了马飞的身份,刘协小声说道:“敢问袁卿如何计较?”   “臣来此之前本欲将陛下、皇后救出,无奈守卫过于森严,莫说许都,即便皇宫也是出不得半步!”   刘协顿时面如死灰,他在许都度日如年,没一刻不想着尽快离开。   “陛下莫忧,公子已有计较!”马飞说道:“曹操兴起大军正在攻打徐州,一旦破击曹操,公子必将领兵前来救驾!”   “朕每日如坐针毡,只盼袁卿早些前来!”刘协叹道:“曹操早年还有几分敬畏之心,自衣带诏之事,便是对朕也多了几分提防。时常来此骚扰,朕是苦不堪言!”   “陛下受苦了!”马飞说道:“待臣回到徐州,必将此地之事回禀公子!”   牵起马飞双手,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刘协说道:“卿家假扮内侍,也是委屈了!”   “为陛下计,为大汉计,些许委屈臣还受得!”   “卿家可否告知名讳?”   “袁家五公子麾下夜刺统领,马飞!”   “可有官爵?”   “忝为蓬莱将军!”   “卿家不顾安危潜入此处,朕便封你为平南将军!”   刘协虽是傀儡皇帝,毕竟是大汉的九五之尊。   马飞跪伏在地说道:“臣叩谢陛下,必追随五公子,为陛下肝脑涂地!”   将马飞扶起,刘协说道:“此地不宜久留,你二人还是尽速离去!”   “臣告退!”躬身抱拳,马飞退下。   流苏也跟着他退了出去。   离开刘协住处,两名守在门外的卫士拦住了他们。   “方才陛下与你二人说了什么?”一个卫士问道。   马飞始终低着头没有言语,流苏则说道:“陛下只是令奴婢为他疏缓经络!”   “什么也没说?”卫士狐疑的打量着她:“若是没说什么,因何耽搁许久?”   “奴婢卑贱,陛下怎肯与我说话?”流苏回道:“舒缓经络也须时辰。”   “曹公令我等看顾陛下,与他二人说个什么?”另一个卫士不耐烦的朝流苏和马飞摆了摆手:“走吧!”   流苏欠身道谢,马飞则捧着托盘跟在她身后。   路上也曾遇见巡逻卫士,由于俩人是宫女和内侍装扮,并无人上前盘问。   带着马飞,七拐八拐绕到一处院墙,流苏小声说道:“从此处翻墙而过,便可出了皇宫!”   没等马飞应声,她一纵身蹿起跃上墙头。   仰脸看着流苏,马飞一脸愕然。   墙头虽不是很高,即便他爬也须借助工具。   流苏竟像是鸟儿一般,很轻易的蹿了上去!   小丫头的身法,还真是不容小觑!   上了墙头,流苏朝马飞招了招手说道:“离远些,跑快些,跳不上来我拉你!”   虽是提醒马飞,却让他很没面子!   堂堂夜刺统领,竟要一个小丫头拉他跳上墙头!   心中虽是不爽,马飞却无其他选择,只能依着流苏之言,往后退了数步,加快速度冲向墙头。   他纵身跃起,跳的随是不矮,手臂却也只能刚巧搭上墙头。   流苏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借着他蹿起的势头给他拽了上去。 第570章 遇见个小富婆   出了皇宫,俩人借着夜色在巷道中穿梭。   避开巡夜的曹军,他们来到一处民宅外。   朝左右看了看,见无人留意,流苏将房门打开。   进屋之后,她朝马飞招了招手。   虽然心存狐疑,马飞还是跟了进去。   摸黑到了里间,流苏点燃油灯。   昏黄的光线下,她看清装扮成内侍的马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马飞满头雾水:“姑娘笑甚?”   “堂堂夜刺统领,竟然装扮成内侍。”流苏捂着肚子并不敢笑的大声:“岂非好笑!”   “还不是姑娘的主意。”马飞满头黑线。   “大叔成了内侍,我成了宫女!”流苏说道:“想想也是好笑!”   “姑娘莫笑。”马飞打断了她,环顾屋内说道:“此处乃是民宅,姑娘怎知家中无人?”   “因为是我的家!”流苏甜甜一笑。   “姑娘的家?”马飞愕然。   “如此小屋,买下来不过一颗金珠。”流苏说道:“我有很多金珠,买一条街都成!”   “莫非姑娘在许都久住?”   “这栋房子是我为大叔而买!”   马飞更是满头雾水:“姑娘在许都买房,与某何干?”   “大叔身为夜刺统领,来到许都的日子尚久,岂可无个落脚之处?”   “姑娘是要……”   “这栋房子是大叔的了!”流苏说道:“只可惜太小,否则用做新房也是不错!”   马飞没有吭声。   此时的流苏,说话又是口无遮拦,与在皇宫中判若两人!   从屋内箱笼中翻出两件衣服,流苏把男子深衣递给马飞说道:“大叔换件衣衫,明日离开许都,总不能还是内侍装扮。”   接过衣衫,马飞狐疑的打量着流苏。   她准备的太过完全,好似什么都在谋算之中。   “大叔看我作甚?”被马飞盯着看,流苏脸颊竟微微红了一下。   “没什么,只是姑娘心思过于缜密,竟连衣衫也是备了。”   “何止备了,还是为大叔量身裁制!”   “为某量身裁制?”   “找个身量与大叔相差无多之人,给他两个铜钱,他就与我一同裁制喽。”   流苏说的轻描淡写,马飞却有种掉入彀中的感觉。   曹军满城搜寻,对他来说倒不算是件大事!   反倒是流苏,处处都为他筹备妥当,倒是令他不安。   眼前的小丫头虽然在皇宫救了他,毕竟还是公孙莺儿的师妹。   上次在大船上,公孙莺儿失手,袁旭没有杀她,却无法确保她不会再下手刺杀!   只因公孙莺儿,对流苏他也得多些留意。   将衣衫交给马飞,流苏说道:“铺盖也是备妥,今晚在此好生歇息,明日一早我与大叔一同上路!”   “姑娘去哪?”   “大叔去哪,我便去哪!”   “某回徐州面见公子……”   “我也去!”   “姑娘曾与公孙莺儿合谋刺杀公子,某怎可带你一同前往?”   “刺杀你家公子的是师姐,何况她又下不得手!”流苏小嘴一撅:“还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大叔!”   还从未被人说成忘恩负义,马飞郁闷地问道:“公孙莺儿屡屡刺杀,姑娘怎知她下不得手?”   “女儿家的心思,大叔还真是迟钝!”流苏说道:“师姐属意你家公子,就像我属意大叔一样!”   手抚额头,马飞很是无奈。   哪有女孩儿家直言属意某人?   “大叔怎了?”见马飞抚着额头,流苏说道:“我家师姐确实属意你家公子。以她剑术,若真要杀,大叔可否阻拦?”   曾与公孙莺儿交手,马飞深知并非她的敌手。   狐疑的看着流苏,马飞说道:“姑娘可与某一同返回徐州,面见公子还是算了!”   嘴巴嘟起,流苏不乐意地说道:“讨人嫌的大叔!”   马飞被说的一愣,还没来及说话,流苏已经取出铺盖摊在地上:“铺盖就在箱笼里,自己取去!”   当晚无话。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换了行装的马飞和流苏出了许都城。   跟随马飞来此的二十多名夜刺发觉皇宫乱了起来,已经离去。   与流苏一同出城,马飞寻到早先寄放战马的村子。   从村民处得知,战马已被夜刺骑走。   手下无人被擒,马飞松了口气。   他和流苏却不得不步行数十里,到了一处集镇,才由流苏出钱买了两匹驽马赶往徐州。   徐州濉水沿岸。   袁旭率领天海营主力开赴战场,曹军人数上的优势已是大不如前。   两军对峙,彼此都没急于发起进攻。   坐镇大军,袁旭正看着地图研究附近地形,卫士在帐外禀报道:“启禀公子,随马将军前往许都者求见!”   派遣马飞前往许都有些时日,从卫士话中听出马飞并未回来,袁旭吩咐道:“唤他们入内说话!”   二十多名夜刺,推举出俩人前来面前袁旭。   进入帐内,两名夜刺行了个大礼,其中一人惶恐地说道:“启禀公子,我等随马将军前往许昌。探查多次,发现皇宫守备森严,无法救出陛下。将军独自潜入,却是惊动了曹军!”   “马飞何在?”袁旭坐直,关切的问道。   “将军潜入之前,曾严令我等一旦发觉不妥即刻撤回!”夜刺说道:“我等依将军之命,回返向公子呈禀!”   “并未等候马飞,你等便撤了回来?”眼睛一瞪,袁旭喝道:“好大胆子,竟敢将马飞独自留于许昌!”   两名夜刺吓的躬身低头不敢言语。   “如此说来,你等并不知晓马飞如何?”   “回公子!”已是吓的不轻,一个夜刺说道:“我等奉命撤回,并未等到将军!”   脸色铁青死死凝视两名夜刺,袁旭拳头紧紧攥着。   马飞奉命前往许都,生怕出了纰漏,临行前袁旭特意嘱咐,若遇变故莫要强行行事。   不想他却是一根筋!   明知皇宫守备森严,还独自潜入!   惊动卫士,曹操得知此事又怎会装聋作哑?   整个许都怕是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如此凶险境地,马飞能否脱身尚且两说。   心中烦闷,袁旭朝两名夜刺摆了下手说道:“你二人先行退下!”   两名夜刺诚惶诚恐的退下,袁旭脸色却是越发难看! 第571章 钻过草堆的感情   二十多名夜刺低头站在军营内。   昔日的优越感荡然无存,面对同伴的指责,他们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   袁旭并未问罪。   留在战场的夜刺却不肯放过他们。   “把将军丢在许都,你等竟回来了!”一个夜刺怒斥二十余人:“因何不与将军一同去死?”   低着头,二十多人无一辩驳。   马飞下了命令要他们一旦发现情况不对立刻撤走。   皇宫乱起,他们甚至没想过闯进去把马飞救出来。   将他们围在中间的夜刺一个个义愤填膺。   就在二十多名夜刺被羞辱的时候,远处传来一声喊:“马飞将军回来了!”   听见喊声,众夜刺纷纷望了过去。   正被羞辱的二十多名夜刺,眼睛陡然一亮,全都抬起头。   两骑驽马进入军营,其中一匹背上正是马飞。   与他一道的,还有个红衣女子。   见马飞来了,众夜刺纷纷迎上。   得知马飞陷入许都,袁旭这两日心情也是烦闷。   发出风影探查,却根本没有马飞的踪影。   许都城内的风影尚未传回消息。   马飞生死不知,袁旭怎能坐的安稳?   正心中烦闷,帐外一声“马飞将军回来了”,使得袁旭精神陡然一振,赶忙迎了出来。   远远望见马飞,他飞快的跑了过去。   看见袁旭迎出帅帐,马飞翻身跳下马背,分开众夜刺上前。   流苏也想跟着他上前,却被几名夜刺拦住。   不少夜刺对她还有印象!   小丫头身法极快,才不能让她靠近公子!   牵住马飞的手,袁旭欣喜的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朝他胸口擂了一拳笑骂道:“某还以为你死了!”   “某欲随公子建功立业,怎能就死?”马飞说道:“不过此次若是没有流苏姑娘,某还真不一定能活着见到公子!”   “流苏?”袁旭诧异的看向跟着马飞回来的小丫头:“请姑娘上前说话!”   几名夜刺让开,流苏朝他们做了个鬼脸,大咧咧的来到袁旭面前。   “马飞身陷险境,多谢姑娘搭救!”躬身向流苏行了个大礼,袁旭说道:“此恩此德,某没齿难忘!”   流苏赶忙跳到一旁,躲在马飞身后。   探出脑袋看着袁旭,她说道:“公子行此大礼,我可受不起!”   “姑娘受得!”袁旭直起腰说道:“马飞与有如兄弟,姑娘救了他,岂非救了我家兄弟?怎会受不得大礼?”   “大叔与公子竟是兄弟?”歪头看着马飞,流苏甜甜一笑:“那我以后岂不是公子嫂嫂?”   流苏又一次口无遮拦,马飞顿时面红耳赤:“不可胡说!”   袁旭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甚好!甚好!某觉着很好!”   “并非如公子所想……”马飞开口想要辩解。   “公子,他耍赖!”小嘴一撅,流苏对袁旭说道:“在许都皇宫,明明和我拱在一个草垛中,他竟不想认账!”   不远处的夜刺闻言,个个满面愕然。   旋即他们脑海中浮现出马飞与流苏旖旎的画面,一个个脸上浮起诡异的笑容。   “竟有此事?”袁旭拍了下马飞手臂:“男儿丈夫,不止征伐沙场。但凡行事均须一力承担。既是与人姑娘相好,便要担起责任。”   “公子莫要信她胡说……”   “不信她,还能信你?”打断马飞,袁旭说道:“姑娘家都好脸面,流苏姑娘既可说出此事,必定是有的。”   “某是与他钻过草堆……可是……”   “草堆都钻过,还有什么可是?”袁旭一瞪眼:“不许再说,好生对待流苏姑娘!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又与人姑娘有了亲近之实,再敢狡辩,如何威慑夜刺将士?”   挽住马飞胳膊,流苏甜甜笑着朝袁旭欠身说道:“谢过公子成全。我一定会疼惜大叔!”   “来人!”袁旭向卫士吩咐:“安顿流苏姑娘住在马飞帐中,马飞随某回帐议事!”   “公子……”马飞想要说说话,却被袁旭瞪了一眼,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由卫士引领,流苏背着双手一蹦一跳的走了。   走没几步,她回头朝马飞做了个鬼脸。   翻了个白眼,马飞无奈的跟着袁旭往帅帐去了。   “流苏姑娘因何出手搭救?”进了帅帐,袁旭问道。   “回公子!”马飞说道:“她与公孙莺儿乃是师姐妹,见某前往许昌,一路尾随,甚至在许昌城内买了处宅子以做夜刺日后行事之用!”   “对你一往情深,莫要辜负了她。”袁旭笑道:“连宅子都给你买了,这是要招倒上门女婿!”   马飞老脸一红:“公子说笑!某虽与她钻了草垛,乃因卫士在外搜寻,并无他事!”   “某已知晓!”袁旭说道:“流苏姑娘不像是在做作,样貌娟秀,武艺也是高强,配你应是绰绰有余!”   “可她毕竟是公孙莺儿的……”   “如果她有意杀某,以她的速度,方才你可否做出反应?”   “公子!”马飞迟疑了一下:“流苏曾与某说过一番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   “公孙莺儿杀不得公子。”   “因何?”   “她对公子一往情深,虽有深仇却也感恩。”马飞叹道:“倘若果真如此,似她这般重情女子却要饱受折磨,公子可否想法令她撇开仇怨?”   “公孙瓒是她的父亲,公孙续是她的兄长。”袁旭说道:“易京城破,公孙瓒自焚。虽非某亲手杀死,却是因我而殒命!至于公孙续,死于屠各手中,人头却是某带回邺城。换做是你,你可否轻言舍弃?”   马飞没再言语。   他好似能够体会到公孙莺儿的心情。   “其情虽是可悯,某却不肯令她伤及公子一发!”   “不提此事!”袁旭岔开话头:“见了陛下,他可有话说?”   “陛下过的憋屈,并未多说什么。”马飞回道:“他只巴望着公子早日击破许都,将他从樊笼中救出!”   “一朝君子竟落魄于此。”袁旭叹道:“他又何尝知晓,曹军威逼甚紧,某家兄长争权夺势,河北早晚落于敌手,某也是自顾不暇!” 第572章 莫要动歪念头   离开帅帐,马飞正打算返回帐篷,远远看见一群夜刺簇拥在一处。   隐约间,他还能听见几个人的叫骂上。   不少没事可做的天海营和风影,远远站着,还指指点点的说着什么。   见此情景,马飞走了过去。   “幸而将军回返,否则定不饶你等!”他听见一个夜刺嚷嚷着:“舍弃将军逃生,你等也配做夜刺!”   “滚回家去,别他娘的丢人现眼!”夜刺之中又传出一句叫骂!   “你等做甚?”马飞加快脚步,走向人群。   听见马飞的声音,众夜刺止住叫骂,纷纷行礼!   到了近前,发现被骂的是当日随同他前往许都的二十多人,马飞问道:“怎了?谁可告知某因何如此?”   众夜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躬身说道:“回禀将军,兄弟们不忿他们当日舍弃将军逃回,因此谩骂!”   “舍弃某?”在众夜刺面前走了一圈,马飞指向二十余名被骂却不敢回嘴的夜刺喊道:“是某强令他们撤回!若是不撤,万一被曹操擒个活口,我等所行之事或将暴露!”   “动动你们的猪脑子!”手指头在刚才叫骂最欢的夜刺额头上戳了几下,马飞说道:“是某一人紧要,还是大局紧要?”   “可是……”令一个夜刺想要辩解,看到马飞脸色不善,连忙把头低下。   “看看你等身上穿的铠甲!”环顾众夜刺,马飞喊道:“你等乃是蓬莱将士!何为将士?军令下达,一力向前者方为猛士!”   指向被骂的二十多名夜刺,马飞说道:“当日某令他们撤回,他们也是不肯撤!得某强令,方才不得不遵!你等虽是夜刺,无须列阵厮杀,也须进退有度!也须遵令而行!若是凭着心性行事,还穿这身铠甲作甚?”   被马飞骂的一个个低着头,夜刺并无一人言语。   蓬莱军中,夜刺想来趾高气昂,从没见他们如此吃瘪,四周观看的天海营和风影发出一阵嘿嘿轻笑。   马飞冲他们一瞪眼:“看什么?某在训诫兵士,关你等屁事?滚!”   马飞发怒还是少见,围观众人哄的一下如鸟兽散去。   “一个个说话不经脑子,顺嘴就来!”哄散围观将士,马飞对夜刺说道:“未有身临其境,却在一旁风言风语,谁教你等如此?”   刚才还叫嚣正欢的夜刺,被马飞训的头也抬不起来。   “若都如此喜好嚼舌根子,夜刺不如改名婆娘营。”马飞说道:“让你等建个村子,也莫杀人动剑,整日坐在门口只管嚼舌头,某觉着好得紧。”   “将军……”一个夜刺怯怯地说道:“我等知错……”   “方才骂的欢乐,此时知错了?”马飞眼睛一瞪:“除当日随某一同前往许昌者,其余人等背负重甲,绕营蛙跳十圈!”   住着万余人的军营,寻常人走一圈都会觉着累。   背负重甲绕营蛙跳十圈,着实是不轻的惩处!   众夜刺却不敢有半点迟疑,纷纷回营帐收拾重甲,蛙跳去了。   二十余名当日随同马飞前往许昌的夜刺,也是低着头不敢言语。   “抬起头!”马飞冲他们喊道:“你等遵从将令,未有铸成大错,都是好样的!散了!”   “将军……”一个当日随他去了许昌的夜刺哽咽着想要说话。   马飞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目送他的背影,二十多名夜刺个个眼圈通红。   于许昌舍弃马飞逃离,被同泽谩骂他们也是无从辩驳。   没想到,马飞回到军营,竟会站出来为他们说话。   心潮澎湃,二十多名夜刺站在原地,许久都没动弹一下。   不少生怕事情闹的不大的天海营兵士,跟在背负重甲蛙跳的夜刺后面,一路哄笑。   夜刺不时狠狠瞪他们一眼,天海营兵士却是哄堂大笑。   快要走到营帐的马飞,远远看见这一幕,高声喊道:“干嘛呢?有甚好笑?若再跟随,某定寻赵将军惩治你等!”   徐州的天海营兵士,多是赵艺一手调教。   马飞如此一喊,跟在夜刺身后的天海营,顿时散了。   背负重甲蛙跳的夜刺,见此情景也是暗暗得意,竟不觉着蛙跳是对他们的惩戒,反倒对马飞心生感激。   回到营帐,马飞停下脚步迟疑着要不要进去。   正在他不知该不该掀开帐帘时,流苏从里面蹿了出来,一把拉住他,将他扯了进去。   “姑娘自重!”进了帐篷,马飞说道:“胡闹也须有个度。”   “我怎么胡闹了?”仰脸看着他,流苏眨巴了两下水灵灵的大眼睛:“公子都说你得对我好,你敢不从?”   满头黑线,马飞摆了摆手,转身去一旁倒水。   蹿到他面前,流苏将他挡住:“大叔,你莫要耍赖!”   “某怎么耍赖了?”马飞很是无奈地说道:“天下之大,姑娘缠谁不好?因何偏偏与某过不去?”   “生的好看的没大叔有能耐,有能耐的没大叔好看。”流苏说道:“你家公子算个既好看又有能耐的,可他没有大叔剑法好。除了大叔,我还缠谁去?”   “姑娘如此闹下去,万一公子较真,将你许配于某,后悔也是晚了。”   “好啊!我等的就是你家公子较真!”   “我可是练剑的……”   “那又怎样?我师姐还是练剑的!”   流苏一副毫不觉意的模样,让马飞一阵无语。   他本来是想威胁,练剑之人若是恼了,一准会杀人。   话到嘴边去又说不出口。   毕竟没有流苏,他也不可能逃离许都!   欠着人情,又怎好恶语相向?   “姑娘晚间如何安歇?”马飞岔开话头:“帐篷狭小,不如某令兵士为姑娘另外搭建?”   “不要!”流苏断然回绝:“军营内都是男子,我一弱小女儿家,不跟在大叔身边,总觉着不妥。”   “可是……”   “没有可是!”打算马飞,流苏做了个鬼脸:“大叔还想怎样?没有成婚之前,莫要动歪念头!”   流苏言辞犀利,马飞却是叫屈不迭。   眼前这个小妖精,行事根本不按套路,他躲还来不及,哪里会有歪念头? 第573章 欺男霸女   袁旭率军同曹军在濉水对峙。   徐州城则由田丰坐镇。   曹军大举压境,曾见证过袁旭夺取徐州的百姓,却是各自营生,好似根本不知道战争就在离他们不远处进行。   徐州街道上,往来行人不少。   女闾暖阁,一个世家公子带着几名闲人正在吃酒。   “久闻四公子威名,早已有心拜会,无奈出身卑贱,难得时机。”一个闲人端起酒樽,对坐在上首的袁康说道:“可请得四公子,我等乃是三生有幸!”   “阁下太谦!”袁康端起酒樽说道:“某在邺城之时,便是喜好结交游侠。随同显歆来到徐州,结识诸位乃是幸事!我等共饮此樽!”   众人纷纷端起酒盏:“恭祝五公子旗开得胜,恭祝四公子多建新功!”   饮了酒,袁康看向门口。   他虽未说话,一个闲人却看出意图。   “公子少待,我这便去看看舞娘因何未至!”   起身走到门口,他才要扯开嗓门发喊,曾被流苏狠狠教训过的中年妇人带着几个舞娘来到。   “尊驾是等的急了?”见他站在门外,中年妇人陪着笑说道:“姑娘们描花黄费了些时辰,为赔不是,奴家连最红的姑娘也是唤了来。”   从身后拉出一穿着分红罗裙的女子,中年妇人说道:“红琴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素来也是卖艺不卖身,若非尊驾说有贵客,奴家才不舍将她送至!”   “哪这许多闲话!”瞪了中年妇人一把,闲人扯过红琴,朝后面几个舞娘一哝嘴:“进屋来!”   带着一众舞娘进了屋,他恭恭敬敬的向袁康行礼说道:“公子,这位红琴姑娘想来卖艺不卖身,公子若有兴致,今晚不如……”   未把话说完,他露出邪恶的笑容。   一旁的几个闲人也都嘿嘿一笑。   红琴却是脸色一变,抗声说道:“奴家虽是卑贱,早先已是有言。在此卖艺,却不卖身。还望公子莫要相强!”   袁康尚未说话,闲人已是扬起巴掌:“区区舞娘,竟敢无状?”   说着话,他的巴掌就要落下。   “且慢!”袁康喝住了他:“你等或许不知,某与显歆乃是嫡亲兄弟!”   “公子与五公子必是嫡亲兄弟,我等怎会不知!”一个闲人陪着笑应道:“五公子领兵截击曹军,公子坐镇徐州,莫说我等,整个徐州也是无人不知!”   “徐州非某坐镇,乃是田公!”袁康说道:“你等知某却不知显歆。显歆最恨欺良霸善之人,她虽为舞娘,却明言并不卖身,你等因何相强?”   袁康发话,众人不敢多言。   欲要掌掴舞娘者,更是诚惶诚恐地说道:“公子教训的是,是我唐突了!”   “我等饮酒、赏舞便是!”袁康说道:“若要女子,问清可否相陪。”   “谨遵公子教诲!”众人纷纷应了。   看向红琴,袁康说道:“姑娘不必担忧,有某在,他们不会怎样!”   “多谢公子!”袁康解围,红琴心中顿生感激。   “敢问姑娘,会些什么曲目?”袁康问道。   “公子要听什么曲目?”   “姑娘但请吟唱,我等洗耳恭听便是!”   跟随袁旭久了,袁康虽是依旧喜好结交游侠,脾性与以往却是大不相同。   至少行事,多会顾虑袁旭想法如何。   倘若放在过去,舞娘在他面前说是卖艺不卖身,不用闲人动手,他已一个大耳光抽了过去。   袁康举止有度,红琴对他顿生好感。   立于屋内,几名舞娘纷纷到她身后。   摆出起手式,红琴说道:“奴家歌舞一曲敬献公子!”   欠身微笑,袁康凝视红琴。   水红纱裙虽不似大红那般惹火,却又多了几分清新雅韵。   袁康阅女无数,却从未见过似红琴这般雅致之人。   当她轻启朱唇,吟唱起乐府小调,袁康更加庆幸未有对她动粗。   发觉袁康盯着红琴,屋内的闲人当然不敢多看一眼。   众人目光落在后面几个舞娘身上,眸中流露出的神色,犹如见到血腥的饿狼。   红琴正翩翩起舞,房门被人推开。   中年女人满脸堆笑走了进来:“叨扰各位,红琴姑娘须去接个客人。”   正欣赏歌舞,她突然前来搅局,袁康心性休养再好,也是按捺不住。   眉头一拧,他向中年女人瞪了一眼!   看他脸色,几个闲人还能不懂如何去做?   众人纷纷起身,其中一人跨步走到中年女人面前,一把揪住她的衣领:“你说什么?敢再说一遍?”   被他揪着衣领,中年女人浑身哆嗦,颤巍巍地说道:“是徐州刘公子……”   “我管你什么狗屁刘公子!”一把将她搡开,闲人说道:“可知此处坐着何人?红琴今日在此,很得公子欢心,若非想要找死,便来将她带走!”   听闻“刘公子”三个字,红琴吓的连忙跑到袁康身旁,跪坐下去眼泪夺眶而出:“公子救我!”   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袁康说道:“姑娘莫慌,不愿前往,只在此处便是!”   “诸位不知,红琴姑娘若是不去,我难向刘公子交代!”中年女人苦着脸,还在哀求。   “红琴姑娘既是来了,便已得了某的好处。”袁康说道:“难向他人交代,莫非可向某交代?”   袁旭夺取徐州之时,袁康并未来此。   回返徐州带他前来,为的是令在将城内闲人摸个清楚。   只因袁康来的时日不多,中年女人并不认得他,还以为他只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   宁肯得罪这样的人,也绝不能得罪外面那位!   心底有了决定,中年女人说道:“公子若是不肯,待到刘公子发起怒来……”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她的脸上,揪她衣领的闲人怒喝道:“他若敢来,只管前来!滚!”   被抽了一个耳光,中年女人屁滚尿流的跑了。   “姑娘因何惧怕那位刘公子?”待到中年女人离去,袁康向红琴问道。   “刘公子乃是徐州一霸,早先便欺男霸女,说是沾有皇亲。”红琴浑身哆嗦着说道:“他久欲霸占奴家,奴家不肯,上回便已放出狠话,今日前来必欲相强。” 第574章 争风吃醋闹出人命   中年女人离去没过多会折了回来。   她带来两个打手模样的人。   站在门口,她向红琴喊道:“小浪蹄子,刘公子何等尊贵人儿,欲与你欢好乃是给你脸面。刘公子方才说了,今日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颤巍巍的跪坐在袁康身旁,红琴眼泪顺着脸颊滚落。   “公子相助,奴家感怀莫名!”她哽咽着说道:“祸事终究也是躲不过,奴家去了,公子便少了事端。”   说着她就要起身。   袁康一把拽住她的手,从怀中摸出几颗金珠往桌上一拍:“告诉刘公子,红琴姑娘某已替她赎身!”   看着桌上的金珠,中年女人眸中流露出贪婪。   可她并没敢上前去取,怯怯的看了看身后俩人。   两个打手模样的汉子见状,跨步进入屋内,其中一人喝道:“汝乃何人?我家公子看上的女子,岂是你说赎便赎?”   袁康若是此时说出他的身份,事情或许也就过去了。   可他偏偏想看看这位刘公子是何许人。   瞪着两个打手,他冷声说道:“某是何人与你等无干,此间包房乃是我等饮酒作乐之处,未有相请,还望两位离去!”   “给你颜面你却不要!”两个汉子跨步上前,就要来捉袁康。   与袁康同屋的闲人,哪个不是市井上出了名的泼皮?   这些人什么都怕,唯独不怕打架!   见两个汉子扑向袁康,正愁找不到讨好的由头,众闲人一声喊,纵身扑了上去。   冲向袁康的俩人再如何精壮,又岂能敌的过一群人。   被按倒在地,一顿拳头巴掌,两个汉子被打的直翻滚哼哼。   众闲人正打的欢快,门外来了一群人。   当先一人身穿雪白锦衣,一副公子模样。   此人样貌生的倒是端正,只是眉宇间透着几分阴鸷。   “何人竟敢与某抢女人?”站在门口,此人阴阳怪气的问道。   不用介绍,袁康也知他就是红琴口中的刘公子。   “红琴姑娘不肯随公子前往,某已替她赎身,莫非公子欲要用强?”袁康起身问道。   “不过舞娘而已。”刘公子冷哼道:“既已有人赎身,某也不便多说。只是某曾有言,今日须他侍寝。若要赎身,还是待到来日!”   “某既已为她赎身,便是某的女人!”袁康冷笑道:“某的女人给你侍寝?阁下是否傻了?”   袁康说红琴是他的女人,红琴愣了一下,俏脸霎时通红。   卖艺不卖身,并非永久不许身于人。   只是她想找个依托。   可来到女闾寻欢作乐之人,有几个值得托付终身?   与袁康萍水相逢,他却挺身而出看,红琴已是芳心暗许。   在徐州横行惯了,刘公子并不知晓袁康何人,向手下喝道:“还都愣着作甚?抢人!”   一众汉子涌入屋内,与袁康带来的闲人厮打在一处。   红琴见闹了起来,眼圈通红,对袁康说道:“公子情义奴家心领,可令诸位停手,奴家随他去便是。”   “某已替你赎身,还能由得到你?”袁康瞪了她一眼,将她护在身后。   屋内的闲人都是街市上打架的祖宗。   刘公子带来的汉子,一时半会竟讨不到好去。   站在门口看了片刻,心中焦躁,刘公子一把抽出长剑,纵步冲向袁康:“某宰了你!”   他突然间的举动,令屋内众闲人吃了一惊。   “袁家四公子在此,谁敢造次?”一个闲人高声喊道。   汉子们听说屋内的是袁家四公子,赶忙收了手。   徐州掌握在袁旭手中。   五公子管控此地,四公子要个舞娘还不是唾手可得!   听见喊叫,刘公子也是心中一凛。   他正要收剑,袁康已是抽出佩剑,猛然刺出。   长剑不偏不倚戳入刘公子心口,从他背后穿了出去。   袁康杀了人,已是止住厮打的众人全都看向他。   两度前来讨要红琴的中年女人吓的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手持长剑,将红琴护在身后,袁康看着刘公子的尸身说道:“报知田公,就说某杀了人!”   直到袁康发话,才有人反应过来,飞跑去向田丰呈禀。   袁康与袁旭是同父兄弟。   他的母亲也随同袁旭一起到了蓬莱。   袁家诸公子之中,与袁旭走的最近也是他!   得知袁康杀人,田丰也是吃了一惊。   他赶忙带了一队兵士赶往女闾。   城内闹出人命,女闾正门外围满了人!   分开人群,田丰进了女闾。   才进包房,他就看见袁康身后护着一个女子仗剑而立。   长剑上,还沾着几点粘稠的血渍。   在袁康脚下,躺着一具尸体。   此人田丰也是认得。   与皇家沾了点远亲,仗着这层关系,在徐州欺男霸女,袁旭进驻徐州,虽是收敛一些,秉性却是未改!   除了袁康与那女子,屋内还有一众汉子。   两拨人早先显然曾有厮打,看此情状,田丰当即知晓,定是袁康与人争风吃醋把人杀了!   “四公子,这是怎么一说!”指着尸体,田丰说道:“五公子领兵出征,你却闹出如此大事,要某如何处置?”   “田公秉公处置便是!”将长剑丢在地上,袁康说道:“此事缘由,某自会向田公详述!”   “都抓起来!”环顾屋内众人,田丰下令。   兵士涌入屋内,将闲人与一众刘公子带来的汉子全都扭住。   “田公!”袁康说道:“随某前来之人并未参与杀人,他们只是看到有人意欲用强,心中不忿上前扭打,还望田公宽恕!”   田丰露出一抹为难。   没待他开言,袁康跪了下去。   见此情景,田丰赶忙上前将他搀起:“四公子折煞某,只是将众人放走,公子便要一力承担……”   “本是一人之事,因何牵连他人?”袁康说道:“田公欲要降罪,拿某一人治罪便是!”   “公子为救奴家杀人,奴家愿与公子同死!”红琴也在袁康身旁跪了下去。   见此情景,田丰摆了摆手:“将随四公子来此之人放走!”   众闲人被放,离去时他们纷纷回头。   袁康一力承担此事,虽是横行街市的泼皮,也知这份情担的大了! 第575章 小惩薄戒   徐州监牢。   袁康与红琴关在相邻的两间牢房。   背靠木栅,袁康说道:“姑娘好生愚蠢,因何与某一同进入牢中?”   “生无可恋,唯公子将奴家当个人看待,即便赴死也是心满意足!”   袁康淡然一笑,并未言语。   他不是没有坐过监牢。   前两次是袁尚谋算,将他投入监牢意欲置之死地。   彼时还有袁旭搭救,此次却是因他杀人。   可他并不担心,至少不担心会死!   刘公子先行拔剑意欲害他,虽与此人不甚相熟,却知他品行并不如何。   只须告知袁旭,刘公子欺良霸善,虽说因乱了法度不会得到褒奖。   死?   断无可能!   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声,田丰带着两名卫士来到。   “四公子,某令伙房做了些肉食……”   “给红琴姑娘吃吧。”袁康说道:“某恰有一事欲求田公。”   “案情已明,公子所杀之人乃是徐州城内士族子弟,与皇家沾些亲缘。其家本欲大闹,某已令人前去告诫。”   袁康说道:“此人欺良霸善犹欲杀某,某先动手,至今思来尚不后悔……”   “某已修书五公子,不过数日应可得到回讯。”田丰说道:“公子在此宽住数日,待到五公子传回音讯再做计较!”   袁康问道:“红琴姑娘如何处置?”   红琴听着二人对话,一片漠然。   “红琴姑娘并未杀人,将之擒来只因事由她起,五公子自有决断!”   “某欲求田公者正是此事。”袁康说道:“还有当日同某饮酒数人,与他们也是毫无相干!”   田丰抱拳说道:“公子放心,无关之人某定不问责。城中诸事繁忙,某先行告退!”   扒着栅栏目送田丰离去,袁康对红琴说道:“姑娘已是无虞,住上几日定可出去。”   “公子离开此处,奴家才肯离去!”红琴说道:“若可出得此处,奴家愿追随公子为奴为婢!”   袁康咧嘴一笑:“姑娘卖艺不卖身,怎肯为人奴婢?”   “奴家守身如玉,正是等待可依托终身之人。”隔着栅栏凝视袁康,红琴说道:“公子与奴家萍水相逢,竟肯仗义相助。奴家此生跟定了公子,即便打骂,也是不肯离去。”   袁康淡然一笑,没再言语。   动手杀人,他已有不会死的把握!   杀个歹人卖了人情给城中闲人,竟捎带着捞个娇俏女子的芳心!   濉水沿岸,天海营与曹军偶尔会有一两次小的摩擦,双方却并未展开大战。   曹军在拖延时间,袁旭也分为战机尚未出现。   田丰派往军中的信使抵达,袁旭展开书信匆匆浏览。   看完之后,他淡然一笑说道:“兵荒马乱,每日还不死个千八百人?四兄杀了个于市井作恶多年之徒,算不得大事。田公如此,不过要某一句回话而已!”   “告知田公,此事某已知晓!”袁旭向信使说道:“四兄杀人乃为自保,在此之前,刘姓者意欲强抢民女。因此杀人何罪之有?他错便错在不该是某的兄弟,功劳无有还须小惩薄戒,以免日后恃宠而骄!”   信使应声离去,当日晚间便返回徐州。   得了袁旭口信,田丰已知应如何去做。   令人给袁旭传信,他已知袁康不可能被斩。   放了袁康倒是小事,令田丰为难的是,袁旭所说的小惩薄戒。   将袁康提出,打一顿板子……   此事断不可行!   捏着下巴,琢磨了片刻,田丰向卫士吩咐:“去趟监牢,告知四公子。五公子已是传令,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因其杀人,须在监牢中再过些时日!”   卫士应声离去。   被关在监牢中的袁康,得到消息松了口气。   他却不知道,只因不欲杀他,苦主家中却是不肯。   刘公子尸体被几名壮汉抬到官府门外,一群女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往来经过之人见此情状纷纷避让。   其间偶有一两个百姓,经过之时还朝侧旁啐上一口唾沫。   被袁康杀死的刘公子,生前着实没做什么好事。   欺男霸女之事他做的不少。   刘备掌管徐州之时,他仗着皇亲的身份,与刘备攀附亲缘。   巴不得和皇家结上关系,刘备对他所为,只是睁一眼闭一眼,偶然闹的凶了,才抓紧官府训诫一番。   曹操得了徐州,极少来此。   地方官员知他与汉朝廷有着远亲,也是不肯招惹。   直到袁旭夺取徐州,各地均有约法,刘公子曾差家人探查过口风,发觉袁旭非他招惹,才稍有收敛。   不在街市上作恶,他把目光转向女闾。   女闾之中多是往来迎纳,只须付了钱财,他要怎样便可怎样。   时日久了,他觉着索然无味。   恰在这时得知女闾有一舞娘,只肯卖艺不肯侍寝。   正愁着无事可做,他把目光转向红琴。   刘公子想法极其简单,女闾中人,即便他强占了,也不过是钱财可了结之事。   偏偏令他烦闷不堪的是,红琴与其他风尘女子不同。   无论许下多少好处,她就是不肯侍寝。   连着吃了数次瘪,刘公子打算用强,不想却在此时遇见袁康,还丢了性命。   在徐州有着如此恶名,他死之后,满城百姓无不称道,甚至有几个粗通文墨之人,还联络不少百姓联名具保袁康。   田丰向袁旭呈禀此事,也将具保状递上一封。   刘家众人在官府门外搅闹,卫士赶忙向田丰呈禀。   得知此事,田丰带着一众卫士来到正门。   见他走出,一群妇人赶忙扑了上来,跪伏在地嚎哭不止。   其中一个妇人说道:“我家夫君遭歹人杀害,尸骨未寒,却迟迟不见歹人偿命,还望田公做主!”   “做主?”负着双手,田丰冷哼道:“此人罪恶满盈,袁康将之杀死乃是为民除害。所以关在牢中,只因他是公子兄长。为免市井流言,公子决定小惩薄戒!你等在此搅闹,是何道理?”   从田丰话中听出袁康不会偿命,众妇人顿时嚎啕的越发大声。   “若再嚎啕,尽数擒了!”田丰喝道:“欺良霸善者被杀,乃是替天行道。胆敢在摆尸官府,便是藐视于某!” 第576章 早就知道他会杀人   哭嚎的妇人们被田丰吓的噤若寒蝉。   从妇人身后走出一人,向田丰拱手一礼问道:“敢问田公,是何官爵?”   此人大约三十多岁,穿着一身锦缎华服,看似公子模样。   他一出口就问田丰是何官爵,顿时惹得田丰心中不快:“某是何官爵,与你何干?”   “田公或许不知。”此人说道:“我等乃是当今皇亲……”   “阁下莫非欲以皇亲二字压某?”田丰一瞪眼。   “并非如此!”此人傲然说道:“皇亲自是要比贱民尊贵一些……”   “四公子莫非也是贱民?”   “袁家公子当然并非贱民!只是与皇亲相比,还是差上少许……”   “将此人擒了!”田丰将他打断,向卫士喝道。   两名卫士纵步上前。   与田丰说话之人赶忙说道:“田丰,你竟敢殴打皇亲……”   话未说完,一个卫士将他双臂一剪,朝腿弯猛力一踹,跺在地上跪着。   另一个卫士张开巴掌,左右开弓连着搧了十多下。   止住卫士,田丰冷冷说道:“事已查明,公子也有决断。徐州之内,某不管你是皇亲还是贱民,但凡诸事均须遵个法度!”   “若再搅闹,尽数擒了!”转身进入官府,田丰向卫士喝道。   方才还趾高气昂与田丰说他是皇亲之人,被打的面颊青肿嘴角渗着血丝,哪里还敢言语半句!   路旁围观的百姓,见这一家子吃了个大瘪,有人忍不住叫起好来。   回到官府,随从小声对田丰说道:“田公如此,若是惹得市井流言四散,只怕不妥。”   “你懂什么?”瞪了他一眼,田丰说道:“公子因何将四公子带到此处?”   随从茫然。   “某不杀四公子,不仅因他乃是袁家之后,还是公子之意。”   随从更加迷茫。   “四公子喜好前往酒肆、女闾,但凡市井,极易惹事者便是此等去处。某未将城内歹人诛杀干净,便是为了此日。”田丰说道:“四公子虽比不得公子智虑,为人却是颇得市井闲人欢喜。有此一事,闲人认为他以义字为重,当全心投效。”   “田公说的是!”得知此事田丰早有谋算,随从赶忙附和。   “只怕你心中还在疑惑!”田丰笑道:“公子麾下有马义将军的风影,因何还要四公子前往市井联络闲人。”   “不瞒田公,我正有此想。”   “风影,可探查敌情,可监视士族贵胄,可看顾你我,如何有太多人手顾及市井?”田丰说道:“市井之事,自有市井之人为之。四公子在蓬莱却不得用,岂非坐视良才碌碌无为?”   随从这才恍然!   袁康近来脾性虽是有所收敛,也须别人不招惹他。   市井狂徒又有几个不爱惹事?   刘公子不过是田丰和袁旭对市井谋算的牺牲品而已。   至于袁康,怕是到如今也不知道,他杀人早在袁旭和田丰意料之中!   田丰镇住刘家,袁康在监牢住了没几日便被放出。   才出监牢,一众闲人就将他请去吃酒。   他在监牢之时,红琴的卖身契已被闲人讨要到手中。   将袁康与红琴迎出监牢,一个闲人双手捧着卖身契说道:“公子,此乃红琴姑娘契约,还请收妥!”   接过契约,袁康顺手递给红琴:“自今往后,你再不用看他人脸色。”   红琴并未去接,而是双膝一屈跪了下去。   “这是如何说话?”赶忙将她扶起,袁康说道:“经了此事你也知晓,显歆最恨欺良霸善之人。某若留下契约,岂非寻死?”   “公子此言不妥。”红琴顶撞道:“当日在女闾之中,公子乃是出了钱财。奴家也愿跟随公子,怎的就成了欺良霸善?倘若五公子真的怪罪,奴家愿代公子受过。”   几个闲人也在一旁劝道:“红琴姑娘有心伺候公子,公子何须推脱?”   红琴生的俊秀,袁康本就是个浪荡公子,只因跟了袁旭,有着诸多顾忌才多少收敛。   她一心追随,一众闲人有在旁帮衬着说话,袁康想了下说道:“既是如此,姑娘且在某下处暂住,待到显歆破敌回返,再做计较!”   袁康肯将她留下,红琴赶忙欠身道谢。   将她送回住处,袁康与一众闲人去酒肆饮酒不提。   徐州发生的事情,很快传到袁旭耳中。   得知田丰在官府门外痛打刘家公子,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追随他多年,对他多少有些了解,马飞从笑容中看出古怪。   “四公子杀人,莫非是公子安排?”   “某在此处,怎可操控四兄杀人?”袁旭笑道:“只是田公如此处置,令某觉着好笑!”   “不知公子觉着何处好笑?”   “当街殴打皇亲,田公此举怕是会遭世人诟病!”   “远亲而已,即便陛下知晓,也是不会责怪。”马飞说道:“公子乃是陛下托付性命之人,区区远亲,公子将之斩杀,陛下怕是还会说声杀得好!”   笑着朝马飞手臂上拍了一下,袁旭说道:“陪某出外走走!”   应了一声,马飞跟着袁旭出了帅帐。   与曹军对峙数日,双方并未展开厮杀。   已是入夜,远处曹军军营亮着点点火光。   夜晚的风吹在身上,暖融融的,带着几分熏意。   “寒来暑往,又是一个夏天。”漫步在军营中,袁旭说道:“也不知何年何月,战事才可有个终结。”   “我等唯公子马首是瞻。”马飞说道:“公子若是打的乏了,我等将要如何?”   “连年征伐杀人无数,某早已乏了。”与马飞走到军营外,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了,袁旭说道:“只是纷繁乱世,若不厮杀,我等早晚为人所杀。某杀人,不过为了我等活着罢了!”   站在袁旭身旁,马飞并未言语。   俩人正望着曹操军营,一名兵士从营内跑了出来。   “启禀公子,邺城方才传回消息。”   “是何消息?”袁旭问道。   “公子离开蓬莱不久,三公子发兵青州,进击长公子!”   望着曹操军营,袁旭冷然一笑:“某不欲他二人厮杀,还是打了起来。袁家败落,正是因此!” 第577章 从不打诳语   曹军进入徐州,驻扎在濉水一带,连日不与天海营厮杀。   军中主将整日无事,颇有几分怨言。   身为主将,曹仁也是有些坐不住。   他将荀攸、程昱二人召入帅帐,才分宾主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问道:“荀公、程公,我军来此已有月余,因何迟迟不与敌军厮杀?”   与程昱相视一笑,荀攸问道:“敢问将军,我军来此为何?”   “击破徐州,或是牵制袁显歆。”曹仁答道。   “袁显歆不在,则是击破!袁显歆若在,便是牵制。”荀攸说道:“袁显歆就在对面军中,我等已是将之牵制,因何还要厮杀?”   曹仁一愣:“莫非大军驻扎于此,整日吃粮却不厮杀?”   “曹公欲得河北,怎会在意大军吃粮?”程昱说道:“将军只须严防敌军来犯,至于进击徐州,不必再想!”   出征之前,曹操就叮嘱曹仁,一应之事须听从荀攸、程昱安排。   身为主将手握兵权,没有二人首肯,他却不能发兵进击袁旭。   二人表明态度,只欲牵制不欲进击,曹仁心中不免烦闷:“依着二位,我军莫非待到河北之事明了,即行撤离?”   “正是此意!”荀攸毫不隐晦地说道:“牵制袁显歆,便是将军大功一件!”   心中虽是烦闷,曹仁却不好多说。   两支大军在濉水岸边对峙,彼此都没有进击的意思。   袁旭不曾进击,只因曹军防备森严,无论从哪个角度攻击,天海营折损必然极其惨重。   曹军则是为了牵制他,将大军调集至此。   不知不觉间,双方对峙将近两月。   又一日,袁旭正在帐中翻看兵书,帐外传来卫士声音:“启禀公子,长公子不敌三公子,困守平原,令辛毗前来向公子求援,却遭曹军俘获。”   早知袁谭会败给袁尚,袁旭并非没想过前去调停。   只因曹军进入徐州,他若离去,以田丰一人之力,难以应对曹操麾下众多幕僚。   辛毗即便来到徐州,他也无兵可发!   得了呈禀,袁旭一言未发。   没过多会,颜良、文丑、高览、韩猛四将前来求见。   请四人入帐,袁旭问道:“诸位将军前来,所为何事?”   “公子可听闻三公子将长公子围困平原一事?”韩猛问道。   “方才听闻!”   “公子有何打算?”高览随即问道。   “曹军进逼徐州,我军难以分兵。”袁旭说道:“即便分兵又能如何?协助长兄击破三兄?只怕某会再度陷入内斗!”   众将面面相觑,颜良说道:“总不能看着长公子被击破,曹操从中得了好处?”   “长兄拍出辛毗前来徐州求援,已遭曹军俘获!”袁旭说道:“辛毗为人某是知晓,入了曹营,为救长兄,他必劝说曹操出兵攻打邺城。如此一来,反倒使得局势更加繁杂。我等无力回天,唯有坐视!”   “长公子怎办?”高览说道:“倘若三公子击破平原,他必遭戕害!”   “曹操等的便是进击邺城之机,得了辛毗,怎会坐视良机从指隙溜走?”袁旭说道:“诸位不比担忧,长兄暂且无虞。”   袁旭说的轻描淡写,众人心中却有疑惑。   不便多说,将军们告辞离去。   目送他们离开帅帐,袁旭心中也是怅然。   三万曹军就在眼前,分拨兵马前往青州,无疑削弱自家力量。   莫说不可调兵,即便派出大军,还须经过泰山等地。   沿途必遭到曹军阻截。   匆忙行军,可有必胜把握还是两说,即便每战必胜,待到突破曹军防线抵达平原,只怕袁谭已是守不住!   辛毗来到徐州求援,反倒不如被曹操擒了去……   派出曹仁牵制袁旭,曹操于徐州周边布设关卡,阻拦青州、兖州传出消息。   袁旭派遣的风影行事隐秘,曹军根本拦阻不得。   奉袁谭之命前往徐州的辛毗,却不是风影那般擅长隐匿。   才进泰山地界,就被曹军关卡擒了个正着。   袁旭得到消息没两天,辛毗被押到许都。   曹操得知此事,顿时大喜,赶忙令人将辛毗请至前厅。   两名曹军押着五花大绑的辛毗进了前厅,曹操降阶相迎,亲自为他解开绑缚。   “辛公远来劳顿,兵士竟是如此相待,着实该杀!”解去辛毗绑缚,曹操请他入座:“辛公请入座!”   辛毗并未动身,昂然答道:“某既落入曹公之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故如此惺惺作态?”   “辛毗,你好生不知礼数!”于厅内坐着的贾诩闻言,顿时大怒,厉声呵斥道:“曹公以礼相待,你怎敢轻慢?”   把脸扭向一旁,辛毗并未言语。   曹操却是满面堆笑,朝贾诩摆了摆手说道:“不妨事,文和不必动怒!”   欠了欠身,曹操很是恭敬的请辛毗入座!   辛毗心中虽是不肯,无奈曹操过于谦和,只得拱手谢了坐。   回返主座,曹操问道:“辛公自泰山经过,意欲何往?”   “曹公既已知晓,何故再问?”辛毗回的不卑不亢。   曹操说道:“辛公乃是袁家旧臣,袁显甫攻伐袁显思,平原告急。若某所料不差,应是前往徐州,请袁显歆发兵驰援!”   辛毗冷冷一笑并未言语。   “某可放辛公前往!”曹操突然冒出的一句,让辛毗心中一惊。   “曹公果真愿放某离去?”他狐疑着问道。   “辛公可问在座诸人,某何曾打过诳语?”   “既是如此,谢过曹公!”辛毗起身,向曹操躬身一礼,转身就要离去。   “辛公此去,袁显思之危怕是难解。”辛毗才要动身,曹操说道:“某倒有个解除平原之围的法子。”   “曹公方才说过不打诳语。”辛毗冷笑道:“某将离去,莫非已是悔了?”   “不悔!不悔!”曹操笑道:“待某为辛公剖析青州之事,辛公若欲离去,再走不迟!”   转身面对曹操,辛毗说道:“曹公请讲!”   辛毗止步,曹操说道:“不瞒辛公,某已发出大军进击徐州。袁显歆麾下兵马不多,应对我军尚且艰难,如何调拨兵马前往平原?” 第578章 假传噩耗   辛毗离开平原之前,曾听闻曹军进击徐州。   袁尚进军青州,消息闭塞,他并不知道曹军还在徐州与袁旭对峙。   本以为袁旭已是击破曹军,听曹操一说,他顿时锁起眉头。   “袁显歆不可能发兵驰援!”曹操笑道:“辛公试想,当日袁家兄弟内斗甚紧,袁显歆何曾打算陷身其中?”   辛毗没有吭声。   他并不相信袁旭会舍弃袁谭不欲发兵。   毕竟袁谭与袁旭相处甚笃,以二人交情,袁旭也没有理由坐视不理!   “辛公或许不信袁显歆不欲发兵!”曹操说道:“不知辛公可晓得,袁显歆麾下探马,已是深入许都?”   辛毗一愣。   曹操如此坦然承认许都有袁旭的探马,可见他对此事早有戒备。   接下来曹操说的一句话,辛毗也是不太相信。   “某知袁显歆麾下探马已入许都,差人暗中探查,却是始终不得踪影。”   “曹公不必顾左右而言其他,只说五公子因何不会发兵!”   “探马深入各地,袁显歆只怕早已得知平原被围。”曹操说道:“他可有发兵意愿?”   辛毗冷冷一笑:“曹公此言,莫非意欲挑拨长公子与五公子?”   “并非挑拨,而是实情。”曹操说道:“袁显歆驰援青州,徐州必破,若失徐州,他只可困守蓬莱!敢问若是辛公,自顾不暇之时,可会发兵驰援他处?”   辛毗顿时语塞。   袁旭与袁谭相交虽是甚笃,他毕竟也须顾全自保。   仅可自保,他又怎肯发兵前往青州?   见辛毗面露思索之色,曹操说道:“辛公再想,袁显歆即便发兵,须经何处?”   “泰山!”辛毗不假思索的应道。   “正是!”曹操说道:“某在泰山布有重兵,且有青州军助阵,袁显歆发兵若是太少,必将尽数折损!若是过多,徐州不保!敢问辛公,可还认为他肯发兵?”   辛毗无言。   曹操说道:“辛公远行劳顿,不如在许都歇息数日,某再与公商议如何驰援袁显思!”   “来人,请辛公前去歇息!”不等辛毗回应,曹操已是下令。   一名卫士上前,拱手对辛毗说道:“辛公请随我来!”   狐疑的看了曹操一眼,辛毗拱手告退。   目送他离去,曹操向厅内众人问道:“某欲将辛毗留为己用,诸公以为如何?”   “辛毗为人刚烈,若非用计,怕他不从!”贾诩说道:“某有一计,只怕曹公不肯!”   “文和有计,只管道来!”   “听闻袁谭于邺城发难之后,辛评、辛毗家人都遭审配擒获。”贾诩说道:“审配为人刚正,向来不徇私情。曹公可令蛰伏邺城之人前来许都,告知辛毗,家人遭审配屠戮。辛毗一怒必将投效!”   “只怕他对袁谭旧情未了!”曹操叹道:“袁本初为人刚愎,麾下却是有着一众刚直之士!”   “此事易为!”贾诩说道:“辛毗投效曹公,可令他领兵攻打邺城。袁显思得知此情,即便不说,心中也是不爽。日后二人相见,只怕辛毗欲回麾下,袁显思也是不允!”   “文和之计甚妙,只是过于狠毒。”曹操笑道:“如此一来,辛毗家眷尽失,若是日后知晓,必不与文和干休!”   “曹公不说,诸公不说,他又从何得知?”贾诩拱手应道。   看向郭嘉等人,曹操问道:“你等以为如何?”   郭嘉说道:“非常之时须行非常之计,曹公欲得辛毗,唯有如此。”   其余众人也都纷纷说道:“我等附议!”   “既是如此,便依文和!”   辛毗在许都住下,整日心绪不宁。   袁谭还在困守平原,早先虽是征募了一些将士,却多是抓去的民夫。   将士根本无心作战,人数又不及袁尚所部。   平原城破,不过时日而已。   住到七八日,想起曹操当日所言,辛毗越发坐立不安。   正在屋内来回走着,门外传来卫士声音:“辛公,邺城来人,说是有要事禀报!”   辛毗家眷尚在邺城,时常也会有他留在邺城的眼线传递消息。   得知有人前来求见,辛毗赶忙说道:“请他入内说话!”   房门被卫士推开,一个人跌跌撞撞的冲入屋内。   “辛公!”此人一进屋,就冲到辛毗面前,跪在地上哭着说道:“审配听闻辛公来到许都,令人前往监牢,将满门老小诛杀……”   求见辛毗之人他是认得。   此人曾在辛评府中。   邺城兵变之后,藏匿于城中,以往时常会给辛毗、辛评传递消息。   他来求见,辛毗当然不会有所怀疑!   离开邺城,他最担心的就是家中老小。   得知满门遭到屠戮,他踉跄着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辛公!”跪行到辛毗面前,传信之人满脸泪痕说道:“我欲前往平原,却是得知城池遭三公子围困,因此冒险来到许都,幸而曹公宽宏,允我前来求见……”   得到家人遭受屠戮的消息,辛毗心绪已是乱了。   他哪里还能留意到,此人虽是泪痕满面,目光却很是闪烁。   瘫坐在地,辛毗有如痴傻。   “辛公……”传讯之人哭着说道:“我来此处,也遭审配发觉,邺城是回不得了!”   过了许久,辛毗才有气无力地说道:“告知曹公,某欲求见!”   自从传讯之人进入屋内,门外卫士一直在偷听辛毗说些什么。   听见辛毗说出欲要求见曹操,卫士进入屋内,佯作不知的拱手问道:“敢问辛公,有何吩咐?”   “某欲求见曹公,烦劳代为通禀!”目光呆滞,辛毗很是艰难的说出这句。   卫士应声离去。   坐在屋内,辛毗目光空洞,根本没再多看前来报讯之人一眼。   目的已是达到,报讯之人起身行礼退下。   辛毗并非蠢人,演的差不多已可达到诓骗之效。   在房内耽搁太久,反倒容易被他看出破绽。   并未加以理会,辛毗满脑子都是家人遭审配屠戮,他要杀回邺城生擒审配,为家人报仇。   没过多久,卫士进入屋内:“曹公有令,请辛公前去说话。” 第579章 是不是真心   曹操书房。   满面悲戚的辛毗恭恭敬敬的站着。   “辛公见某,所为何事?”面露笑容,曹操请辛毗坐下问道。   “不瞒曹公!”辛毗拱手说道:“某方才得到消息,审配诛杀举族亲眷,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辛公从何得知?”曹操假作诧异的问道。   “邺城来人,已将此情告知!”   “可是方才求见辛公者?”   “正是!”   曹操笑着摆了摆手说道:“辛公不必介怀,此人或是为图好处,自邺城赶来。以讹诈之讯诓骗辛公。审配为人刚正,怎肯轻易诛杀辛公家人?”   “曹公有所不知。”辛毗说道:“传信之人乃是留在邺城心腹,必不欺某。正因审配为人刚正,才可做出此事。当日长公子欲要夺取邺城未果,我等家眷早已遭他下狱!”   曹操露出愕然之色,起身走到辛毗面前。   将他搀起,曹操说道:“辛公不说,某尚不知。既是如此,辛公有何打算?”   “袁尚领兵围困平原,曹公早先也曾说过,五公子自顾不暇难以出兵!”辛毗说道:“若曹公肯出兵河北,一来可救长公子,二来可一举将河北夺下,岂非两全其美?”   “某若此时夺取河北,辛公必背负叛主之名。”曹操说道:“如何使得?”   “家仇不可不报!”辛毗说道:“某虽追随长公子日久,其才干却是无可与曹公匹敌!倘若曹公肯出兵,某定劝其归降!”   “容某细细斟酌!”曹操并未应允,而是对辛毗说道:“辛公且回,若某决断攻伐河北,自将与辛公商议!”   曹操未有应允,辛毗连忙说道:“曹公!袁尚进击青州,邺城空虚,正是趁势夺取之时。战机稍纵即逝,不可延误……”   “辛公果真有心投效,某自有决断!”   辛毗当即半跪在地,仰脸对曹操说道:“辛毗自今日起归顺曹公,只请曹公为辛家小小复仇!”   将之搀起,曹操向卫士吩咐道:“请主人于前厅议事。”   与辛毗一道赶往前厅,曹操到时,郭嘉、荀彧、贾诩等人早已等候在外。   同众人见了礼,曹操跨步进入厅内。   众人鱼贯而入。   依序坐下,曹操向众人说道:“佐治方才与某说了一事,袁尚领兵攻伐袁谭,邺城空虚,正是用兵之时。不知你等如何看待?”   “曹公明鉴!”郭嘉说道:“此时尚不宜用兵!”   郭嘉出口反对,辛毗赶忙插话:“邺城空虚,河北之兵尽在青州,曹公因何不可用兵?”   “袁尚攻伐袁谭,俩人虽是厮杀日久,却为触及根本。”郭嘉说道:“兄弟之争与外人无干,曹公乃是外人,又与袁家结怨甚深,一旦发兵,他二人合兵回击该当如何?”   辛毗被问的顿时无言。   袁尚、袁谭昔日也曾争斗,却也有联兵抗曹的先例。   郭嘉说的这些,并非没可能实现!   “奉孝以为该当如何?”曹操问道。   郭嘉看向辛毗,微微一笑:“此事须问佐治!”   辛毗一愣:“郭公有话,但请相问!”   “佐治可是真心投效曹公?”   “曹公若肯出兵,某如何不会真心?”   “只是此言,便不真心!”郭嘉笑道:“佐治投效只看曹公出兵与否,倘若出师不利,为可击破邺城,岂非又要逃回青州去?”   曹操闻言,脸色一冷看向辛毗。   辛毗赶忙起身,向曹操躬身一礼说道:“曹公明鉴,某真心投效!”   “既是真心,某有一计,不知佐治可否认同。”曹操还没回应,郭嘉接了话头。   “郭公请说!”   “袁尚攻伐平原,袁谭尚有固守余力,待到两败俱伤,曹公再行出兵,不知佐治以为如何?”   袁谭派他前往徐州求救,只因平原难守。   以袁谭麾下兵勇,固守平原顶多不过两三个月。   拖延越久,对袁谭越是不利!   可郭嘉一开口,就说出意欲袁谭、袁尚两败俱伤的话来。   辛毗根本无从反驳!   “不知曹公有何打算?”看向曹操,辛毗还抱有一丝期待。   捻着下巴,曹操说道:“佐治若觉妥当,此事依着奉孝,如何?”   “曹公既有决断,某不便多说!”辛毗说道:“只望早些攻伐河北,切不可给袁尚喘息之机!”   “佐治近来辛劳,在许都好生歇息!”曹操起身说道:“廷议已毕,诸公各行其事!”   曹操擒了辛毗,已有进击河北的打算。   与曹军对峙的袁旭,尚未发兵进攻曹仁所部。   双方在濉水岸边对峙许久,彼此将士远远可见对方身影。   袁旭每日不是出外走动舒缓筋骨,就是坐在帐内看书。   虽比不得在城内舒适,却也过的悠闲。   这一日,他正在帐内翻看兵书,外面传来吵嚷声。   “区区参谋,怎可惩戒某手下兵丁?”一个憨憨的粗嗓门嚷嚷道:“你等行事,哪日我等未有一力相助?连日无战,将士早是闲的憋出个鸟来,耍些小钱也算不得什么!因何便要惩治?”   另一个声音传进袁旭耳中:“军中耍钱,乃是乱了风纪。汝身为校尉,不知约束兵士,竟敢袒护?”   “那又怎样?若是不服,我二人寻公子辩个是非!”   “寻便去寻,怕得你来?”   俩人吵嚷的声音越来越近,袁旭起身掀开帐帘。   “可是闲极无聊,须生些事端方才称心?”冷着脸,他向俩人问道。   见袁旭出了帅帐,正相互拉扯着的校尉和参谋赶忙行礼。   参谋说道:“启禀公子,近来大军无战事,军中兴起耍钱之风,不少兵士输了钱财,长此下去,或将不妥!”   袁旭没有应声,看向校尉。   “启禀公子,我只是觉着将士闲极无聊,耍耍小钱也是无妨。”校尉朝参谋一指,带着几分恼怒地说道:“此人竟要仗责兵士,某看不过眼,方才与之争辩!”   “爱兵如子,好!”袁旭赞许的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参谋:“所谓参谋不带长,放屁也不响,你虽无过,惩处却是颇重了些!惩处他人麾下兵士,与你吵闹也在情理之中。” 第580章 难缠的遇见讲理的   袁旭并未说参谋的理,校尉不由有些得意。   “你二人,一个出于袒护兵士,另一个则是出于约束军纪,均无过错!”袁旭说道:“不妨这样,军中将士若愿耍钱,只可小戏不可搏大。此事由参谋营约束,倘若搏大,视为赌徒。打些军棍也非不可!”   袁旭话锋一转,参谋得意的瞟了校尉一眼。   “你等领兵,暂无战事,还须给兵士们寻些戏耍打发时日才是!”袁旭摆了摆手,对二人说道:“如此小事,自行处置便可!”   俩人不敢多言,连忙应了。   临离去时,他们还相互看了一眼,彼此眸中露出得意。   轻描淡写的处置了此事,袁旭正要回到帅帐,远处传来一个女子的吵嚷声。   “让我进去,我找袁显歆!”   回头望去,袁旭只能看见一个女子正与守军营的兵士吵闹。   两个兵士拦住她,死活不肯让她往军营里闯,女子却像是疯了一样,用力推搡两名兵士。   听见吵闹声,正在附近的赵艺来到袁旭身旁。   “去看看!”袁旭向他吩咐。   赵艺应声往女子那边走去。   快到近前,他看清女子容貌,吃了一惊:“锦娥姑娘,你怎么来了?”   “我要见你家公子!”搡开两名卫士,锦娥累的笑脸通红。   “公子军务繁忙,姑娘还是……”   “军务繁忙?”逼近赵艺,锦娥怒睁双目:“大军在此已有两三个月,却始终不见攻伐曹操,将军与我说他军务繁忙?”   “姑娘不懂军事,莫要在此吵闹!”   锦娥根本不理会赵艺的威胁,满面怒容地说道:“将军只说让我见还是不让我见?若是允我去见,我自有话说!若不允我见……”   朝一旁看了看,见几步开外有块镇旗脚的大石,锦娥到跟前一屁股坐了下去:“我就不走了!”   赵艺没想到她会来这手,上前说道:“姑娘莫要如此……”   “我不如此,将军请代为呈报公子。”锦娥说道:“就说陛下使者求见!”   “使者须有节钺,姑娘有么?”赵艺撇了撇嘴。   杏眼一睁,锦娥起身瞪着他说道:“没有节钺,莫非就不是使者?”   “当然不是!”赵艺说道:“姑娘不可胡闹,若再如此,某将姑娘叉出军营!”   “你叉啊!你叉啊!”挺直胸膛,锦娥逼近赵艺:“有能耐你就叉啊!我倒要看看,袁显歆麾下将军如何欺负女流,如何藐视陛下使者!”   被锦娥逼着往后退了几步,赵艺脑袋朝后侧着:“姑娘若再如此,某真叉了!”   “叉啊!”锦娥不仅不退,反倒怒容满面的又向前逼了两步。   赵艺正下不来台,一个兵士飞快的跑了过来。   “赵将军,公子请姑娘前去说话!”   兵士传报,给赵艺送了个台阶。   他撤步一旁:“姑娘可否满意?”   冷冷一哼,锦娥从他身旁走过。   赵艺与兵士尾随于后,走向帅帐。   到了帐前,赵艺先行跨步到帐帘处,拱手说道:“启禀公子,锦娥姑娘带到!”   帐内传出袁旭的声音:“请姑娘入内说话!”   翻了赵艺个白眼,锦娥掀开帐帘钻了进去。   袁旭坐在帐内,翻看着矮桌上摆放的一本书。   进了帅帐,锦娥欠身一礼说道:“奴家见过公子!”   “自称奴家,姑娘想必不是以陛下使节身份前来。”袁旭抬起头:“姑娘请坐!”   在帐内坐了,锦娥说道:“可否以陛下使者求见,只看公子给奴家何等答复。”   “姑娘有话,但问无妨!”   “奴家只问公子,何时发兵进击曹操?”   “何时发兵?”袁旭说道:“某已发兵,莫非姑娘未有看见?”   “虽是发兵,因何迟迟不见厮杀?”   “姑娘生的眉清目秀,不想骨子里竟有杀伐之念。”袁旭说道:“敢问姑娘可知对面曹军共计多少兵马,我军多少兵马?”   锦娥错愕。   并无人向她传递战报,她当然不知曹军多少兵马。   “曹军以曹仁为主将,荀攸、程昱为军师,夏侯惇、夏侯渊、许褚、徐晃等人为副将,同我军对峙濉水,所部精兵共计三万。”袁旭说道:“我军除去各地驻防将士,某可调拨兵马不过一万。以一敌三,贸然出击如何可成?”   锦娥满肚子质问,见了袁旭竟被他两三句话说的哑口无言。   “但凡出征,排兵布阵沙场调度,岂是姑娘料想那般轻易?”袁旭说道:“某领军在此,乃是坐等战机!倘若战机不现,即便眼看曹军后撤,也是断不可挥兵上前!”   “公子莫非不欲营救陛下?”   “某曾差人前往许都,打算暗中营救!”袁旭说道:“险些折了某麾下夜刺统领马飞。姑娘还说某不欲营救,若是陛下得知,作何念想?”。   “奴家……”锦娥嘴唇动了动,俏脸通红说道:“奴家晓得错了……”   “某出征之时将姑娘留在徐州,为的便是不被他人知晓密诏之事。”袁旭冷着脸说道:“姑娘如此一闹,万一殃及陛下,是你承担罪责还是某担?”   刘协尚在许都,袁旭说到利害之处,锦娥也是心底发惊。   她赶忙跪伏下去说道:“奴家知错,这便回返!”   “安虎!”袁旭向帐外喊了一声。   赵艺掀开帐帘进入,拱手立于一旁。   “送锦娥姑娘回返徐州!”袁旭说道:“留在她身边好生看顾,再不可使得姑娘随意乱走。万一有个闪失,某唯你是问!”   “又要送她?”赵艺一愣:“两军对峙,某若离去,公子身边便是少个可用之人!”   “颜良、文丑等将军均在此处,你不必担心!”袁旭说道:“锦娥姑娘乃是陛下遣派使者,务必确保她的周全!”   “可是……”   “没有可是,速速回返!”   袁旭军令已下,赵艺不敢违拗,很是郁闷的对锦娥说道:“姑娘请吧!”   锦娥起身,再度向袁旭欠身一礼,跟着赵艺出了帅帐。   目送俩人离去,袁旭翻开兵书,研究他的战法、战阵去了。 第581章 又要送她   离开帅帐,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过于紧张,锦娥后背衣衫被汗湿了一片。   走在她身旁,赵艺满脸不快。   锦娥也是没有说话,只顾低头往军营外走。   快到牙门,一个兵士牵来战马。   扯住缰绳,赵艺向锦娥问道:“姑娘来此,脚力拴在何处?”   “营外!”锦娥朝军营外一指。   顺她指着的方向望去,赵艺看见一头黑黢黢的巨兽。   论体格,那巨兽比战马还魁梧些。   虽是离的很远,赵艺还是看清拴在军营外的竟是一头水牛!   水牛,多在南方饲养,中原一带少见。   相比于黄牛,它体格更大,也更加温驯。   只是从徐州来到濉水,路程也不是很近,锦娥竟骑着一头水牛来此。   赵艺当即愕然:“姑娘莫非没有骑马?”   “各地战事连连,一匹马可换二十头牛。”锦娥说道:“我又没多少钱财,当然买了头牛骑来!”   赵艺无奈摇头。   任她骑牛返回徐州,不知须多少时日。   他对锦娥说道:“姑娘可否用牛,换一匹马?”   “将军何意?”   “某令人给你牵来一匹战马,牛留在此处,敢问姑娘可愿?”   “将军要牛做甚?”锦娥狐疑问道。   “姑娘只须说,愿还是不愿。”   “若是有马,当然极好!”   “牵匹马给锦娥姑娘。”赵艺向兵士吩咐:“这头牛送至军需,令他宰了,给公子打打牙祭!”   说要杀牛之时,赵艺目光并未从锦娘脸上挪开。   锦娥并没有像是想象的那样,对杀牛产生排斥。   她面色淡然,望着前去牵马的兵士走远。   “寻常女子,若是听闻杀牛宰猪,多是不忍。姑娘怎的如此淡然?”赵艺忍不住问道。   “纷繁乱世,人尚且难活,何况猪牛?”锦娥说道:“赵将军忒小看我了!”   锦娥淡然,赵艺反倒有些不自在。   他以往见过的女子,见到血腥多是心中惧怕,更不用说宰杀她们骑了一路的牛。   或许不敢言语,她们心中必是不好受!   从锦娥的脸上,赵艺看不出半点难过。   “将军只怕没有见过皇宫出来的女子。”发觉赵艺脸色有异,锦娥说道:“整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知何时便会身首异处。自家尚且顾全不得,又怎会顾全牲畜死活?”   “姑娘说的是,某唐突了!”锦娥所言,令赵艺心中油然生起怜惜,说话也比先前柔和了些。   兵士牵来战马,赵艺负着锦娥上了马背。   轻轻拍了下战马臀部,赵艺说道:“战马多是刚烈,姑娘骑着还须小心!”   “不过骑马而已,无须将军提点!”   待到赵艺跳上马背,来人策马冲出军营。   “昔日送我,将军身边尚且跟随兵士,今日因何独自相送?”奔出百十步,锦娥回头望了一眼。   “两军对阵,军中多一人便是多了分助力!”赵艺说道:“有某一人护送,姑娘定是无虞!”   锦娥没再多问。   她隐隐的感觉到这次不该来!   袁旭安排赵艺送她,军中少了一员猛将,也是少了一分助力!   两骑快马飞驰而去,马蹄扬起的尘土高高抛起。   耳畔风声四起,赵艺与锦娥匆匆赶路,却也不忘彼此说上几句闲话。   通过与锦娥攀谈,赵艺得知她十岁进宫,一直伺候伏后。   整日伴在伏后身旁,她眼看的、耳听的也是不少。   刘协并非无为之君,若将天下交还给他,或许他可治理的井井有条!   官渡、仓亭两场大战之后,曹操兵力日渐雄厚。   麾下掌握着数万精兵,他又怎肯把权势交还刘协?   起初指望着曹操能够助他匡复汉室的刘协,渐渐发现事情并未向他想要的方向发展。   随着曹操实力扩充,汉帝的地位也是越发微妙。   刘协整日郁郁不乐,伏后也是身受影响。   伺候伏后的锦娥,免不得看她眉头紧蹙、长吁短叹!   听了锦娥讲述,赵艺心中也是一片怅然。   汉家朝廷,曾经何等强盛?   自打出了桓灵二帝,昏庸无道,致使饿殍遍野、黄巾起事。   黄巾贼人虽是平定,汉家气数也早已耗尽!   豪雄纷争相互攻伐,有几个还会将手中权势交还毫无威望的皇帝?   “赵将军,你家公子为人如何?”策马飞奔中,锦娥突然问道。   “公子为人敦厚,向来不忍杀戮,只因天下纷乱,不得不杀……”   “可是公子告知将军?”锦娥问道。   “并非公子刻意告知,只是他时常会说,厌倦了这场战争!”   “果真枭雄!”锦娥淡然一笑,只说了四个字,就不再言语。   赵艺愕然问道:“姑娘此言何意?”   “将军追随公子日久,他做什么,自是对的。”锦娥说道:“将军试想,自公子征伐以来,他究竟杀了多少人?”   “姑娘何意?”赵艺勒住马,拧起眉头问道:“莫非诟病我家公子?”   锦娥也止住马,回头朝赵艺微微一笑:“并无诟病之意,反倒夸赞你家公子。”   “某怎未听出夸赞之意?”   “袁家诸子,唯袁显歆乃是世之英雄!”锦娥说道:“此言出自当今陛下之口!陛下令我前来请求公子发兵,莫非不是夸赞?”   锦娥如此解释,赵艺脸色好看一些。   策马上前,他对锦娥说道:“姑娘说话还请清楚些,某以为姑娘是在刻意诟病我家公子!”   “将军对你家公子倒是忠贞不二!”锦娥微微一笑。   “那是!”赵艺说道:“公子对某有救命之恩,又待某有如兄弟!某家老娘都是公子接到蓬莱,夫人也是时常前去问候。如此主公,某若再有二心,岂非算不得是个人?”   “将军言之有理!”俩人放慢行进,并骑朝徐州方向走着。   袁旭与曹军在徐州对峙,远在青州的平原城,此时却是战事连连。   围城已有月余,袁谭亲自登上城头指挥御敌,袁尚连连发起进攻,终究无功而返。   数次攻城无果,袁尚下令大军团团围困平原。   袁谭招募新兵过多,这些人打仗不行,吃粮却是不比老兵少! 第582章 叩门遇故人   中原闹的如火如荼,远在幽州的袁熙于此时收到一封书信。   书信来自袁尚。   领军攻伐袁谭,邺城空虚,袁尚不可能求助袁旭,只得写了封书信令人送往幽州。   拆开书信,袁熙浏览已毕,对信使说道:“回报显甫,某即日领兵赶往邺城。”   信使退下,甄宭从内室走了出来。   “夫君!”唤了袁熙一声,她怯怯地问道:“又要前往邺城?”   跟随袁熙来到幽州,甄宭过的并不是很好。   迎娶她时的新鲜已是过了,袁熙待她也是不冷不热。   瞥了她一眼,袁熙说道:“显甫进击长兄,大军尽在青州,邺城空虚,某须领兵前往协防,以免曹操趁虚而入。”   “沙场之上刀剑无眼,夫君须谨慎着些。”甄宭好心嘱咐。   袁熙却说道:“协防邺城,不知多少时日,你与我一道前往。”   甄宭一愣:“夫君欲带着妾身?”   “你我回到幽州已是许多时日。”袁熙说道:“你那肚子始终不见动静。这一去或许经年,岂非又耽搁延续后嗣?”   “夫君既有此想,妾身同往便是。”   “收拾行装,即日出发。”袁熙起身说道。   甄宭应了,目送他走了出去。   当初她曾与甄宓争论,袁旭与袁熙哪个日后可成大事!   袁旭一无所有,从区区庶子到坐拥蓬莱、徐州。   而袁熙,则只是承继了幽州一地,自此之后再无建树!   此次出征凶险非常,他却要将甄宭带在身边,完全没有顾虑到她的安危。   望着袁旭离去的背影,甄宭莫名的有些伤感。   蓬莱地处海外,却也有些消息传出。   甄宓前些日子为袁旭生下一子,更是令袁熙暴怒不已!   早年董晴曾怀有身孕,袁熙当然认为毛病出在甄宭身上。   越是怀不上孩子,袁熙越是觉着与甄宭同寝心中烦闷。   夫妻二人共处一室的日子越来越少,此次出征却要将她带上!   不知体恤,无非如此。   走出房间,袁熙带着几名卫士径直赶往军营。   袁家占据幽州时日最短,历经公孙家与袁家的多年征伐,幽州早是一派凋敝。   幽州军营,并没有多少将士。   而且幽州将士,自从袁家击破公孙家,就再没征伐沙场。   老兵对战场已是生疏,新兵更是不知沙场为何物。   带领这样的军队进驻邺城,袁熙能做的,也只是守城而已!   袁熙收到书信,没两日便领军南下。   随他前往邺城的,是一万衣甲鲜亮的幽州将士。   大军行进戈矛森森,若不论这支军队出征的经验,行走在路上也是煞为威武!   袁尚围困平原,曹操始终没有出兵。   除袁熙率领大军一路南下之外,整个中原都沉寂在一片诡异的战前宁静中。   流苏进了袁旭军营,公孙莺儿此时也已来到徐州。   空旷的房屋内,只有她一人。   昔日有流苏作伴,她还不觉孤单,习惯了流苏在的日子,陡然只余下她一人,她反倒难以适应。   已是进入夏日,庭院中的大树上,几只鸣蝉欢快的叫着。   公孙莺儿抽出长剑,银亮的剑身在阳光下泛着金光。   这柄长剑,是她离开鬼谷山时师尊所赠。   鬼谷门下,极少女弟子。   而这柄剑却是剑身轻盈,显是女子所用!   袁旭领军前往濉水,徐州城内百姓安居乐业,好似战争与他们完全无关。   他们对袁旭有着十成的信心,认为徐州必定不会落入曹操之手!   本就不知该不该杀他,公孙莺儿此时的心绪越发迷乱。   心绪不宁又百无聊赖,她起身走向前门。   流苏选择这栋宅子,其一是院落够大,很是适合她折腾的脾性;其二则是此处距官府很近,潜入官府刺杀袁旭,无论得手与否,都可尽速撤回。   出了宅子,公孙莺儿向官府那边看了一眼。   官府门前是一片空地,对面虽有几家商铺,经营的却是丝绸、锦绣之类寻常百姓置办不起的物事。   站在门口想了一下,公孙莺儿往与官府相反的方向走去。   袁旭麾下将士,认得她的不多。   除马飞与几名夜刺对她印象颇为深刻,依稀可记得她面容的,只有当日大船上的天海营将士。   天海营近两万人马,又岂会如此之巧,在城内撞见认得她的人?   沿着街道信步闲走,路边商铺不少,也有一些小贩沿街叫卖。   公孙莺儿却对这些没多少兴趣。   走到一条小巷前,她隐约听见巷子里传出瑶琴声。   易京被攻破之前,公孙莺儿也曾习得瑶琴、棋艺,只是投到鬼谷门下,渐渐疏漏了。   心中正自烦闷,鬼使神差的,她循着琴音进了巷子。   到了一户人家门外,公孙莺儿停了下来。   侧耳聆听,琴音正是自这户人家传出。   她止步的这户人家,门头并不是很高,两扇大门也很斑驳,根本不像有权势之人住的地方。   轻轻叩了叩门,公孙莺儿立于门口等待。   琴音戛然而止,接着公孙莺儿听见一个女子甜美的声音:“恭叔,看看门外何人!”   院门打开,出现在公孙莺儿面前的是个大约五旬上下,两鬓斑白的老者。   开门的正是婉柔随从恭叔。   将公孙莺儿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恭叔问道:“姑娘因何叩门?”   公孙莺儿拱手行礼:“叨扰尊驾,我只是经过此处,听见院内琴音凄婉,因此驻足。”   恭叔尚未说话,里面传来婉柔的声音:“姑娘既通音律,不妨入内叙谈!”   “姑娘请!”恭叔撤步一旁,给公孙莺儿让出通路。   谢了恭叔,公孙莺儿进入小院。   她曾与婉柔在大船上见过。   当日船上虽有火光,彼此心思却都在袁旭身上。   后来公孙莺儿被擒,与流苏关押在舱房,婉柔也是极少离开舱房,彼此也是没再谋面。   匆匆一见,印象自是不会太深,俩人再度重逢,竟没能认出彼此。   “姑娘琴音雅致,却是带有伤怀。”公孙莺儿说道:“我正心中不快,许是觉着恰逢知音,因此叩门,还望姑娘莫怪!” 第583章 不是将军在奴家就死了   看向公孙莺儿腰间佩剑,婉柔问道:“姑娘是使剑之人?”   “习得几日!”公孙莺儿说道:“剑术粗鄙,只因世间之人过于繁杂,难免遇见歹人,因此带剑防身!”   “姑娘请坐!”婉柔请公孙莺儿在对面坐了,向恭叔吩咐道:“烦劳恭叔,将瑶琴收起!”   恭叔上前,用丝绸包住瑶琴,双手捧着进屋去了。   不过片刻,恭叔端了茶水自屋内走出。   在婉柔和公孙莺儿面前各摆了只茶盏,又将茶壶放在一旁,恭叔退下。   “姑娘可听出琴音之后带有伤怀,心中必有纠葛之事。”为公孙莺儿斟了盏茶,婉柔说道:“所谓知音难觅,既然你我心中各有不快,不如各自倾诉或可排解!”   “姑娘说的是!”公孙莺儿说道:“我心中烦闷,只因一事不知如何处置。”   “可否垂告?”   “杀父仇人若在眼前,姑娘以为应当如何?”公孙莺儿问道。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若有能耐,自是将之诛杀!”端起茶盏,婉柔抿了一口,轻描淡写地说道:“此事莫非也可困扰姑娘?”   “若此人又有救命之恩,该当如何?”   婉柔愣住!   仅仅只是杀父之仇,当然要报。   偏偏仇人又有救命之恩,如此一来,便是复杂了许多。   凝视婉柔,公孙莺儿等待她的回答。   过了片刻,婉柔摇头说道:“情势如此繁杂,倒是难以抉择!不报父仇是为不孝,斩杀恩公是为不义。姑娘须在孝义之中有所抉择!”   若可抉择,公孙莺儿早已做了选择。   她也没指望婉柔能指点迷津,淡然一笑说道:“姑娘因何烦扰?可否告知?”   提起心中烦恼,婉柔轻轻叹息。   “姑娘方才说过,你我各自倾诉或可排解。”公孙莺儿说道:“只要姑娘肯说,我自洗耳恭听。”   “女子心中苦闷,十有八九是为男子。”婉柔说道:“我有一心仪男子,却不可亲近,近来越发疏远,因此苦闷。”   “因何疏远?”   “心仪许久,我从不余人说起!”婉柔说道:“以为只须看着他,便可心满意足。近来不知为何,时常梦中相逢。偏偏前些时日,他有危难,我却躲了……”   “既是心仪之人遇有危难,本应上前,姑娘躲了,确是不该。”   公孙莺儿说了这句,婉柔脸色顿时有些灰暗。   发觉说出了话,公孙莺儿赶忙说道:“我一时口快,姑娘莫怪!”   “姑娘所言,正是近日我心中所想。”婉柔轻叹道:“日日思夜夜想,哪怕只是看个背影,也是心中舒泰。偏偏危急之时,未能挺身而出。或许我根本不配想他!”   “姑娘不必如此。”公孙莺儿说道:“但凡是人,为难临头总是会躲。或许只是当时情急罢了!”   婉柔甜甜一笑,对公孙莺儿说道:“与姑娘说了心事,着实舒泰不少。”   公孙莺儿起身拱手说道:“耽搁姑娘许久,多有冒昧,先行告辞!”   婉柔起身回礼:“若有闲暇,还请姑娘来此叙谈!”   应了一声,公孙莺儿走向门口。   恭叔为她开了大门,将她送出院子。   向恭叔道了谢,公孙莺儿走出小巷。   与婉柔说了会话,她心中好受许多。   杀父之仇、救命之恩,并非每个人都能做出抉择。   不是不孝便是不义,两难抉择,她又怎能轻易做出决断?   正沿街道走着,迎面过来两匹骏马。   见了马背之人,公孙莺儿连忙闪到一旁。   其中一匹马上,是员银甲白袍的小将军。   她对赵艺并无印象,只因他那身装束,才躲到一旁。   天海营将领,或许有人见过她,而她却没有印象。   公孙莺儿过于谨慎,她并不知道,当日袁旭回返蓬莱,赵艺并未跟随。   不在船上,当然不可能对她有任何印象。   躲在路边的角落,目送赵艺和锦娥经过,公孙莺儿松了口气。   赵艺进了徐州,街市上很多人,他不敢策马走快,与锦娥行进的很慢。   拐过几条街道,俩人往官府方向走出。   官府外,两个侍从模样的人正在套着马车。   其中一匹马好似十分不安,撂起橛子,不停的打着响鼻。   一个侍从用力的扯着缰绳,身体都完成了弓形。   另一个侍从则将马车的绳索往那匹马上套。   看到这一幕赵艺喊道:“不好,那匹马要惊!”   喊声未落,那匹不断抛蹶子的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把扯缰绳的侍从甩到一旁。   正套着马车的侍从猝不及防,手上的绳索套了个空,一头从马车上摔了下来。   没等两个侍从回过神,马匹已冲着赵艺和锦娥冲了过来。   好在官府前的街道上行人寥落,偶有几个行人,也都飞快的闪到路边。   惊马迎面冲来,锦娥吓了一跳。   她赶忙扯着缰绳想往边上躲。   越忙越是出错,或许是被迎面冲来的马吓着,她胯下坐骑竟动也不动,只在原地攒着蹄子。   受惊的烈马直挺挺的冲向锦娥!   赵艺见状,策马上前,在将要与惊马错身而过时,猛然蹿出。   一把拽住惊马的鬃毛,他纵身跃上马背,用力一扯缰绳。   被赵艺撤着,惊马高高扬起前蹄,发出长长的嘶鸣,终于静了下来。   当它两只前蹄落地,马头恰好与锦娥的坐骑头颅抵在一处。   锦娥吓的浑身冷汗,赵艺也是额头渗处汗珠。   刚才那一幕实在是过于惊险,万一真要将锦娥伤着,袁旭怪罪下来,他可担当不起!   “姑娘如何?”赵艺问道:“可有受了惊吓?”   “不妨!”惊愕说道:“幸而有将军,否则奴家必是被撞死了!”   牵起锦娥的缰绳,赵艺往官府正门行去。   两个侍从早被吓的魂不附体,见赵艺过来,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迎上。   “赵将军,小人未有牵住马匹,致使将军受累,还请降责!”跪在赵艺马前,两个侍从浑身都是筛糠,其中一人说道。   “马匹受惊,你二人也是无心!罢了,起身吧!”赵艺令二人起身,向他们问道:“田公可在?” 第584章 进屋奉茶   赵艺令两名侍从起身,他二人战战兢兢的爬了起来。   其中一人说道:“田公正欲外出,此时尚在府中。”   跳下马背,赵艺对两名侍从说道:“先将马匹牵至后院,待某见了田公你二人再伺候他外出。”   两个侍从应了,赵艺则上前将惊魂未定的惊愕扶下战马。   吃了一吓,锦娥浑身骨头都是软的。   双脚落地,她险些摔倒。   赵艺赶忙将双手塞入她的腋下,把她托扶起来。   脸颊贴在赵艺胸口,锦娥俏脸一片潮红。   “多谢将军!”   “姑娘不必道谢,我二人先入府中见了田公,请他安置姑娘。”   “先前我有住处,应不必劳烦田公。”   “姑娘离开徐州前往濉水,已是过去许多时日,田公并不知晓。”赵艺说道:“于情于理,也应告知!”   欠下赵艺一个人情,锦娥不再争辩,只是从他搀扶中挣脱,轻声说道:“奴家会走!”   将她双腿还微微打颤,赵艺心中觉着好笑。   没有遇事之时,一副女子不输男儿的架势。   一匹惊了的骏马,竟把她吓成这个样子!   并未发觉赵艺神色有异,锦娥说道:“将军先请!”   “姑娘乃是上使,理当先请!”赵艺撤步一旁。   锦娥也不与他推辞,径直入了官府。   田丰正要外出,见赵艺与锦娥来了,疑惑地问道:“赵将军怎与锦娥姑娘在一处?”   “田公莫非不知,锦娥姑娘去了濉水?”赵艺反问。   田丰一拍脑袋:“俗务太多,倒是把此事忘了!”   “锦娥姑娘乃是上使,田公竟敢如此?”赵艺愣道。   “当日向公子呈禀要事,某记着应是吩咐了信使,不知是信使忘记禀报,还是某忘了吩咐。”田丰说道:“姑娘无恙便好,某曾派出人手找寻,竟是没见姑娘。”   “奴家正是恐怕田公知晓从中阻拦,专程拣选小路前往濉水!”锦娥歉疚地说道:“给田公平添烦扰,还请恕罪!”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田丰说道:“某有要事,须出外处置,烦劳赵将军送锦娥姑娘回房!”   本打算将锦娥塞给田丰,他也轻省,没想到田丰竟没等他开口,就将皮球踢了回来。   赵艺一愣,正要说话,田丰已是拱手行礼,转身离去。   “田公……”看着田丰背影,赵艺还想再说,可田丰已是小跑着走的远了。   没能把锦娥推出去,赵艺眨巴了两下眼睛,满脸错愕。   “有劳赵将军!”他还在发愣,锦娥于一旁红着脸说道:“若是将军不弃,可至奴家屋中奉茶!”   “上使相邀,怎敢言弃!”赵艺咧嘴一笑,笑容很是无奈。   进了官府后院,俩人沿着青石小路前行,彼此都没言语。   “将军武艺了得!”走了片刻,锦娥说道:“飞驰的骏马之上,竟可凌空跃起,蹿上另一匹马背,袁公子麾下有将军这等人才,何愁曹操不定?”   “姑娘谬赞!”赵艺谦逊道:“蓬莱诸位将领之中,唯某武艺寻常。”   “可奴家看着,赵将军武艺却是不输他人。”   话才说完,锦娥就觉着好似不妥,赶忙低下头去。   与先前泼辣的模样判若俩人,赵艺直有种锦娥被半道掉包的错觉。   “姑娘可是身子不适?”打量着锦娥,赵艺突然问道。   “将军何出此言?”   “入府之前,姑娘尚且擅长谈论,此时因何说话与先前不同?”   赵艺确实是心中疑惑,特意询问锦娥可是身子不适。   话听在锦娥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   她红着脸没有吭声,快到厢房外,才对赵艺说道:“有劳将军相送,我有些乏了,还请将军自便。”   先前锦娥还请他入屋奉茶,此时竟是又说乏了。   赵艺错愕道:“姑娘不是说……”   脸颊越发红艳,锦娥说道:“奉茶之事来日再说,将军请自便!”   匆匆向赵艺欠身一礼,锦娥跑进房间,将房门紧紧闭上。   站在门外,吃了个闭门羹,赵艺眨巴了两下眼睛,闹不明白这女子哪根筋又搭错了地方。   进入屋内,锦娥背靠门板,胸口剧烈起伏。   她感觉到脸颊烫的发烧。   赵艺刚才那句她与先前不同,让她发觉确实不妥。   虽是奉旨前来请袁旭发兵讨伐曹操,她毕竟只是一个宫女,怎可对堂堂将军胡思乱想?   过了片刻,没有听见门外动静,锦娥返身将房门打开一条缝隙。   通过缝隙,她看见赵艺还傻愣愣的站在外面。   赵艺只顾琢磨着锦娥究竟怎了,并未立刻离开。   发觉房门打开一条缝隙,他赶忙招呼:“锦娥姑娘……”   话才出口,房门又“啪”的一声自内紧紧闭上。   看着紧闭的房门,赵艺眨巴了两下眼睛。   他还是没有离开,到了门口,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背靠房门等了一会,还是没听见动静,锦娥又把房门打开一条缝。   看见赵艺背对房门坐着,她问道:“将军不回去歇息,因何还在门外?”   并未回头,赵艺说道:“公子令某看顾姑娘,卫士未至,若姑娘再走了,公子问起来,某如何应对?”   “将军只管回去,奴家不会走!”   锦娥语气很轻,她自己都整不明白,为何对赵艺会如此轻柔的说话。   赵艺并未领情,还是在门外坐着。   袁旭曾说过,锦娥万一有个闪失,唯他是问!   若说这世上,还有谁是赵艺打心眼佩服的。   除了他的兄长赵云,唯有袁旭。   在他心中,袁旭的地位甚至比赵云还要高的多!   袁旭有令,他怎肯违逆?   赵艺心思简单,只为遵从袁旭军令,锦娥却是有着另一番想法。   打开房门,她低头红着脸说道:“奴家在屋内歇息,将军却坐在门外,若是传扬出去,有损将军威名。还请将军入内奉茶!”   回头看向锦娥,赵艺说道:“叨扰姑娘,某心何安?”   “不妨事!”锦娥说道:“将军请入内,奴家这便奉茶!”   盛情难却,赵艺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跨步进入锦娥屋中。 第585章 细火煨肉吃着爽口   锦娥来到徐州时日不多。   住在这间屋的日子更是少之又少。   即便如此,赵艺进入屋内,还是隐约问道一股淡雅的芬芳。   芬芳很是奇特。   不是花香,也不是青草香,更不是其他香料的香味。   而是一种暖暖的,让人闻着将要迷醉的香。   房间摆设也很雅致,显然锦娥先前曾收拾过。   “将军请坐!”请赵艺在屋内坐了,锦娥说道:“奴家所奉之茶乃是田公赠予,待到击破曹操,奴家向陛下讨要一些……”   “有茶便好,强如坐在外面。”   赵艺的回应令锦娥俏脸一红。   为他斟上茶水,锦娥双手捧着递了上去:“将军请饮茶!”   接过锦娥递来的茶水,赵艺说道:“姑娘如此,某有些难以适从!”   锦娥红着脸没有应声,待到赵艺接了茶,她才在对面坐了。   赵艺送锦娥回到住处。   田丰上了马车。   驾车的御手一路都在与他说着赵艺如何降服烈马。   田丰听着,始终没有应声。   赵艺驯服受惊的烈马,当然值得他牵挂。   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做。   马车到了一家酒馆门外停下,田丰在两名卫士的陪同下进入酒馆。   见来的是田丰,店家赶忙迎了上来,陪着笑脸说道:“田公驾临,小人这便收拾包房。”   “不用!”田丰说道:“有人已是在此处订了包房。”   看也不看店家,他径直走过前堂入了后院。   前堂招待的都是散客,后院则是为常客或花销较大的客人准备的包房。   站在后院入口,田丰朝一个卫士使了个眼色。   卫士飞跑过去,一间间的将包房推开。   到了其中一间包房门口,卫士朝田丰点了下头。   “田公!”见田丰往那间包房走,店家赶忙说道:“此乃朱五订的包房,田公可随意惩治他,小人可是不敢招惹!”   “朱五来了只管令他前来见某!”甩下一句,田丰进了那间包房。   包房内空无一人,桌上却摆着一根带着绿叶的枝条。   卫士正是看到枝条,才确定是这间房。   进入屋内,田丰并未在上首落座,而是在侧手坐下,好似在等着极其尊贵之人。   大约过了两炷香,房门被人推开,三个人出现在门外。   当先一人,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跟在他身后的俩人,则是腰挎长剑的精壮汉子。   见仨人来此,田丰赶忙起身,行了个大礼说道:“田丰叩迎师尊!”   老者须发皆白,穿着一身雪白长袍,整个人像是冰雕一般。   进屋之后,他微微一笑对田丰说道:“元皓,坐!”   “诺!”田丰毕恭毕敬的坐了。   老者问道:“袁显歆近来如何?”   “曹军进逼徐州,公子领兵迎敌,如今正在对峙。”   “袁显歆当日救了你,你须好生辅佐。”白发老者说道:“来到徐州,只欲看看此处情形,如今见了,确是觉着此人日后必成大器!”   “师尊向来不肯说人好处,今日却是说了公子必成大器,我定是未有投错主公!”   “是成大器,看他如何抉择!”老者说道:“日后某来不来寻他,还看他的造化!”   “若是师尊肯寻公子,天下何愁不尽握手中?”   “只怕他不肯!”老者微微一笑,对田丰说道:“某近来无事云游各处,徐州非久留之地。若是此时离去,他人必将见疑。元皓可令店家上些酒菜,你我师徒小酌两盏,如何?”   “可与师尊小酌,乃是田丰至幸!”   订下包房的朱五始终没有出现,店家见田丰招待宾客,又不敢劝他们换个包房,只得吩咐后堂上菜。   离此处不远的另一处酒馆,袁康与几个闲人正在包房内饮酒。   “朱五兄帮某订了包房,此盏权当谢过!”端起酒盏,袁康向屋内一个左边脸颊生着黑痣的汉子说道。   汉子赶忙端起酒:“公子差遣,乃是小人之幸,怎敢受公子谢。”   “公子!”袁康放下酒盏,另一个闲人讨好地说道:“听闻女闾来了两个西域女子,金发碧眼,生的好生娇媚!”   “西域女子?”袁康顿时来了兴致,旋即他的脸色又黯淡了下去:“你等莫非嫌前次闹的不够?田公将某关在监牢,可是吃了不少苦楚!”   袁康蹲监牢的那几天,田丰吩咐看守,每日好吃好喝供着,睡觉也非草垫,而是锦缎褥子。   他哪里吃了什么苦!   几个闲人听了,心中却不是滋味。   当日打架他们也曾参与,袁康一力将此事扛下。   虽说五公子传令,不予追击此事,如今想想却是让人后怕。   “公子在徐州已是成了名望,莫说女闾,满大街何人不知?”一个闲人说道:“此次前往,必定与往日不同。”   “果真如此?”袁康问道。   “当真如此。”汉子说道:“公子只管前往,此回即便横着走,也是无人敢造次!”   “嗯!”捏着下巴,袁康点了点头:“话说回来,此回再去,你等不许再叫个卖艺不卖身的女子。红琴虽是与某回了家,每日看着美色在前,却不可动她,着实令人心中不爽!”   “公子还没碰红琴姑娘?”众闲人一并愕然。   其中一人竖起拇指说道:“公子定力,我等拜服!”   “拜服个屁!”袁康瞪了他一眼:“你等又非不知,红琴如何随某回去。显歆若不回返,向他交代清楚,某先把她动了。待显歆回到徐州,问将起来,治某一个欺凌民女之罪,如何了得?”   “红琴姑娘当日与公子一道回去,我等都可做个见证!”一个闲人说道。   “见证有用,某还能看着肉在嘴边不去张口?”袁康说道:“显歆若是说某强逼红琴,某可是有口难辨!不如多留她几日,待到显歆知晓此事再讲她吃了,某便是再无过错!”   “公子聪慧过人。”朱五拍起马屁:“细火煨肉,吃着才更爽口!”   袁康仰脸哈哈一笑,起身说道:“把账结了,我等一同去女闾看看西域女子如何!”   众闲人纷纷起身,最后出门的那人喊道:“店家,结算酒钱!” 第586章 不知被多少人骑过   徐州城内女闾。   得知袁康来此,管事的中年妇人满面笑容迎了出来。   “袁公子大驾,小妇人迎接来迟,还请莫怪!”   瞥了她一眼,袁康一边进门一边说道:“上回某来此,你可不是这般待见!”   “上回不知袁公子何人,此次知了。”中年妇人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公子要哪个姑娘,就算是从别个客人身下拽出来,也须带到公子面前。”   也难怪中年妇人对袁康如此巴结。   刘公子何许人?   徐州市井有几人敢招惹?   偏偏袁康一剑把他杀了,进监牢转悠了一圈,半根毫毛也没伤着。   常年迎来送往,如此贵人若不巴结,那才是怪了!   “听闻此处来了两个西域女子。”袁康坏坏一笑,朝中年女子凑近了些:“不会卖艺不卖身吧?”   “公子来了,她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中年妇人说道:“还由得到她俩?”   “某非刘公子那等欺良霸善之人!”袁康摆手说道:“若是不卖,只消看看便是!某还未曾见过西域女子!”   “只是看看哪得爽快?”中年妇人说道:“公子只管放心,此事交给小妇人去办!若五公子问起,往小妇人身上推便是!”   “你倒是个晓事的!”袁康哈哈一笑:“今晚某将两个西域女子留了,随某来此的兄弟,一人找个俊俏女子。”   “公子请进,小妇人这便前去备办!”请袁康进了前厅,中年妇人喊道:“贵人到了,姑娘们还不快来见客?”   袁康带着一众闲人进了女闾,前厅吃酒调笑的众人纷纷止住。   一双双眼睛全都看了过来。   几个离走道近的,甚至往后挪了挪,深怕招惹到他。   袁康也不在意,由中年妇人引领着,进了后院暖阁。   暖阁内点着熏香,进入屋内就让人昏昏欲睡。   袁康在上首坐了,环顾屋内摆设,对众闲人说道:“此处倒是比上回那间雅致些!”   “上回乃是我等订下包房,怎可与公子脸面相比。”一个闲人赶忙拍起马屁。   袁康被拍的浑身舒泰,对众闲人说道:“你等谨记,日后市井有何风吹草动,即刻告于某知晓。显歆与某,不会亏待你等!”   “公子放心,我等日后定将鼎力为公子办事。”众闲人纷纷应了。   知道袁康了得,管事的中年女子当然不敢怠慢。   没过多会,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中年女子先行进入屋内。   跟在她身后的是两个金发碧眼的少女。   少女穿着丝绸纱裙,婀娜体态若隐若现,只是她们的容貌穿上中原人的衣衫,怎么看都觉着怪异。   除两名西域女子之外,后面还跟了数名面容姣好的女子。   引领众女子进入屋内,中年妇人陪着笑说道:“西域姑娘来了,袁公子好生享用!”   “有劳了!”袁康摆了摆手,对中年女子说道:“你且去吧!”   中年女子退下,袁康朝两个西域女子招了招手。   俩人到他身旁坐下,他双臂张开,将两名子女搂在怀中。   其余女子纷纷在众闲人身旁坐了。   一个闲人说道:“公子,我等只是陪着娘儿饮酒,也是无趣,不如耍个把戏。”   “是何把戏?”闲人脸上带着坏笑,袁康顿时来了兴致。   “以铜钱为令,猜正反。五枚铜钱,谁若猜的对了,身旁女子脱下一件衣衫!”   此人话才出口,另一人赶忙说道:“公子看上的女子,汝怎敢造次?不若我等猜,公子在一旁做个见证!”   “你等耍的爽快,某在一旁闲着?”袁康摆手说道:“又非某脱去衣衫,一并来耍!”   应允众闲人之时,袁康看了两名西域女子一眼。   她们神态淡然,好似浑不觉意。   心知两个女子必非如同红琴一般只是卖艺,他顿时少了许多兴致。   与众闲人玩了整个下午,回到住处,天色已是晚了。   袁康正要回房歇息,红琴迎了上来。   还没到近前,她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   “公子如何饮了这许多酒。”上前搀扶着袁康,红琴说道:“酒大伤身,公子乃尊贵之人,还须把持着些?”   “你在教训某?”袁康一瞪眼,醉醺醺地说道:“某今日去了女闾,彼处来了两个西域女子。金发碧眼,着实好看!”   红琴低着头,轻声说道:“奴婢只是伺候公子,公子如何本不当说。去女闾耍弄也是无妨,只是酒须少饮些。”   “放肆!”袁康一瞪眼:“某饮多少酒,还须你来管着?”   “奴婢说错了话,公子恕罪!”红琴赶忙松手行礼。   袁康着实喝的太多,她才松手,就趔趄两步险些摔倒。   红琴赶忙上前扶着,很是吃力的把他带到屋内。   为他脱去衣衫,红琴扶他睡下。   饮了太多酒,袁康回来的路上尚且有些意识。   到了家中,意识渐渐朦胧。   躺在铺盖上,更是头脑混沌眼前一片发黑。   “酒!酒!某还要饮酒!”在铺盖上翻着,他手臂乱甩高声喊叫。   “公子不可再饮……”为他盖上被子,红琴说道:“奴婢为公子斟盏茶水,醒醒酒儿!”   她正要起身,袁康一把拉住她的手,闭着眼睛说道:“红琴,某第一眼看你便是欢喜!女闾是何地方?迎来纳往,尽是些风尘女子!自彼处而出,可守身如玉,你不容易!”   袁康说话时,始终眼睛紧闭,显然是醉中呓语。   醉酒之人说话,都是发自肺腑。   红琴没想到她在袁康眼中,竟是如此值得怜惜。   脸颊微微一红,她对袁康说道:“公子好生躺着,奴婢且去斟茶!”   她才起身,就听见袁康闭眼说道:“什么西域女子!生的虽是好看,却不知被多少男人骑过!某无念想去碰她们,交给几个泼皮玩弄。某要回家,看着红琴……”   回头看着袁康,一股暖流自红琴心底涌起。   袁康混迹市井,名声并不是很好。   接触过一些时日,红琴知道整日于市井中浪荡的袁康,并不似外人传言那般不堪。 第587章 在敌军眼皮底下演习   两支大军在濉水对峙数月,彼此都有些厌倦。   天海营和曹军将士闲极无聊,各自找着打发时间的游戏。   曹军军营。   空地上画着许多圈圈,一些曹军在圈内蹦来蹦去,也不知道他们规则究竟如何。   输的人举着兵刃双手抱头,蹲在一旁半盏茶不许动。   兵刃虽不是很轻,挥舞着上战场并不觉着什么,双手举着保持同一造型半盏茶不动,却是让人受不了。   站在帅帐外,看着远处正在戏耍的兵士,曹仁说道:“将士过于无聊,长此下去,军心必定不稳。”   荀攸说道:“两军正在对峙,无论何人打破僵局,双方必有一场大战。曹公令我等在此,只为牵制袁显歆,并无折损将士之意。”   曹仁没再吭声。   河北发生的事情他已有所耳闻。   眼看曹操目的将成,他又怎敢破坏眼下相对稳定的局面?   天海营军中。   将士三五成群,在猜枚耍钱。   也有一些人,比着搬石头或抗木桩。   看着游戏的将士,袁旭说道:“将士如此,只因闲极无聊,浑身力气无处发泄。”   “长此下去军心或有动摇。”高览毕竟领军多年,他对袁旭说道:“须想个法子让将士有事可做方可。”   “曹军防备森严,我军即便进攻也是难有建树。”袁旭说道:“传令下去,调拨五千将士在曹军阵前做场演习。”   “演习?”高览问道:“此为何物?”   “官兵分作两拨,各为阵营相互厮杀。”袁旭说道:“当然,所使兵刃均须将锋锐摘除。”   “敌军就在眼前,我军若是如此……”高览一愣:“公子三思!”   “演练一场,若曹军不来攻打,只当给将士们寻些事做。”袁旭说道:“若曹军来打,便可趁机与之厮杀。”   “公子有何谋算?”   “调拨五千兵马演练,兵刃去锋,箭矢去镞。”袁旭说道:“锋锐处包裹麻布,以免伤着同泽。其余五千严加戒备,谨防曹军前来!”   高览没再吭声。   袁旭如此安排,恰可给将士们寻些事做。   倘若曹军来了,伏兵尽起,或可大破敌军。   阵阵号角在天海营中响起。   两支兵马列着整齐的队形走出军营。   听见号角,曹军将士纷纷警觉起来。   曹洪等人更是跑到牙门前,向天海营张望。   “袁显歆好似要进击我军。”曹公喊道:“传令将士,全军戒备!”   游戏的曹军纷纷跑回营帐,拖拽出兵刃,紧张的盯着天海营方向。   让他们纳闷不已的是,天海营将士并未发起进攻,出营的两支兵马只是列阵,纷纷摆出了盾墙。   天海营的盾墙紧密,从远处望去一丝破绽也无。   以为他们要发起进攻的曹军,一个个面面相觑,都没闹明白天海营在做什么。   曹仁也是满头雾水,嘀咕道:“既已出营,因何不对着我军列阵?”   “某看袁显歆并无进击之意。”荀攸说道:“只不知他究竟因何如此。”   包括荀攸、程昱在内,曹军个个疑惑。   出营列阵的天海营将士,却吹着号角,吆喝着厮杀时才会发出的呐喊。   “放箭!”其中一支天海营阵列中传出一声暴喝。   紧接着曹军将士看见后列的天海营纷纷张弓搭箭,朝着他们的同伴射出羽箭。   这一幕,更令曹军心生不解。   羽箭飞出,撞击在盾墙上,偶尔也会有一两个中箭的天海营兵士倒地。   令曹军更为费解的是,倒地兵士起身之后拖拽着兵刃,垂头丧气的回到营中。   袁旭令将士准备演练兵刃,兵锋均以麻布包裹,麻布沾满白灰。   只要沾到人的身上,便会留下痕迹。   但凡被兵器伤到,身上留有痕迹者,视为已经阵亡,必须离开演习场地。   双方阵列箭矢交错,倒地的将士并不是很多。   回到军营的将士,眼巴巴看着同伴留在演练场,冒着箭雨同对方互射。   箭矢射完,一名天海营校尉高声喊道:“杀!”   两千余将士紧随其后,涌向对面的阵列。   天海营的做法,令曹军满头雾水。   拧起眉头看着眼前一幕,曹仁说道:“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演练!”已是看出门道的程昱说道:“敌军必定与我军相同,将士在军中闲极无聊,各自做着游戏。袁显歆如此,恰是使得三军将士有事可做。”   “我军就在眼前,却敢演练!”曹仁不无郁闷地说道:“袁显歆也忒大胆!”   程昱、荀攸都未言语。   曾在青州与袁旭对决,程昱深知他的厉害。   当然不会轻易做出决断。   荀攸擅长征伐谋略,更不可能没弄明白敌军意图,便提出进击的建议。   俩人都不吭声,曹仁有心下令趁着天海营自乱出兵进击,却又不便在他们尚未开言之前如此,只能憋着胸中一团战意,远远望着天海营演练。   演练中的天海营杀声阵阵征尘四起。   曹军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却不能有任何动作。   天海营牙门。   袁旭与一众将领观望着演习现场。   不断的有被判定死亡的将士拖拽兵刃垂头丧气的回到营中。   “娘的,那小子居然来真的,窝心给我一脚。”一个进入军营的兵士对同伴说道:“看这一脚踹的,比槊戳着还疼。”   “浑身都白了!”另一个兵士说道:“若在沙场,你早成了肉泥。”   “你好,好到哪去?”先说话的兵士瞪了他一眼:“身上也是几处白点,若在沙场,早多了几个血窟窿。不管成肉泥还是多几个窟窿,反正我俩都是死了!”   听着兵士之间的对话,袁旭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将士太过无聊,整日戏耍对士气不利。   偶尔来场演练,却可保存三军战心!   “公子,曹军并无动静!”凑到袁旭身旁,高览说道:“他们好似看出我军暗有部署!”   “暗中部署,并非为了曹军。”袁旭说道:“不过未雨绸缪罢了!”   高览“哦”了一声,退到一旁站着。   军营外,演练的两支兵马人数越来越少,浑身沾满白灰回到军营的将士,却是越来越多。 第588章 不该说即将大战   连续数日,天海营将士轮番操练。   军中游戏者已是所剩无几。   更多的将士,回到军营都在讨论操练过程。   如何与人厮杀,对方又如何排兵布阵,营中风气比先前好了许多。   马飞帐中,流苏摆弄着她的短剑。   掀开帐帘进入帐篷,马飞瞥了她一眼:“流苏姑娘,你在军中也是许多时日,何时回返徐州?”   “回徐州干嘛?”流苏仰脸看着他:“大叔要赶我走?”   “我军操练,曹军难保不会趁机攻伐,姑娘在军中,也不稳妥。”   甜美一笑,流苏说道:“我在此处,真打起来也是大叔助力。”   “姑娘武艺虽是了得,两军厮杀却非儿戏。”马飞说道:“留于此处着实不便。”   “大叔是在关心我?”流苏笑的越发甜了。   马飞无语。   两军厮杀,一个女孩儿家留在军中,确实不便。   与流苏在一起也是有些时日,对她的小孩儿脾性多少有些了解。   马飞说道:“是!某在关心姑娘,还请姑娘莫要拂了好意。”   捏着下巴,流苏想了一下说道:“大叔既是如此说,那我就先回徐州。”   她答应的干脆,马飞反倒有些不太适应。   “姑娘说到,可要做到!”   “当然做到!”流苏跳了起来,凑到马飞面前,俏皮地说道:“大叔难道不信我?”   “信!当然信!”生怕说错话惹恼了流苏,她又不肯返回徐州,马飞赶忙说道:“事不宜迟,姑娘不如此时便动身……”   “你是在赶我走?”流苏的神色瞬间黯淡下来。   见她露出了不乐意,马飞顿时慌了:“姑娘莫要多想,某只是担忧姑娘安危……”   突然甜甜一笑,流苏说道:“瞧把大叔紧张的,我走还不成吗?”   转身收拾起包袱,流苏说道:“我并不懂大战是什么样子,却知是许多人相互杀戮。大叔剑法虽好,乱军之中也须顾全自家。莫要逞能,莫要让我担心……”   流苏突然正经起来,话语中满含柔情蜜意,马飞心中也是一凛。   他并没言语,默默的看着流苏收拾包裹。   过了片刻,流苏收拾起包裹才起身,马飞向帐外吩咐:“为流苏姑娘备办一匹战马,多带些饮水和肉食。”   “大叔也会关心人了。”流苏甜甜一笑,眸中却流露一抹失落:“我走了……”   马飞点了点头。   “真要开战,大叔一定要活着回到徐州。”走到帐帘处,流苏回头说道:“我等着你!”   目送她出了帐篷,马飞不知为何竟有种失落感。   或许是住在一起时日久了,已经习惯了有个不着调的小丫头在身边。   出了帐篷,流苏又回头看了一眼。   见马飞没有跟出,她牵过兵士送来的战马,翻身跃了上去。   一骑快马冲出军营,朝徐州方向去了。   流苏出了军营,马飞从帐内走出。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他松了口气。   与曹军对峙的方向,天海营将士的演练即将结束。   袁旭与高览等人回到营内。   见马飞站在帐篷外发呆,吩咐高览等人各自行事,袁旭来到他面前。   拍了下他的肩膀,袁旭问道:“看什么呢?”   “终于把那丫头送走了!”马飞说道:“不说即将开战,她还是不肯离去!”   袁旭微微一笑:“你未跟随,怎知她将离去?”   马飞一愣:“公子是说……”   “迟钝!”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臂,袁旭笑着说道:“流苏姑娘对你一往情深,你竟看不出?”   “公子说笑!”马飞说道:“流苏姑娘武艺高强,生的又是俊俏,与某年岁相差……”   “相差不过七八岁。”袁旭打断了他:“士族纳妾,往往相差二三十岁也是无妨,你又是夜刺统领,哪里配不上她?”   马飞一阵无语。   袁旭从未如此与他说话,今日举止倒是有些古怪。   望着徐州方向,袁旭说道:“你不该告诉她即将开战!”   马飞一惊,愕然看着袁旭。   袁旭没再多言,转身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马飞心底顿时不安。   流苏行事,向来不按套路。   她虽离开军营,还真不知究竟会做出什么。   袁旭料想的没错,流苏出了军营,策马飞驰十多里又停了下来。   回头望着军营方向,她兜转骏马,走上一条小路。   正走着,她突然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好似有人盯上了她!   左右看了看,并没发现任何人,流苏心底也在嘀咕。   论身法,整个鬼谷山她若说第二,再没人敢说第一。   什么人竟能避开她的眼睛,让她感觉到有人盯着,却丝毫察觉不到踪迹?   勒马止步,流苏喊道:“出来吧,我已看见你了!”   没人回应,小路上一片宁静,哪里有半点不该有的声息?   环顾四周,流苏喊道:“你再不出来,本姑娘可要走了!”   还是没人回应。   心知不可能把藏在暗处的人叫出来,她一抖缰绳,策马向前。   走没多远,流苏没再感觉到被人盯着,显然那人并未跟上来。   松了口气,她加快策马飞驰的速度。   没用多久,流苏看见了军营。   演练的天海营将士已经回营,军营如同往日一般,沉浸在安宁之中。   远处的曹军并没有进攻的意图。   想到马飞说的即将开战,流苏撇了撇嘴。   什么嘛!   哪里有要开战?不过是赶人走罢了!   流苏当然不知道,天海营连日演习,都被曹军收在眼底。   尤其程昱、荀攸,整日研究天海营演习过程中的破绽。   “敌军演练,另有一半在营中戒备,我军难以找寻战机。”荀攸说道:“以某之见,还是静待时机,以牵制袁显歆为主!”   “袁显歆行事缜密,如此一来,敌军将士不再无所事事,士气也将高昂。”程昱说道:“静待战机并非绝佳抉择!”   “程公有何谋算?”从程昱话中听出发兵的意味,早就按捺不住的曹仁连忙问道。   “敌军演练,我军也演练!”程昱说道:“故意露些破绽给袁显歆,看他可来攻伐。我军只须牵制,袁显歆却是巴不得即刻将我等击破!” 第589章 破绽中的破绽   天海营连日演习,将士士气高昂。   军中再无耍钱、游戏之人。   每日将士讨论的都是如何在演习中击败敌手。   军营风气大改,袁旭也是安心不少。   坐在帐中,他面前摆放着一张地图。   这张地图他已不知看过多少回,显得很是老旧。   与他同在帐中的,还有几名参谋,朱煜也在其中。   正看着地图,帐外传来卫士的声音:“启禀公子,曹军有动静!”   得知曹军有动静,袁旭连忙起身。   “出去看看!”带着一众参谋,他向牙门跑去。   还没到牙门,他就看见曹军营地出来许多兵马。   与天海营演习时别无二致,曹军同样分成两拨。   “曹军这是作甚?”朱煜满头雾水地说道:“莫非在学我军?”   “只怕并非学我军这般简单。”袁旭说道:“曹军阵列严谨,背后却有很大漏洞!”   想曹军阵列望去,朱煜并未发现哪有不妥。   “我军演习,营中弓箭上弦,骑兵只在战马旁,倘若曹军稍有异动,便可冲杀出去。”袁旭说道:“曹军却无半点应对之策,我军一旦冲锋彼必自乱!”   “既是如此,不如冲杀一阵。”朱煜说道:“或可一战破敌!”   “程昱、荀攸何人?”袁旭微微一笑:“只怕破绽是故意留给我等!”   朱煜满头雾水。   在天海营军事学府学了一些时日,他也懂得不少调兵遣将之法,却还是没闹明白,袁旭为何会说曹军是故意留出破绽!   向演习中的曹军一指,袁旭说道:“程昱、荀攸必是料定某可看出破绽,他们却是没有想到,某看出的并非只有破绽,还有破绽中的破绽!”   数名参谋茫然看着袁旭,都是不明所以。   在军事学府学习了许多时日,他们懂得把握战场上细微的变化,却并没能看出袁旭所说的破绽中的破绽!   “曹军露出的破绽太明显,也太违背常理。”袁旭说道:“荀攸、程昱乃是大智之人,怎会犯下如此错误?只从破绽某便看出,必是诱饵!”   众人面面相觑,这才明白袁旭所说的破绽中的破绽是什么。   倘若曹军领兵者是个莽夫,袁旭绝不会如此谨慎。   “回营,由他们闹去!”袁旭转身离去。   远处曹军已互射箭矢,展开了他们来到徐州的第一场演习。   曹军军营。   望着天海营方向,曹仁满心疑惑地说道:“我军已是开始操练,袁显歆因何无动于衷?”   荀攸略微想了一下,叫道:“不好!被他看出了破绽!”   “怎了!”曹仁问道:“何处有破绽?”   “我军演练,并无兵士于后防备,倘若遇个莽夫,或许会领军杀来!”荀攸说道:“可袁显歆是何等人物?他又怎肯犯下这等错误?”   “荀公是说……”曹仁吃惊道:“袁显歆竟可因此看出我军暗中部署?”   荀攸点了点头:“怕是果真如此……”   自从曹军学着天海营的样,每日在军营外演习,两支大军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氛围。   双方将士并未互相厮杀,反倒是各自与同伴展开并无伤亡的厮杀。   袁旭被曹仁领军阻挡在濉水,此时的河北邺城。   率军来此驰援的袁熙进入城内。   与他一同来此的,还有袁熙夫人甄宭。   袁家大宅,与往日一般恢弘气派,只是莫名的让人觉着少了些什么。   传令大军进入军营驻扎,袁熙带着数十名卫士回到袁家。   历经曹军攻伐,邺城与往日相比萧条许多。   到了袁家正门,仰脸看向门头,袁熙心中也是一阵感慨。   曾经辉煌的袁家如今没落了。   曹操虎视眈眈,袁尚与袁谭却还在相互攻伐。   进入袁家,袁熙看见的景象更让他感觉到没落就在眼前。   婢女、侍从虽还是往来穿行,却不似往日那样匆匆。   正沿青石路走着,两名婢女从侧旁的小路走出。   见了袁熙,她们赶忙行礼。   婢女手中各托着一只托盘,袁熙向她们问道:“你二人欲要何往?”   “老夫人近来略感不适,奴婢才从医者处讨了汤药。”   “从医者处讨汤药?”袁熙眉头一拧:“医者因何不去看顾?”   “回二公子,医者已是去过。”其中一个婢女说道:“老夫人只是略感风寒并不打紧,如今军中将士须要汤药,医者着实是走不开!”   “军中将士自有伤医,因何动用袁家医者?”袁熙问道。   “奴婢不知!”   朝两个婢女摆了摆手,目送他们离去,袁熙脸色越发难看。   袁尚领军进击袁谭,军中伤医不足,竟须用上袁家医者配置伤药,可见河北已是捉襟见肘!   “走!”冷着脸,袁熙向甄宭说道:“我二人先去拜访老夫人!”   老夫人,当然是指刘夫人。   得知袁熙回返,刘夫人亲自出迎。   袁尚得了河北,却是众叛亲离。   他所能依靠的,只有袁熙、高干等人。   身为袁尚生母,刘夫人当然希望为他多拉一个同盟!   “显奕何时回返,怎不知说上一声?”见了袁熙,刘夫人满面笑容地说道:“母亲也好出城相迎!”   “嫡母!”躬身行礼,袁熙说道:“显甫日前传信,说是河北吃紧,须孩儿回返协防邺城。”   “显奕带了多少兵马?”刘夫人最关心的,还是袁熙带会兵马可否足以守住邺城。   “一万精兵!”袁熙说道:“幽州疲敝,招募兵士不易,孩儿几乎是倾巢而出!”   “如此便好!”满面堆笑,刘夫人牵起袁熙的手说道:“进屋说话!”   领着袁熙夫妇进入屋内,刘夫人让他们坐了,向袁熙问道:“显思当日在邺城发难,此事显奕应已知晓!”   “孩儿已是知晓。”袁熙说道:“长兄如此确是不妥。显甫也是太过冲动,此事若有人从中斡旋,或许还有回转余地,如今他领军进击平原,与长兄便是彻底结下仇怨!”   “袁公诸子,以你最为聪慧,你对此事如何看待?”刘夫人问道。   “曹操虎视眈眈,理当兄弟同心共御外敌。”袁熙说道:“待到击破曹操,显甫再行谋算长兄也是不迟!” 第590章 细微的变化   袁熙早先曾与袁尚合谋,谋算袁旭。   此时他却说出兄弟同心的话来,刘夫人也是颇为诧异。   愕然看着袁熙,刘夫人问道:“莫非不追究显思谋反之事?”   “长兄虽在邺城为乱,麾下却有不少兵马!”袁熙说道:“曹操尚在觊觎河北,显甫此时出兵青州,着实不智!”   刘夫人脸色有些不好。   她想了片刻说道:“显奕言之有理,只是事已至此,多说也是无益。”   袁熙低头抱拳,没再吭声。   自从袁尚领兵进击青州,他与袁谭之间便再无回旋余地。   而今之计,唯有等待袁尚击破袁谭,回返邺城防御曹军。   与袁熙一同拜见刘夫人,甄宭坐在他身旁,始终没有言语。   本打算关心袁熙两句,问问甄宭可有身孕。   见她情状,刘夫人也是明白了,并未开口询问。   “孩儿新至邺城,须调拨将士驻防。”袁熙起身说道:“先行告退!”   刘夫人正要说话,袁熙对甄宭说道:“你留在此处陪嫡母说说话儿。”   “恭送夫君!”甄宭站了起来,欠身行礼。   刘夫人也起身说道:“显奕既有要事,我不强留,只是莫要太过劳累!”   “多谢嫡母提点!”再度拱手,袁熙退了出去。   送袁熙到了门外,待他走远,刘夫人牵起甄宭双手问道:“你与显奕成婚已是许久,可否怀有身孕?”   甄宭低头红着脸说道:“不敢欺瞒嫡母,一直未曾有身孕。”   “怎会如此?”刘夫人小声问道:“莫非是显奕不疼惜你?”   “夫君待奴家很好……”   甄宭脸颊越发通红。   见她娇羞的模样,刘夫人笑道:“已为人妇并非姑娘家,有些话还是说得。”   “嫡母教训的是!”   “多与显奕同房,莫要冷落了他。”刘夫人说道:“有个一男半女伴在身边,显奕不在之时也是有个伴儿。”   “嫡母说的是!”甄宭也想怀有身孕,无奈始终不成,刘夫人说了,她又不好辩解,只得应着。   离开袁家,袁熙来到军营。   他带来的一万将士,与城内原有守军一同防御邺城。   军营内。   袁熙坐在营房中,几名将军围坐两侧。   “公子!”张南小声说道:“长公子与三公子都不在邺城,正是夺取之时。”   “夺取邺城?”看向张南,袁熙冷然一笑:“要之何用?”   “若是得了邺城,河北便属公子!”   “河北凋敝至此,父亲留下乱局,让显甫收拾去吧!”袁熙说道:“你等切记,不可与城内守军有半点冲突,全力助显甫守住邺城。”   众将应了,张南问道:“公子莫非真要坐失良机?”   “自寻死路之机,不要也罢!”   袁熙进驻邺城,数日之后消息传到许都。   辛毗满心懊恼。   若在袁熙进驻邺城之前曹军大举进发,必可夺取河北,斩杀审配!   曹操麾下一众幕僚,想法却与辛毗不同。   曹宅前厅。   端坐上首,曹操环顾众人问道:“袁熙率军进驻邺城,如今邺城更是难以击破,你等以为如何?”   “袁绍当年击破易京,坑杀幽州将士,致使彼处人丁不旺。”郭嘉说道:“袁熙征募兵马不易,应是但凡男丁均予从军。如此乌合之众,莫说一万,纵使十万也非曹公敌手!”   “奉孝言之有理!”曹操说道:“虽是乌合之众,却有万人之实,莫要忘记,袁显歆当初在徐州,也是数万乌合之众!”   “袁熙与袁显歆相比,直如草芥比之大树。”荀彧说道:“袁显歆当日在徐州,麾下将士多逾五万,他却挑选精干者,其余人等均分派田地、作坊。如此一来,乌合之众成了精炼之兵,多余人等又可种粮锻造。与袁熙在幽州大肆征兵不选精干着实不同。”   曹操点头道:“你等言之有理!只是如此一来,我军更不可北征,不知子孝等人而今如何!”   “徐州传来战报,说是两军只在营前演练,曹仁将军与袁显歆均未发兵进击!”荀彧答道。   “子孝未有发兵,应是公达、仲德从中拦阻。”曹操说道:“袁显歆未曾发兵,却是怪异的紧。”   “并无怪异。”郭嘉说道:“袁绍死后,袁显歆便是离开袁家,想必早已不再抱有保住河北之想。”   “奉孝何意?”曹操问道。   “袁显歆占据徐州,北可进抵泰山,西可攻略徐州,若是南进,可夺取荆州!即便事败,他也可从徐州沿海撤离,自此与天下豪雄争夺海上。”郭嘉说道:“他着实选了个好去处!”   “蓬莱乃是袁显歆根基,某悔不该将水军交于管承等人。”   提起蓬莱水战,贾诩脸色有些难看。   协同管承进击蓬莱,乃是由他作为军师。   彼战失利,与他也是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我军水师已是覆亡。”郭嘉说道:“袁显歆水军着实凶悍,曹公可不予理会,只争中原!待到击破河北,再从袁显歆手中夺回徐州,即便蓬莱水军如何了得,也是奈何不得曹公!”   “你等以为,何时进击河北为妥?”曹操问道。   “平原战事尚未明朗,绝非进击之时。”郭嘉说道:“曹公还须静待!”   曹操没再言语。   自打官渡以来,他与袁家之间的战争从未止歇。   不灭袁家,曹操始终难以将目光放在别处。   袁熙进驻邺城的消息,袁旭当然得到的比曹操还早。   得知袁熙去了邺城,袁旭将马飞召至帐中。   “父亲离世之前,你可记得一事?”他向马飞问道。   马飞被问的一愣:“袁公离世之前发生诸多之事,公子所说,究竟是哪件?”   “幼弟显雍!”袁旭说道:“董晴当日将他劫持,暗中送出袁家,以你看来,他会被送至何处?”   “公子是说……”马飞迟疑道:“幽州!”   袁旭点头说道:“自打幼弟失踪,母亲心中时常苦闷,所以未曾遣派你等前去救人,只因二兄身在幽州,行事不易!”   “如今二兄回到邺城,幽州防备必定空虚。”袁旭说道:“你可令人前往,将幼弟救出!” 第591章 关卡   天海营军中,奔出十多骑健马。   他们并未选择夜间离开,而是当着曹军的面大摇大摆的出营。   发现袁旭军营有人离开,曹军斥候当即向曹仁禀报。   捏着下巴,曹仁想了半天也没明白袁旭究竟要做什么。   十多人,冲出军营,又能做些什么?   “将荀公、程公请来!”曹仁向兵士吩咐。   没过多会,荀攸、程昱来到。   “将军召我二人前来,所为何事?”与曹仁见了礼,荀攸问道。   “二位可知方才袁显歆军中出了十多人?”   “已是知晓!”荀攸说道:“将军莫要理会,离去之人与战事无干!”   “荀公何出此言?”曹仁纳闷道:“两军正自对阵,敌军有人出营,如何会与战事无关?”   “出营者离去匆忙,且未避开我军眼线,显是未曾打算暗中行事。”荀攸说道:“若是相关战事,他们因何如此?”   曹仁恍然,随后向荀攸问道:“既是无关战事,将往何处?”   “某也不知!”荀攸说道:“无关战事,将军理他作甚?”   没再吭声,曹仁看向程昱。   程昱只是面带笑容并未言语。   荀攸、程昱都认为出营之人与战事无关,曹仁还是不太放心。   他向卫士吩咐道:“传令斥候,留意出营之人动向!”   离开营地的正是马飞。   带着十名夜刺,他一路向北。   换上百姓衣衫,又选择小路行进,过了泰山马飞等人都未遇见阻拦。   进入青州地界,放眼之处一派萧条。   马飞轻叹一声,并未耽搁,向众人喊道:“绕过平原,继续向前!”   十多骑快马一路飞驰,卷起滚滚烟尘。   带领夜刺飞速驰骋的马飞并不知道,在他们身后不足五里的地方,一骑快马正紧紧尾随。   马背上一袭红衣的,正是流苏。   离开军营,她在附近逗留了几日。   正气恼马飞哄骗她,却见十多骑快马离开了军营。   当先一人正是马飞!   流苏又怎会舍弃尾随?   过了青州便是渤海郡。   只须穿过渤海,就可到达幽州。   跟了一路,流苏始终保持着五里远近。   她未靠近,马飞等人当然难以察觉,而她却可追踪蹄印,不至跟丢。   渤海与青州毗邻,青州战事对此地多少会有影响。   才入渤海,放眼望去也是一片苍凉。   马飞等人飞速疾驰,转过一道山口,陡然发现前往路上有着路障。   止住众人,马飞说道:“绕过此处,自别处走!”   众人纷纷勒马,正打算掉头,设置路障的袁军发现了他们。   十数骑快马追了上来。   “前方诸人止步!”策马追赶,领头的军官喊道:“若再不止,便将你等射杀!”   回头看了一眼,马飞发现跟在后面的骑兵果然张开了弓弦。   勒马止住众人,马飞掉头等待追兵赶来。   见他们停了下来,追赶的军官向兵士摆了下手。   策马飞驰中,兵士纷纷将长弓收起。   他们收弓的动作很是娴熟,显然是常年在马背上厮杀的老兵。   “你等何人?欲往何处?”到了马飞等人近前,军官绕着他们走了一圈问道。   袁旭早已脱离袁家,青州、渤海一带形势极其复杂,马飞当然不可能报出他的名头。   “你等何人麾下,因何在此拦路?”马飞反问。   他想从对方口中得知身份,也好回应。   偏偏军官并非是个没脑子的。   狐疑打量马飞,他冷然说道:“某在问话还是你在问话?快说!你等何人?欲往何处?”   袁尚正在围攻平原,袁谭闭城不出。   渤海与幽州、冀州毗邻,在此设卡,究竟查的是什么人?   马飞大脑飞快的运转着,向军官说道:“我等乃是三公子麾下,欲往幽州办事。”   “三公子麾下?”军官狐疑的打量着他:“去幽州作甚?所属哪位将军!”   从军官说话,马飞料到他蒙对了。   “隶属三公子!”马飞说道:“去幽州为领一人前来,可破平原!”   “欲领何人?”   马飞眼睛一瞪:“此等机密,可是你等该查问之事?”   或许军官也觉着他不该问,拱手说道:“在下唐突,还请莫怪!”   “放行!”他向身后兵士吩咐。   马飞等人正要前行,军官突然问道:“阁下方才见到我等,因何掉头就走?”   “不知你等何人,若是前行,岂非惹事?”   觉着马飞言之有理,军官没再多问,将他们送过关卡。   过了关卡,一个夜刺说道:“方才将军怎不告知,我等乃是公子麾下?公子与袁谭、袁尚都无过节,应是更易过卡!”   “公子差我等前往幽州所为何事?”马飞问道。   夜刺没再吭声。   他当然知道前往幽州为了什么。   “八公子身在幽州,袁熙若有心与公子和好,怎会不将之送至蓬莱?”马飞说道:“我等前去,只怕艰险重重!”   “将军说的是!”说话的夜刺应道:“是我唐突了!”   跟在马飞等人身后,到了山口,流苏发现前方蹄印有些凌乱。   她没再前行,而是向前望了一眼,掉转战马换了个方向行进。   渤海南部,受青州战事影响颇巨,到了北部,所受波及则是小了许多。   马飞等人一路赶来,极少在城内歇脚很是疲累。   到了静海城外,眼见将入幽州,马飞对十名夜刺说道:“再往前行,便是幽州地界,今日晚间我等在静海好生歇息。待到行事之时,可少些倦乏。”   “此去离渔阳尚远。”一个夜刺说道:“今日晚间可否饮些酒?”   看了他一眼,马飞淡然一笑:“饮便饮吧,只是莫要饮的过多,以免耽搁要事!”   得知可以饮酒,众夜刺顿时欢呼雀跃。   静海隶属冀州,袁谭的势力并未扩张到此处。   马飞等人策马入城,很是扎眼。   “你等何人?因何入城?”才到城门口,一个兵士就拦住了马飞等人。   “我等乃是三公子麾下,特往幽州办差。”马飞说道:“一路倦乏,入城歇息一晚。”   兵士还要再问,城头上传来一声喊:“让他们进城!” 第592章 谢我就得娶我   抬头看了一眼,马飞并未见到喊话之人。   拦住他们去路的兵士却退到了一旁,神态也很是恭敬。   带着十名夜刺入了城,马飞找寻了一家馆舍歇下。   虽是住下,他总觉着不妥。   城头上传来喊声,他甚至连人也是没能看见。   心中正自疑惑,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敢问客人,可是姓马?”   “某不姓马,因何如此想问?”马飞回道。   另一个声音传来:“马兄远道而来,与某虽非故人,某却认得你,因何不认?”   房门被人推开,门口出现一个身穿袁军校尉铠甲的汉子。   见到此人,众夜刺纷纷按剑起身。   马飞则问道:“敢问阁下何人?因何认定某姓马?”   校尉屏退馆舍伙计,进入屋内,环顾众夜刺说道:“诸位莫要惊慌,某无恶意!”   “马将军!”躬身向马飞行了一礼,校尉说道:“某乃静海校尉孔真,将军虽不认得某,某却认得将军!”   身份被戳穿,马飞比划个请说道:“阁下既知,某也不便隐瞒,请坐!”   孔真道出马飞真实身份,十名夜刺都已做好将之斩杀的打算。   “诸位不必如此。”看了一眼众夜刺,孔真说道:“某若有恶意,早已领兵前来,岂会只身求见?”   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众夜刺相互看了一眼,都将手从剑柄上挪开。   “敢问马将军因何来此。”夜刺放松警惕,孔真小声问道。   “些许私事,途径此处。”马飞应道。   随后他向孔真问道:“尊驾如何认得某?”   “曾在邺城见过。”孔真说道:“当年将军追随五公子回到邺城,某恰在彼处,只是某官低职微,将军不认得罢了。”   “我等入城之时,城头上喊话的可是尊驾?”   “正是!”孔真说道:“将军等人若在城门处与人周旋太久,反倒惹人耳目。三公子与五公子看似秋毫无犯,谁都知晓,他最为忌惮者便是五公子。静海乃属河北,将军在此行事,还须谨慎些。”   “我等明日一早便走。”马飞说道:“有劳阁下提点!”   “将军既是匆忙赶路,定是困乏。”孔真说道:“好生歇息,日后若是回返,还请自静海而行,此处亲近五公子者也有几人,比别处好走些!”   “日后回返,必走此处!”马飞拱了拱手。   孔真起身离去。   待到房门关上,一个夜刺小声问道:“将军,此人可否信得?”   “田公、沮公当年四处游走,河北多有亲近公子者,此人之言虽不可尽信,观其行止好似并无恶意。”马飞说道:“都早些歇下,明日一早我等赶路!”   众夜刺应声睡下。   到了半夜,睡梦中的马飞耳朵突然支愣了起来。   他隐约听见头顶有揭瓦片的声音。   猛然坐起,他晃醒了一旁睡着的夜刺,压低声音说道:“将众人唤醒,房顶有人!”   醒过来的夜刺赶忙将其他人唤醒。   黢黑的房间里,十一个人按着长剑仰脸望着房顶。   动瓦片的声响很轻,若不仔细聆听,几乎难以发觉。   就在马飞等人望着房顶的时候,一条黢黑的影子从窗口蹿了进来。   马飞纵身上前,挥剑就要去刺。   “大叔是我!”黑暗中,他听见流苏的声音。   赶忙撤剑,马飞问道:“流苏姑娘,你怎的来了?”   “我若不来,只怕你等明日一早便要死了!”流苏小脸一仰,得意地说道:“怎么谢我?”   黑暗中,众夜刺相互看向对方。   黢黑一片,他们看不请同伴面容,却可从闪亮的眸子中看出诧异。   “姑娘此言蹊跷,我等明日一早离开静海,怎会就死?”马飞问道。   “大叔今日可否见过一个叫孔真的人?”   “见过!”马飞答道:“此人乃是静海校尉……”   “是静海校尉不假,可他不是亲近你家公子,而是亲近曹操!”   流苏一言,令马飞陡然一惊。   “某与孔真说话,姑娘尽收耳中?”   “大叔说话那么大声,怎会听不见?”流苏小嘴一撅:“要不是觉着蹊跷跟了上去,只怕还不知他部署!”   “姑娘听闻何事?”   “告知大叔,如何谢我?”流苏并未回答,反倒仰起小脸,一副俏皮模样。   马飞满头黑线。   事已至此,她竟是玩心不改。   “姑娘要如何,便如何。”马飞说道:“只要某能做到。”   “娶我!”   流苏一开口,十名夜刺全都背过身去。   马飞却是满脸愕然。   “此事关系重大,姑娘不可玩闹……”   “谁跟你玩闹?你就说,娶不取?”流苏咄咄逼人。   被她闹的浑身不自在,马飞看向屋内十个夜刺:“你等出去!”   “因何要他们出去,留在此处,也可多个见证!”   “姑娘莫要胡闹!”马飞说道:“听见了什么,快说!”   “就不说!”流苏小鼻头一皱:“你还没答应谢我!”   “姑娘若是肯说,自当道谢!”   “那就娶我!”   “不娶!”   “为何?”流苏不乐意地说道:“我就喜欢大叔,为何不娶我?”   “某追随公子,尚有许多要事未做,暂且不论婚嫁!”   “就会胡说!”嘟起小嘴,流苏赌气地说道:“我就不告诉大叔……”   “不说罢了!”不再与他纠缠,马飞转身要唤十名夜刺回房。   见他如此,流苏赶忙说道:“算了嘛!告诉你还不成!”   “姑娘请说!”   “大叔可记住,我是不想你死才说的。”流苏说道:“救你只因你得娶我,不管你答应没答应,反正我是答应了。你要是敢对不住我,以后我就不帮你了!”   流苏胡闹,马飞被他搞的额头都渗出了汗珠。   “姑娘还是快说吧!”   “孔真确实去过邺城,也曾见过大叔。”流苏说道:“他暗中私通曹操,书信我都得了。今晚来见,是为稳住大叔。明日一早你等出城,乱箭齐发。杀了大叔,在曹操跟前可是首功一桩!”   说着,流苏从怀中摸出一封带有体温的信递给马飞。   点上油灯看完书信,马飞顿时后脊梁冷汗直冒。 第593章 城门上的人头   流苏递来的书信,正是孔真与曹操麾下幕僚贾诩往来的凭证。   自打官渡战败,袁家不少僚属暗中都与曹操有着通联。   孔真就是其中之一。   将书信放在屋内矮桌上,马飞对流苏说道:“姑娘搭救之恩,没齿难忘!”   “谁要你没齿难忘!”流苏撇了下嘴:“欠我的,我早晚要收!”   “此处非姑娘久留之地,还是早些返回徐州。”马飞说道:“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某担待不起!”   “放眼世间,除了大叔,还有谁能擒得住我?”流苏俏皮的眨巴了两下眼睛:“我就要跟着大叔,你等之中多个女子,更易行事!”   深知流苏一贯胡闹,马飞只得说道:“姑娘既欲如此,只好由得。若要随同我等,须应允一事。”   “大叔说什么我都答应!”流苏甜甜一笑。   “不许乱跑,不许逞强,不许惹事!”马飞说道:“还有,不许戏弄于某!”   掰着手指头,流苏算了一下说道:“四件事了……”   流苏的反应,让马飞有种一拳头打在丝绵包上的无力感。   “孔真欲要谋害大叔,大叔如何打算?”流苏问道。   “若不杀之,他如何晓得我等手段?”马飞说道:“姑娘在此候着,某领人取了孔真人头,再做计较!”   “我也想去!”   “不行!”马飞断然回绝:“在此候着!”   流苏撅起嘴,满脸的不高兴。   马飞也不理他,招呼了一声屋外的十名夜刺。   夜刺纷纷进入屋内,马飞将流苏查探到的情况简单说明,随后对他们说道:“孔真竟敢谋害我等,若留他性命,岂非我等无能?今晚取其性命,让世人也知夜刺手段!”   “将军只管吩咐,我等无不上前!”众人纷纷应了。   换上夜行衣衫,马飞带着十名夜刺从窗口蹿出。   站在窗前,望着他们很快消失在夜幕中的背影,流苏悠闲的玩起指甲。   天蒙蒙亮。   守城兵士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城门。   他发现地上有几点血渍。   仰脸朝上看去,一颗人头赫然挂在城头。   吃了一惊,兵士怪叫道:“城门挂有人头!”   他的喊声刺破了清晨的宁静,许多兵士纷纷涌到城门外。   “那……那不是孔校尉?”一个人最先认出人头,大声喊了出来。   众人这才看出,挂在城门上的是孔真的头颅。   “让开!让开!”众人正抬头看着悬挂在城门的人头,十多骑快马冲了过来,当先一人喊道:“孔校尉半夜遭遇歹人,我等出城擒贼,速速让开!”   才看见孔真人头挂在城头上,众人当然不会有所怀疑,纷纷跳到一旁,给他们让出了通路。   静海城乱作一团,小半个时辰之后,城外十多里,马飞等人骑着马,悠哉悠哉的走着。   “流苏姑娘还真是有法子,不仅我等出了城,连马也是出来了!”一个夜刺说道:“有姑娘在,即便被大军围上,定是也能走脱。”   流苏小脸一仰,一副得意模样。   马飞瞪了他一眼,夜刺赶忙闭嘴。   “大叔你瞪他作甚?”发觉马飞瞪了夜刺,流苏说道:“他说的又没错。”   “那也叫法子?”马飞没好气地说道:“人头挂上去没多会,我等便假扮兵士冲出城来。倘若遇见个精明之人,岂会看不出蹊跷?”   “他们蠢呗!”流苏不以为意地说道:“不论怎样,我等出来了!”   马飞也是无可辩驳。   流苏说的没错,不论怎样,他们出来了!   此时的濉水岸边,袁旭坐在军营外的一块大石头上,眺望着正在演习的曹军。   演习开始不久,曹军分出两个大阵,彼此倾泻箭雨。   远远观望,袁旭向一旁吩咐:“请颜将军来此说话。”   卫士离去不久,颜良奉命来到。   “公子!”拱手行礼,他见过袁旭。   看向颜良,袁旭问道:“早先将军与许褚厮杀,你二人何人更胜一筹?”   “许褚勇武,某也不输于他。”颜良说道:“三五百合之内,怕是分不出胜负!”   “曹军连日演练,我军始终不予理会,将士怕是疲了!”袁旭说道:“今日晚间,将军可领一支兵马前去袭扰。切记,不可恋战!”   颜良应了,随后咧嘴一笑说道:“终于要打了,将士们可是憋的不轻!”   袁旭微微一笑:“只是袭扰,进击之日尚未来到!”   “公子打算何时将曹军击破?”颜良问道。   “看河北战事如何!”袁旭说道:“曹操料定某不肯坐视河北落入其手,又怎知他若不得河北,某反倒难寻机缘!”   颜良愕然。   袁旭领军来到濉水,与曹军对峙许久,为的竟是满足曹操拖延他的愿望。   舍去并不属于他的河北,趁机削弱曹操军力,才是袁旭最根本的打算!   曹军军营。   将士连日演练,天海营却没有趁势进击的打算。   曹仁也是心中烦闷。   坐在军营外,观看着正在演练的两支大阵,曹仁说道:“袁显歆果真稳得住,河北已是混乱不堪,他却与我军在此对峙,丝毫没有进击的打算。”   与他坐在一处的夏侯惇说道:“不如末将领军前去搦战,如此闲着,都憋出个鸟来!”   “两位军师不肯出兵,曹公事前又与某说过,一应之事由军师做主!”曹仁说道:“发兵,谈何容易?”   夏侯惇叹了一声,不再言语。   荀攸与程昱此时正在帐内。   二人相向而坐,面前的桌上摆着茶水。   荀攸说道:“我军演练多日,袁显歆竟无进击打算,此人城府之深,超出我二人预料!”   “荀公与他对阵不多,某却是吃过他的苦头。”程昱说道:“此人用兵神出鬼没,非你我二人可料!”   “这两日某寻思着,他果真不欲进击?”荀攸说道:“河北若是落入曹公之手,青州旋即便失,蓬莱一隅之地,即便兼着徐州,也是难以立足!”   “袁显歆行事,某看不通透。”程昱说道:“再过两日,看他如何。”   “也只得如此!”荀攸说道:“我等将之拖在濉水,已是大功一件。” 第594章 沉默的冲锋   夜晚悄然降临。   濉水岸边的夜格外宁静。   袁旭军营内点燃的篝火,与远处曹军的篝火遥遥辉映,犹如地面上闪烁着无数的星光。   白昼里演练的曹军将士,此时多已疲累,进入帐中没多久便发出了鼾声。   偌大的曹军军营,只有巡夜的将士来回走动。   负责监视对面军营的曹军,伫立在晚风中,像是一尊尊雕塑,几乎动也不曾动上一下。   自打来到濉水,两支大军都是如此度过。   并没人怀疑对方会突然发难。   曹军并不知道,对面营地的另一个方向,千余骑兵披坚执锐开出军营。   率领这支队伍的正是颜良。   提着长戟,胯下战马口中衔着木棍,颜良走在队伍最前。   跟在他身后的骑兵,个个人衔枚马裹蹄,出了军营半点声息也没发出。   军营内,天海营将士并未睡下。   他们身披铠甲,手中持着兵刃,蹲伏在地上,默默的等待着出战命令。   袁旭并没想过全军出击。   颜良偷袭敌营,曹军必然追击。   倘若不做防备,反倒惹出祸事。   率军离开营地,颜良向侧翼绕出个大圈。   从曹军营地望来,天海营一片宁静,根本没有半点出战的意思。   几乎没个曹军都认为将会又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千余骑兵出了军营,没有一个人说话,甚至连咳嗽声也没半点。   带领将士绕了一圈,到了曹军防备薄弱的侧翼,颜良望向篝火点点的军营。   抬起手中长戟,他朝前一指。   千余骑兵纷纷策马向前。   潮水般的战马从身旁涌过,颜良随后也抖动缰绳,冲了出去。   沉默的冲锋!   裹着麻布的马蹄踏着地面,发出的响声极其细微。   远处的曹军甚至没发觉夜色中,正有一群杀神冲向他们。   “什么声音!”战马虽然裹住蹄子,它们的身躯毕竟沉重,距曹军军营越来越近,终于有人听见了响动。   值夜的曹军下意识的望向天海营。   前方一片空旷,哪里有半个人影?   就在曹军心存纳闷时,颜良率领的骑兵已进入弓箭射程。   “火箭!”一声暴喝,颜良长戟前指:“杀!”   冲锋中的骑兵纷纷抽出箭矢,将羽箭搭上弓弦,用火折点燃箭镞,向曹军射出一蓬蓬流星般的火箭。   漫天飞舞的火箭,落入曹军军营。   近处的帐篷瞬间点燃,军营内的曹军霎时乱作一团。   突然遭受袭击,曹军甚至没来及反应,颜良已率军冲入营地。   一员曹将从营帐内跑了出来。   他身上斜披着铠甲,抓住一名兵士喊道:“出了何事?”   正要从他身前跑过的兵士被他揪住,慌慌张张地喊道:“敌军劫营!”   松开兵士,曹将正打算吆喝众人还击,一骑快马来到他近前。   马背上的颜良长戟猛然刺出,可怜曹将,甚至没看清杀他的是何人,就被戳穿了脊梁!   冲进曹军之中的天海骑兵,挥舞长槊,劈砍戳刺着混乱不堪的曹军。   一些人甚至近距离向曹军营帐射出燃烧着火焰的箭矢。   就在颜良等人杀得兴起之时,营地后方传来一阵喊杀声,数员曹将率领兵马,呐喊着冲了上来。   出发之前,袁旭已有不可恋战的严令。   颜良见状,向麾下骑兵喊道:“撤!”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天海骑兵丝毫不做耽搁,纷纷掉转战马,往军营奔去。   率军追上来的许褚见状,高声喊道:“颜良休走!”   许褚纵马杀出,夏侯惇等人怎肯他孤身涉险?   夏侯惇长戟一挥,向冲上前来的曹军喊道:“追!”   无数曹军涌出军营,场面一片混乱。   荀攸、程昱听见外面传出喊杀声,也钻出了营帐。   见曹军追了出去,荀攸急忙喊道:“都回来!不许追!”   遭遇突袭,许褚等人杀红了眼,哪里听得见他的喊声。   近万曹军冲出军营,杀向天海营。   眼看着颜良等人涌回营地,许褚催促战马,追的又快了些。   就在曹军将要接近天海军营,军营内突然亮起无数火光。   黑压压根本看不出究竟多少人的天海营将士纷纷起身,张开弓弦,朝着曹军射来羽箭。   夜色中,羽箭纷飞,几乎遮蔽了星光。   冲在最前面的曹军骑兵纷纷中箭,连人带马翻滚着摔了出去。   最前面的许褚见状,也是勒住战马挥舞兵刃格挡着羽箭。   就在他奋力挡箭时,胯下战马发出一声悲鸣,一头摔倒下去。   许褚一个不备,连人带马摔倒在地。   无数箭矢朝他飞来,眼看他就要被射成一只刺猬,一面盾牌挡在他的身前。   回头一看,持盾护着他的正是夏侯惇。   不待许褚道谢,夏侯惇喊道:“快走!”   俩人借着一面盾牌遮护,向后退去。   追出军营的曹军也纷纷后撤,冲锋的路上,留下的只是成片人与战马的尸首。   袁旭突然发难,曹军吃了场大亏。   燃烧着熊熊烈焰的军营内,曹军将士用盆盆罐罐盛着水往火焰上猛浇。   狼狈逃回军营,许褚心有不甘的回头望了一眼。   “让颜良走的太过轻易!”他咬着牙说道:“终有一日,某定斩其头!”   天海营突袭。   曹军折损不少,将士个个心存愤懑。   足足耗费了半个多时辰,曹军将士才把军营中燃烧的烈焰扑灭。   望着天海营方向,曹仁紧攥拳头,脸色铁青。   荀攸、程昱匆匆来到近前。   “折损如何?”荀攸问道。   “尚未清点,不知几许!”曹仁咬着牙说道:“袁显歆竟敢夜袭我军,此阵某定要讨回!”   与荀攸相互看了一眼,程昱说道:“袁显歆如此,必是早有谋算,将军还请稍安!”   “稍安?”猛然扭头,曹仁向程昱问道:“敌军突袭,我军折损颇重,某如何稍安?”   荀攸、程昱没再吭声。   一直劝曹仁莫要与袁旭开战,不想却惹出这种事端,他二人在曹仁面前,说话只怕已是大不如前。   曹军上下心存愤懑,天海营却是欢呼雀跃。   与曹军对峙数月,终于迎来了第一场胜利,将士们巴不得尽快与敌决战,将曹军赶出徐州! 第595章 非打不可   朝阳从地平线探出脑袋。   夜晚的黑暗被阳光驱散。   大地沐着金色的光辉。   天海营与曹军之间的空地上,数十名曹军将夜间战死的同伴抬到不远处挖出的大坑前。   另一拨曹军则把尸体推进坑中。   曹军营地,烧成焦炭的帐篷已被清扫干净。   数十顶帐篷内,躺满了痛苦哀嚎的伤兵。   天海骑兵夜间一场冲杀,曹军战死两百余人,伤者不计其数。   仅重伤患,就有七八百人。   从一间满是伤兵的帐篷中走出,曹仁凝望蓬莱军营,双眸犹如要喷出火来。   “子孝!”夏侯惇来到他面前:“昨晚一战,我军折损颇巨,士气也是大为受挫,倘若再不进击敌军,只怕三军不服!”   曹仁脸色阴沉并未言语。   “子孝!”见他不说话,夏侯惇催促道:“莫非要待到军心涣散,我军再行攻伐?”   “曹公尚未出兵河北,我军须牵制袁显歆。”经过整夜,曹仁已不似才被偷袭时那般激动,他咬着牙说道:“若行攻伐,万一兵败,如何向曹公交代?”   “我军三万人马,敌军仅仅万余。”夏侯惇说道:“即便是踩,也将他们踩成了肉泥……”   “元让可否记得官渡?”曹仁说道:“彼时我军可以少胜多,怎知袁显歆不可?”   “子孝既是不敢出兵,某领兵前往!”夏侯惇说道:“若是击破敌军,功劳须无子孝。”   “元让!”夏侯惇转身要走,曹仁一把将他拉住:“不可莽撞!”   曹仁毕竟是主将,他不允准出战,夏侯惇也是无法。   重重叹息,夏侯惇把脸偏向一旁。   二人正在争执,荀攸走了过来。   “二位将军!”拱手行礼,荀攸问道:“方才某看见二位好似在争执,不知究竟何事?”   “荀公!”见了荀攸,曹仁说道:“昨夜一战,我军吃了大亏。将士胸中憋着怨气,若不令他们进击敌军,时日久了只怕军心涣散?”   “经了昨夜一战,每日演练必是无用。”荀攸说道:“两位将军可是都觉着应进击袁显歆?”   与曹仁相互看了一眼,夏侯惇说道:“若可进击敌军,某愿为先锋!”   “二位将军稍安,待某与程公商议。”荀攸拱手告退。   “荀公……”见荀攸要走,夏侯惇还想再说。   荀攸却根本没给他机会,转身离去。   目送荀攸走远,夏侯惇和曹仁彼此对视,都是长长叹息。   片刻之后,荀攸营帐。   程昱端坐帐内:“公达果真觉着可进击袁显歆?”   “袁显歆昨日挑衅,我军将士胸中憋闷。”荀攸说道:“若是疏导,将为战力。若是任由如此,早晚必成祸患!”   冷着脸,程昱没有吭声。   过了片刻,程昱说道:“公达可有想过,倘若此战失利,袁显歆必将逼退我军。一旦退入汝南,我军将士是先机尽失。”   “程公可否发觉,袁显歆并无驰援河北之意?”荀攸突然问了一句。   程昱一愣:“公达何出此言?”   “倘若袁显歆有意驰援河北,我军来此,他早该趁立足未稳加以决战,然而他并没有。”荀攸说道:“我等只担心袁显歆参与河北之事,却是没想过万一他也不欲驰援,反倒利用我等找寻借口脱离北方战局,又当如何?”   “公达是说……”程昱吃了一惊。   荀攸点了点头:“昨夜一战,某才想的通透。袁显歆或许正是等着曹公大军进入河北,趁势将我等击破。尔后他北可夺取泰山,西可攻略汝南。若得泰山,青州如同已在他手,与曹公对峙中原也是多了几分把握。倘若他进击汝南,一旦得逞,许多便是在兵锋之下,我等届时如何应对?”   荀攸一番分析,程昱听的是满身冷汗。   “奉孝正在曹公身旁,莫非看不出端倪?”   “奉孝必是看出!”荀攸说道:“将我等遣派至此,在奉孝看来兵力已是足够。早先他领军前往泰山,人虽回返,兵马却多留于彼处。袁显歆进击泰山绝非易事,至于汝南,有我等在此,也是不至令他过早攻略。”   “公达之意,奉孝与袁显歆斗的是何人更早攻略城池?”程昱问道。   荀攸点了点头:“倘若袁显歆早得泰山或汝南,必将于曹公不利。若是曹公先得河北,进而大军南下,袁显歆也是支撑不久。斗的就是何人更快而已!”   “既是如此,我等更须为曹公拖延时日。”   “只怕袁显歆等的也是如此。”荀攸说道:“昨夜一战,他为的并非击破我军,而是摧毁我军士气!历经一场败仗,将士胸中憋着口气。倘若我等不令宣泄,早晚士气崩溃不战自败。若是令其宣泄,却又无必胜把握!”   “好个袁显歆,竟是如此诡诈!”程昱说道:“如此一来,为保士气,我军不得不向彼军进攻,一旦进攻,却是入了他的彀中!”   捏着下巴,荀攸说道:“此战打是必定要打,且看如何去打!”   “公达可有谋算?”   “分兵进击,梯进破敌!”   程昱点头说道:“既要拖延,又要攻伐,应是只有如此!”   “程公若是应允,我二人应与子孝将军商议如何进击!”荀攸起身说道:“此事关乎重大,尚须谨慎方可!”   “言之有理,某与公达前往!”   俩人出了营帐,找寻曹仁去了。   到了刚才见到曹仁的地方,荀攸并未看见他。   “子孝将军何在?”他向附近值守的兵士问道。   “回禀两位军师,将军已回帅帐!”兵士应道。   与程昱一同赶往帅帐,还没到帐前,二人就听见许褚高声嚷嚷:“袁显歆夜袭我军,我等莫非毫无应对?如此打仗,着实窝囊!”   接着,他们又听见夏侯惇的声音:“进也进不得,打也打不得!真不晓得我等来此,究竟作甚?”   彼此对了个眼神,荀攸、程昱来到帐外。   卫士见是他二人,并未阻拦,荀攸掀开帐帘,朝里面看了一眼。   帅帐内,曹仁等将领都在,每个人脸色都是十分难看。 第596章 大战将拉开帷幕   荀攸掀开帐帘往里面看了一眼。   帐内众将纷纷看了过来。   见是他来到,将军们全都闭了嘴。   许褚更是长叹一声,把脸偏向一旁。   “诸位将军都在。”堆满笑容,荀攸进入帐内。   程昱紧随其后,也走了进来。   “荀公、程公!”众将军纷纷起身与他们见礼,每个人的脸色却都不是很好。   与众将军见了礼,荀攸假作没听见他们刚才在说什么:“诸位将军,因何都在此处?”   “不瞒荀公!”曹仁说道:“我等在此,乃为不可进击袁显歆觉着烦闷!”   “诸位将军稍安!”荀攸说道:“进击袁显歆,并非绝然不可!”   “荀公要我等稍安,别个都打到脸上了,还是稍安!”许褚粗着嗓门说道:“若可进击,某愿为先锋!”   “仲康勇猛,某与程公悉知。”荀攸说道:“进击袁显歆,正是欲以仲康为先锋!”   众人听他如此一说,都是一阵愕然。   曹仁问道:“荀公之意,我军可进攻敌军?”   “敌已挑衅,因何不可进攻?”荀攸说道:“方才某与程公商议,袁显歆既有此举,进攻已成必然。我等须商议的,是如何进攻,倘若不成,如何守住濉水,不至敌军进入汝南!”   众将军面面相觑,都没言语。   让他们领兵打仗,自是不用多说。   谋算如何进退有度,他们却是不如荀攸、程昱。   “荀公、程公请坐!”得知可以发起进攻,曹仁脸色也是好看了许多,赶忙起身请二人坐下。   谢了坐,荀攸、程昱在曹仁侧旁坐了。   “我军连日演练,士气已是比先前高涨。”荀攸说道:“袁显歆昨夜之举,正是为了激起我军将士心中愤懑。倘若我等令将士进击,必是入他彀中。若是令将士固守,士气只怕比早先更加低落。”   众将军听着他说话,都没应声。   “进攻已成必然。”荀攸说道:“只是如何进攻,从何处进攻。倘若进攻不利,如何退守,乃是我等须考虑之事。”   “荀公只须说我等要做什么!”许褚站了起来:“即便要某领军杀入敌军营中,某也绝不皱下眉头!”   “仲康稍安!”示意许褚坐下,荀攸说道:“某昨夜便在寻思,我军当如何搦战。夜袭我军者,乃是颜良。仲康与之曾有厮杀,当可为先锋前往。”   “某定当效死上前!”许褚起身应道。   看向众将,荀攸接着说道:“元让、妙才,率一万步军紧随仲康之后,待到他缠住敌军,趁势杀上。子丹、公明,各自领军五千,与两翼拱卫,无论前方战事如何,没有军令不得上前。”   夏侯惇、夏侯渊以及曹真、徐晃起身领命。   “某做什么?”众将都有了委派,曹仁问道。   “子孝乃是主将,坐镇中军便可!”荀攸说道:“袁显歆布防严密,与之厮杀一战破敌绝无可能!我军此战,只在试探虚实!”   许褚率领五千将士为先锋,又有夏侯惇、夏侯渊所部一万人支援,几乎调动了全部兵马,荀攸却说只是试探,众将军个个茫然。   荀攸调兵遣将,袁旭此时也没闲着。   颜良夜袭敌营杀了个痛快,三军将士也是极受鼓舞。   帅帐中,袁旭端坐上首,颜良等人则分坐两侧。   “颜将军昨夜突袭敌营,曹军上下必定叫嚣复仇。”袁旭对众将军说道:“我军可是捅了个马蜂窝!”   众将军哈哈一笑,颜良说道:“敌军若欲复仇,只管前来寻某!待他来此,某去斩下百十颗头颅敬献公子!”   微微笑着,袁旭说道:“敌军如此,也是某行事过于不留余地。经昨夜一战,敌军若是进击,不定可否成事。若是不进,三军将士心中愤懑,日久士气必将衰竭!荀攸、程昱乃是良才,怎会看不出此中因由?以某看来,就在这两日,敌军必是欲与我军决战!”   “我军将士个个骁勇,怎会惧他?”文丑说道:“颜将军已是立下一功,此战某请为先锋……”   “文将军怎可如此!”颜良打断了他:“某与曹军厮杀数度,对他们了如指掌,先锋一职,还是某来承担!”   “你这厮,功劳一桩又一桩,莫非不肯让场首功于某?”与颜良关系非同一般,文丑说话也是丝毫没有转圜。   颜良还想再说,袁旭打断了他:“二位将军不用争功,但凡破敌,众人只看斩杀多少敌将,至于功劳,某心中有数!”   看向文丑,袁旭问道:“文将军与颜将军相熟,敢问二位武艺,何人更高一些?”   颜良、文丑向来相差不多,俩人相善,却是彼此心中不服。   看了一眼颜良,文丑说道:“某比他胜些!”   “好大口气,稍后你我到帐外比划!”颜良当即出声。   “比划便是比划,怕得你来?”文丑也捋起衣袖。   “二位将军,正值廷议,因何自家吵闹?”袁旭打断了他二人:“颜将军领兵夜袭,已是立下一场大功。此战先锋,着实须交由他人。某之所以如此问,只因担心文将军非是许褚对手……”   颜良、文丑征伐多年,最不乐意的就是有人说他们沙场之上比不得谁。   文丑当即不乐意地说道:“公子如此说,忒是小看末将!许褚若来,某将他的脑袋斩下,掏空了给公子做尿壶!”   “人头做尿壶,毛绒绒的,又不便保存,某可不要!”袁旭笑着说了一句。   包括颜良、文丑在内,帐中诸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止住笑声,袁旭说道:“敌军若至,文将军可为先锋。颜将军领兵于旁策应!”   看向高览、韩猛,袁旭说道:“二位将军于旁掠阵,倘若敌军大军来犯,当即迎头杀上。”   最后,目光落在太史恭身上,袁旭说道:“子孝随某坐镇中军,以备敌军奇兵突袭!”   众将军纷纷起身应了。   曹军谋算进攻,袁旭也已做出部署。   双方将士磨砺兵刃,一场大战即将拉开帷幕! 第597章 看似惨烈只是演练   濉水岸边响起低沉且悠长的号角。   黑压压的曹军列着整齐的阵型向天海营逼近。   许褚提着大斧走在阵列最前,他身后的曹军将士个个目光坚毅、面露杀机。   蓬莱军营跑出一队队披坚执锐的将士。   天海营将士迅速列阵,从阵列后走出一员猛将。   此人身穿熟铜甲,提着一柄宽背大刀,到了阵列前提刀指向许褚喊道:“兀自那厮,因何领兵来犯,莫非自寻死路!”   “某不杀无名下将,唤颜良出来说话!”许褚并不认得文丑,傲然答道。   文丑冷笑道:“杀鸡焉用牛刀?颜将军身负要务,岂可因无名下将搦战,便出营厮杀?某来会你便是!”   “张狂小儿,纳命来!”文丑的回应,使得许褚顿时暴怒。   提着大斧,他策马冲了出去。   许褚杀来,文丑暴喝一声,提刀迎上。   两马相交,兵刃磕碰在一处,文丑只觉着虎口一阵发麻。   许褚也不好过,他手臂陡然一酸,心中也是一凛。   此人力道好生了得,丝毫不逊颜良。   掉转战马仔细看了文丑一眼,发现他相貌丑陋,许褚喊道:“汝可是河间文丑?”   “知某名姓还敢张狂!”文丑大喝一声,纵马再度冲了上来。   连着错马数合,俩人战在一处。   大刀翻飞,文丑每次挥刀,都直取许褚要害。   许褚也不相让,大斧飞舞,逼得文丑也是险象环生。   俩人杀到兴起,趁着许褚大斧劈出而他手中大刀也因距离太近无法使力的空挡,文丑一把揪住许褚的衣领,将他猛的往马下一扽。   许褚落马之前,舍掉大斧,顺势搂住文丑熊腰,将他也扯落马背。   俩人掉落地上,各自捡起兵刃后退数步,随后爆出一声怒吼,向对方冲杀上去。   长兵刃步战远远没有马背上杀的爽快。   觉着兵器不太趁手,文丑单手持着大刀,像标枪一般投向许褚。   挥斧荡开迎面飞来的大刀,许褚也将斧头甩了出去。   大斧在半空飞舞,削向文丑头颅。   低头避过,文丑正要挺直腰杆,许褚已抽出长剑冲了上来。   拔剑迎上,俩人再度战在一处。   俩人厮杀,观战众人看的都是浑身冷汗直冒。   “都言虎痴勇猛,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袁旭说道:“传令下去,大军推进!”   蓬莱军营响起战鼓。   列阵的天海营将士纷纷上前。   厮杀中的俩人听见鼓声,各自退后,捡起兵刃上马回阵。   临回之时,他二人还各自回头看了一眼,眸中带着浓烈的战意。   蓬莱战阵向前推进,曹军主阵也传出了战鼓声。   两支大军迎面相向,没走多远,便到了弓箭射程之内。   “弓箭上弦!”几乎同时,两军阵列中传出了高呼。   曹军弓箭手跨步上前,立于盾阵之后,箭矢斜斜向上瞄准对面的天海营。   天海营将士,则是前排列出盾阵,后排将盾牌往地上一拄,从背后取出长弓,搭弓上弦瞄向曹军。   “放箭!”随着一声令下,双方将士纷纷松开弓弦。   箭矢如雨交错而行。   射出羽箭,曹军弓箭手赶忙蹲下,天海营将士也是立刻蹲伏将盾牌挡在身前。   箭雨落入阵中,敲打在盾牌上,发出“噼噼啪啪”的脆响。   不时还会有几个运道不好的将士,被箭矢射中倒在地上。   双方互射箭矢,天海营伤亡相比于曹军要少了许多。   毕竟他们每个人都是弓箭手,又每个人都是重步兵!   一面盾牌遮挡一个人,总比一堵盾墙遮挡一群人来的更稳固些。   天海营人数并不占优,却因每人都有长弓,射出的羽箭竟比曹军多了许多!   箭壶中的箭矢一支支减少,当最后一支羽箭射出,许褚高声喊道:“杀!”   曹军先锋没了箭矢,天海营的箭壶却要比他们大上一些。   眼看曹军冲来,将士们干脆起身,毫无保留的将所有羽箭射向对方。   冲锋中的曹军没了盾墙遮护,几乎每一刻都有人中箭倒地。   双方越来越近,文丑大刀向前一指,纵马杀出高声喊道:“杀!”   列阵的天海营将长弓往身后一背,提起盾牌与搁在一旁的长槊,怒吼着冲向曹军。   两支兵马相向冲锋,撞击力何等强悍?   盾牌撞击上盾牌,体格稍弱的,瞬间被撞的向后倒去。   长戳戳刺,战场上充斥着怒吼和喊杀声。   望见两支大军,曹仁说道:“传令夏侯惇、夏侯渊两位将军,带兵冲上!”   号角声声,战旗翻飞。   早等到不耐烦的夏侯惇、夏侯渊也是抖动缰绳,率领麾下将士倾巢杀出。   正要杀往战场,蓬莱军营也响起了号角声。   颜良、高览、韩猛三员将军,率所部兵马,自两翼冲出,直撞夏侯惇与夏侯渊的侧翼。   冲锋中的天海营将士,一边奔跑,一边张开长弓射出箭矢。   只顾往战场上杀的曹军,侧翼遭到袭击,顿时倒下一片。   发觉情况不对,夏侯惇掉转战马,高声喊道:“将敌军压回去!”   夏侯渊也在同时率军冲向自侧翼而来的天海营。   看着混战一团的沙场,曹仁脸色不是十分好看。   “难怪荀公早先说过,我军只是试探而已!”曹仁说道:“如此试探,折损也是太多了些!”   “将军并非不知袁显歆。”荀攸说道:“其人诡诈,岂会独阵迎战?其军悍猛,当可以一敌三。我军人数虽是占有,真个厮杀起来,胜负尚且难论!”   曹仁没再吭声。   观望战场,他好似明白曹操因何令他们前来,却迟迟不下令发起进攻。   三万曹军,面对袁旭,着实是太少了些。   袁旭此时也是面色凝重。   自打得了徐州,天海营人数增加不少,也经过精选。   其中将士多半是没有参加过真正战斗的民夫出身。   这场厮杀看似惨烈,对他们来说不过只是一场演练!   混战从清晨一直到日落西山。   当天海营和曹军各自撤兵时,沙场上只余下遍地肢体残坡的尸身。   几面战旗斜斜插在堆满尸体的地方,在和着血腥味的风中飘摇翻舞…… 第598章 建造外营   历经厮杀的战场上,一队天海营兵士和一队曹军擦肩而过。   彼此看向对方,眸中流露着杀意,却谁也没拔剑相向。   堆积如山的尸体中,不时会传出几声痛苦的呻·吟。   每当听见尸体下面传出声音,都会有人上前查看。   如果是重伤的同伴,收尸的兵士会把他们抬起,送回军营。   倘若是敌军受伤,他们也不会拔剑相向,而是朝附近的敌对兵士哝哝嘴巴。   距战场不远,曹军与天海营都在挖着大坑。   曹军的大坑显然比天海营的更大更深。   因为他们在战场上死去的人数,远远超出天海营的伤亡。   一万天海营,成了三万曹军的噩梦!   蓬莱军营帅帐。   袁旭端坐帐内,对众人说道:“此战我军折损四五百人,敌军折损两千有余。看似我等占了先机,算将起来,如此厮杀下去对我军却是不利!”   看着袁旭,众人都没有应声。   天海营将士挑选苛刻,训练耗费尤其颇巨。   先天缺陷,致使天海营补给人数极其困难。   曹军招募,相对则要简单许多。   以一人换无人,看似占了便宜,对袁旭来说实则是吃了大亏!   将军们都没吭声,文丑更是满脸愧疚。   环顾众人,袁旭说道:“曹军此战失利,日后必将再战,你等各自回去好生调教兵士,等待曹军再度来犯!”   众人起身,纷纷应声退下。   文丑走到帐帘处停下脚步,待到其他人离开,他转身说道:“公子,此战不利,某当承担全责……”   “将军厮杀勇猛,与你何干?”   “某为先锋,折损将士颇巨……”   “将军多虑!”袁旭说道:“将士折损,乃某为主帅调度无方之过,将军只须好生调教兵士,以备日后再战便可!”   袁旭将过错揽到了他的身上,文丑心中更不是滋味。   躬身行了个大礼,他没再多说,转身离去。   众将军退下,袁旭翻出地图,查看起就近地形。   地图他已查看无数次。   附近小山纵横毗邻濉水,除非展开决战,地形几乎无用。   曹军进击,天海营折损四五百人。   对袁旭来说,这场战斗根本算不得胜利!   袁旭考虑新的战法,曹军之中,荀攸、程昱也是思量如何减少将士伤亡。   连续两场战斗,曹军折损将士竟达到将近三千。   十停去了一停,对曹军来说,伤亡比例可谓不小!   军心渐渐动摇,早不似先前那般气势如虹!   曹仁也是心中烦闷。   强行攻伐,两军于沙场之上迎面厮杀,曹军折损人数,竟是天海营的五倍有余。   脸色铁青,曹仁向荀攸、程昱二人说道:“荀公、程公!我军进击袁显歆,未得好处不说,将士反倒折损颇巨,如此下去,只怕河北尚未平定,我等已是遭袁显歆击破!”   “袁显歆好似并无趁势进击之意!”荀攸说道:“历经两场厮杀,军心不稳,将军可令将士整饬,以备日后再战!”   早先叫嚷着进攻的将军们,一个个面如死灰,已没了先前的那股气势。   将军如此,更不用说兵士。   环顾众将,曹仁说道:“也只得如此,袁显歆若来进犯,如何处置?”   “可建两营!”程昱说道:“内营之外建造外营。外营无有营帐,只有兵士巡视。敌军即便前来,一时片刻也是难以攻入内营。”   曹仁点头说道:“程公之言,确是法子。”   “来人!”他向帐外喊道:“传令下去,于军营外另建外营,以备敌军来犯!”   卫士离去后不久,曹军军营热闹了起来。   许多曹军从附近运来木料,乒乒乓乓的敲打着,在营地外建起一重围墙。   曹军动向,很快有兵士想袁旭禀报。   得知这一情况,袁旭来到军营外围。   望着曹军搭建的围墙,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曹军究竟做甚?”与他一同来到军营外的太史恭说道:“站端已起,不思如何厮杀,却在军营外建起了围墙。”   “他们是不想打了。”袁旭说道:“又担心我军突袭,因此建造围墙。”   太史恭还是不太明白,却没多问。   跟随袁旭已久,太史恭与其他将领一样,对他早有一种近乎迷信的信任。   只要是袁旭说的,必定没错!   天海营在濉水岸边战胜曹军的消息传回徐州。   徐州城内百姓表现很是平淡。   相比于蓬莱诸人,徐州百姓对袁旭并无太多归属感。   蓬莱诸人,多是袁旭收留,在外已无活路之人。   而徐州百姓,近年历经征伐,几度易主,对他们来说,谁掌持徐州并无太大区别。   若说有区别,只是袁旭掌管下的徐州更加有序罢了。   在徐州游荡数日,公孙莺儿还在迷茫。   袁旭就在濉水岸边,她随时可以赶去刺杀。   可她每次动起这个念头,内心深处的另一个声音就会问她——你真的想杀他吗?   公孙莺儿不知道!   找不到答案的她,只能在徐州闲逛。   一则是让心情平复下来,二则是找到她想要的答案!   相比于城内的冷漠,住在官府中的锦娥则是欣喜莫名。   头天晚上得到消息,第二天一早,她就前往伙房,亲手烹煮了几个菜肴,请赵艺到房中一叙。   坐在屋内,赵艺满头雾水地问道:“姑娘清早便摆设酒宴,又只宴请某一人,究竟何事?”   “奴家在徐州并无其他相熟。”锦娥脸颊微微一红:“只与将军熟络些罢了。听闻袁大将军于濉水大败曹军,心中欢喜又无人倾诉,因此请将军前来。”   赵艺淡然一笑:“某当甚事,姑娘竟因此事欢喜。”   诧异的看着赵艺,锦娥说道:“袁大将军首战功成,赵将军莫非不觉欢喜?”   “太多欢喜,已是淡了!”赵艺说道:“某追随公子多年,以往虽有败绩,却因袁家掣肘。如今公子已是脱离袁家,纵横天下何人可敌?”   锦娥轻声“哦”了下,随后问道:“赵将军可认为袁大将军能击破曹操救出陛下?”   “此事难说!”赵艺摇头:“曹操兵势过大,即便击破也非一两日之功!” 第599章 找到了   锦娥因袁旭胜利满心欣喜。   却被赵艺兜头一盆冷水,将她热情浇了个精光。   酒菜已是摆上,她淡然一笑说道:“赵将军,奴家不擅饮酒,将军多饮一些。”   “与姑娘饮酒,某还是有生以来头一遭。”端起酒樽,赵艺说道:“姑娘为上使,某敬姑娘!”   锦娥端起酒樽,陪着饮了一口。   吃了口桌上菜肴,赵艺纳闷道:“莫非今日伙房换了庖丁?”   菜肴是锦娥一大早亲自烹煮。   赵艺如此一说,她顿时哑然失笑:“赵将军倒是可吃出与往日不同?”   “当然不同!”赵艺一本正经地说道:“某吃过最好的菜肴,乃是公子烹煮。近两年,公子忙于军务、政务,也是无心烹煮饭食,许久未有吃过。徐州官府庖丁,烹煮菜肴着实难吃。姑娘摆的酒宴,倒是爽口的紧,随不可与公子烹煮相提并论,却也算得美食。”   赵艺一口一个公子,锦娥听了,不知因何心中很是不爽。   她撇了撇小嘴说道:“我便不信,袁大将军出身袁家,虽曾为庶子,却也不至亲自烹煮菜肴,怎可做出绝美佳肴。”   “姑娘还莫不信。”赵艺拿起一块烤肉说道:“就说这肉。前些日子庖丁烤的,那是外焦里糊难以下咽。今日倒是香爽可口。”   赵艺夸赞烤肉,锦娥心中舒坦了许多。   可他接下来的一句话,顿时令她冷下了脸。   “要说烤肉,摆在公子烤的跟前,也仅仅只是可以下咽!”赵艺说的兴起:“公子烤的,那是皮焦肉嫩,外金内粉,莫说多好吃!”   “奴家乏了,将军自便!”小脸一冷,锦娥起身进入内室。   目送她离去,赵艺满头雾水,心里还在嘀咕,好古怪的人儿,请人前来饮宴却不作陪,自家跑内室歇息去了。   或许是吃官府饭食吃的厌了,赵艺对锦娥的举动并未上心,抓起菜肴狼吞虎咽。   没过多会,他便将满桌菜吃了个精光。   锦娥还没有出来。   赵艺起身说道:“多谢姑娘款待,某已是吃得好了,多有叨扰,先行告退!”   “将军自便,奴家不送!”屋内传出锦娥的声音。   听出她语气不是很好,赵艺也没放在心上,退了出去。   没过多会,锦娥从内室走了出来。   看着关上的房门,她小嘴一撅,脸上浮起怒容。   可看到菜肴被吃到精光的桌面,她心底竟是好过了些!   “还说比不得袁显歆做的,不是吃了个精光!”冲着房门翻了个白眼,锦娥嘀咕着:“什么事嘛!辛辛苦苦做顿饭食,却是一句好话也没讨着!”   天海营在濉水岸边小胜曹军。   马飞带着十名夜刺进入幽州。   一路上,流苏都在和他吵闹不停,想着各种法子让他不得安宁。   幽州渔阳,袁熙的治所。   远在北方,又历经了袁家和公孙家的大战,幽州尚未恢复元气。   城内很是萧条,多半店铺紧闭大门,街市上偶尔可见一两个摆摊的人,也是客人稀少,几乎没什么生意。   城东南的一家馆舍。   马飞坐在屋内,满脸死灰。   流苏正捏着一根鸭腿往他嘴上凑:“大叔,吃点嘛,可香了!”   接过鸭腿,马飞一本正经地说道:“流苏姑娘,某有一事不明,还望赐教!”   “大叔说嘛。”托着香腮,流苏甜甜笑着:“一边说一边吃鸭腿,我就喜欢看大叔吃东西的样子。”   马飞没有去吃鸭腿,而是向流苏问道:“某何时开罪过姑娘?若因当日擒获,某也是奉命行事,在此向姑娘赔罪!”   “那件事我早忘了!”流苏毫不在意地说道:“让大叔擒住,也是我心甘情愿。”   “既是如此,姑娘因何屡屡戏耍于某?”   “我何曾戏耍大叔?”小嘴嘟起,流苏赌气的转过身:“只因那家酒肆鸭腿做的好,特意留了个大叔尝尝,真是好心没好报!”   见流苏好似真的恼了,马飞无奈说道:“姑娘莫恼,某吃还不成?”   “那就快点吃!”猛的转过身,流苏像是变了张脸,甜甜笑着说道:“我看大叔吃!”   无奈的把鸭腿凑到嘴边,马飞心里嘀咕着:造了什么孽!被这么个丫头缠上!   才啃了一口鸭腿,房门被人推开,一个夜刺闯了进来。   “马公!”拱手一礼,夜刺说道:“已是探查清所在!”   进入幽州,夜刺当然不能称呼马飞为“将军”,都是以“马公”二字替代。   得知探查清楚袁买踪迹,马飞赶忙站了起来。   捏着鸭腿,他脱口问道:“究竟何在?”   “内院之中,倒是没受苦楚。”夜刺说道:“守备森严,我等难以得手,只得回禀。”   “撤回人手,部署之后再做计较!”   吩咐了夜刺,马飞已是无心再吃鸭腿。   袁旭令他来到幽州,为的就是救出袁买。   幽州在袁熙掌控之下,袁家诸子,与袁旭最不相与的就是袁熙。   自打上蔡以来,袁熙屡次谋害袁旭。   袁旭虽是极少反击,对他却也没有半点好感。   曾有一次,袁旭饮多了酒,与马飞说过,倘若不是老父尚在,他早已将袁熙碎尸万段!   袁旭有如此心思,袁熙又怎会没有?   否则他也不会接了董晴送来的袁买,藏匿府中始终不肯送往蓬莱!   在幽州行事,必须万分谨慎才是!   马飞脸色沉了下来,流苏歪着小脑袋诧异的看着他。   见他半晌无言,流苏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正思索着从何处下手,被流苏一闹,马飞心绪顿时乱了。   拨开流苏小手,马飞说道:“姑娘莫闹!”   他脸色不好,流苏果然没敢胡闹,很是乖巧的坐在对面看着他。   没过多会,十名夜刺陆续来到。   与马飞、流苏见了礼,夜刺纷纷在屋内坐下。   自打上回见了流苏,夜刺对她就多了几分佩服。   流苏逗弄马飞,十名夜刺在一旁看着,却觉得马飞与她果真是天生一对。   已把她当做将军夫人,夜刺当然十分恭敬。   “流苏姑娘,我等商议要事,请你回避!”马飞接下来所说的话,却出乎包括流苏在内的每个人意料。 第600章 潜入袁熙府   十名夜刺全都愕然看着马飞。   流苏不敢相信地问道:“大叔要赶我出去?”   “我等救人,与姑娘无干。”马飞面无表情地说道:“姑娘不必身陷险境!”   “好!”流苏微微一笑,眼窝中闪烁着泪光,起身说道:“我走!”   目送流苏离开房间,十名夜刺都没吭声。   他们都觉着马飞有些过了!   可以不让流苏身陷险境,也不至于把话说的如此直白。   心中腹诽,却没一个人敢说出口。   毕竟马飞是他们的统领,话若说的不妥,便有以下犯上之嫌!   将流苏赶出了房间,马飞说道:“你等可否探查翔实?”   “已是探查翔实。”一个夜刺说道:“查探数日,八公子都在后园西侧厢房居住。”   “路径可有探熟?”   “后园路径并不复杂,仅有几条小路,我等一一排查!”   “此处不宜久留,我等今晚行事!”   马飞吩咐众人晚间行事,流苏出门之后上了房顶。   最喜欢坐在高处,任凭风儿撩起她的发梢。   以往坐在高处吹着风儿,她总会觉着神清气爽,整个人好似都清爽了许多。   不知为何,此时坐在房顶,随风舞动的发梢却让她烦闷不已。   用力的扯了一下头发,流苏嘟起小嘴,满脸的不高兴。   马飞并没有上来找她。   她在房顶坐了半日,马飞则在屋内与夜刺商议了整整半天行事细节。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换上夜行衣的马飞等人潜出馆舍,往袁熙住处奔去。   坐在房顶,看着他们的背影,流苏赌气不想跟上。   马飞等人在街道上躲躲藏藏,借着巷道躲避巡逻兵士。   当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流苏站了起来。   一个纵身,她蹿进了黢黑的夜幕。   袁熙住处与邺城袁家大宅当然不可相提并论。   虽然也是几进几出,相比于邺城的宅子,则是小了许多。   不仅宅院小了很多,就连墙头也矮上不少。   蹿到墙根下,马飞朝上看了一眼,向几名夜刺点了下头。   夜刺纷纷取出抓钩,甩上墙头,沿着绳索攀爬上去。   他们的动作很是利落,却都落在一个人的眼中。   看着夜刺蹿上墙头,流苏撇了撇嘴。   如此低矮的墙头,若是换做她,借着墙壁凸起,两个腾挪就可上去,哪里还用得着抓钩?   蠢大叔带出的蠢兵!   哼!   流苏冲着马飞等人皱了皱鼻子!   上了墙头,马飞朝院内看了看,确定附近并无巡逻队经过,带着众人纷纷跳下。   借着庭院内灌木的掩护,马飞等人往后园摸去。   没走多远,他蹲了下来。   抬手止住众夜刺,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不远处的青石路。   夜刺纷纷止步,朝他盯着的方向看了过去。   马飞等人望着的地方,是外院的一排房屋。   屋内住着的,都是袁熙府上的婢女、仆妇。   其中一间屋的房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个婢女。   睡眼惺忪,婢女一边走一边揉着眼睛。   她来的方向,竟是马飞等人蛰伏的地方!   附近全是低矮的草木,马飞也不知她来此作甚。   见一旁有个小土坑,他纵身跳了下去。   土坑应是挖出来栽种树木所用,与马飞相邻的地方,还有不少。   夜刺每人寻了一个,跳进坑内藏身。   婢女钻进树丛,到了一个土坑前。   那只土坑里恰好躲着一个夜刺。   马飞探了下脑袋,之间婢女解开衣带蹲了下去。   接着他听见一阵流水声……   距马飞等人不远的一棵树上,流苏把这一幕看的真真切切。   看着土坑里的夜刺被热乎乎的“水”浇的满头满脸,她差点笑出声来。   赶忙捂住小嘴,流苏朝两旁望了望。   她并没有发出声音,马飞等人与婢女当然都没发现她的存在!   婢女起身系起腰带,打着哈欠转身走了。   马飞等人纷纷从土坑中爬出,被浇了满头满脸“温水”的夜刺,脸色铁青按着剑柄,死死瞪着离去的婢女,恨不能立刻上去将她杀了。   轻轻拍了下他后背衣衫干爽的地方,马飞使了个眼色。   众夜刺跟在他身后,向后院蹿去。   看见这一幕,流苏不由佩服起马飞。   被人浇了一头尿水,只因马飞示意他还须完成任务,夜刺便不再多想。   可见夜刺已是被马飞调教到为了完成任务,无论何种屈辱都可隐忍。   马飞等人借着夜幕掩护摸向后院,流苏一路跟随,不过她的双脚始终没有落地,只是借着树木向前飞蹿。   走没多远,马飞再度停了下来。   他朝身后看了看,又向附近的树上扫了几眼。   流苏连忙躲到树干后,吐了吐舌头!   环顾四周,没有发觉异状,马飞带着众夜刺往前去了。   见他们走了,流苏才向另一棵树蹿去。   袁熙不在渔阳,甄宭也跟他去了邺城,府中守卫比以往松懈了许多。   纵然如此,马飞等人还是不时可见一队披坚执锐的卫士沿着青石路走过。   越往袁买住的房间走,守卫越是森严。   到了袁买住处对面的树丛,马飞示意众人莫要急于行事。   没过多会,一队卫士出现在路尽头。   踏着整齐的步伐,卫士从马飞等人眼前经过。   袁买住处门卫,并没有卫士守卫。   目送巡逻的卫士走远,马飞率先冲向那间厢房。   到了厢房外,一个夜刺掏出短剑,轻轻将门栓拨开。   推开房门,马飞等人小心翼翼的进入屋内。   就在他们搜寻袁买时,外面传来一阵喊声:“有刺客!”   不知多少卫士朝着袁买住处奔来!   “找到八公子,快走!”马飞吩咐了一句,众人四散在屋内寻找。   刚散开,还没找到袁买,内室墙壁突然被人撞开,一群卫士持着兵刃自密道冲了出来。   一剑劈翻迎面杀上来的卫士,马飞心知中了圈套,赶忙喊道:“快走!”   自密道涌出来的卫士越来越多,夜刺跟随马飞且战且走。   剑法虽是精湛,无奈敌不过对方人手众多。   冲到门口时,已是有一名夜刺倒在卫士的长槊下。   打开房门冲入庭院,马飞看见内外院中到处都是火把,不晓得袁熙究竟在此处埋伏了多少人手。 第601章 求你救救她   一路厮杀,马飞已记不清他究竟杀了多少人。   卫士太多。   纵使他剑术高超,肩胛和侧腹还是有两处受伤。   捂着流血的伤口,马飞带着剩余的夜刺杀出袁熙住处。   才到街上,他们发现满大街晃动的都是火把,不知究竟有多少人正往这边赶。   “散开走!”马飞吼了一声。   还活着的五六名夜刺各自散开,消失在夜幕中。   提着长剑,马飞钻进一条小巷。   肩胛的伤口还好,侧腹的伤口不停的在流血。   一手持着长剑,一手捂着伤口,正往巷子另一头跑,迎面出现了一群袁军。   “巷子里有人!”一个眼尖的袁军发现小巷人影晃动,大喊了一声。   立刻就有一群人冲入巷子。   穿过巷子,一直冲上对面的大路,他们都没见到巷子中的人。   房顶上,流苏为马飞包扎着伤口,他则目视那群人自巷子中跑过。   整个过程俩人都没做声。   直到为马飞包扎起伤口,流苏小声说道:“满城都是搜捕的兵士,若不趁夜离去,明日一早更走不得。”   “有劳姑娘。”面对流苏,马飞很是尴尬。   “大叔还与我客套。”微微一笑,流苏说道:“我也不知为何,愿为大叔做任何事。”   “姑娘此时还在说笑!”马飞很是尴尬。   “走吧!”流苏并没像平时那样与他纠缠,将他扶起跳进小巷。   已是进入夏天,气候并不是很冷。   带着马飞,一路躲避城内搜捕的兵士,水门附近。   “大叔身上有伤,可否跳进水中?”流苏关切的问道。   “姑娘放心。”回头看了一眼到处都是火把晃动的城内,马飞说道:“不过在污水中走一遭,算不得甚事!”   流苏抿着嘴唇点了下头,扶着马飞跳进水中。   经过水门流往护城河的都是城内污水,气味自是不好闻。   俩人忍着气味,从开启的水门下经过,到了城外。   爬到岸边,流苏将马飞拖了上去。   坐在水门旁,俩人大口的喘着气,彼此看着对方,会心一笑。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大叔还须快些。”流苏起身,拉着马飞往护城河跑去。   就在他们将要跳下护城河时,城头传来一声暴喝:“贼人逃出城去了!”   喊声才落,城墙上就飞出数百支箭矢。   箭矢裹着劲风,飞向已经跳进水中的马飞和流苏。   耳边尽是箭矢破风的声音,拼命划拉着水面,马飞游到岸边。   流苏也跟在他的身后,但她的速度却是比先前慢了许多。   爬上岸,马飞对流苏说道:“流苏姑娘,我二人须快一些,否则追兵必将赶上!”   “好!”流苏应了一声,并没动弹。   往前走了两步,发觉他没跟上,马飞说道:“姑娘快些!”   “大叔先走,我只是有些乏了。”流苏的声音传进马飞耳中。   与先前相比,她此时显得有气无力。   发觉不妥,马飞赶忙回到她身旁。   到了流苏身边,他才发现,一支箭矢稳稳当当的射中了她的后心。   “姑娘!”见到这一幕,马飞心中一凛,赶忙将她扶起:“醒醒,不要睡!”   “大叔……”微微睁开眼睛,流苏看着马飞说道:“我不行了……我说过……愿为大叔做……一切……你快……走吧!追兵要来了!”   强忍着伤口的疼痛,马飞将流苏抱了起来。   “不要说傻话!某带你走!”踉跄前行,马飞眼窝中涌动着泪光:“你不会死在这里!你说过,要某娶你!某不许你死!”   被马飞抱着,流苏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喃喃说道:“大叔……你的胸口……好暖……”   城门洞开,一队骑兵冲了出来。   马飞抱着流苏,以并不是很快的速度钻进了离他们最近的树林。   数日之后,距渔阳两三百里开外的潞县,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抱着个昏迷过去的女孩儿冲进县城。   “医者!医者!”进了城,他高声喊着:“快来个医者!”   男人的出现,大乱了潞县的平静。   许多百姓围在一旁看着热闹,却没一个人上前帮手。   “哪有医者?快告诉某,哪有医者?”蓬头垢面的男人正是马飞,他怀抱的女子当然就是流苏。   箭镞他已拔去,伤口也用火燎灼已经止血。   流苏却还在昏迷,浑身烫的吓人!   “怎了?”就在马飞扯着嗓门大声喊叫时,一个人分开人群走了进来。   “可否认得医者?”有人发问,马飞赶忙说道:“只要能救她,多少钱某都愿出!”   “你能出多少?”来人打量着马飞,见他衣衫褴褛狐疑的问道。   “十吊,某出十吊!”   十吊钱,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已是一家人两三年的开销。   围观众人听马飞如此一喊,顿时爆出一阵哄堂大笑。   情急之下,马飞抱着流苏,侧身对来人说道:“某有佩剑,乃是西域寒铁打成,可换三十吊……”   来人并未看他佩剑,微微一笑说道:“罢了,是否有钱,某都救了!”   向马飞招了下手,他说道:“随某过来!”   荒野中逃了数日,还要照料流苏,马飞已十分疲累。   走在前面那人向马飞问道:“敢问这位姑娘是阁下何人?”   “某的妻子!”马飞说道:“恳请阁下务必相救。”   那人并未说话,继续向前。   带着马飞进了一栋宅院,他说道:“请阁下将尊夫人送入厢房,某随后便来!”   “多谢!”抓着救命稻草,马飞抱着流苏,往那人指的厢房跑去。   没过多会,那人提着一只木质匣子来到。   检视了流苏伤口,他说道:“此乃箭伤,虽未伤及要害,却耽搁数日。阁下若是再晚些来,尊夫人性命难保!”   闻得此言,马飞两腿一曲,从腰间解下长剑跪在此人面前,双手捧着剑说道:“阁下若能救她,此剑便属阁下!”   看了一眼马飞,此人说道:“剑是好剑,三十吊钱怕是买不来。阁下所言废墟,某自将救下尊夫人便是!”   铮铮汉子,马飞何曾给人跪过?   此时的他,却是双手捧剑,眼窝中泪光闪动,面朝医者跪着。 第602章 最应珍惜的   正午的阳光透进窗口照进屋内,在房间里投射出一块菱形的光斑。   屋外的树上,几只鸣蝉像是比赛一样,拼足了力气鸣唱着。   或许是被吵的心烦意乱,流苏睁开眼睛。   刚一睁眼,她看见的是身旁横躺着个人。   此人头发蓬松,四仰八叉的睡着,还在打着鼾。   “马公……”门外传来一个人的声音,随后有个流苏没见过的人进入屋内。   见她睁开眼,此人淡然一笑说道:“夫人醒了?”   “夫人?”流苏满头雾水:“我是谁的夫人?”   朝躺在地上打着鼾的人哝了下嘴,进屋的人说道:“马公抱着夫人进入城内,到处找寻医者,为了救夫人,他竟甘愿献出佩剑,甚至还给某跪下。”   来人神叨叨地说道:“他甚至还哭了!”   “大叔哭了?”流苏已知四仰八叉躺在一旁的是马飞,她眨巴了两下眼睛问道:“我睡了多久?”   “来到这里已有三日。”来人说道:“至于先前,某不知晓。看马公当日衣衫褴褛的模样,至少也有七八日。”   看着躺在地上打鼾的马飞,流苏嘴角勾起一抹甜美的笑容。   他是何等骄傲的一个人!佩剑对他来说有如性命,为了救她,他却甘愿献给一个不想干的人!为了救她,他竟肯低下高傲的头颅!   “多谢阁下救命之恩。”强撑着坐起,流苏向来人谢了一声。   “谢你家夫君吧!”来人说道:“这三日,他衣不解带整日在此照应,头两日还警觉的很,这会倒是睡的沉了。”   流苏没有吭声,她爬了起来,将拖着被褥为马飞盖在身上。   熟睡中的马飞感觉有人在碰他,猛然坐起,瞪圆眼睛喝道:“何人?”   “是我!”握住马飞双手,流苏甜甜笑着:“夫君,我醒了!”   醒转过来的马飞瞪着流苏,过了好一会才一把将她抱进怀里:“你终于醒了……”   手臂搂住马飞宽厚的肩膀,流苏脸颊一片绯红。   马飞却把她紧紧的抱着,像是生怕一松手她就会跑了似得。   救下流苏之人见他二人紧紧相拥,没有言语,转身离去。   听见脚步声,马飞唤道:“王公!”   停下脚步,此人问道:“马公何时?”   “多谢王公搭救,大恩不言谢,某日后自当相报!”   “报与不报并不打紧,马公只须记得,曾来过潞县便是!”   被马飞抱着,流苏脸颊贴在他胸口:“大叔,你的胸口好暖!”   “你曾说过。”马飞说道:“自今而后,它只让你贴着。”   “大叔愿意娶我?”脸颊贴着马飞胸膛,流苏轻声问道。   “愿意!”   “不怕我跟你捣乱?”   “不怕!”   “不怕我蛮不讲理?”   “没有你蛮不讲理,反倒无趣!”   “不许纳妾,我会给大叔生很多很多孩子!”   “不纳!”脸颊在流苏的秀发上蹭了蹭,马飞微笑着说道:“回到徐州,某就向公子提及婚事。要你给某生许多许多的孩子!”   “可是听说生孩子很疼。”流苏小嘴嘟起,旋即又满脸灿烂笑容:“给大叔生,再疼我也愿意!”   紧紧搂着流苏,马飞许久都没有放手。   护城河边,流苏中箭的那一刻,他感觉到心瞬间乱了!   一直以来,都觉着这丫头挺讨人嫌。   真的看见她受伤,而且还是为了救他而受伤,马飞才知道,其实流苏早已成了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剑,算得什么?   高傲的头颅,算得什么?   她,才是最值得珍惜的珍宝!   流苏醒来,悬在马飞心尖上的石头终于落进了肚子。   到了晚间,为流苏取来饭食,马飞坐在一旁看她吃着。   “大叔!”吃着肉,流苏突然说道:“肉油腻腻的,弄的满手都是……”   “擦擦手!”起身从盆里取来湿布,马飞帮她擦了手。   “可是擦了手我怎么吃嘛?”   马飞一愣,他倒是没想到这层。   不过随后他就有了主意。   “你只管张开嘴,我喂你吃。”   “大叔你真好!”流苏甜甜一笑,对马飞说道:“以后我都要你喂着吃。”   “不许淘气。”马飞故意把脸一板:“大叔很忙的。”   “不嘛,就要你喂着吃。”流苏下嘴撅的老高。   “为何?”   “我小嘛!”换上一副笑脸,流苏小脑袋左右晃了两下:“谁要你是大叔?”   “好!”马飞微微笑着:“喂你吃。只是有紧要之事时,不许再和大叔捣乱。”   “嗯!流苏很乖的。”   俩人对话,幸而没人在一旁听着。   尤其是马义。   他若听见马飞如此和流苏说话,必定是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自幼心坚如铁,仅仅还是孩童,马飞就背着尚在襁褓的马义逃到中原。   凭着他瘦弱的身躯,讨饭将马义养大成人,甚至还聚集起一帮人马,直到在上蔡遇见袁旭。   如此强硬的人,竟会有一天和一个小女孩儿卿卿我我,说些肉麻话儿。   别说马义!   但凡对马飞有点了解的人,都不敢相信坐在流苏身旁的是他!   流苏吃了晚饭,马飞让她睡下,起身出门去了。   躺在铺盖上,回想着醒来后的一幕一幕,流苏嘴角浮起甜蜜的笑容。   她原本生的就是极美,笑容勾在嘴角,两颗圆圆的梨涡浮现,更是美的让人痴醉。   出了房间,马飞径直走向救命恩人的住处。   在此处住了三日,他已知救活流苏的人姓王名原。   此人早年学过医道,只因乱世纷起,才来到潞县安居。   潞县是个小去处,战略位置也非紧要,以往渤海一带数年征战,此处竟是没受多少波及。   曾有人对王原说,若要隐居,山林最宜。   他却告知别人,小隐才隐于野,大隐便是要隐于市集。   也是偶然心血来潮,那日他才前往街市,恰巧遇见马飞抱着流苏求救!   到了王原住处门外,马飞抱拳问道:“敢问王公可曾睡下?”   “马公晚间来访,自是有话要说,还请入内!”房间里传出王原的声音。   马飞轻轻推开房门,迈步进入屋内。 第603章 老牛啃嫩草   进入屋内,马飞向王原行了一礼。   王原起身回礼说道:“马公请坐。”   马飞坐下后,对王原说道:“内人伤重,幸有王公仗义搭救,大恩不敢言谢,日后必将酬报!”   “将军之言,某自信得。”   王原一句话,让马飞吃了一惊。   愕然看着王原,马飞顿生警觉,却并未发问。   “见到将军之日,某便知你非常人。”王原说道:“日后在外,莫要将长剑示人!”   “王公知某何人?”马飞问道。   “若非西凉马氏,便是蓬莱马将军!”王原说道:“将军口音略带西凉腔调,却不是十分浓重,若某料想不差,应是蓬莱马飞将军!”   马飞又是一愣。   此人心思缜密,竟看出了他的身份。   锁起眉头,马飞说道:“王公此时提及,可是有何缘故?”   “将军不必紧张!”王原微微一笑:“幽州各地,都在搜寻将军。听闻当日潜入二公子宅中者,乃有十二人。逃脱俩人,其余众人均已伏诛。逃脱之人,应是将军夫妇。某料想的可有差池?”   “王公若要将某交出去领赏,某毫无怨言!”马飞说道:“只望放过内人!”   “某已说过,将军不必有所顾虑!”王原说道:“之所以提及,乃是要助将军夫妇!”   看着王原,马飞满脸狐疑。   “某家中有辆马车,虽已老旧却还使得。”王原说道:“将军可与夫人乘坐马车离开潞县。”   “马车乃是王公代步,如何使得?”没想到王原竟会如此帮他,马飞愕然说道:“我夫妇二人自将找寻回途!”   “沿途各处搜寻你二人,只怕走不多远,便被发觉。”王原说道:“将军只管用车,若是见到田公,与他提及是某帮衬便是!”   王原认得田丰,马飞这才想起,早些时候,田丰、沮授曾在各地为袁旭征募暗中势力。   没想到,远在潞县,竟是也能遇见蓬莱所属。   “既是如此,多谢王公!”马飞起身,行个大礼道谢。   王原赶忙回礼,将马飞送出门外。   第二日一早,一辆黑漆马车离开潞县往南行去。   潞县守军认得这辆马车,只当是王原出城,并未加以阻拦。   车厢内。   马飞与流苏相互紧拥着。   沿途颠簸不堪俩人却浑然不觉,流苏甚至巴望着这条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脑袋贴在马飞胸口,流苏脸颊泛着微红。   与以往淘气的模样不同,此时她温驯的像是一只小猫。   低头看着她,或许是觉着娇俏的可爱,马飞爱怜的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额头突然被吻,流苏吃了一惊,瞪圆了杏眼起身问道:“大叔,你作甚?”   她惊诧的模样,比先前更多几分娇俏。   搂住她的蛮腰,马飞干脆狠狠的亲起她的嘴唇。   被马飞亲吻,流苏起初还在挣扎反抗。   可她的反抗显得十分无力,没过多会,也就认了命。   过了好一会,当马飞放开她时,流苏脸颊红的像是被火汤过。   “向来以为大叔是个正经人,没想到竟也是个登徒浪子!”   “公子说过,登徒子其实并非好色之徒。”马飞坏坏一笑:“他家夫人生的过于丑陋,却为他生养数个子女。只因看不惯宋玉拈花惹草,向楚王弹劾。宋玉因此做了篇,《登徒子好色赋》,自此他才背上恶名,实则他乃专情之人!”   流苏听的大眼睛直眨巴:“你家公子好生有学识……”   “公子当然有学识。”马飞说道:“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间百态。你家夫君,可非任何人都可驾驭者。”   小嘴一嘟,流苏说道:“讨厌了!谁答应嫁你?”   “亲都亲了,真的不嫁?”马飞坏笑着问道。   “不嫁!”流苏把小脸转到一旁,装出赌气的样子。   “好!”马飞笑着说道:“你若不嫁,某娶别人……”   “你敢!”猛然回头,流苏瞪着杏眼说道:“敢娶别人,我就……我就……”   “就杀了某?”马飞将她搂进怀里。   “我才不舍!”依偎在他胸口,流苏红着脸说道:“大叔亲了我,以后不许欺负我……”   “怎么舍得?”马飞将她搂的更紧。   红着脸,流苏喃喃说道:“我要大叔做我的登徒子,一生一世,与我生许多许多的孩子。”   “你可比登徒子夫人好看多了。”马飞说道:“即便生了许多许多孩子,某也肯背负好色之名!后人自此说好色之徒,再不会说是登徒子,而是说你个马飞!”   马飞一番话,把流苏逗的笑个不停,娇小的身躯在他怀中不住的抖动。   驾车的御手沐着阳光热的满头大汗,车厢里,马飞和流苏紧紧相拥,彼此却没感觉到半点炎热。   数日之后,马车到达濉水。   得知马飞回返,袁旭赶忙迎出帅帐。   远远看着马飞下了马车,随后又牵着流苏的小手把她扶下车,袁旭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把流苏扶下车,马飞回过头,恰好看见袁旭正玩味的笑着。   他赶忙松开流苏的手,飞快的跑到袁旭面前。   躬身行礼,马飞说道:“某无能,未能救出八公子,还望公子降罪!”   “只有你俩回来了?”看了流苏一眼,袁旭问道。   马飞脸上闪过一抹惭愧:“回禀公子,营救之时不知是何缘故,我等竟暴露了行踪。与某一同前往者,尽数战死,若无流苏姑娘搭救,某险些折在渔阳!”   得知马飞遇险,袁旭吃了一惊。   扶着他的肩膀,将他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一遍,袁旭问道:“伤在何处?给某看看!”   马飞面露尴尬,对袁旭说道:“公子不必担心,虽有小伤,却是已无大碍!”   袁旭这才放心。   又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流苏,他凑到马飞耳边小声说道:“流苏姑娘因何与往日大有不同?老实跟某说,你对她做了什么?”   “没,什么也没做!”马飞吃了一惊,脸却是腾的红了。   “看来击退曹军,是要为你二人操办婚事了!”朝马飞屁股上拍了一下,袁旭小声说道:“看你平日老实,竟也是老牛啃了嫩草!” 第604章 该说还是不该说   流苏有伤在身,虽是正在痊愈,却未完全康复。   袁旭让马飞派出两名夜刺,护送她先回徐州。   回到徐州,流苏来到她早先买下的宅子。   进了家门,流苏发现公孙莺儿不在,房间却打扫的很是干净。   从一尘不染的桌面,她能确定公孙莺儿住在此处,只是不知到哪里去了。   “有劳两位!”返身向两名夜刺道了谢,流苏说道:“此处不用两位照应!”   彼此看了一眼,其中一名夜刺说道:“回小姐话,我二人护送小姐返回徐州之前,马将军曾有交代,片刻也不可离开小姐左右,若非如此,他定不饶我等!”   淡淡一笑,流苏说道:“由得你二人!”   转身进了屋内,两名夜刺并没跟上,只是在庭院中站着。   正看着屋内摆设,寻思公孙莺儿会去何处,院中传来两声拔剑的脆响。   赶紧跑出房门,流苏看见两名夜刺抽出长剑,而公孙莺儿则站在门口。   冷眼看着两名夜刺,公孙莺儿的目光落到流苏脸上。   “是你带他们来的?”   “师姐!”流苏跑向公孙莺儿:“你听我说!”   “欲要擒我,带俩人来,是否少了些?”根本不给流苏解释的机会,公孙莺儿说道:“即便是马飞麾下,你也应带个三五十人,否则又如何奈何得我?”   “师姐,听我说嘛!”扯着公孙莺儿衣袖,流苏说道:“大叔不是坏人,袁显歆也不是……”   “跟着马飞没多少时日,竟成了袁显歆的说客!”公孙莺儿甩开她的手说道:“我的好师妹,我是看错了你!”   并不理会流苏将要做的解释,公孙莺儿转身就走。   “师姐……”   “莫再叫我师姐!”公孙莺儿说道:“自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   两名夜刺认得公孙莺儿,只因她回返,下意识的拔剑。   没想到事情竟闹到这等地步。   俩人面面相觑,正不知该如何时,公孙莺儿的一句话,让他们纵步上前打算厮杀。   “你投了袁显歆,我却必将杀他!”公孙莺儿咬牙说道:“昔日与我说的那些,这些日子我时常在想,可是真有此事?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只是你欲借我讨好马飞罢了!”   公孙莺儿跨步往前,两名夜刺纵身冲出。   流苏一把拦住他们,望着公孙莺儿说道:“你二人非她敌手!”   被流苏挡住,两名夜刺没再上前,瞪着公孙莺儿,眸中闪烁着炙热。   意图刺杀袁旭,便是夜刺的仇敌!   见识过公孙莺儿的本事,两名夜刺也知道流苏所言非虚。   此时追赶上去,他二人除了一死,并无任何好处。   公孙莺儿冷冷一哼,转身走了。   眼睁睁看着她离去,两名夜刺紧攥拳头并未吭声。   “你二人非她敌手,即便大叔来了,也是奈何不得她。”流苏说道:“在鬼谷山,除了大师兄和师父,只怕已无人胜得她!”   两名夜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们并不知道袁旭与公孙莺儿有什么仇怨,只知这个女子自从出现,一直像游魂般的缠着公子。   以她精湛的剑术,若不将之除去,只怕日后真的会成为袁旭的威胁!   公孙莺儿已是远去,流苏轻轻叹息。   “姑娘伤势未愈,还是回房歇息。”一名夜刺说道:“此处有我二人,应无他人前来叨扰。”   点了下头,流苏回了房间。   公孙莺儿离去之后,始终没有回到此处。   坐在屋内,想到公孙莺儿离去时所说的那些,流苏不免也觉着有些失落!   当初与公孙莺儿说那些,只是她看出了其中端倪。   带着两名夜刺回到住处,难怪公孙莺儿会有他想!   无论她心中是否已有袁旭,只因今日之时,公孙莺儿必定会对袁旭下手。   只不知她会选择何时罢了。   她与公孙莺儿毕竟是师姐妹,万一袁旭有个三长两短,和马飞之间才订下的婚约也会就此作罢!   紧紧抿着嘴唇,流苏心中很是纠葛。   该不该把公孙莺儿将要动手之事告知袁旭?   袁旭若是得知,必将有所应对。   他已经放过公孙莺儿数次。   若再擒住,是否还会给她留条生路?   流苏并没有把握!   过了许久,她最终下定决心向门外喊道:“来人!”   一名夜刺推门进入。   “你去一趟濉水,禀报公子,就说我家师姐近日可能对他不利!”流苏说道:“另外我有一请,还望公子成全。”   夜刺抱拳躬身,等待着流苏的吩咐。   “若是擒了我家师姐,请他务必莫要取她性命。”流苏说道:“师姐是个苦命人儿,公子若不顾惜她,只怕世间再无一人疼她!”   流苏的话,令夜刺愣了一下。   抬眼看了看她,夜刺说道:“小姐放心,定将一字不漏呈禀公子!”   从徐州到濉水战场,快马加鞭也须整夜。   夜刺赶到军营,袁旭才起身不久。   坐在篝火旁,他正与马飞等人吃着早饭,奉流苏委派前来复命的夜刺跑了过来。   “你怎的回来了?”见他来了,马飞眉头一拧,脱口问道。   先朝马飞拱了下手,夜刺随后向袁旭行了个大礼说道:“启禀公子,流苏小姐令我前来禀报,公孙莺儿近日或对公子不利!”   听说公孙莺儿可能对袁旭不利,马飞说道:“疯婆子,上回真该将她丢进海中喂鱼!”   夜刺接着说道:“流苏小姐还有一言……”   此话出口,夜刺偷看了马飞一眼。   “吞吞吐吐,哪像个夜刺模样?”马飞瞪了他一下:“有话快说!”   不等夜刺说话,袁旭问道:“可是请某若要擒了公孙莺儿,不要取她性命?”   “公子明断,正是此事!”   “胡闹!”马飞愤然起身:“公孙莺儿屡次意图对公子不利,公子并未刁难,而今又来。可一可二不可三!若是再将她擒住,必将取她人头!”   “听他把话说完!”袁旭示意马飞坐下。   “流苏小姐说,公孙莺儿是个苦命人,公子若不疼惜,只怕世间再无人疼她。”夜刺原封不动的把流苏所言复述了一遍。 第605章 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夜刺带来的话,令袁旭迟迟没有应声。   马飞朝他摆了下手,与袁旭围坐在一团篝火前吃饭的将军们,全都看向他。   “公子!”马义说道:“公孙莺儿屡次冒犯,若不惩戒,他人还以为公子好欺!”   看见向众将军,袁旭微微一笑:“此事某自有计较!”   “公子莫非又打算饶她?”太史恭说道:“某先前曾在蓬莱,也曾听两位马将军说过,此女屡次冒犯,断然不可容她。”   看向马飞,袁旭问道:“你以为如何?”   “流苏良善,并不知晓其师姐歹毒!”马飞说道:“公子可允了,待到擒了公孙莺儿,由他人杀之!”   “已是直呼其名,连姑娘二字都省了!”袁旭笑道:“某很好奇,你与流苏姑娘在渔阳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敢欺蒙公子。”马飞说道:“某与流苏在渔阳发生之事,已是尽数呈禀!”   “此事容后再议!”袁旭说道:“公孙莺儿剑术了得,我等并不一定可再擒她!”   提起公孙莺儿的剑术,众人脸上一片烦闷。   颜良、文丑等人武艺了得,却也只是擅长战争厮杀!   与擅长使剑的公孙莺儿对阵,他们或许可以自保,若要保护袁旭,还略显不足!   “自我等昔日战胜曹军,曹操始终按兵不动!”袁旭说道:“公孙莺儿乃是小事,万军之中,她岂能取某头颅?倒是曹军,须多加提防!”   众人纷纷应了,却都有着几分担心。   担心之余,他们心中也是有着无尽烦闷。   区区一个女子,而且还是袁旭当年在易京救过的女子,如今竟是令将军们也是拿她无可奈何!   袁熙进驻邺城之后,袁尚进攻平原更紧了几分。   平原城头。   袁谭望着城外的袁尚兵马,烦闷不堪地说道:“辛毗前往徐州求援,因何迟迟不见援兵来到?”   辛评在一旁说道:“自青州往徐州,途中须经过泰山,莫不是已被曹操擒获?”   扭头看向辛评,袁谭脸色越发难看!   另一侧站着的郭图则说道:“三公子大军围城,我军人数虽是不少,却尽是新募之兵,如何守得许久?”   袁谭脸色越发难看。   平原城外,袁尚还在围城。   出征之时,他令审配坐镇邺城,亲自率领大军前来。   什么兄弟情义?   在权势前,统统一文不值!   望着平原城,袁谭脸色铁青,恨不能立刻将城池击破。   “李植!”他向身后喊了一声。   身量短小、肤色黝黑的李植来到他身旁,躬身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我军围城已有数月,掘子营可有法子,在城外挖出一条通道?”   “通道倒是挖得,只是出口不甚宽阔,若敌军守住出口,我军根本无法进城!”李植回道。   “某不管你可否进城!”袁尚说道:“某只要你等挖出通道。一条不足,再挖一条!数条通道通往城内,某不信破不得平原!”   “公子放心!”李植拱手应道:“掘子营将士必将戮力向前!”   “去吧!”摆了下手,袁尚说道:“七日之内,挖出七条暗道!”   李植一愣:“公子是说七日?”   “七日,莫非还嫌太多?”袁尚冷冰冰的问道。   从他语气听出不善,李植说道:“某鼎力而为!”   “并非鼎力而为!”袁尚冷声说道:“是务必促成!倘若七日之内未可挖出通道,你便提着脑袋来见!”   满心无奈,李植只得应了。   片刻之后,平原城外,一群光着膀子的袁军兵士挥舞铲子拼命挖土。   满头大汗,一个兵士停下挥土,对李植说道:“将军,即便如此挖下去,七日之内我等也是不可能挖出七条暗道!”   李植叹了一声:“公子已是有令,即便挖不出,我等也是要挖!”   掘子营的将士没再吭声。   赤着膀子,他们挥舞铁锹,将一铲一铲的泥土倒在一旁。掘子营将士心情却都是十分沉抑。   挖了好几个时辰,他们终于打出了一截暗道。   泥土很硬,没开通一小截都耗费很大力气。   一个掘子营兵士把锹往地上一扔:“娘的,横竖一死!与其累的爬不起,再被人砍去头颅,倒不如舒坦的过几日再死!”   “数个时辰,才挖出不过十多步。”另一个掘子营兵士说道:“开通一条暗道,少说也须七日。七日之内开通七条?我等不眠不休,也是绝无可能!”   兵士们纷纷将铲子丢在地上,一个个靠着暗道墙壁坐了下去。   站在暗道口的李植听见说话声,跳了下来。   打着火把朝里一望,见兵士都坐着并未动工,他有些恼怒地问道:“你等可是嫌脑袋在脖子上过于牢固?”   “将军!”一个兵士起身说道:“公子之命过于苛刻,七日之内我等根本不可能挖出七条通道。横竖一死,不如让兄弟们消停几日!”   “你等知晓挖不出,莫非某不知?”进入通道,李植冷着脸说道:“可公子军令已下,我等若不全力为之,必将一死!”   “只怕全力为之也是一死!”一个掘子营军官说道:“将军接下军令,我等脑袋已是落在地上。此处并非活人,都是没了头颅的尸身罢了!”   李植脸色灰暗,眉头紧紧锁起。   “将军!”一个掘子营兵士凑到他身旁,小声说道:“不若走吧!”   “往哪去?”李植瞪了他一眼:“青州如此之大,岂有我等容身之处?”   “蓬莱!”军官把声音压的更低,朝暗道口看了一眼:“将军与五公子曾在易京相识,我等前去投效,念在当年情义必不相弃。”   李植也是眸子一亮,旋即摇头说道:“五公子夺取徐州,如今并不在蓬莱!”   “五公子不在,蓬莱莫非无有将军相熟?”军官说道:“只须逃离此地,即便不被收留,也强如坐以待毙!”   袁尚下的是条必死的命令,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完成。   李植蹙着眉头想了片刻说道:“你等可有想过,倘若被公子擒获,我等必是五马分尸?” 第606章 掘子营逃跑了   李植发问,令众人纷纷不再言语。   五马分尸,其状惨烈他们不是没有见过。   以往见他人遭受如此酷刑,将士们心中也是暗暗发寒。   想到会被马匹牵着四肢与头颅扯成碎块,众人更是毛骨悚然。   过了片刻,军官小声说道:“五马分尸是死,当众斩下头颅也是死!横竖一死,倒不如拼个活路!”   看向其他人,李植问道:“你等以为如何?”   “干了!”明知必死,眼前摆着一条或许通又或许不通的活路,众人几乎没做迟疑,纷纷应了。   掘子营,人数也是不少。   暗道只挖了十多步,大多兵士在向两侧扩展,最前方只有少数兵士开掘。   李植说道:“某也有此念想!自此时起,我等乃是同命之人,若谁泄露出去,无一人可活!”   “将军放心,何人敢于泄露,只一顿锄头将他敲死!”一个兵士应道。   “自地面逃走绝无可能!”李植说道:“继续开挖,明日之前务必达到护城河。军中眼线只顾平原城,对护城河必是防备不严。我等可自彼处开出通路,尔后趁夜逃离。”   “开工!”李植一摆手!   眼前摆着一条活路,掘子营将士顿时来了劲头。   锄头刨着泥土,铁锹将一抔抔泥土倾倒在侧旁的厚实麻布上。   另一些兵士则抬着麻布往洞口倾倒。   袁尚带着几名卫士和副将,正在军营巡查。   看见掘子营抛出泥土的速度比先前快了许多,向副将说道:“李植此人,向来偷奸耍滑。某若不逼他,他也不会如此尽心!”   “公子说的是!”副将拍马屁地说道:“若是七日之后难以完工,只须将李植人头斩下,掘子营必将全力为之。用不多久,七条暗道便可开通!”   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笑意,袁尚没有言语。   他也知七天之内掘子营绝对不可能完成任务。   之所以下达这条命令,目的正如副将所说!   一天过去。   第二天夜晚降临,掘子营还在奋力开挖着暗道。   暗道已是接近护城河,亲自带领众人开挖的李植说道:“从地上铲土,往洞口抬,让公子以为我等还在开掘!”   一些兵士奉命,用铁锹铲起地上的土。另一些兵士则将土抬出暗道。   “开往地面需要多久?”李植问道。   “回将军,不过一两炷香!”一个军官回道。   “稍待片刻,等天色再暗一些,我等打开通道!”   众人并未应声,除抬土倾倒向入口作假的兵士还在忙碌,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夜色越来越深,掘子营好似还在开挖着暗道。   袁尚很放心的躺下,没过多会进入了梦乡。   “不好了!掘子营跑了!”睡的正沉,袁尚听见帐外有人放声大喊。   赶忙披起衣甲跑到帐外,他向附近的兵士喊道:“嚷嚷什么?”   “回公子,掘子营抛了!”一个兵士喊道:“方才有人发现暗道入口不再倒出土来,进入内里查探,护城河边开了个出口。李植将军率领掘子营,跑了个精光!”   得知这一情况,袁尚连忙往暗道跑去。   暗道边,已围了不少人。   见袁尚来了,一个校尉拱手行礼道:“启禀公子,方才兵士巡视发觉此处不妥,进入内里一看,竟是连半个人影也无!”   匆忙分开众人,袁尚跳进暗道。   几名卫士持着火把跟入。   借着火把光亮,袁尚等人往前走去。   行进了不过百余步,他停了下来。   在他前方,并不是通往平原城的暗道,而是头顶开了个“天窗”。   站在洞内仰脸望去,可见漫天星斗点点。   掘子营的人必是从此处逃离!   咬着牙,袁尚紧攥拳头向卫士吼道:“前去查探,李植等人何时走脱?”   一个卫士应了,转身跑向入口。   待到袁尚出来,他上前说道:“启禀公子,掘子营离去,少说也有一个时辰!”   黢黑的夜晚,人若不想让其他人寻见,只须往山林里一钻,便可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植等人逃走已有一个时辰,即便发出骑兵去追,也是不可能追上!   牙关紧咬,袁尚攥紧拳头。   他想说几句狠话,话到嘴边却不知该不该说出口。   整个掘子营都不见了!   定是那条军令,让掘子营将士觉着必死无疑!   “公子,怎办?”最先带人来此的校尉上前问道。   “人已走了一个时辰,还能怎办?”袁尚一瞪眼:“掘子营不在,另差人手挖通暗道!”   校尉没敢应声。   七天之内开通七条暗道,连擅长开山挖洞的掘子营都无法完成,换做他人如何成得?   “传令,挑选兵士,一个月之内开出七通道!”袁尚说道:“没有掘子营,莫非某便不攻打平原城?”   相比于七天,一个月确实宽裕了许多。   倘若掘子营在此,开出暗道或许非是难事。   令其他兵士牵来开通暗道,对于用惯了兵刃不太熟悉锄头、铁锹的袁军来说,却是极其困难之事!   袁尚军令已下,校尉只得奉命挑选兵士。   李植等人在临近护城河的地方打通暗道,趁着值守兵士未有发觉,他带着整个掘子营钻进了附近的山林。   山林地形比平地复杂了许多,为求活命,李植和掘子营将士抹黑沿着山林往蓬莱方向行进。   自平原到东莱不是很远,守卫各地的兵马大多听从袁谭号令。   为免惹出事端,李植令掘子营将士卸去衣甲,只穿内里深衣行进。   或许是觉着根本不可能追上他们,又或许是认为沿途守军会将李植等人擒获并斩杀,还可能因为压根没想过可以将他们擒回,袁尚并未分拨兵马前来追赶。   走了不一日,李植等人进入东莱境内。   早先曹军曾占领东莱,袁旭夺回之后,又交到听令于袁谭的袁军手中。   化整为零进入东莱,李植等人在海边寻了住处。   掘子营人数不是很多,却也有百十来号人。   为免被人看出身份,进入东莱,李植下令众人不得外出,每日只派出俩人前往海边,查问可有前往蓬莱的商船。 第607章 掘子营投袁旭   掘子营并未登上蓬莱。   他们在东莱海岸,遇见调拨了货物正打算返回蓬莱的董正。   不敢擅专将众人带上蓬莱岛,董正令人前往岛上向甄宓禀报。   袁翔每日都在长大,两位张夫人把他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被风吹了,哪轮得到甄宓过问?   从刘勉手中接回蓬莱内政,甄宓下令调拨一艘战船,运送李植等人前往徐州。   自东莱登岸,起初掘子营将士还都满心兴奋。   海船走了没一日,许多人便受不了海上的风浪,连吐带泻,像是虚脱了一样。   从未到过大海的李植也好不到哪去。   站在甲板上,扶着船舷,他脸色煞白。   “李将军,还须行进数日,方可抵达徐州!”护送他们的天海营校尉来到一旁:“将军可否受得住?”   “有些受不住!”李植也不弄虚,对校尉说道:“你等才至蓬莱之时,如何受得这般颠簸?”   “过几日便好了!”校尉说道:“未曾到过海上,起初都是这样。”   回头看了一眼横七竖八躺在甲板上吹风,企图借此好受些的掘子营兵士,校尉说道:“我刚到海上之时,比他们好不到哪去。将军如此从容,倒是令某钦佩!”   李植脸色煞白,扶着船舷强自镇定。   校尉话才落音,他实在是没能忍住,一口喷了出去。   大海对李植等人还算是眷顾。   虽将他们晃的七荤八素,几乎走不稳道儿,却没向他们张开獠牙宣泄它的狂躁。   数日之后,李植等人自朐山登岸,换乘马匹,往濉水赶去。   得知李植等人来到,袁旭顿时大喜,带同马飞等人迎出军营。   远远望见李植,袁旭飞跑过去。   看见袁旭,李植也加快了脚步。   “五公子!”到了袁旭近前,李植躬身行个大礼,才开口已是忍不住哽咽:“三公子不给我等活路,我等特意来投,还望五公子莫要相弃!”   牵起李植双手,袁旭笑道:“李将军说的哪里话。你我乃是故交,莫说将军技艺精湛,乃是某急需之人,即便将军带来的只是寻常将士,某也一并容纳!”   “将军请!”撤步一旁,袁旭请李植入营。   跟在他身后的将军纷纷让开道路。   李植哪里敢先走,赶忙躬身说道:“公子乃是主公,末将不敢先行!”   “好!”袁旭笑道:“既是如此,某先行,将军与某一并!”   牵着李植的手进入军营,听了他的讲述,袁旭说道:“三兄果真是自绝壮士!七日之内开出七条暗道,莫说是在青州,即便是在冀州、北地那等沙土之地,也是绝无可能完成!”   “五公子说的正是。”李植说道:“暗道开掘,不止须要推进,还须支护、运渣,某麾下这些人手,不眠不休,在平原城外七日也只能开出两条!”   “七日开出两条,已是十分了得!”袁旭说道:“某得将军,真是如虎添翼!”   俩人说着话,在一众将军的陪同下进入军营。   “传令下去,多备酒肉!”袁旭进了军营,向卫士喊道:“犒劳李将军及掘子营将士!”   掘子营,在袁军之中地位极其卑贱。   李植虽有将军之名,却时常被他人呼来喝去,即便一个校尉,也是不将他看在眼中。   至于掘子营的兵士,更不用说,袁军将士根本没把他们看在眼中,只觉着他们是一帮开挖地道的耗子而已!   来到袁旭军中,自李植而下,没有一个掘子营将士幻想过会受到如何好的待遇。   袁旭才进军营,就要备办酒肉款待他们,掘子营将士心中顿时一暖!   他们终于被当做人一般看待!   眼窝泛着泪光,李植躬身抱拳,对袁旭说道:“公子如此对待我等,我等定当效死!”   随在他身后的掘子营将士,纷纷跟着行礼。   袁旭将李植搀起,又朝掘子营将士虚抬手说道:“既是来投,自今往后我等便如家人一般。李将军、将士们,免礼!”   带同李植进了帅帐。   从他口中,袁旭得知平原战事。   “长公子被困,军中尽是新募兵勇,只怕平原守不得几日。”   袁旭面色沉静,向马义吩咐:“派出两名夜刺,潜入平原告知长兄,某与曹军对峙濉水,战事紧要无法调兵。倘若守不得,可先向曹操投诚!”   众将军一愣,高览问道:“长公子投效曹操,岂非无端给公子增添阻力?”   “袁家与曹操早已成仇,长兄怎会真心投效?”袁旭说道:“某无法前去驰援,只得出此下策!”   众人都未应声。   濉水岸边,两军对峙。   天海营虽胜了曹军两阵,却未使得曹军伤筋动骨。   大战一旦开启,天海营伤亡必将沉重。   曹操盘踞之地远远大于袁旭。   徐州疲敝,征募兵勇不易,而曹操征募兵勇,却是便捷许多。   “长公子麾下多是新募兵勇,平原城内耗费粮草颇巨,兵士却无多少战心。”李植说道:“平原城破,不过时日而已!”   曹操要的就是袁尚击破平原,将袁谭诛杀,至少也是把他逼走。   少了袁谭,曹军北上就是少了一大阻力!   至于守卫邺城的袁熙。   曹操还真没把他看在眼中。   幽州将士缺少训练,兵甲虽是齐整,与乌合之众相比,也好不到哪去!   马义应了起身出营。   片刻之后,两骑快马出了蓬莱军营。   马义回报已派出人手,李植说道:“平原围城甚紧,公子遣派之人,只怕难以入城!”   “李将军放心!”袁旭笑道:“风影,若要他们列阵厮杀或如夜刺一般刺杀、潜伏,必是不足!令他们悄然潜入打探情报传递讯息,却是绰绰有余。某之口信,必将传入长兄耳中!”   众将军也是相视一笑,风影统领马义,更是面露得意!   见此情状,李植向袁旭行礼说道:“五公子麾下大军勇猛,某早有听闻,只不知竟是能人异士云集,如此艰难之事也是行得!”   “掘子营开掘暗道,往往制胜于敌军不觉,同是能人异士。”袁旭说道:“眼下虽无战事,曹军却虎视眈眈。我等不可多饮,今日酒宴委屈将军!” 第608章 夏日狩猎   袁尚令兵士在平原城外大挖暗道。   城内的袁谭整日心绪都是不宁。   招募太多新兵,将士吃粮耗费极其庞大。   平原城内存储粮草虽是不少,却经不住长久围困下如此消耗。   “传令下去,缩减百姓口粮,供给军中!”站在城头,望着袁尚大军,袁谭向卫士下令!   军令下达,平原城内百姓却不敢有半点怨言。   不是缩减口粮就是死!   人,当然会选择活下去!   虽然活的可能极其艰难!   平原战况也已传到曹操耳中。   数日之后,曹操得知平原城缩减百姓口粮,将麾下众人召集到前厅。   “袁谭下令缩减百姓口粮,可见平原固守艰难!”曹操说道:“我等是否已到了出兵之时?”   “袁谭已做困兽之斗,若是使之疯狂,反倒不美。”郭嘉说道:“曹公当可出兵!”   “往何处出兵?”   “袁尚围攻平原,我军理应进军邺城。”郭嘉说道:“镇守邺城者乃是袁熙。此人阴鸷有余,若论韬略,却是不如袁谭、袁尚,倒是易于将邺城击破!”   曹操点头。   郭嘉接着说道:“邺城乃河北根基,曹公进击,袁尚必将领兵回援。届时只须围城打援,便可将之击溃!河北唾手可得!”   嘴角浮起笑意,曹操向众人问道:“你等以为如何?”   厅内众人纷纷说道:“我等附议!”   “既是如此,某去觐见陛下,要他下发讨伐河北谕旨。”   众人起身:“恭祝曹公旗开得胜,夺取河北,成就不世基业!”   负着双手,曹操迈步往前门走去。   快到门口,他仰脸哈哈大笑,好似河北已入了他的手中。   半盏茶之后,许都皇宫。   刘协坐于曹操对面,满脸惶恐。   遣派锦娥前往徐州,由于讯息闭塞,他并不知道徐州究竟发生了什么。   自从锦娥离去,每每想到可能被曹操发觉,他就会在梦中惊醒。   得知曹操觐见,刘协心中凛然,生怕他是因锦娥之事前来。   待到曹操说出意图,他才知晓,为的不过是进击河北。   宫女送上茶水,曹操饮了一口看向刘协:“近来天气炎热,陛下身子骨虚,还须留意莫要中了暑气。”   “多谢曹公挂念!”刘协低着头说道:“宫中一应俱全,朕只是在宫内憋闷太久,略感不适!?”   “陛下是欲出外走动?”曹操问道。   “若是曹公首肯,朕欲前往许都周近,猎捕些野物。”   刘协提起要出城,曹操眼睛眯了眯。   发觉不妥,刘协赶忙说道:“朕知曹公近来军务繁忙,不过有个念想罢了。如今已是夏日,非是春猎、秋猎之际,朕之所请着实不合时宜!”   “陛下所愿,有何不合时宜!”曹操脸色一变,和善地笑道:“某近日也在思寻,许都比不得洛阳、长安!两处宫室岂是许都可比?陛下居于此处实是憋闷。出外走走也好!”   曹操答应的如此干脆,刘协一愣,随即起身谢道:“多谢曹公允准!”   “陛下切不可如此!”曹操说道:“陛下为君,某为臣。岂有君向臣进礼一说?”   刘协面露尴尬,讪讪的坐下:“曹公教诲的是!”   “某欲攻伐河北,不可陪同陛下。”曹操说道:“陛下出行,某当令人贴身护卫!”   曹操向门外喊道:“夏侯杰,入内说话!”   殿们推开,一员曹将进入屋内。   拱手抱拳,夏侯杰静待曹操吩咐。   “陛下今日于许都周近巡猎,由你贴身护卫,不得有半点疏漏!”曹操吩咐。   夏侯杰应道:“曹公放心!”   “陛下!”看向刘协,曹操和颜悦色地说道:“大汉万民,乃以陛下为尊。日后若有所念,只须与某说上一说便可!无须憋在心中,某非乱臣逆子,怎会不允陛下外出?”   “曹公之言折煞了朕。”刘协说道:“朕非疑惑曹公忠心,只因天下乱起,曹公为大汉南征北战讨伐不臣,朕实不忍再令曹公分心!”   “陛下体恤,臣已尽知!”曹操起身说道:“再过几日某当领军征伐,谕旨还望陛下早些下达!”   “朕今日便为曹公起草!”   起身将曹操送到门口,目送他离去,刘协长长吁了口气。   伏后从内室走出,到他身旁问道:“陛下因何要出外狩猎?眼下正值暑日,非是春猎也非秋猎。陛下此请,必将引得曹孟德心存狐疑!”   “曹操多疑,朕如何不知?”刘协说道:“锦娥至今无有音讯,也未听闻袁显歆兵指豫州。朕整日惶惶,倒不如恳请曹操出外游玩。时常外出,每每回返,时日长久,曹操疑虑必是稍减。此时让他生起疑心,也非不可!”   刘协竟是有着这种打算,伏后没再多言,俏丽的脸庞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哀伤。   身为九五之尊,刘协并非昏庸皇帝。   他聪慧绝顶,也是有心励精图治。   只可惜天下大乱,时局不给他机会一展抱负。   出外游玩,甚至还须向曹操请示!   离开皇宫,曹操脸冷了下来。   跟在一旁的夏侯杰小声问道:“曹公果真允准陛下外出狩猎?”   “不然如何?”   “眼下正值夏日,野物多在夜间外出。”夏侯杰说道:“即便进入林中,也是少见猎物。非是春秋二季,并非狩猎之时,何况夏日炎炎陛下身子骨又弱,极易中了暑气。陡然提请外出,着实有些蹊跷。”   脸色阴沉,曹操说道:“陛下乃是有为之君,可惜时不相与。某迎陛下来到许都,为的便是匡复大汉。陛下觉着宫中憋闷,某怎可不允外出?”   夏侯杰没再吭声。   曹操迎接刘协之前,时常送些贵重礼品前往。   刘协来到许都,起初曹操对他也是恭谨。   直到衣带诏事发,曹操态度才有所转变。   发觉如此,刘协近来也是越发小心翼翼!   长此下去,一旦传言流于外,曹操便成了名副其实的乱臣贼子!   刘协提请夏日狩猎,曹操心中虽是不快,却又不得不允准。   夏侯杰名为保护,实则监视! 第609章 都要劝他投降   夏日的清晨,风中带着几分熏意。   曹操领军离开许都已有数日,刘协带着伏后,在夏侯杰护卫下出了许都。   距许都城不远,有些低矮的山坡。   山坡上生满林木。   由于极少有人捕猎,林中走兽、飞鸟不少。   策马走在队伍最前,回头望了一眼许都,刘协心中不免感慨。   跟随在他身边的,若不是曹操麾下,而是大汉朝廷的御林军,将是多么威风!   心中虽有此年,刘协却不会有所表露。   他向夏侯杰问道:“夏侯将军追随曹公多少年头?”   “自曹公陈留募兵,臣便追随!”   “夏侯将军年岁不大,竟是从军多年!”   “各地不臣四起,为保大汉社稷,为陛下千秋基业,臣万死莫辞!”   刘协赞许的点头说道:“曹公乃是大汉股肱,为大汉社稷操劳多年,诸位将军追随曹公,也是辛苦!”   “臣分内之事,不敢言苦!”   “朕整日在皇宫之中,与诸位将军也是少有往来。”刘协说道:“不知将军骑射如何,今日可否露一手,给朕瞧瞧?”   “末将奉曹公之命,只为保护陛下。”夏侯杰说道:“陛下虽有旨意,臣却不敢有半点懈怠!”   “将军忠于职守,朕心甚慰!”   甚至夏侯杰只听令于曹操,刘协不再多说,反倒是夸赞了一句。   葱翠的树冠遮蔽了阳光,林内很是清凉。   骑马入了林子,刘协目光在四处游移。   他在搜寻着猎物。   正走着,伏后在一旁小声唤道:“陛下!”   顺着伏后指的方向看去,刘协发现一只小鹿正低头吃草。   张开长弓,瞄准小鹿,他松开了弓弦。   箭矢飞向小鹿,却没有射中,而是钉在了数步开外的树干上。   刘协一阵懊恼,夏侯杰却面无表情。   “疏于骑射,竟是连只鹿也不中!”刘协摇了摇头自嘲道:“朕只怕是全无用处!”   “陛下不必如此。”夏侯杰说道:“每日只在宫中,极少出外骑射,自是会有疏漏。多射几箭便可捕杀猎物!”   “承将军吉言!”   夏侯杰地位卑微,刘协与他说话竟是好不造次,可见这位皇帝已是做的极其悲催!   数日之后,率军赶往邺城的曹操得到传报。   刘协出宫捕猎,不等夏侯杰催促便回了许都。   得知这一消息,曹操淡然一笑。   衣带诏之后,他对刘协是越来越缺少信任。   刘协出宫,遣派夏侯杰跟随,也是为了避免他私自潜逃。   担心的事情并没发生,曹操向报讯兵士吩咐:“告知夏侯将军,好生照应陛下,断然不可有半点不敬。”   兵士离去,贾诩问道:“陛下夏日狩猎,曹公不觉着古怪?”   “当然古怪!”曹操说道:“某令夏侯杰前往护卫,应是无虞。”   贾诩说道:“只怕陛下是有心讨得曹公信任。”   看了贾诩一眼,曹操微微一笑没有应声。   有些事他心里明白就行,没必要说出口来。   言多必失,与其图一时嘴上快活,让人抓去把柄,倒不如不说。   贾诩与曹操说话,荀彧瞪了他一眼:“文和如此说话,莫非欲使曹公与陛下不和?”   “荀公何出此言?”贾诩说道:“某只是提醒曹公,陛下乃有为之君,曹公为大汉立下汗马功劳,莫要到头来讨个不是!”   “陛下乃是明君,岂会不知曹公忠义?”   “荀公说的是!”贾诩陪着笑,不再辩解。   曹操则笑着说道:“文和也是好意,文若不必如此。”   曹操从中斡旋,荀彧不再言语。   对汉室尚存忠义,他当然不希望曹操与刘协之间产生不必要的摩擦。   衣带诏之时,曹操曾有意惩治刘协,让他晓得许都究竟掌控在何人之手。   荀彧彼时苦劝,以天下大势为契机,才说得曹操回心转意。   刘协与曹操之间早有间隙,整日在曹操身旁,荀彧当然知晓!   汉室衰微。   早年曹操起兵,于酸枣会盟豪雄讨伐董卓。   正因他始终在做匡复汉室之事,荀彧才先后为他举荐了戏志才、郭嘉!   可怜戏志才离世太早,仅仅只为曹操基业开创出局面,便撒手人寰。   好在郭嘉投效曹操,数度力挽狂澜,深得曹操赏识!   如此众多人才聚集曹操帐下,荀彧最希望的还是最终剿灭各路豪雄,匡正大汉基业!   曹军进入河北,一路往邺城推进。   沿途所遇袁军,几乎没做像样抵抗,便已溃不成军。   敌军越来越近,守卫邺城的袁熙派出信使,请求袁尚回返驰援。   攻打平原正紧,眼看便要功成,袁尚却只能忿忿撤兵。   距邺城五十里,曹军止住前进扎下营寨。   数骑快马出了军营,直奔青州。   当先一人,正是已经投效曹操的辛毗!   心知袁谭难成大事,辛毗却不忍他遭受屠戮。   侍奉袁家多年,袁谭昔日待他也是不薄。   于情于理,他都应在曹军夺取河北之前,劝说袁谭投效曹操,以免招惹杀身之祸。   远在青州的平原。   两名风影到了附近,应袁尚大军围城甚紧,始终没能得到机会入城。   曹军兵临城下,袁尚率军回援,平原之围顿解。   辛毗尚未抵达,两名风影已是来到平原城外。   “守城军士听着!”驻马城下,一个风影高声喊道:“我二人乃是五公子麾下,特来求见长公子!”   袁谭此时正在城头。   向城下望了一眼,他见只有俩人,高声问道:“你二人有何凭证,说是五公子麾下?”   从怀中取出一只布包,拿出一块佩玉双手高高捧起,风影喊道:“此乃袁公当年赠于五公子之物,不知长公子可否认得?”   距离甚远看不真切,袁谭向卫士使了个眼色。   卫士飞跑下城墙。   没过多会,城门开了条缝隙,他跑到两名夜刺身前喊道:“长公子令某取玉佩前去观看!”   风影也不多说,跳下马背,双手捧着玉佩递了上去。   递玉佩时,风影神态恭谨,卫士也不敢小觑,以同样恭谨的举止接过玉佩,返身跑入城门。   城门再度紧闭! 第610章 信与不信   袁家子弟,年幼之时都曾得过袁绍所赠玉佩。   只是嫡子与庶子所得不同。   捧在袁谭手中的,正是庶子所得。   碧绿通透的玉身,雕琢着一个篆体“旭”字。   玉佩正是属于袁旭。   “打开城门,放他二人入内。”袁谭向卫士吩咐。   卫士应声离去。   没过多会,两名风影来到城头。   与袁谭见了礼,其中一名风影说道:“我家公子有要事令我二人传报长公子,还请长公子借步说话。”   “有话便在此处说!”袁谭身旁的管统说道:“既是五公子传信,当非不可告人。”   看了管统一眼,风影根本没予理会,对袁谭说道:“此事关乎重大,还望长公子明断!”   “你二人随某来!”招呼两名风影,袁谭向侧旁人少的地方走去。   管统正要跟上,他回头说道:“管将军于此统御中军,谨防敌军去而复返!”   袁谭不欲令他上前,管统只得抱拳应了。   与两名风影到了一旁,袁谭说道:“显歆有何话说?”   “回长公子!”一名风影说道:“曹军进逼徐州,我军正在濉水岸边与之对峙。公子若是发兵驰援,徐州必将沦陷。即便大军北进,途中尚须经过泰山,曹操已在泰山布下重兵,大军难以突破,因此无法来援!”   袁尚已经退兵,袁谭早松了口气。   得知袁旭无法前来,他叹了一声说道:“罢了,显歆自保尚且不足,又怎会顾及某的安危?”   “长公子此言,只怕误解我家公子。”风影说道:“公子领军御敌,却时时挂念长公子,因此令我二人前来传信。”   “显歆究竟有何话说?”   “公子请长公子投效曹操!”   风影一言出口,袁谭眉头当即拧了起来。   “你是说,显歆要某投效曹操?”   “正是!”   将两名风影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袁谭冷冰冰地问道:“你二人究竟何人?”   “长公子明鉴,我二人乃是公子麾下风影!”回话风影说道:“此讯确是公子令我二人传来!”   铁青着脸,袁谭说道:“曹操与我袁家乃有不共戴天之仇,显歆要某前往投效,莫非是傻了?”   “公子欲保长公子无虞,莫非长公子看不出来?”风影说道:“曹操志在河北,长公子与三公子又已势成水火。曹军北进,长公子不会驰援三公子,三公子也是恨不能当即格杀长公子。我家公子请问长公子,如此形势,袁家可有胜算?”   袁谭没有应声。   风影说的不差。   他与袁尚确实已经到了势成水火的地步。   可要他投效曹操,无论如何还是过不了心中那道坎。   “长公子早先可曾派出辛毗前往徐州?”风影突然问道。   提及辛毗,袁谭赶忙问道:“辛公可是已然见到显歆?”   “公子并未见到辛公!”风影说道:“我等得到消息,辛公于泰山遭曹军擒获,送往许都投了曹操!”   “辛毗投了曹操?”袁谭眉头顿时锁起。   辛毗追随袁家多年,对袁家绝不是半点感情没有!   袁谭不相信他说叛便叛!   见袁谭面露怀疑之色,风影说道:“曹操何许人物,长公子并非不知。辛毗到了许都,若非被杀,便是投效。曹操岂容他与我家公子相见!”   “辛毗或许已是被杀……”袁谭还是对辛毗抱有一丝侥幸。   风影说道:“我等已是进入许都探查,辛毗确已投了曹操。曹军北上,辛毗也是随军,不日之后应当来到平原!”   风影言之凿凿,说辛毗必将来到平原,袁谭脸色是越发难看。   辛毗不来则罢,或许他真的被曹操诛杀。   倘若他回返,眼前之人所说,只怕尽是属实。   把玩着手中玉佩,袁谭铁青着脸向风影问道:“显歆要某投效曹操,只为保某性命?”   “并不尽然!”风影说道:“公子还有谋算!”   “如何谋算?”说到关键,袁谭眼睛一亮。   “公子打算与长公子里应外合,击破曹操!”   “如何里应外合?”袁谭赶忙问道。   “曹操只欲得到河北,长公子投效,他必以礼待之!”风影说道:“只须隐忍一年半载,待到我家公子整备大军进入豫州,长公子再于其后发难,岂非可一举破敌!”   “倘若辛毗果真来到平原,某当如何?”   “长公子若是当即允准投效,反倒太假!”风影说道:“可先行厉言斥责,辛毗必定使出浑身解数,劝说长公子投效。拖他两三日,再借故允准,他必不见疑!”   与风影交谈片刻,袁谭对他们多少有点信任。   “二位可否留于此处,待到辛毗回返,再行赶回徐州?”   相互看了一眼,两名风影都清楚,之所以将他们留下,无非是袁谭还不太信任,欲要查明身份再做计较。   “长公子挽留,敢不遵从!”两名风影拱手应了。   没想到他们答应的如此爽快,袁谭也是一愣。   旋即他微微一笑,对二人说道:“有劳二位,平原之围已解,城中秩序应是渐善,某这便差人送二位前去歇息!”   “多谢长公子!”   袁谭向一旁喊道:“来人!送两位前去馆舍歇息!”   一个卫士上前,请两名风影下了城墙。   目送他们走远,袁谭正要走开,郭图从一旁来了。   “长公子!”躬身行礼,郭图问道:“听闻五公子遣派人手前来送信,敢问可是方才两位?”   “正是!”袁谭说道:“某已将他二人留下!”   “不知二人传递何信?”郭图问道。   “辛毗被曹操擒了!”袁谭并没说出袁旭要他投效曹操,只说道:“他已投靠曹操!”   “某早知辛毗信不得!”咬着牙,郭图说道:“我等食袁家之禄多年,他竟敢如此,着实该杀!”   “郭公不必恼怒,只怕用不多久,还可与辛毗相见!”袁谭说道:“曹操若是擒了他,必将令他前来劝降!”   “长公子放心!”脸色阴沉,郭图义愤填膺地说道:“若他果真如此,某代长公子痛骂!” 第611章 辛毗回平原   风影来到平原之后没几日,辛毗带着几名卫士回返。   进入青州地界,卫士都换上了袁军衣甲。   袁尚撤军,松了口气的袁谭这几日过的比较闲适。   操练新兵有管统等人,用不到他亲力亲为。   官府后园一处厢房,他抱着个侍妾,正在上下其手。   或许被他摸的浑身痒痒,侍妾咯咯笑着,嗲声说道:“公子莫要如此……”   “不如此,稍后怎会爽快?”袁谭微微笑着说道:“近来无事,不如给某生个孩儿。”   “白日朗朗,公子莫非等不得晚上?”   “领军征伐,谁知明日头还安在?”袁谭说道:“逍遥一日便是一日!”   早习惯了袁谭的调笑,侍妾说道:“由得公子……”   袁谭正上下其手,门外传来卫士的声音:“启禀长公子,辛公回返。”   “哪个辛公?”袁谭明知故问。   “长公子!”卫士并未回应,门外传来辛毗的声音:“是某回返!”   朝侍妾臀上轻轻拍了一下,袁谭说道:“辛公请入内说话!”   房门推开,辛毗进入屋内。   他向袁谭行了个大礼。   使个眼色,示意侍妾退出。   待她离去,袁谭问道:“辛公前往徐州,可有见到显歆?”   “不敢欺蒙长公子!”辛毗说道:“某并未到达徐州?”   辛毗的回答,印证了两名风影早先说的话。   袁谭问道:“辛公既未到达徐州,因何耽延许多时日?”   辛毗迟疑着答道:“某被曹操擒去……”   “被曹操擒去?”抬眼看着他,袁谭突然冷笑:“既是被擒,曹操怎肯放你回返?”   “长公子可知平原之围如何解去?”   “如何解去?”   “只因曹操挥兵背上,进击邺城,三公子为防有失,领军回援!”   “以显甫之能,恐非曹操敌手!”袁谭说道:“辛公回返,莫非就为告知某此事?”   “邺城并非只有三公子!”辛毗说道:“二公子领兵一万,已是早先抵达!”   得知袁熙也去了邺城,袁谭脸色冷了下来:“显奕因何前往邺城?”   “三公子倾巢而出,只为击破公子,邺城守军不足,请二公子协同驻防!”   袁熙虽未参与到争斗之中,领军协防邺城,无疑是暗中帮衬了袁尚一把!   脸色冷了下来,袁谭问道:“辛公回返,曹操莫非未有阻拦?”   “曹操并未阻拦!”辛毗说道:“五万曹军进击邺城,公子以为,凭二公子、三公子可否阻截?”   袁谭没有吭声。   袁尚麾下兵马不过两万,虽多百战之士,对曹军却是有着发自骨子的恐惧。   坐镇幽州,袁熙接管的是曾历经战火满目凋敝之处。   征募兵马不易,他所率领的一万人,怕是与平原城内将士相差无几。   曹操率军进击邺城,必将把邺城和袁尚麾下分割开来。   根本不用太复杂的战术,仅仅只是围城打援,就可能将袁尚彻底击溃!   邺城,注定是守不住了!   冷眼看着辛毗,袁谭说道:“邺城丢失,于辛公有何好处?”   “于某并无好处!”辛毗说道:“却于长公子好处不少!”   “邺城若失,袁家基业自此丧尽,于某有何好处?”袁谭冷着脸问道。   “敢问公子!”辛毗说道:“袁家是何人之臣?”   “大汉之臣。”   “既是汉臣,终究臣子。”辛毗说道:“坐守河北,与坐守青州有何不同?”   袁谭被问的一愣,他知道辛毗将要为曹操做说客。   倘若风影早未提醒,此时袁谭只怕是已然暴怒。   正因风影前两日来到,说出袁旭有心要袁谭投效曹操,从而里应外合,他才压住了火性。   “来人!”袁谭向门外喊道。   两名卫士推门入内。   “将郭公、辛公请来,某有话与他二人说!”   袁谭请郭图辛评,辛毗知道,稍后将有一场论战。   郭图、辛评对袁家都是忠心耿耿,他为曹操劝降袁谭,二人怎能允许?   论战若是失利,只怕今日他将人头落地。   没用多会,郭图、辛评来到。   见辛毗站在屋内,辛评愣了一下问道:“佐治何时回返?”   “兄长、郭公!”辛毗与辛评、郭图见了礼。   朝他拱了拱手,郭图问道:“辛公前往徐州,可曾见到五公子?”   “未曾见到五公子!”   “既是未曾将到五公子,因何耽延诸多时日?”   郭图的问题与袁谭先前问的如出一辙。   没等辛毗回话,袁谭说道:“辛公被曹军擒获,而今来此,应是为曹操做说客!”   “公子明鉴!”辛毗赶忙向袁谭行礼说道:“某食袁家俸禄多年,无时不在思量,如何报答公子知遇之恩!”   “好!”袁谭冷着脸说道:“既是如此,某便许你说话。只是话若说的不妥,莫怪某不顾昔日情面!”   袁谭允他说话,辛毗松了口气。   他最担心的就是话还没说出口,袁谭已经将他杀了。   “长公子!”恭恭敬敬的向袁谭再次行了个大礼,辛毗说道:“三公子领军围困平原已是数月,敢问再多围上一月,平原可否守住?”   平原城内粮草已是捉襟见肘,即便克扣百姓口粮,至多也只能撑上十多日。   袁尚再多围一月,即便大军并未攻城,城内也将乱起!   深知辛毗知晓平原窘境,袁谭也不欺蒙冷着脸说道:“守不得!”   “敢问长公子,若三公子破城,可否容得长公子活着?”   辛毗此言一问出口,袁谭脸色越发不好。   袁尚向来行事狠戾,根本不顾及兄弟之情。   一旦击破平原,只怕他的头颅早已挂在城头上。   “不会!”袁谭说道:“他欲杀某而后快!”   “再问长公子,三万曹军进逼徐州,五公子麾下仅有一万八千将士。其中八千分于各城,仅有一万兵马可以调拨,尚且与曹军在濉水岸边对峙。五公子可有多余兵马,前来驰援?”   辛毗所说,恰与风影所言相映衬。   拧眉看着他,袁谭假作不知徐州之事问道:“曹军也在进击显歆?”   “五公子暂且无事,只邺城难守!”辛毗说道:“长公子若非再做打算,只怕……” 第612章 不过是卖个人情   辛毗连珠炮般的发问,令袁谭难以回应。   郭图却在此时说道:“辛公回返,莫不是欲为曹操做说客?”   同样看出辛毗意图的辛评也是冷着脸,一言不发!   转身面朝郭图,辛毗说道:“郭公何出此言?”   “连番发问,无非告知长公子,我等守不得平原。”郭图说道:“辛公之意,只怕三岁孩童都可看出!”   “郭公莫非以为,平原可守?”   “平原难以守住不假!”郭图说道:“如今三公子已是撤军,长公子却非无路可去!”   “敢问郭公,长公子何处可去?”   “东可前往东莱,渡海赶赴蓬莱!”郭图说道:“五公子虽是不在,以长公子与之情谊,蓬莱必定不会拒之门外。南可前往徐州,与五公子合兵一处,进击曹操!”   “郭公言之有理!”辛毗笑道:“只是郭公可知,臧霸如今正在青州,长公子麾下兵马乃是新近募集。将士不擅厮杀,岂可胜得臧霸?至于徐州,更是想也莫想!五公子无法发兵驰援,一则因徐州遇敌,二则是早先郭奉孝领军进入泰山,他虽与夏侯惇、夏侯渊回返,所部将士却留于彼处。泰山,早已成为青州、徐州之间无法逾越的屏障!”   平原被围日久,辛毗所说,袁谭等人并不知晓。   看着辛毗,辛评问道:“佐治可有良策?”   “投效曹公!”辛毗说道:“长公子若欲为袁家留下一支根苗,还请尽弃前嫌辅弼曹公。若曹公可得大业,以长公子威望,重得河北或非难事!”   “只是或非难事,并非一定可得!”袁谭冷着脸说道:“辛公曾是我河北幕僚,而今竟投曹操!若辛公不回倒也罢了,竟是回返,意欲说服某背弃袁家!”   “何来背弃?”话已挑开,辛毗说道:“三公子欲置长公子于死地而后快,五公子也是舍弃袁家,于蓬莱打造基业,如今得了徐州,日后中原鹿死谁手尚且难说!长公子怎的看不通透?”   袁谭愤然起身:“曹操与我袁家乃是旧仇,某投仇人,日后有何面目在九泉之下与父亲相见?”   “征伐天下,本就你死我活!”辛毗说道:“官渡、仓亭,若是袁家得胜,中原可还有曹氏?如今曹公有心招募长公子,正是念及与袁家乃是故交,不忍赶尽杀绝!”   “长公子!”说道激动处,辛毗躬身行了个大礼:“请为袁家计,为袁家留支根苗!若是长公子殉节,袁家只余五公子一支。倘若日后与曹公征伐,五公子也是不幸落败,袁家只怕是自此将要消亡!”   辛毗话说的情真意切,袁谭看不出半点做假。   “佐治前来劝降公子,只怕是为自家升官进爵!”郭图说道:“长公子若是投靠曹操,河北独力难支,曹操当可长驱直入……”   “即便长公子不降,莫非曹公不可长驱直入?”辛毗反唇相讥:“邺城一旦失守,曹公下一个便是要进击青州!”   转身面对袁谭,辛毗说道:“还望长公子细细思量!”   袁谭脸色很不好看。   郭图正要说话,袁谭止住了他,对辛毗说道:“辛公还请好生歇息,待两日某再回复!”   从袁谭话中听出可能,辛毗应声退下。   待到辛毗离去,郭图说道:“逆臣贼子,长公子因何不允某骂他?”   坐在一旁的辛评满脸死灰也不言语。   兄弟二人辅弼袁家,辛毗被曹军俘获,竟成了曹操幕僚!   若此时有个地缝,辛评恨不能立刻钻进去!   负手而立,袁谭叹了一声说道:“辛毗所言并非无有道理,某困守平原,大势已是去了!即便不向曹操投诚,青州也是早晚将失!更何况,显歆早先差人前来,说的正是此事!”   郭图、辛评对袁家忠心耿耿。   俩人能耐虽不是十分出众,郭图甚至还是个阿谀小人。   可他们的忠贞,袁谭信得过。   看着二人,袁谭说道:“显歆之意,也是要某投效曹操!”   郭图、辛评顿时愕然。   俩人瞪圆眼睛看着袁谭,郭图脱口问道:“怎会如此?”   “辛毗所言句句属实,我等困守平原,东也进不得,南也去不得!唯一活下去的可能,只有投效曹操!”   “如此一来,公子如何向袁公交代?”辛评说道:“曹操若是来犯,我等拼死一战便是!”   “拼死一战,若可保得青州保得袁家,某即便战死又待如何?”袁谭说道:“直到今日某才明白显歆因何当日舍弃邺城……”   辛评、郭图满脸悲戚。   他们都能感受到袁谭心中的无奈。   可他们却没有半点法子逆转时局!   袁家已是败了……   即便他们全都血洒疆场,也改变不了河北落入曹操之手!   “公子不必多想。”郭图说道:“假以时日,袁家必可东山再起!”   袁谭苦笑。   曹操势大,东山再起谈何容易!   更何况他现在已是穷途末路,犹如躺在砧板上待宰的鱼肉!   数日之后,辛毗得到袁谭愿意投效曹操的回应。   说服袁谭,辛毗赶忙前往邺城。   曹操率军来到邺城,于城外五十里处扎营。   袁尚挥兵回援,却无法靠近城池,只得在邺城以东驻扎。   绕过袁尚大军,辛毗回到曹军营中。   见了曹操,他将袁谭近几日如何心存顾虑一一禀明,对曹操说道:“某幸不辱使命,说服袁显思投效曹公!还望曹公兑现先前承诺,不予赶尽杀绝!”   曹操微微一笑,对辛毗说道:“某领军来此,正为解袁显思之围!目的已是达到,我等也将回返!”   曹操说要撤兵,辛毗一愣问道:“我军已是兵临邺城,因何撤兵?”   “得了袁显思,河北岂非早晚入得某手?”曹操笑道:“某领军来此,不过卖个人情给袁显思罢了!”   动用五万大军,耗费粮草无算,曹操竟只是为了卖个人情给袁谭!   辛毗愕然,曹操却不再多做解释,向卫士吩咐道:“传令下去,明日一早,大军回返!” 第613章 三条路可走   曹军撤离青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远在徐州的袁旭得到消息也是一愣。   在他印象中,此次曹军北伐,应该击破邺城,将袁尚、袁熙赶到北方才是。   可曹操并没有那么做,反倒是突然下令后撤。   事情没有按照他知道的那样发展,有了微妙的变化。   以后的时局,是不是也会发生变化?   袁旭心底生起一丝期待。   “公子!”帐帘掀开,马飞进入帐中:“田公来了!”   “田公?”袁旭起身说道:“速速请来!”   田丰坐镇徐州,此时来到濉水,必定有不可以他人传达之事。   马飞退出,片刻之后引领田丰来到帅帐。   待到袁旭请田丰坐下,马飞退了出去。   “田公坐镇徐州,因何来此?”袁旭问道。   “公子可有得到消息,曹操并未攻打邺城,反倒自河北撤兵?”   “已是得了消息!”袁旭说道:“田公有何看法?”   “长公子投了曹操,河北早晚不保!”田丰说道:“他不急于攻伐邺城,也在情理之中。以某看来,曹操眼下有两件事可做。”   “田公请说!”   “一则,率大军进击徐州。”田丰说道:“如此一来,曹军折损必巨。二公子、三公子深知危急,不可能不发兵进击许都!”   “曹操不会如此!”袁旭说道:“大军陷入徐州战场,我等虽非敌手,却可使得许都空虚。二兄、三兄麾下兵马虽是羸弱,进击空城却是绰绰有余!”   “正是如此!”田丰说道:“另一件事,则是励精图治整饬疲敝,以待日后再战!”   “某觉着徐州曹军或将撤离!”袁旭说道:“我军也有几个选择!”   田丰并未插话,默默的看着袁旭。   “其一,进军泰山,击破泰山曹军,与青州连成一片。”袁旭说道:“某与长兄互为犄角,可与曹操对峙中原!只是如此一来,徐州必将空虚,曹军自汝南而来,我军将坐视徐州沦陷!”   “公子之意,此计不成?”   “当然不成!”袁旭说道:“另一个选择,便是进击汝南,博得一举击破许都之机。相比于进攻泰山,此计更为冒险,决不可行!”   “公子打算如何?”   “坐稳徐州,以徐州为根基,减免徭赋吸引周边百姓前来徐州安家!”袁旭说道:“人口,某要的是人口!若是徐州人丁兴盛,何愁无有兵员?何愁天下难定?”   “公子所言甚是,某来此处,正为此事!”田丰说道。   曹操突然撤军,满头雾水的袁尚带领大军回到邺城。   袁尚麾下两万将士,城中还有审配所部兵马。   此时张南等人才知袁熙不肯夺取邺城恰是最为明智的抉择。   倘若袁熙当日夺下邺城,审配所部兵马可隐匿一部。   一旦袁尚回返,城内突然发难,凭着袁熙带来的一万幽州军,根本无有一战之力。   城门洞开。   袁熙带领一众将军迎接袁尚。   兄弟二人见了,袁熙问道:“显甫此次征讨平原,可否见着长兄?”   袁尚冷冷一笑:“长兄龟缩城内,任凭如何叫骂也是不肯出战,我二人怎能相见?”   “曹操领军来此,某本以为会趁势夺取邺城,不想竟是撤了。”袁熙说道:“此事颇为蹊跷!”   “长兄麾下辛毗投效曹操,已是说服他投了曹氏!”袁尚说道:“自此往后,长兄与你我,便属敌对!”   “身为袁家儿郎,竟投效仇敌!”袁熙咬着牙说道:“某恨不能生啖其肉!”   袁尚微微一笑没有应声。   袁熙接着说道:“显甫已是回返,曹操也已撤军,幽州尚有诸多之事须某处置,迎接显甫,也是向显甫辞行!”   “二兄要走?”袁熙领兵屯扎邺城,袁尚怎么都不可能安心,他却假意挽留道:“不如再住些时日,你我兄弟也是许久未见!”   率军留在邺城,必遭袁尚疑忌,袁熙怎会不知轻重?   他说道:“显甫挽留,某本应多住些时日,无奈幽州诸事烦扰、俗务缠身,实不敢耽搁。显甫坐镇河北,待到日后击破曹操,你我兄弟自有相见之日!”   “二兄既如此说,某不便强留!”袁尚说道:“多谢二兄此次仗义相助!”   “你我兄弟,怎说出外话?”袁熙摆手说道:“如此言论,日后再不可多说!”   “二兄说的是!”袁尚说道:“某日后不再与二兄说些外话便是!”   “如此则是对了!”轻轻拍了下袁尚手臂,袁熙说道:“嫡母近日担心显甫,茶饭不思夜难成眠,某如何相劝也是不妥。你我莫要耽搁,早些回府叩见嫡母!”   “依着二兄!”   大军入城返回军营。   袁尚与袁熙在一队卫士的簇拥下回到袁府。   得知曹军撤走,袁尚领军回返,刘夫人带着甄宭和一众妇人迎到外院。   袁熙、袁尚上前行礼。   刘夫人则扑到袁尚身前,扶着他的双臂,将他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数遍。   “好!好!”眼中噙着泪光,嘴角却挂着笑容,刘夫人说道:“显甫回来便好!”   “孩儿征伐沙场多年,母亲莫非信不过?”袁尚说道:“即便曹军不撤,孩儿也将杀他个落花流水!”   “又逞强!”刘夫人责备地说道:“脾性怎如袁公一般?”   “父亲生前时常说显甫最是像他。”袁熙在一旁说道:“不仅面相相像,就连脾性也是相差无多!”   拉着袁尚,刘夫人说道:“显甫领军出征,若非显奕前来,曹军已是破城。你兄弟二人日后可须相互扶持,切不可做出显思那等谋算兄弟之事!”   “母亲放心!”袁尚应了!   袁熙也是应了,随后向刘夫人说道:“幽州尚有诸多俗务须孩儿回返处置,显甫回返,曹操也是撤军,孩儿当领军返回幽州!”   得知袁熙要走,刘夫人看了一眼身旁的甄宭,眸中流露出不舍。   从她神色中看出不忍甄宭离去,袁熙说道:“嫡母欢喜甄姬,孩儿便将她留在邺城,陪伴些许时日!” 第614章 断了的手臂能否握拳   袁熙欲将甄宭留在邺城,甄宭吃了一惊,愕然看向他。   他却根本没看甄宭一眼。   刘夫人露出笑容,对袁熙说道:“还是显奕懂事儿,这两日甄姬陪在身边,我还真不舍她离去。”   “孝顺嫡母,乃是情理之中!”袁熙先是应了,随后对甄宭说道:“你在邺城,代某孝敬嫡母,不可有半点轻慢!”   “诺!”心底满是酸楚,甄宭应了一声。   “显奕明日便要回返幽州,你夫妻二人定是有不少话儿要说。”刘夫人说道:“甄姬且去陪着显奕,明日之后再来与我说话!”   甄宭应了,袁熙则行礼退下。   与刘夫人一同回到住处,袁尚问道:“母亲向往与二嫂并不亲近,因何将她留下?莫非近日相处甚洽?”   “你懂什么?”翻了他一眼,刘夫人说道:“母亲如此,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孩儿?”袁尚满头雾水。   “你二兄岂是久居人下之人?”刘夫人说道:“看他目光便是野心毕露,此次不夺邺城,只因审配在城内坐拥兵马,你又领军在外。一旦夺取邺城,稍有疏忽他便身首异处!将此人留在幽州,你放心,母亲却是放不下心!”   “母亲是要以甄宭为质?”袁尚问道。   “区区甄宭,在他眼中怕是随时可弃!”刘夫人说道:“留下甄宭,只是令他知晓,我等并非毫无提防。”   “母亲是说……”   “我留甄宭,无非为了警醒。”刘夫人说道:“他令甄宭留下,不过告知我等,他无异心!”   “母亲心思缜密,孩儿拜服!”   “除显思、显奕,还有一人你须提防。”刘夫人说道:“显歆在外,看似并不参与袁家之事,他与显思却是相善。”   “显歆坐拥徐州,兵势渐强,孩儿只巴望着他莫要来到河北!”   “他若活着,你此生不得安宁!”抬手戳了下袁尚的额头:“须想个法子弄死他才成!”   “母亲说笑!”袁尚无奈笑道:“孩儿何尝不想弄死显歆。他麾下天海营攻无不克,夜刺、风影更是来无影去无踪,孩儿若敢动他,只怕尚未下手,人头已是摆在他的桌上!”   刘夫人叹息道:“显歆离去之时,将与他相关之人尽数接走。张氏也是不在,欲要有个制约,也是不可……”   “母亲莫要思虑太多。”袁尚说道:“为今之计,是要抗击曹操!”   “我儿说的是,是我想的太多!”   袁熙领军撤回幽州,袁尚回返邺城。   平原的袁谭向曹操投诚,没过几日,与袁旭对峙的曹军也有了动静。   站在军营外,望着曹军大营,袁旭向一旁的马飞说道:“用不两日你等当可返回徐州!”   “曹军尚在,我等如何可回?”   “今晚曹军便是要走。”袁旭说道:“营中巡逻兵士换防转勤,应是收拾行装,只等命令下达即行撤离!”   “曹军撤时,我军可否自后掩杀?”马飞问道。   “荀攸、程昱随军,大军将撤,他们怎会无有应对?”袁旭说道:“由他们去,派出风影尾随,待到曹军走远,我等回返徐州!”   “来势汹汹,并未打上几场便是撤了!”马飞鄙夷的撇了撇嘴:“曹军也忒不像样!”   “非是曹军不像样。”袁旭说道:“而是大军在此耗费无度,又夺不下徐州。河北战事也是有了眉目,与我等对峙尚有何用?”   马飞撇了撇嘴,没再吭声。   各地都在撤军,中原即将迎来难得的安宁。   平原城内,却来了一群客人。   涌进平原的,足有两三千人。   这些人穿着深衣,提着铁锹、锄头、木棒一副流民模样。   领头的,是个身穿雪白衣衫的中年。   中年瘦削清癯,目光睿智有神,正是青州别驾王修。   袁谭坐镇青州多年,多得王修辅弼,对他很是信任。   平原被围,王修并不在此。   得知情况,他招募乡勇,带着一众官员前来驰援。   到了距平原二三十里,得知袁尚军容整肃,他便下令驻扎下来,只等袁谭反击,再从背后杀上。   袁谭并未反击,倒是曹操领军进入河北,迫使袁尚不得不领军撤回邺城。   待到袁尚撤远,王修这才领着前来驰援的乡勇进城。   见了王修,袁谭牵起他双手说道:“某遭显甫围困,别驾招募乡勇前来驰援,某心甚慰。此情此意,某定不相忘!”   “公子乃是青州之主,某为别驾,怎可眼看公子受困,却毫无动作?”   “回府再叙!”牵着王修的手,袁谭与他往官府走去。   沿青石路走着,袁谭说道:“曹操差辛毗前来招降,某已应允。某欲向曹操借兵,反攻邺城,别驾以为如何?”   “万万不可!”王修说道:“敢问公子,人若断臂可能握拳?”   袁谭答道:“不能!”   “既是不能握拳,如何与人搏杀?”   “别驾何意?”听出王修话中意味,袁谭还是问道。   “兄弟正如手足,公子若是向曹操借兵,恰入与人借剑,自斩手臂!”王修说道:“还望公子三思!”   “显甫伐某,此恨难消!”提起袁尚,袁谭恨的咬牙切齿。   “公子!”王修行了个大礼说道:“曹操毕竟外人,与袁家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倘若公子借曹操之兵击破邺城,如何向故去的袁公交代?”   铁青着脸,袁谭没有言语。   王修接着说道:“倘若公子肯尽弃前嫌,与三公子呈掎角之势互为依托,待到曹操进军河北,彼此策应!即便曹操势大,也是多有忌惮,怎敢轻易妄为?”   “别驾不必再说!”止住王修,袁谭说道:“不向曹操借兵,某也绝不与显甫互为依托!”   袁谭心意果决,王修见状,唯有叹息!   河北战事暂且落下帷幕。   大约半个月后,三匹快马冲出新野,直奔襄阳方向。   策马冲在最前面的,正是刘备。   跟在他身后的,不用说也知是关羽、张飞。   “兄长慢些!”一路飞驰,张飞喊道:“袁家之事与我等何干,兄长因何如此上心?” 第615章 唇亡齿寒   襄阳,刘表府。   关羽、张飞在前院与后园之间的圆门旁站着。   他们身旁还有几个守卫圆门的荆州兵士。   兵士一手持槊一手持盾,目不斜视。   关羽、张飞却是满面焦躁。   荆州毕竟不是刘备的地界,他在新野尚可,到了襄阳,不知有多少人暗中看他不顺眼!   “兄长真是!”张飞嘀咕道:“没来由的为袁家出什么头?袁谭、袁尚要打由他打去,我等只管看着便是!”   “你懂什么?”冲他一瞪眼,关羽说道:“曹操若是并了袁家,岂会坐视南方不理?荆州早晚纳入其兵锋之下。”   “你懂!”张飞回瞪了他一眼。   后园厢房。   刘表与刘备相向而坐。   “玄德居于新野,可还适应?”斟了一盏茶,刘表问道。   “蒙景升公福荫。”刘备说道:“一应俱妥!”   “你我乃是同宗兄弟,若有所需,只管告知于某!”   “多谢景升公!”刘辩行礼道谢。   “此茶乃是寒食之前采摘,玄德品品。”端起茶盏,刘表说道:“若是论茶,清明之前者为上品,寒食之前者为绝品。尖芽细嫩,冲泡芬芳,只不知玄德可饮的惯!”   端起茶盏,刘备并未去饮,而是先闻了闻。   只是一闻,刘备赞道:“此茶甚香,不知产于何处?”   “此茶乃是益州刘璋所赠。”刘表说道:“我等均为同宗,虽是相距甚远,时常也会走动。”   “源于巴蜀之物,竟在荆州景升公台上。”刘备说道:“某须品品才是!”   “如何?”刘备饮了一口,刘表问道。   “香!齿颊留香!”刘备说道:“此物绝非凡品!”   “玄德乃是识茶之人!”刘表说道:“带上二斤,回新野品尝如何?”   “此必是景升公极爱之物,某怎敢夺人所爱?”   “你我乃是兄弟,有绝品之物,理应同享。”   “既是如此,谢过景升公!”刘备起身道谢。   示意他坐下,刘表问道:“玄德自新野而来,必不只为与某闲话,可是有要事须与某商议?”   “不知景升公可曾听闻,曹操进击河北之事?”   “已是听闻,不知曹操因何回兵。”   “袁熙、袁尚均在邺城,并无全胜把握,因此回兵!”   “玄德倒是看得通透。”刘表说道:“此事与我等何干?”   “唇亡齿冷。”刘备说道:“曹操若是得了河北,中原便在其掌控之下。作用中原诸地,他如何不会谋算荆州?”   刘表一愣:“玄德之意,曹操早晚攻伐荆州?”   “景升公可伐曹操,曹操因何不可伐景升公?”   被刘备问的一愣,刘表没有言语。   他的脸色有些不好,过了片刻才说道:“若要曹操无法击破河北,可是荆州须出兵阻挠?”   问话之时,刘表并无底气。   从他的语气中,刘备听出他根本不可能发兵。   “不必如此!”刘备说道:“景升公坐镇荆州,与袁绍、曹操乃是旧识。写上一封书信,差人送往青州,从中斡旋此事,调和袁家兄弟便可!”   “袁谭、袁尚相互攻伐,袁本初若是活着,必是恼怒不已。”刘表叹道:“家有不肖子孙,乃是败亡之兆!”   “景升公说的是!”刘备附和。   “玄德以为某应写封书信,某便给袁谭写上一封。”刘表说道:“兄弟操戈,乃因袁谭当日于邺城发难,袁谭回心转意,袁氏兄弟应是可合力御曹。”   “景升公大义,某拜服!”刘备起身说道:“备今日尚须回返新野,便不叨扰。”   刘备告退,刘表起身说道:“玄德远来,何不住上两日。”   “景升公挽留,本应留下。”刘备说道:“无奈曹操大军回撤,难保不对荆州有所图谋,备当回返,以做应对!”   也是担心曹操将对荆州不利,刘表不再相劝,起身将刘备送到门外。   见刘备从后园走出,关羽、张飞赶忙迎上。   “兄长如何?”张飞脱口问道。   “景升公已是允了!”刘备说道:“趁着天色尚早,我等尽速回返。”   自打刘备来到荆州,蔡瑁等人对他就是虎视眈眈,关羽、张飞也不耽搁,跟着他出了宅门。   才出襄阳城,刘备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喊:“使君慢行!”   回头望去,他看见一个文士模样的人正策马奔来。   跟随文士前来的,还有数十骑快马。   马背上都是披坚执锐的荆州骑兵。   到了刘备近前,文士说道:“蔡公听闻景升公来到襄阳,已在府中备办酒菜,特意差某前来相邀。”   荆州僚属,以蔡瑁对刘备戒心最重。   刘表虽是坐镇荆州,蔡氏、蒯氏两大家族在荆州的力量也是不容小觑。   蔡瑁前来相邀,必定背着刘表,暗中打算谋害刘备。   勒住马,刘备朝文士拱了拱手:“某方才告辞景升公,正欲回返新野。曹操于河北撤兵,或将对荆州不利,某当整备兵马全力应对。还请阁下告知蔡公,来日某登门拜望!”   “蔡公盛情宴请,使君莫非丝毫不给情面?”文士冷然一笑:“使君如此,某如何向蔡公交代?”   刘备尚未开言,张飞已是策马上前,环眼一瞪喝道:“某管你如何交代,我家兄长已是说了,要务在身不便耽搁。若是只管聒噪,某只是一顿老拳!”   张飞上前,关羽也到刘备身旁,丹凤眼微微眯着,冷冷看着文士。   深知二人了得,文士吃了一惊。   “有劳阁下回复蔡公!”朝文士拱了拱手,刘备掉头离去。   关羽、张飞紧随其后,掉转马头之时,张飞还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被张飞瞪的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文士张了张嘴没敢再喊。   旁边的军官小声说道:“如此便放他们走了?”   “否则如何?”文士看了军官一眼:“关云长、张益德均为万人敌,凭你等可能将他们拿下?”   被文士问的一愣,军官没再言语。   跟随前来的只有数十骑,以关羽、张飞勇武,他们必定不是对手!   强行上前,反倒坏了蔡瑁大事! 第616章 被整坏了   曹军自徐州、河北撤兵,中原暂时回归平静。   在濉水驻扎了三四日,得知曹军已返回汝南,正往许都行进,袁旭也下令撤回徐州。   回到徐州,田丰、赵艺前来迎接。   袁旭带同众人回返官府。   马飞跟在一旁,正走着,他发现路边有个火红的身影。   站在路边望着他的正是流苏。   微微一笑,马飞继续向前,流苏却是皱了皱小鼻子,冲他做了个鬼脸。   眼前的一幕被袁旭看在眼中。   他对马飞说道:“去吧,某不用你陪着。”   “公子……”   “莫要让流苏姑娘等的焦躁。”袁旭微微一笑:“她小脾性上来,可不好哄!”   “多谢公子!”见流苏在路边,马飞也巴不得立刻上前,他拱手谢了袁旭,翻身下马跑到流苏身前。   “流苏!”不知不觉,称呼中的姑娘二字已是省去。   “大叔!”一把抱住马飞,流苏欣喜地喊道:“可想死我了!”   流苏在路边抱住马飞,路人纷纷侧目。   他们还没见过哪个女子敢于当众抱住一个男人。   朝四周看了看,马飞尴尬地说道:“莫要如此,人多!”   “那又怎样?”干脆把手臂搂在马飞脖子上,流苏问道:“有没有想我?”   人们的目光已从进军的将士身上转向马飞和流苏。   “想了,想了!”被众人看着,马飞很是尴尬地说道:“莫要如此……”   “哼!”冲他皱了皱小鼻子,流苏松开手臂,拉着马飞的手说道:“牵着手总没什么!”   被流苏牵着,马飞跟她一同钻过人群,往她住处去了。   领着队伍回返的袁旭,看到俩人在路边的一幕,微微一笑。   此情此景他倒不觉着什么。   来到这个时代之前,他经常在公路边、车站外、公园内看到比流苏和马飞更加火爆的场面。   只是这个时代的人,还很难适应俩人当众亲热。   “叔父而今是越来越不像个样子。”马义小声说道:“当街与姑娘家搂抱,如何使得?”   袁旭看向他:“见到念儿,你也好不到哪去!”   被袁旭戳穿心思,马义脸一红:“念儿姑娘看不上某,公子莫要取笑!”   “非是看不上!”袁旭说道:“念儿出身卑微,你又是个将军,她怎敢太过亲近?”   “某并不嫌她出身卑微……”   “你敢嫌!”笑着瞪了他一眼,袁旭说道:“那是某家妹子,待某回到蓬莱,请母亲收她为义女,你二人便是般配。”   “可念儿姑娘好似根本不喜欢某。”马义摇头:“近来想想,着实心烦。”   袁旭微微一笑,没再言语。   蓬莱岛上招募许多女子,袁旭并未为将军们婚配。   招募女子虽有面容娇美者,毕竟出身卑微,与蓬莱诸位将军也是不甚般配。   袁旭更希望他们都能找到与之般配的女子。   大军入城之后开赴军营,袁旭则与田丰、众将军返回官府。   与马飞手牵着手,流苏一阵飞跑,到了她住处门外。   两名夜刺听见大门被人推开,赶忙迎了上来。   见马飞和流苏回来,二人齐齐行礼:“将军,流苏姑娘!”   “两位可否帮个忙?”冲着两名夜刺甜甜一笑,流苏问道。   在此处照应了数日,见她笑容满面,两名夜刺顿时觉着不好!   流苏古灵精怪,越是笑的灿烂,鬼主意越多。   照应她的这些日子,两个夜刺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姑娘若不是要我二人上树捕鸣蝉,或为姑娘掏鸟窝……”一个夜刺为难地说道:“还有……”   “都不是!”打断了他,流苏说道:“烦劳两位为我二人备些酒菜,我陪大叔好生说说话儿!”   俩人闻言松了口气,赶忙应了。   他们正要往烧火的屋子跑,流苏喊道:“不用你二人做饭,去街市买!”   让他们上街买菜,总好过整日想着法子要他们上树、蹿房、掏耗子洞强。   两个夜刺想也没想,跑出了院子。   看着他们几乎夺路而逃的背影,马飞诧异地问道:“你怎么着他们了?”   “没怎么啊!”流苏满脸无辜地说道:“他们在此处住的可欢喜了!每日都能上树、爬房顶,时而还可以掏耗子洞。宅子里的鸣蝉、小鸟和耗子,都快被他们抓光了!”   马飞顿时满头黑线。   安排两名夜刺前来,是为了保护流苏。   没想到她竟想着法子折腾,难怪两名夜刺出门时,像是逃出魔窟般毫不迟疑!   马飞与流苏回到宅子,两名夜刺出门为他二人备办酒菜。   袁旭此时也已回到官府。   官府后园厢房,袁旭坐在上首,田丰与他相向而坐。   “曹操撤军,整兵秣马,我等也不可闲着。”袁旭说道:“长兄与三兄已是打到眼红,某欲从中斡旋只怕难能。而今长兄又投了曹操,三兄更是不可能与之和好。”   “曹操所欲,无非分而伐之。”田丰叹道:“若是众公子未有相互攻伐,河北虽是胜不得曹操,他却也难以进入河北!”   袁旭没有吭声。   与邺城彻底决裂之前,他何尝没有受过袁熙、袁尚的构陷和谋害?   只因袁绍彼时尚且活着,他才未加以反击,至少没有给俩人以致命的打击!   待到袁绍离世,河北已破败不堪。   袁旭当时完全可以占据河北。   只因袁熙、袁尚势力根深蒂固,若要清除必将耗费极大心力。   曹操可不会给他机会,让他清除异己,而后图谋发展再夺中原。   盘踞蓬莱,也是不得已的选择!   “公子有何打算?”田丰问道。   “掘子营投效于某,我等日后攻伐更是得心应手!”袁旭说道:“徐州一地,除减免赋税拓展商路,令董公把持徐州商业。一应货物往来,均须董公从中调拨。赋税可免,利润我等却是要的!否则如何养两万大军,又如何为大军整备兵甲?”   “公子说的是!”田丰说道:“免去赋税,将收益转嫁于经商所得,百姓感念公子好处,所得却是比收取赋税更丰。”   “虽无战事,我等却不可闲着。”袁旭说道:“天海营将士须严加操练,配备兵甲。夜刺、风影,更应配属新式装备!” 第617章 替代长弓   徐州城内,夜刺军营。   在流苏住处逗留几日,马飞忙于操练夜刺。   夜刺的操练极其隐秘,莫说军营外的人不可能看见,就连天海营将士,也都不知他们在练些什么。   袁旭带着几名卫士来到夜刺军营。   守在营外的两名夜刺见状,赶忙行礼。   点了下头,袁旭问道:“马飞可在营内?”   “马将军数日之前已是回返,此时正在营中!”   进入军营,袁旭也不往营房去,带着卫士直奔操练场。   天海营驻扎的军营,校场宽阔,足可以点兵。   夜刺、风影由于人少,军营内只有操练场,并无校场。   远远的,袁旭看见马飞叉腰站在操练场上,夜刺将士则正在场地上借助器具进行训练。   “将军,公子来了!”马飞身旁的夜刺看见袁旭,小声说道。   回头看去,果然见到袁旭来了,马飞赶忙迎上。   “公子!”   马飞抱拳行礼,袁旭却朝他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舍下你的小流苏,回到军营可觉着心底空落落的?”   老脸一红,马飞说道:“公子说笑,男儿丈夫当以大业为重,怎可儿女情长。”   “嘴硬!”袁旭笑道:“见了流苏,当即魂不守舍,还说不可儿女情长?”   马飞红着脸没有言语。   才会徐州那日,流苏在街道上将他抱住,定是被袁旭看了个正着。   “儿女情长也没什么?”看着操练的夜刺,袁旭说道:“你也老大不小,当成个家!某觉着流苏不错,你往幽州她也尾随。若是无他,只怕你我已无重逢之日!”   “某欠她的。”马飞应道。   “这种念头可有不得!”袁旭说道:“流苏姑娘肯跟着你,必是打算一生与你厮守。若是成亲,便是一家人,何来相欠之说。”   “公子教训的是!”马飞说道:“某正有一事欲求公子。”   “可是与流苏婚事?”   “正是!”马飞说道:“某应了流苏,回到徐州……”   袁旭打断了他:“你与流苏姑娘共过生死已知真情,此事某允了。”   “多谢公子成全。”马飞赶忙道谢。   袁旭问道:“是在徐州成亲,还是回到蓬莱再做计较?”   “此事某须与流苏商议。”   “流苏姑娘喜爱胡闹,却是以你为尊,莫要让她失望。”拍了下马飞手臂,袁旭问道:“早先发放弩箭,可还好用?”   “此物比蒙汗药好用许多。”马飞说道:“捂在人嘴上,当即昏死,并不须他们饮下。”   “有好处自有坏处。”袁旭说道:“易于挥发储存不久,蒙汗药虽没它好用,却可下在汤中,各有其用罢了!”   “公子说的是!”马飞应道。   “某近日寻思,夜刺行事背着长弓总不稳妥。”从怀中摸出一物,袁旭说道:“此物虽不是长弓射程那般遥远,近距使用却可替代长弓。倘若喂以蛇毒,应有见血封喉之效。”   袁旭拿出的,是只细小的管子。   马飞接过,在手中把玩两下说道:“某未看出此物怎可替代弓矢!”   微微一笑,袁旭拿了过来往走向操练场。   到了弓箭靶子附近,他站在箭矢射程一半的地方,将管子凑在嘴上。   用力一吹,只听“嗖”的一声,靶子发出“噗”的轻响。   声音细微,若非仔细聆听,甚至根本发觉不到已有东西射上了靶心。   一个夜刺跑到靶子前,找寻了片刻,才捏下一根细小的铁针。   “此物名为吹箭。”袁旭说道:“近距离可替代长弓,且有声音细微不易觉察之效。”   亲眼见了吹箭的妙处,马飞愕然接过。   仔细端详,他纳闷地说道:“某还是想不明白,此物如何可射出铁针?”   “内有机簧。”袁旭说道:“向其中吹气,气流通过机簧弹起,将铁针顶出。待到重新上针,机簧再被压下,可反复使用。”   “公子莫非是要……”   “夜刺人手一件。”袁旭说道:“当然,也包括你!”   “多谢公子!”马飞抱拳躬身,赶忙道谢。   “好生训练将士,流苏姑娘就在徐州,练兵不忙之时也须前往照应,她毕竟将来会是你的妻室。”袁旭说道:“有甚所需只管告知。你我又非外人,无甚不好开口!”   “多谢公子,某谨记!”   将袁旭送出军营,马飞回到营内,夜刺纷纷迎了上来。   “将军,可否将吹箭给我等看看?”一个夜刺腆着脸说道:“公子说我等一人一支,何时可配发下来?”   拿出吹箭,马飞只是在众夜刺眼前晃了晃:“此乃新奇之物,你等尚不知晓如何使用。待某向公子讨教用法,再来告知你等!”   本以为马飞会把吹箭给他们把玩,见他如此,众夜刺不免失望。   不过看着吹箭,众人还是十分期待。   长弓虽然不重,以往行事背负身后,无论如何都是有些不太方便。   尤其箭壶,挂在胯旁,奔跑中还颇为误事。   吹箭只是吹出钢针,应是十分便于携带。   看着马飞手中的吹箭,夜刺虽不敢去拿,一双双眼睛却都闪烁着期盼。   离开夜刺军营回到官府,袁旭才进门,守门卫士上前说道:“启禀公子,董公前来求见。”   当日与田丰商议,决定在徐州减免税赋,袁旭令人前去找寻董正。   得到召唤,董正片刻不敢逗留,赶往徐州。   董正已是到了,袁旭加快脚步往前厅走去。   到了前厅门外,他看见在屋内等候的董正。   袁旭看见董正的同时,董正也看见了他。   赶忙迎了上来,董正行礼说道:“公子令人前往召唤,某不敢耽搁还是来迟,还请公子恕罪!”   “董公为蓬莱操劳,何罪之有?”袁旭笑道着说道:“且坐下说话!”   俩人在屋内坐了,袁旭说道:“请董公回返,乃有要事相商。”   “公子但有吩咐,某无不上前。”   “董公可知东海有一物,名为水晶?”   董正一愣:“敢问公子何为水晶?”   董正不认得水晶,袁旭当然不会觉着奇怪,他比划着说道:“一种透亮之物,光线照在其上,极其璀璨。” 第618章 物以稀为贵   徐州东海境内,多了不少矿井。   李植站在一个矿洞外,看着掘子营将士把一筐筐泥土抬出。   他向董正问道:“董公,公子果真说此处有水晶?”   “公子说过,某也探查过。”董正说道:“有村民曾捡到透亮之物,应是水晶不假。”   “果真如此,此物必是极其贵重。”   “应该是吧!”董正说道:“否则公子也不会耗费心力,要我等开采。”   李植点头应了,向开挖矿洞的掘子营喊道:“将士们,好生挖。找出水晶,公子必然不亏待我等!”   喊声传进矿洞没过多会,李植发现运出洞口泥土的速度明显比先前快了。   李植斗志昂扬,董正却面带愁云。   袁旭令他开挖矿洞已有数日,莫说没见到水晶,就连像样点的铜铁也没挖出半块。   蓬莱商道已是开通,董正将许多事情交给属下去办,他近来稍稍闲适一些,却被袁旭唤到徐州,开矿、发展商业。   压力背负在身上,董正只觉着有些喘不上气来。   再挖几日,若是还不见水晶,他真得找寻袁旭,回禀此道不通……   拧着眉头看向矿洞,董正心里正琢磨如何向袁旭开口,里面传出欣喜的喊声:“找到了,有透亮之物,满洞都是!”   听见喊声,董正和李植相互看了一眼,来人先后钻进矿洞。   一个掘子营兵士跑了出来,欣喜莫名的朝他们喊道:“将军、董公,找到了!”   “在哪?”董正问道。   “就在尽头!”一边给二人引路,兵士一边说道:“地下竟是空的,我等凿通洞壁,满洞全是透亮之物!”   沿着矿洞向前,一直来到尽头,董正和李植都愣住了。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完全是他们从未见过的世界。   矿洞尽头,连接着一条天然形成的长长通道。   通道的四壁尽是通亮之物。   火把的光亮照射其上,反射着璀璨的光辉。   “此物……莫不就是……水晶!”眼前的一切,惊呆了每个在场的人,李植说话都有些结巴。   挖了半辈子的洞,他从没见过如此稀罕之物。   “若要运送出去,可赚多少铜钱?”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水晶矿,商人出身的董正舔了舔嘴唇。   见到水晶矿,李植最先想到的是稀奇,而董正最先想到的却是成筐成筐的金珠和铜钱……   “速去告知风影,请他们差人前去禀报公子。”董正向一名掘子营兵士吩咐。   兵士应了一声,飞快的跑向洞口。   半盏茶之后,一骑快马自东海奔向徐州。   早知东海盛产水晶矿,袁旭令董正、李植开挖时并未抱太大期望。   水晶毕竟不易找寻,若可轻易寻到,世间因何没有流通?   发现水晶矿两日之后,袁旭得到风影呈禀。   他向风影吩咐:“告知董公,着人开挖。”   风影离去,袁旭令人将田丰请至。   田丰才进屋内,袁旭就说道:“董正、李植寻到水晶矿场。”   田丰一愣,向袁旭问道:“公子所说之物,世间果真存有?”   “若是无有,某怎会令人开挖。”袁旭说道:“水晶质地坚硬,若是打磨细致光泽更是通亮。此物某要留下一些为统兵将领制作望镜。多出来的水晶,田公可找寻工匠,制成塑品令董正兜售。”   “公子放心,某这便去寻人!”田丰问道:“不知找寻何等工匠?”   “石匠、雕工。”袁旭说道:“他们应有法子打磨水晶!”   “如此贵重之物,可应将石匠、雕工请至官坊?”   “也好!”袁旭说道:“此物流传越少,我等越是有利可图!”   田丰离去,袁旭却觉着很是好笑。   水晶,在他以前生活的时代并不是十分贵重。   许多水晶工艺品价值甚至十分低廉。   物以稀为贵,眼下这个时代并没有水晶。   他令人开挖矿场,请工匠雕琢打磨,即便徐州赋税全免,董正也不再从经商所得之中抽取利市,只是卖水晶工艺品的所得,足以供养大军!   数日之后,东海运来了第一批水晶。   随同水晶回返的,还有董正。   见了袁旭,董正从马车上跳下,行礼说道:“启禀公子,我等幸不辱命,寻到水晶!”   “有劳!”袁旭说道:“水晶矿场此物应是颇丰,以董公看来,可采多少?”   回头看了一眼拉着水晶的马车,董正说道:“不瞒公子,此物着实坚硬,开采实是困难。矿产虽是不少,运回却是需要时日。”   “以董公看来,此物若是打磨,雕琢成型,价值如何?”   “价值连城!”董正说道:“物以稀为贵,若是货卖于达官贵人,各地商贾也是争相跟风,只怕价值连某也是估摸不透!”   “如此甚好!”袁旭说道:“徐州与各地商路往来,还须劳烦董公!”   “公子放心,某自当殚精竭虑!”   送回徐州的水晶矿并不是很多。   田丰招募的工匠见了此物,一个个呆愣当场。   晶莹剔透美不胜收,他们何曾见过如此纯粹之物?   一个工匠拿起水晶矿石咬了一口。   质地坚硬,险些将他牙齿也给崩坏。   “怎样,可能打磨?”袁旭向工匠们问道。   纷纷向袁旭行礼,一个老工匠说道:“启禀公子,此物甚为坚硬,不输镔铁,打磨却是困难……”   “只管打出,工钱自不会少了你等。”袁旭说道:“此物打磨通透,应是通体透亮,比此时更为光洁。”   “公子……”老工匠想了一下说道:“我等都是石匠、雕工,此事着实不太趁手。打磨此物,应寻玉匠。”   经老工匠提醒,袁旭恍然。   玉匠擅长将粗糙之物打磨细腻。   玉石开出也是坑洼不平,他们尚可磨成光润之物,何况水晶!   “徐州城内可有玉匠?”袁旭问道。   工匠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人说道:“有一位,只是上了年岁。早些年,他曾在北地打磨玉石。”   “速速告知此人居于何处,某亲自前去拜会!”袁旭赶忙问道。   “此人居于东街,只是近些年没见他如何摆弄玉石。”   “多谢!”不再多说,袁旭向卫士招呼道:“随某前往东街,拜访老玉匠!” 第619章 老玉匠父子   蓬莱大军将曹军阻截在濉水。   双方虽是对峙数月,徐州城始终未受到波及。   城内百姓安居乐业,街市也是欣欣向荣。   袁旭骑着马,随身只带了几名卫士前去拜望老玉匠。   老玉匠住处,是两间相对低矮的民宅。   到了门外,袁旭翻身下马。   一个卫士上前抬手就要砸门,袁旭说道:“轻着些,莫要惊扰老人家!”   卫士应了一声,轻轻拍了拍门。   屋内无人回应,卫士回头看向袁旭。   袁旭点了下头。   手上加了些力气,卫士拍门比先前重了些。   还是没人回应。   “公子,无人回应。”卫士说道:“是否不在家?”   “若不在家,如何门从内闩着。”袁旭说道:“自窗口看看!”   卫士应了一声,跑到窗外。   探头探脑的向房间里看了看,他回头说道:“公子,屋内并无一人!”   发觉不妥,袁旭说道:“自窗口进屋!”   先前还让他拍门轻着些,此时袁旭竟令他自窗口进屋,卫士先是一愣,随后赶忙应了。   窗口很小,卫士勉强挤了进去。   他并未立刻搜寻屋内,而是先为袁旭等人打开房门。   才进屋,袁旭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霉味。   老玉匠晚年的生活,可见实在不怎样。   外屋无人,袁旭进入内间。   站在门口,他四处看了下,并没见到老玉匠。   “公子!”就在袁旭打算转身的时候,一个卫士指着门后喊道:“老玉匠!”   往地上一看,袁旭果然见门后躺着个人。   此人须发皆白,穿着一身破烂衣衫,躺在地上紧闭双眼,像是死了一样。   打磨水晶还须老玉匠的手艺,袁旭吃了一惊,连忙蹲下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有气儿,快唤医者!”   一个卫士转身跑了出去,跨上马匹,飞快的往官府方向奔去。   “将他抬起来!”袁旭托着老玉匠的头,对众卫士说道:“先扶着睡下,待到医者来了再说!”   众卫士应声上前,抬起老玉匠,把他放在铺盖上。   袁旭坐在一旁,还为他盖上了褥子。   老玉匠家门外来了数骑骏马,还有人跨上马背一边大声呼喊一边策马飞驰离去。   不小的动静惊动了街坊四邻。   许多人来到老玉匠家门外,其中有几个甚至想要进屋。   他们的打算并未得逞,袁旭在屋内,卫士怎肯外人进入?   “怎了?”一个妇人踮脚伸头往屋里张望,向卫士问道。   “老丈昏过去了。”卫士说道:“你等四邻莫非未觉着古怪?”   “古怪老丈,谁敢招惹?”妇人撇嘴说道:“连他儿子都住不到一块……”   屋里的袁旭听见妇人说话,向卫士吩咐:“将说话之人带来见某!”   妇人本是打算看热闹,不想祸从口出,竟要被带进屋内。   她吓了一跳,赶忙说道:“小妇人什么都不知道……”   “公子唤你进去,又不是杀你!”卫士瞪了她一眼:“入内说话!”   唤妇人入内,卫士并未动手,而妇人却已是吓的两腿发软。   进了屋中,她怯怯的来到袁旭身旁。   “你方才说他有儿子?”抬头看着妇人,袁旭问道。   根本不用卫士呵斥,妇人两腿一曲跪在地上,浑身筛糠般的发着抖:“公子饶命,小妇人一时口快……”   “又无过错,因何求饶?”袁旭打断了她:“可知他儿子住在何处?”   袁旭语气并不严厉,又说了她无过错,妇人胆气稍稍壮了些:“隔两条街,为人打磨石料的便是!”   “将他儿子唤来。”袁旭向一名卫士吩咐。   卫士应声离去。   没过多会,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请医者的卫士来到门外。   跳下马背,将同乘的医者扶下,卫士分开人群进入屋内。   “启禀公子,医者来了!”   袁旭起身,对医者说道:“我等来此之时,老丈已是昏厥,还请医者检看。”   “诺!”医者行礼应了,坐在铺盖旁,牵起老玉匠的手。   为老玉匠把了脉,又查看了他的头部,医者说道:“过于老迈,又摔了头颅,只可一试却不知能否救活。”   “尽人事知天命!”袁旭说道:“若须用药,只管自府库去取。”   医者应了,自药箱取出丝帛与笔,飞快的写了几个小篆字,对袁旭说道:“此乃药方,只是老丈须人照应……”   袁旭正要吩咐卫士将老玉匠抬回官府,门外冲进一个人。   见有人冲入屋内,两名卫士赶忙将他架住。   那人被卫士架着,用力挣扎,向屋内喊道:“父亲!”   听见此人呼唤,袁旭吩咐:“让他入内!”   卫士让开,此人飞快的冲了进来。   袁旭身穿锦缎华服,屋内又有数名精壮卫士,此人竟是浑然不顾,扑到老玉匠身上放声喊道:“父亲,你怎了?”   昏迷中的老玉匠紧闭双眼,哪里会回应?   “你是他的儿子?”袁旭在一旁问道。   直到袁旭说话,老玉匠的儿子才回过神。   转身面朝袁旭,他跪伏在地说道:“多谢公子搭救……”   “莫要忙谢。”袁旭说道:“我等来此寻你父亲乃有要事,不想竟见他昏迷屋内。”   跪伏在地,老玉匠的儿子没有应声。   袁旭说道:“某问你,因何不与父亲住在一处?”   “回公子。”老玉匠的儿子说道:“我家父亲脾性古怪,与人多半相处不来,我也是……”   话到此处,他已说不下去,重重叹息一声。   “某能体谅!”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袁旭说道:“某父尚在人世之时,某也欲躲着他。直到去世也未能见上一面,至今想来心中犹自愧疚。日后无论如何,即便不与父亲住在一处,只要他还活着,每日来家看看。年岁大了,谁也说不准哪天就去了。”   “起身吧。”袁旭说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若有一天他真的不在了,再欲孝顺已是晚了!”   跪伏在地,老玉匠的儿子已是泪痕满面:“公子教训的是!倘若父亲和熬过此难,即便他脾性再如何古怪,我也不敢少离!” 第620章 要动手就来吧   老玉匠儿子回家,袁旭决定不将他带回官府。   留下两名卫士帮着照应,交代卫士,待到老玉匠醒来即刻回禀,他离开了东街。   袁旭出门时,围观的百姓纷纷让开。   待他上了战马,由于有两名卫士留在屋内,街坊四邻也没敢入内。   离开老玉匠家的巷子。   袁旭才出路口,看见迎面站着个人。   此人一袭白衣飘飘若雪,立在街上,在往来人群的衬托下越发显得脱俗雅丽。   站在袁旭对面的,正是公孙莺儿。   她的出现,令卫士们吃了一惊。   数名卫士拔剑上前。   街市上往来的行人见卫士拔剑,纷纷跑开。   “公孙姑娘!”拱手行礼,袁旭问道:“拦住某去路,莫非还要杀某?”   “是!”公孙莺儿毫不隐晦地说道:“本欲杀你,方才见你救下老丈,有些话想问。”   “既是要杀,某可否不予回答?”   “不可!”公孙莺儿冷冰冰地说道:“你必须回答。”   “姑娘先问,某看看有无必要回答!”   “为何救下老丈?”   “他对某有用!”   “仅此而已?”公孙莺儿追问。   “见人落难,力所能及总要帮衬一把。”   “当年在易京,你为何救我?”   “某不知姑娘是公孙将军之女。”袁旭说道:“只是觉着如此大好女子,被乱军糟践了可惜。某救不得太多人,救个弱小女子总是可行!”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如今我要杀你,你可曾后悔?”公孙莺儿冷声问道。   “后悔!当然后悔!”袁旭说道:“以怨报德,但凡是人遇见,均会后悔!”   “既是后悔,曾有机会因何不杀?”   “姑娘屡屡刺杀,因何始终未曾得手?”袁旭并未回答,反而问道:“当日某险些殒命于许褚手中,姑娘因何仗义相救?”   “欠你性命,当然须救!”公孙莺儿说道:“何况我要亲手杀你!”   袁旭淡然一笑:“如此说来,姑娘也是重情。既是重情之人,某有和道理杀你?”   公孙莺儿被他问的一愣。   袁旭接着说道:“当年之事,某在船上已与姑娘说过。两军征伐非是你死便是我亡!某虽不忍残害苍生,却也未蠢到为他人活着,而某自家去死!”   “是!”公孙莺儿说道:“只是今日你要死了!”   “姑娘如此自信?”袁旭淡然一笑。   “我离你只有五步,你身边并无夜刺。”公孙莺儿说道:“凭他们可能挡住?”   “即便有夜刺,只怕也挡不住!”袁旭张开手臂,嘴角带着淡然笑容说道:“姑娘要杀,那便来吧!”   凝视着他,公孙莺儿突然冷冷一哼,转身走了。   见她要走,几个卫士正欲上前,却被袁旭拦住。   看着公孙莺儿的背影,袁旭说道:“你等非是她的敌手,追上不过自寻死路!”   卫士没再上前,瞪着渐渐远去的公孙莺儿,一个个眸中犹如要喷出火焰。   公孙莺儿屡次意图刺杀袁旭,蓬莱将士对她早已忍无可忍。   偏偏袁旭始终没有下达诛杀命令。   若他要杀公孙莺儿,只须一声令下,只怕十个公孙莺儿也早已死了。   在卫士的护送下返回官府,还差两条街就要到了,前方跑来一群人。   领头的正是马飞,跟在他身后的则是二三十名全副武装的夜刺。   到了袁旭近前,马飞行礼说道:“听闻公子于街市遭遇公孙莺儿!”   “她走了!”袁旭说道:“或许是因某救下老玉匠,触动了她,因此放过某一条性命!”   “公子无恙便好!”马飞说道:“日后公子外出,还请知会夜刺,某亲自护送当可无虞。”   “你能打的过公孙莺儿?”袁旭问道。   马飞露出一抹尴尬:“某非她敌手!”   抬头看向袁旭,马飞又说道:“虽是如此,加上数名夜刺,她也奈何不得公子!”   “再说吧!”袁旭并未允准,向马飞说道:“随某返回官府!”   马飞应了,带着一众夜刺,与卫士一道护送袁旭会到官府。   回到住处,袁旭将房门关上,在屋内摆弄起他近日随时都在研究的小玩意。   手中拿着一只圆筒,圆筒的边缘经过打磨很是平整。   端起圆筒,袁旭正通过它往对面看着,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敢问袁大将军可在?”   只听称呼,袁旭便知来的是锦娥。   锦娥奉刘协旨意来到徐州,袁旭当然不能让她吃了闭门羹。   正要请她入内,门外的锦娥好似对谁小声说道:“莫要拉我,我有话要与你家公子说!”   听见锦娥说话,袁旭走到门口将房门打开。   站在门外的除了锦娥还有赵艺。   赵艺正拽着她的胳膊,想要把她拖走。   锦娥则用力往后,与赵艺挣着。   她毕竟是个女子,赵艺又是沙场武将,凭力气如何能够挣脱?   偏偏赵艺像是不敢太过用力,拉扯她的时候留了些力气,俩人只在袁旭屋外僵持。   听见门轴转动,俩人朝门口看了过来。   见袁旭站在门口,锦娥脸颊陡然一红,赵艺则放开手,向他躬身行礼。   “你二人在做什么?”袁旭假作不知发生了什么,向二人问道。   赵艺面露尴尬没敢回应,锦娥说道:“我有事求见大将军,赵将军却不须我来。”   “安虎!”看向赵艺,袁旭说道:“锦娥姑娘乃是上使,你怎敢拦她?”   袁旭训斥赵艺,锦娥小脸浮起得意。   赵艺抱拳低头说道:“锦娥姑娘前来找寻公子,无非询问何时进军许昌。某已告知,公子近日事务繁忙,她却不听……”   “上使前来,乃是情理之中。”袁旭说道:“安虎日后再不可如此!”   赵艺应了,虽是低着头,目光却瞥向锦娥。   “姑娘请进!”袁旭撤步一旁,给锦娥让出通路。   锦娥进入屋内,赵艺并未跟上。   进屋之前,袁旭向赵艺吩咐:“安虎,你也过来!”   得了袁旭招呼,赵艺才尾随进屋。   待到赵艺把门关上,袁旭向锦娥说道:“姑娘请坐!” 第621章 不懂军务不要瞎问   袁旭等人落座。   锦娥问道:“敢问大将军,何时出兵讨伐曹操?”   “某与曹军于濉水对峙,姑娘莫非未见?”   “大将军小胜两场,因何不乘胜追击,击破许都救出陛下?”   “姑娘不懂军务,此言当真可笑!”袁旭淡淡一笑说道:“我军于濉水小胜两场,均是奇兵制胜,曹军根基并未动摇。即便击破曹军,进入汝南,尚有于禁、李典率军阻击。试问以疲敝之师如何破敌?”   被袁旭问的脸颊一红,锦娥说道:“莫非大将军不打算击破曹操,救出陛下,匡正汉室基业?”   “某欲击破曹操,无奈曹军势大,实在难为。”袁旭说道:“攻伐曹操,非某一人之力可成!”   “陛下对大将军寄予厚望……”   打断锦娥,袁旭向虚空拱了拱手说道:“陛下信某,某自当戮力而为!”   “大将军可否给个时日?”锦娥追问。   袁旭摇头:“曹操坐拥数万大军,某麾下仅有两万将士。徐州也比不得曹操属地。某征兵甚难,曹操却是征兵易为。着实无法给姑娘时日,只可说静待时机!”   锦娥还想再说,赵艺上前说道:“姑娘,公子已是说了,曹军势大,我军即便进击许都,不过徒令将士送命!不可战时,姑娘即便如何追问,公子也是不能发兵!”   狠狠瞪了赵艺一眼,锦娥起身说道:“大将军既是不可发兵,我先告辞!”   袁旭起身说道:“恭送上使!”   离开袁旭房间,锦娥怒冲冲的向赵艺质问:“因何阻我说话?”   “公子也是说了,你不懂军务。”赵艺说道:“即便如何追问,也是不可能发兵!”   “莫非眼看陛下和皇后在许都受苦?”   “能待如何,让将士们出征许都,尽数战死沙场?”赵艺说道:“一旦曹操击破公子,他在中原便是再无忌惮,只怕陛下、皇后过的更加凄凉!”   被赵艺说的抿嘴不言。   又走出二三十步,锦娥才说道:“凶!凶什么凶?你也说了,我不懂军务!”   “好了!好了!还是回去!”赵艺对锦娥说道:“在此处搅闹,成何体统?”   “莫要忘记,我是上使!”锦娥冲赵艺翻了个白眼。   “上使又待怎的?还不是个女子?”赵艺回道:“若是公子知晓你我之事,只怕某也要遭受牵累!”   “你我有什么事?”锦娥没好气的嘀咕道:“区区下将,竟敢觊觎上使绝代风华!”   “好了!你绝代风华,某配不上,成不?”赵艺连哄带骗,把锦娥拉走。   袁旭站在窗前,俩人的举止他尽收眼底。   先是马飞有了流苏,赵艺与锦娥也是不清不楚,看情状好似俩人之间已是情投意合。   夺取徐州,还真是没有白费功夫。   至少他麾下将军,倒有两个已是寻到日后伴侣!   正欲坐下,袁旭看见袁康急匆匆的沿着青石路走来。   没过多会,袁康来到门外:“显歆可在?”   “四兄请进!”   推门进入屋内,兄弟二人见了礼,袁康说道:“某在徐州与市井之徒已是厮混熟了……”   “某安排之事,可有办妥?”袁旭问道。   “尽数办妥。”袁康说道:“不宜官兵所行之事,均有市井之徒前往为之。”   “欲得天下,口碑、名望至关紧要。”袁旭说道:“百姓虽多为良善,其中却不乏刁蛮。刁蛮之人,四兄代某处置便是!”   “显歆放心!”袁康说道:“显歆得了徐州,袁家也有了重兴大业之根本,某为兄长,理应助显歆一臂之力!”   “有劳四兄!”袁旭轻描淡写的应了一声。   按理说,袁康应该告退离去。   可他却并没有走开,而是偷眼看着袁旭,嘴唇动了动,像是有话要说又说不出口。   “四兄还有何事?”见他如此情状,袁旭问道。   “显歆领军阻截曹军之时,某在徐州杀了人……”   “此事某早已知晓。”袁旭说道:“彼人当杀,四兄并无过错!”   “杀人是无过错!”袁康露出一摸尴尬,对袁旭说道:“某却犯了另一桩过错!”   “四兄不妨说来听听!”   袁康将当日他护着红琴之事一五一十说了,随后又交代了他已将红琴领回家中。   满脸愧疚的看着袁旭,袁康说道:“某知显歆最恨欺良霸善之人,只是那日红琴太过柔美,一时未能把持的住……”   “莫非四兄已与她睡了?”袁旭问道。   “是!”袁康应了之后,赶忙低下头,随后又解释道:“红琴乃是自愿,某并未逼她!”   “英雄救美,但凡女儿家都会芳心暗许。”袁旭说道:“难得红琴姑娘身在烟花之地,却可守身如玉。将她纳为妾室,也不辱没了四兄!”   “显歆说的是!”袁旭没有责怪的意思,袁康赶忙说道:“某今日前来,便是为了此事!想当日某何等英勇,刘姓者上前,某只一剑……”   “吹!”袁旭说道:“继续吹!”   已知袁旭没有怪罪的意思,袁康尴尬的咧嘴一笑:“显歆知某脾性,与市井之人厮混,多须鼓吹方可。一时嘴快,在显歆面前也是未能忍住!”   “打算何时纳入房中?”袁旭问道。   “越快越好!”袁康说道:“近几日红琴总觉着胸口发闷,时常意欲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可请医者延看?”   “医者已是看了!”袁康说道:“说是她有了身孕……”   “好你个袁显庸!”袁旭笑道:“拐弯抹角说了这许多,竟因惹出祸事实是包不住,才告知于某?既是已有身孕还纳个什么?你自家处置,某不问了!”   “别!别啊!”袁旭不像发怒,袁康腆着脸说道:“你我乃是同父兄弟,做兄长的惹出事端,凭恃的还不是有个位高权重的兄弟可为某遮风避雨?不纳红琴事小,可是若她无有名分又怀上身孕,日后如何见人?再如何说,她也算得显歆半个嫂嫂不是?”   “四兄竟会替人着想。”袁旭说道:“看此情分,某知会董公支出钱粮于你,将红琴姑娘纳入房中。” 第622章 大手笔   夜晚的徐州失去了白昼的喧嚣。   街道上只有往来巡视的天海营兵士,还在迈着整齐的步伐来回走动。   袁康住处。   卧房内点着一盏油灯。   昏暗的光线下,袁康搂着红琴坐在铺盖上。   依偎在袁康怀中,红琴轻声说道:“五公子果真应允公子纳奴家为妾?”   “某与显歆乃是兄弟!”袁康说道:“你未曾认得显歆,或许觉着他高高在上。其实……”   “其实怎了?”袁康欲语还休,红琴追问。   “某知道他这些年如何过来。”袁康说道:“早些年,身为庶子不被人待见,待到为袁家建了功业,却被二兄、三兄排挤,险些战死濮阳。长兄与他相善,却无相见之日,八弟又不知所踪。在他身边只有某一个兄弟,只须莫要做的过了,他当会应允!”   依偎在袁康怀中,红琴说道:“公子先前与奴家说过曾两度下狱,若非五公子搭救早已殒命!”   “正是!”搂着她,袁康说道:“害某者乃是三兄,救某者乃显歆。想当初某曾半道截杀显歆,至今回味还心中不爽。”   “公子与五公子已和好如初。不必再想太多。”红琴劝道:“五公子若是惦记此事,定不会如此厚待公子。”   搂着红琴,袁康说道:“显歆对某以德报怨,可见其人敦厚。他又怎忍你怀了身孕,却没个名分!”   “公子记得此事便好!”露出甜美笑容,红琴说道:“日后忠于五公子之事便是!”   袁康起身,将油灯吹媳,对红琴说道:“天色已晚,你我早些安歇。”   红琴有了身孕,比平日里易感疲累。   整日与市井之徒厮混,袁康也是习惯了晚睡晚起。   日上三竿,俩人还在睡着。   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公子,董公求见!”   已是醒了,只不肯起身,听见侍女说话,袁康猛然坐起。   他晃了晃红琴说道:“董公来了,还不速速起身?”   揉着惺忪的睡眼,红琴起身后还有些发木。   袁康向门外喊道:“请董公于前厅少待,某洗漱了便来!”   坐在铺盖上,还没回过神的红琴问道:“何人来了?”   “董公!”袁康说道:“掌管蓬莱商贾的董正。他可是我二人的财神,必是给某送纳妾所需。”   起初没闹明白董公何人,竟使得袁康如此兴奋。   得知是掌管蓬莱商贾的董正,她赶忙起身说道:“奴家伺候公子更衣。”   “不用!”袁康说道:“你怀有身孕,照料自家便可!”   向屋外唤了一声,叫进两个侍女为他更衣,袁康是既欣喜又焦躁。   欣喜的是董正如此快便来了。   焦躁的是,董正来时,他居然还在安睡!   换了衣衫,袁康洗漱之后匆匆赶往前厅。   董正已在此处等候。   见袁康来了,他躬身行礼:“见过四公子!”   “董公!”袁康回礼问道:“可是显歆差董公前来?”   董正微微一笑,拍了两下巴掌。   不过片刻,从外面进来几个挑着担子的汉子。   汉子将担子放在前厅,董正说道:“公子令某送采办之物于四公子,恰好徐州尚有存货,便先行送至,还望四公子莫嫌粗鄙。”   “不嫌,不嫌!”袁康搓着手,掀开一只担子上盖的红布。   只见担子内整整齐齐的码放着各色绸缎。   无论从面料,还是绸缎的做工,都可看出是极好之物。   “此乃江东锦缎。”董正说道:“面料细腻、丝质顺滑,恰可为四公子与新夫人做几身衣衫。”   “好!好!”袁康不住的砸吧着嘴,又掀开了另一个担子。   担子中摆放的则是各色首饰、发冠。   其中一顶发冠,竟是以金丝线绣成。   仅用材料,价值就是不菲。   袁康愕然:“徐州与蓬莱都要用钱,显歆怎可于某如此贵重之物?”   “公子昨晚召某前往,与某有言,他身边兄弟仅余四公子一人,四公子为他,又曾险些失了性命,虽是纳妾也不可寒酸,一应所需均依在袁家时用度。”   董正一番话,说的袁康眼窝有些湿润。   袁旭对他,果真是半点虚情也无!   “四公子可有话要某带给公子?”董正问道。   “无须董公带话,某自去向显歆道谢!”   “清单已是附上,请四公子查验。”董正说道:“若无差池,某还须向公子回禀!”   “董公亲自送至,必是不差。”袁康说道:“无须查验!”   “非也!非也!”董正说道:“虽是某亲自送来,四公子还须查验清楚,某方可向公子交代!”   董正是商贾出身,向来对财货有着特殊的敏感。   袁康知晓这一层,不再与他客套,从一旁的担子上取了清单,一件件清点起物品。   清点着董正送来的物品,袁康心底越发不是滋味。   他不过纳个妾而已,原本只是想向袁旭讨要十几二十吊钱,简简单单把此事办了,谁知袁旭给他送来的,竟是比大婚还要丰盛。   清点完毕,袁康对董正说道:“一件不差,劳烦董公等候!”   “既是不差,某当向公子复命,吉期就在近日,还望四公子早做筹备!”董正拱手说道:“某先告退!”   将董正送出宅门,目送他走远,袁康回到他与红琴的房间。   “走,随某看看显歆送了些什么!”进了屋,他拉起红琴就往外走。   被他拖着,满头雾水的红琴只得跟着来到前厅。   才进厅内,她就被眼前琳琅满目的物品惊的呆了。   数只担子内,摆放着各色玩意。   有丝绸,有首饰,有发冠,有衣带、衣衫,凡是迎娶所需,一应俱全!   “怎会如此之多……”看着满目琳琅,红琴也是痴了。   曾在女闾以卖艺为生,她也不是没见过好物事。   却是从未见过如此丰富之物。   “显歆对你我,可谓是至情至义。”袁康说道:“某只望可从他那里讨要一二十吊铜钱,竟是给了这许多。”   红琴没有言语。   她也没想到,袁康只是纳她为妾,袁旭竟会如此大的手笔! 第623章 千里眼   立秋后的天气还是十分炎热。   秋蝉好似知道它们逍遥的日子已经不久,趴在树上玩命的鸣唱,吵的人心烦意乱。   坐在窗口,袁旭摆弄着他近些日子做出的小玩意。   “公子!”房门外传来马飞的声音:“老玉匠父子求见!”   “老玉匠醒了?”袁旭脱口问道。   “醒了!”   “快快有请!”   老玉匠的手艺决定着水晶打磨品质。   水晶的成功打磨,不仅能给袁旭带来数额庞大的收益,还能用在战场,决胜数十里之外!   房门推开,马飞先一步入内。   随后一老一少俩人跟着进了屋。   进屋的正是老玉匠父子。   见了袁旭,父子二人赶忙跪下磕头。   老玉匠说道:“小老儿险些丧命家中,幸而公子搭救,公子恩德没齿难忘!”   “快快请起!”袁旭快步来到父子俩面前,将他们搀扶了起来。   打量着老玉匠,他关切地问道:“老丈身子骨如何?”   “经医者调理,已无大碍!”   “无大碍便好!无大碍便好!”袁旭比划道:“两位请坐!”   “公子乃是贵人,我父子二人乃是贱民,不敢坐!”老玉匠诚惶诚恐地说道。   “某有事求老丈,何分贵贱!”袁旭说道:“不瞒老丈,那日前往也是有事相求,恰巧撞见老丈昏厥,适才搭救!”   “小老儿无甚长处,唯有手艺。”老玉匠说道:“公子能有何事求我?”   “手艺足矣!”袁旭说道:“二位请坐!”   袁旭再三请他父子坐下,老玉匠不敢再多推辞,在屋内坐了。   他儿子则不敢与父亲并坐,立于身后。   “老丈可曾听闻水晶?”坐下之后,袁旭向老玉匠问道。   老玉匠摇头问道:“敢问公子,水晶为何物?”   袁旭向马飞使了个眼色。   马飞离去之后,没过多会带回一块晶莹剔透的晶体。   “此物老丈可否见过?”接过水晶,袁旭递向老玉匠问道。   赶忙起身接了,老玉匠捧在手中,激动的双手都在发抖:“公子何来此物?”   “某令人开挖,从矿坑中得来!”   “此物名为海仙石。”老玉匠激动的嘴唇哆嗦着说道:“乃是至珍至贵之物,小老儿也只是听闻,从未见过。公子竟是可得……”   “有很多!”袁旭接下来的话,更让老玉匠吃惊不小。   手中捧着的这块石头,得睹一眼,已是三生之幸,袁旭手中竟有很多。   老玉匠的激动并未出乎袁旭意料。   物以稀为贵!   水晶在他曾经生活的时代,比玻璃确实是贵了些,却不可同珍贵宝石相比。   汉末,人们对水晶并无多少了解,开采也是极其困难,珍贵也是情理之中。   袁旭曾想过开采水晶的同时制作玻璃等稀奇之物。   经过推算,他发现根本不可能成行。   玻璃制作,需要高温。   以汉末的制作工艺,完全没可能提炼出纯度很高的二氧化硅,更不可能成功造出玻璃。   凭着自后世带来的经验,他只能选择开采水晶加以打磨雕琢,以期奇货可居!   “老丈,此物可能打磨?”袁旭问道。   把玩着手中的海仙石,老玉匠说道:“难!此物坚硬过于镔铁,小老儿工具怕是打磨不动。”   “老丈需要什么,只管开口!”袁旭说道:“某自将置办!”   “打磨海仙石,所用工具与玉石相差无几。”老玉匠说道:“只是此物质地过于坚硬,怕是要时常更换。”   “可打磨便好,工具要多少有多少。”袁旭说道:“某手中海仙石极多,老丈一人只怕……”   “小老儿曾教会我儿选玉。”老玉匠说道:“可做个帮衬!”   老玉匠儿子躬身行了个大礼说道:“小人正因不愿承袭父亲衣钵,因此离开家中,不想手艺竟可有助公子!”   “祖传的手艺还须有人承袭。”袁旭笑道:“只你父子二人还是不足,少说也须百十工匠!”   老玉匠愕然:“公子手中究竟有多少海仙石?”   “不瞒老丈!”马飞插嘴道:“公子所得海仙石堆积如山,百十人只怕也是不足。”   堆积如山……   马飞一言,使得老玉匠嘴巴大张,半晌没能合拢。   别人想要一块也是难得,袁旭手中此物竟是堆积如山……   吞咽了一口唾沫,老玉匠说道:“徐州一地,向来会有些人前往北地找寻玉石,小老儿倒是认得几个,只是不在城中……”   “有多少人,某都用得。”袁旭说道:“烦劳老丈,告知工匠住处,某差人去寻。”   “兵荒马乱,住处倒是晓得,不知还有几人尚在家中。”老玉匠说道:“既是公子所托,小老儿当鼎力而为!”   “有劳老丈!”   送走老玉匠父子,马飞对袁旭说道:“工匠已是寻得,用不多久公子便是要发一场大财!”   “发财?”袁旭笑道:“发财只在其次,水晶妙用你是不知。沙场之上,他可使得你等成为千里眼,敌军一举一动尽在掌握,何愁不胜?”   马飞茫然。   水晶虽是剔透,他却想不明白,此物如何可使得敌军一举一动尽在眼前。   拍了下他的肩膀,袁旭说道:“利用此物赚钱还是必须,否则以何供养大军?将士吃肉喝酒,以何采办?只是赚钱,你不行!我也不行!还须董公为之!”   “公子说的是!”马飞应道。   曹军退回豫州,徐州暂无战事。   所谓过于安宁人必骚动。   无论哪个时代,总会有些不安于现状的人。   袁旭下令,将徐州土地分派,许多曾经投效天海营的将士,由于不符合军旅要求,被分派到各地。   这些人到了地方,必将与原住民产生利益上的摩擦。   曾经根本没有土地的原住民,期盼着得到更多,不想在他们的村子旁边,竟会建起新的村子。   本以为会分派给他们的土地,眼睁睁的被这些新村民分走很大一部分。   有些人并不去想他们因袁旭进驻才得了土地,反倒认为新村民抢了他们的利益。   矛盾逐渐萌生,随着时日推移,终将爆发! 第624章 随某杀人去   距徐州不远的一座村子,两帮人举着锄头、铁锹对峙。   其中一拨是原住民,另一拨则是天海营淘汰下来的老兵。   老兵多是外来者,当然不会轻易惹事。   原住民打到家门口,他们这些血性汉子,自不会任人宰割。   “把他们赶走!”原住民之中,一个人高声喊叫着:“土地是我们的!袁家公子不通人情,竟让这些人来此与我等抢夺,打死一个少一个,上啊!”   举着农具的原住民发了声喊,向与他们对峙的老兵冲了上去。   “何人闹事!”两拨人眼看就要打起来,十多骑快马冲了上来。   马背上的是一队天海营兵士。   领头军官高喊了一声,策马挡在两拨人之间。   先是看了看老兵,军官指着他们说道:“你等曾是天海营将士,因何作乱?”   “回将军!”一个老兵抱拳说道:“我等只欲安生度日,他们竟打到村口,如何可忍?”   看向原住民,军官喝问道:“你等早先并无土地,一应所得均须上缴。此时已是有了耕地,不好好营生,因何作乱?”   “地是我们的,因何要他们在此耕种?”一个原住民喊道:“将他们赶走,我等便撤回村子。”   摆明了是无理取闹,军官说道:“哪里地是你们的?整个徐州都是公子的!你等耕地,乃是公子所赠,不思感恩竟聚众闹事,莫非不怕法度?”   “他们和这些人曾在一个锅里吃饭。”一个原住民喊道:“打死他们!袁旭怕了就会将他们赶走!”   满脑子将老兵赶走的原住民齐发了声喊,朝着拦在中间的十多骑天海营涌了上去。   老兵见状,也抡着农具冲了上去。   徐州城外一场混战,消息很快传到袁旭耳中。   忙着钻研改进装备,得知城外闹起了事,袁旭脸色瞬间难看。   “因何闹事?伤亡如何?”袁旭问道。   “原住民认为土地都应分派给他们,不该给老兵耕种,因此打上村口。”报讯的风影说道:“附近一个什长前去调停,竟被混乱的人群打死,前往的天海营兵士,也多是带伤,其中一人伤重不知可活不可活。”   “老兵伤亡多少?”   “原住民下了死手,老兵死了六七个,若无他们上前,只怕十多名天海营将士,将会无一生还!”   “把太史恭唤来!”   风影离去,大约一盏茶光景,太史恭来到。   “城外闹事,你可知晓?”袁旭问道。   “已是听闻!”   “此事你如何看待?”   “村民因土地械斗,时常有之。”太史恭说道:“公子不妨从中调停……”   “调停?”袁旭冷着脸说道:“只怕调停,会让人以为某不敢杀人!”   太史恭没敢言语,他极少看见袁旭如此阴冷。   “死了一个什长!”袁旭说道:“连我天海营官兵都敢杀,他们已不是百姓,而是暴民!你,领兵五百前往彼处,抬着什长尸身。让他们知道,他们因何而死!”   “杀多少?”太史恭问道。   “但凡参与械斗着,无分男女老幼,一个不留!”袁旭说道:“上至八十,下至八岁!”   “八岁?”太史恭一愣。   “只是如此一说!”袁旭说道:“八岁孩童,应是不至参与。然而,有参与者,杀!”   “诺!”太史恭应声退下。   从袁旭所说,他听出无尽的愤怒!   外无战事,内有内忧!   只因贪心不足,暴民竟敢杀死天海营将士!   向来爱兵如子,袁旭不可能忍下这口恶气!   参与闹事的村民,只怕还不知道,因他们想要获得更多,却将失去性命!   小半个时辰之后,太史恭骑着战马,带领五百披坚执锐的天海营将士出了徐州。   曹军并未来犯,却有兵马出城,城内百姓纷纷围观。   袁旭进城,对他们秋毫无犯,根本没人猜到这支兵马出城将做些什么。   出了城,太史恭带领兵马来到老兵居住的村子。   十多名受伤的天海营兵士均在此处。   进了村子,一群多少带伤的老兵前来迎接。   “什长何在?”太史恭冷着脸问道。   “停在空屋。”领头老兵说道:“他们下了死手,什长剑也没来及拔,就被敲碎了颅骨,村子里也死了七个人。还有一个天海营的兄弟,眼见也是不得活……”   “公子已是下令,将死人抬出,某自有计较!”   并不知道太史恭奉命前来杀人,几个老兵匆匆跑去,将什长的尸身抬来。   掀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太史恭看了一眼。   头骨碎裂,血早已干涸。   从伤口看,应是钝器用力打击造成。   所用钝器,应是锄头背面。   出城之前,太史恭还不太明白袁旭因何下达诛杀令。   看到尸体,他彻底明白了!   暴民不治,永无宁日,恩威并施才可长治久安!   若不惩戒这些暴民,只怕日后肆无忌惮者更多,再想压下去便是难了!   “受伤兵士何在?”给尸体盖上白布,太史恭问道。   “将军请随小人前来!”   太史恭在天海营地位超然,属于高等将领中的一员,军中无人不认得他。   老兵纷纷让到两旁,像是村长之人领着他往一间房屋走去。   推开房门,太史恭脸色越发阴冷。   十多名天海营兵士躺在铺盖上,他们何止是人人带伤,应说是人人重伤。   伤口已经处理,兵士们咬牙硬扛着疼痛,只是偶尔发出一两声呻·吟。   一个兵士紧闭双眼,可能是伤口太疼,他牙关紧咬脸颊抽搐,倒抽了一口凉气,竟没发出一声哼哼。   “下的都是死手!”陪同太史恭来到屋内的老兵说道:“兄弟们连剑也没拔,就被撂下了马……”   “马呢?”太史恭问道。   “被他们抢了去!”老兵说道:“见什么抢什么,即便曹军也没见如此!”   铁青着脸,太史恭向躺在屋内的受伤兵士喊道:“兄弟们,某来此处乃是奉了公子军令,必将为你等讨回公道!”   转身离开房间,太史恭向跟随的兵士喊道:“走!随某杀人去!” 第625章 只因该杀   四名天海营兵士抬着什长的尸体,走在太史恭身后。   在他们后面,是五百披坚执锐的天海营将士。   天海营逼近,村民纷纷跑出。   看着正朝村子推进的天海营将士,当日领头闹事的村民喊道:“袁旭怕了,派人来此,定是要将那些闲人赶走!”   不知死期将至的村民发出一声欢呼。   领着天海营向村子逼近,太史恭远远看见一群人聚集在村口。   离村口不远,还拴着几匹战马。   马匹身上的鞍鞯尚未去除,一眼便可看出是重伤军士当日所乘。   脸色阴沉,到了村口,太史恭勒住马喊道:“当日寻衅滋事者,乃有何人?”   直到此时,村民才发现情况不对。   面面相觑,没人回应。   有些人甚至心生怯意往后躲了躲。   太史恭招了下手。   四名兵士抬着死去的什长上前,将担架摆在地上。   一名兵士掀开白布退到一旁。   太史恭问道:“可有人认得他?”   “这位将军,当日乡亲们前去驱赶占据我等土地之人,此人与他们站在一处,怪不得我等……”   “徐州土地尽属公子,你等要土地,他人也须耕种吃饭。”太史恭说道:“刁钻之民,胆敢杀我天海营将士,怎能容你?”   此言一出,村民才知不好!   袁旭进入徐州秋毫无犯,本以为闹上一场他会妥协。   没想到竟惹出了祸事。   不等村民反应过来,太史恭喊道:“公子有令,但凡当日参与闹事者,无分男女老幼,一律诛杀!”   同泽被打伤的惨状,即便没有见到的天海营将士也是有所耳闻。   对村民早是心存怒意,太史恭一声令下,五百将士纷纷上前。   不似当日被打伤的兵士那样留手,但凡敢反抗者,当场诛杀。   没用多会,村民就尽数被擒。   男女老幼跪了一片,村口还躺着十多具被戳成筛子的尸体。   太史恭冷着脸,在村民面前走着,向他们喊道:“当日何人前往闹事?”   被吓坏了的村民浑身哆嗦,没人敢应声。   一把揪住一个汉子的发髻,太史恭冷声问道:“何人前往闹事?”   浑身筛糠般的发抖,汉子嘴唇都在哆嗦,并没回应。   抽出短剑在他咽喉上一划,伴着一道鲜血飚溅,汉子倒了下去。   “若是不说,全村都得死!”太史恭冷冰冰地说道:“先杀男人再杀妇人,最后连襁褓中的孩子,也是莫想我等放过!”   “他!他们!”有人为求活命,指正出了几个村民。   被指正的村民也纷纷指正他人,其中甚至有人哀求太史恭:“将军,我是被逼着去的,我什么也没做!”   根本不理会他们辩解,令兵士将被指证者纷纷揪出,太史恭问道:“还有没有?”   全村的男人都被揪了出来,其中还有几个妇人。   没被揪出的,只是一群妇人和老人、孩子。   “要土地是么?”环顾跪着的村民,太史恭喊道:“人少了,土地就多了!某今日成全你等!”   “杀!”脸色铁青,太史恭一声令下。   早就等着杀人的天海营兵士,举起长剑,朝着跪在面前的村民颈子砍了下去。   一颗颗头颅滚落在地。   原先人口不算很少的村子,霎时间失去了所有男人。   其中还包括几名当日参与械斗的妇人。   面对屠杀,人都被吓的傻了。   还活着的村民根本顾不上悲伤,一个个浑身犹如筛糠,只巴望厄运莫要落到他们头上。   “贪心不足无端闹事!”太史恭冷冷地说道:“莫非以为公子会向你等妥协?”   当然没人敢应声。   军队进行屠杀,与械斗不同。   械斗中,村民尚有一战之力,面对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军队,他们所能做的,唯有等死而已!   “你等想差了!”太史恭喊道:“伤我军士者,死!杀我军士者,屠!”   “来人!”朝身后一招手,太史恭喊道:“将此处活人送到老兵村落,所有妇人发配给老兵为妻!告知老兵,善待孩童老者,倘若再有人敢于闹事,我等自将回返!”   兵士纷纷应了,上前拖起已经吓到腿软的村民,往老兵村子去了。   村民无端闹事,没得到任何好处被屠了村子。   所有妇人发配给邻村老兵为妻,原本人口不少的村子,瞬间成了一座死村。   消息散播向徐州各地。   有些地方,原住民也打算通过同样的法子给袁旭施加压力,将新住民赶走。   得知已有村子被屠,内心的骚动被无尽的恐惧压了下去。   他们原本就没有私产。   过往耕种,所得均须缴纳贡赋。   留在家中的粮食,连全家口粮也是不足。   到了冬天,全家人都得饿着肚子。   袁旭来了,将土地分派给他们,而且还免除了赋税。   但凡徭役,均有钱粮可领。   之所以闹事,无非是贪心不足,得了好处还想得到更多,不希望有人与他们分享!   袁旭施行仁政,许多村民以为他好欺,内心萌生着从他那里讨到更多好处的念头。   蠢蠢欲动,往往令人做出蠢事!   被天海营屠杀的村子,便是极好的印证。   屠杀了村民,太史恭领人回到徐州。   城内居民不知此事,还在猜测他们出城去做什么。   两日之后,从城外才传来消息,天海营竟向村民举起了屠刀!   消息传入城内一片哗然。   天海营从来对百姓都是秋毫无犯,绝不会毫无来由杀人,而且还杀的如此干净!   一旦有了轰动性的消息,总会有人探查个究竟。   渐渐的,村民被杀的原因在徐州城内散播开来。   袁旭住处。   袁康坐在屋内。   “城内如何?”袁旭问道:“某下令屠杀村子,可否有人说些不该说的言论?”   “百姓大多体谅显歆。”袁康说道:“偶尔有一俩人,说天海营此举过于残暴罢了!”   “残暴?”袁旭微微一笑:“该杀之人某从不手软,天海营有此举措,只因他们该杀!”   “显歆说的是!”袁康说道:“刁民不治,永无宁日!”   “有些事天海营不宜出手,还须四兄操劳。”   “显歆放心,某知如何去做。” 第626章 不懂规矩的得揍   无论任何朝代,任何地方,总会有些闲人。   他们不事劳作,整日在街市上闲逛,与人好勇斗狠。   寻常百姓对这些人恨之入骨。   可对于袁旭来说,他们却是很有用处!   至少在袁康的统筹之下,徐州的闲人很有用处。   袁旭进驻徐州,城内秩序井然,由于有袁康把持,闲人也极少闹事。   有些闲人反倒时常帮衬邻里,得了不错的口碑……   闲人终究是闲人。   若不惹些事端,他们反倒浑身痒痒的难受。   西市街口,几个不懂规矩的外乡客商带了一些山货,沿街找寻收购的商贾。   徐州各地商业都被董正把持,没有董正点头,谁也不敢买他们的货品。   带着失落,从一家店铺走出,客商发现在他们拉货的牛车旁,站着几个人。   其中一人拿起车上的山货,翻来覆去的看着,好似对货品很感兴趣。   见有人看他的货物,几名客商赶忙上前,领头客商陪着笑问道:“几位可要买货?”   “买!当然买!”拿着山货的汉子把东西往车里一撂:“这一车多少钱?”   “都是上好山货,十吊!”客商说道:“我等乃是外地客商,到此只为甩货,并无多少利市。”   翻着白眼瞥了下客商,汉子说道:“十个铜钱!”   “啊?”满车货物,进货也得两吊铜钱,汉子竟开口说出十个钱。   外地来客,又不敢在徐州城内乱来,客商陪着笑说道:“阁下说笑了……”   “谁跟你说笑?”汉子一瞪眼:“十个铜钱卖不卖?”   “当然不能卖……”对方要求虽是无礼,客商却不愿得罪人,还是陪着笑说道:“几位还请去别家看看……”   “哥几个,他瞧不起咱们!”谈价的汉子阴阳怪气地说道:“咱们在徐州城,有几个敢不开眼给点脸面?今日竟是被外地人给欺了,你们说,咋办?”   “去他娘的!打!”站在后面的一个汉子显然脾气暴躁些,纵身上前,抡起拳头就朝客商脸上捣去。   毫无防备,客商面门被打了个正着。   鼻头一酸,鲜血顿时从鼻孔里飚了出来。   另外几个客商见状,正要上前拉扯,其他汉子一拥而上,将他们按倒在地一通猛揍。   “救命啊!杀人啦!”被汉子按着的客商抱头哀嚎,附近看热闹的人虽是不少,又有几个敢来多事?   汉子们正揍着客商,人群中传来一声喊:“天海营来了!”   听到喊声,打人的汉子一哄而散。   他们才跑开,一队天海营兵士就走了过来。   见有人挨打,天海营上前追了几步。   身上铠甲沉重,跑出没多远,就不见了汉子们的踪影。   天海营兵士只得回返。   带兵的什长蹲到一个客商身旁,向他问道:“怎样?可要延请医者。”   常年于外行走,也知闲人惹不得,客商不欲把事闹大,连连摆手说道:“多谢将军,我等无妨。”   什长起身,对几个被打的客商说道:“街上四处有人巡防,若是有事招呼我等。”   “多谢将军!”客商爬了起来,拱手道谢。   带着兵士沿街离去,几个客商收拾着打斗时散落的山货。   “你等在此沿街货卖,即便挨打也是白打。”旁边一个看热闹的商铺掌柜凑到近前,小声对客商说道:“谁不知道,整个徐州都是董公把持往来货卖。若是你等将货品售卖于他,何人敢对你等动手便是找死!”   “董公何人?”客商闻言一愣。   “五公子麾下往来经营乃是董公掌持,你等来此营生,竟不认得他?”掌柜小声说道:“沿着这条街往前,有扇朱红大门的便是!”   “多谢提点!”客商谢了,向其他客商说道:“听闻此处货卖,须寻董公。”   “还等什么?”另一个客商说道:“莫非等着再挨一顿?”   路边的酒馆中。   袁康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客商驱赶牛车离去。   “公子,不懂规矩的已是办了!”一个闲人推门进入。   “做的不错!”袁康说道:“某方才已是见了,下手不轻不重,既可令他们长些记性,也不至伤了人。你等如今办事,也是越来越稳妥!”   “公子调教有方。”进屋的汉子赶忙应道。   “去吧,好处自是有你们的!”   “多谢公子恩赏!”汉子千恩万谢的退了出去,袁康则在包房内自顾自的饮着酒。   客商到时,董正恰好不在府中。   他即便在府中,也不会亲自接待几个外来客商!   管事接待了他们。   待到客商说明来意,管事走到车旁,查看起车上的山货。   “都是上好山货,我等远道运送,才到了徐州。”   放下山货,管事问道:“打算卖多少?”   “十吊钱。”客商说道:“不瞒阁下,我等进货是九吊,运至徐州只收一吊路费……”   “唬我呢?”管事冷冷一笑,对客商说道:“我等投效五公子之前,也是在各地营生。都是商贾出身,不必说这些虚头。”   “尊驾说的是。”陪着笑,客商问道:“尊驾可出多少?”   “虽是山货只是寻常,若某自山民手中收买,一吊钱一车。”管事说道:“商贾往来营生,多半是从他人手中购得。本钱也不过两吊而已。”   管事给他算到了本里,客商脸色当时都白了。   “算上路费、辛苦钱,三吊半,一个铜子也不能多。”管事说道:“卖与不卖,你等看着办。”   “四吊如何?”苦着脸,客商说道:“尊驾算的不差,可我等往来,也须讨个利市。”   “已是多了近倍,阁下还欲怎样?”管事说道:“若是不卖,那便罢了!”   在街市上被人打了一顿,即便将货物运到别处,不过也就是这个价。   几个客商对了个眼神,与管事说话之人小声说道:“尊驾若给四吊,我等每车许一百个钱给尊驾做红利!”   管事冷冷一笑:“若是不卖,那便罢了!”   贿赂不成,客商赶忙说道:“卖!我等卖便是了!” 第627章 到了早上再搜索   客商欲要贿赂管事,他们又哪里知道,董正手下管事,都是从侃下来的价格中抽取提成。   袁旭对官员经济管理极其森严。   高俸禄下严禁收受好处。   谈下这桩买卖,管事每车可得两百大钱,又岂会为了区区每车一百大钱冒着丢了饭碗且被下入狱中的风险?   收了货物送走客商。   管事对一旁的差人说道:“将货物送到街市,每车八吊售于商铺!”   数名差人上前,赶着大车出了府门。   袁旭下令诛杀城外百姓,消息传到徐州,有一个人始终难以理解他的做法。   坐在馆舍屋内,公孙莺儿擦拭着她的长剑。   屡屡意图刺杀袁旭,却从未下手,她终于找到了杀他的理由!   诛杀百姓,此人与残暴的屠夫又有何区别?   杀他,不过是为民除害!   公孙莺儿心底浮起这样的念头。   袁旭并未下令满城搜查公孙莺儿,也没有令人张贴告示,不得收留。   她在馆舍住了数日,竟是十分安稳,从未有人上门骚扰。   擦拭了长剑,公孙莺儿向窗外看了一眼。   斜阳西下,余晖铺满大地,徐州城浸染在一片血色中。   街市上的商贩纷纷收起营生,不时还有几个商贩挑着担子从公孙莺儿窗口走过。   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   公孙莺儿起身走到门口。   打开房门,她向外喊了一声:“送些饭食!”   没过多会,一个穿着灰布深衣的少年来到门口。   轻轻叩了叩房门,待到公孙莺儿让他入内,他将们推开。   在矮桌上摆了一盆粟米饭,少年又留下一碗肉食,告退离去。   待到公孙莺儿把饭吃了,天色已是完全暗了下来。   换了身乌黑的行头,背上长剑,她从窗口蹿出。   汉末的夜晚,并没有所谓的夜生活。   天色擦黑,人们纷纷回到家中,紧闭房门等待新一天的来临。   走上街道,借着小巷的掩护,公孙莺儿一路躲避巡夜兵士,往官府摸去。   徐州守备不可谓不森严。   城内地形复杂,公孙莺儿又是只身行动,一直潜伏到官府后门,巡逻兵士都没能发现她。   身法不如流苏,到了墙头下,公孙莺儿取出早准备好的绳索,往墙头一甩。   绳索飞过墙头,挂在了墙内的一根树枝上。   用力扯了扯,确定能够承受她的体重,公孙莺儿纵身跃起。   借着绳索的牵引,公孙莺儿两三个腾挪上了墙头。   她并没有在墙头逗留,双脚才踩实就跃了下去。   徐州官府,绕着院墙栽种了一些树木。   没人知道,这些树木竟会成为公孙莺儿的掩护。   在暗影中穿行,公孙莺儿躲避着官府内巡逻的天海营。   她最担心的并不是披坚执锐的天海营,而是有着极高警惕性的夜刺。   袁旭身在何处,总有夜刺躲藏在附近。   一个不小心,行踪暴露尚是小事,再被擒住丢人丢的就大了。   小心翼翼的摸进后园,公孙莺儿蛰伏在树丛中,眼睛却向四周瞟着。   她在观察附近可有暗中潜伏的夜刺。   夜刺值守,不会像天海营那样大摇大摆的在道路上行走。   他们必定是找寻隐秘的所在,暗中观察着一切!   看了好一会,公孙莺儿都没发觉有夜刺的踪影。   可她还是不放心,摸向袁旭住处,眼睛却观察着四周。   宁静,官府后园一片宁静。   除了偶尔有天海营兵士迈着整齐的步伐,举着火把从路上经过,再没其他动静!   袁旭的房间亮着灯光,他还没有睡下。   蹲在远处,望着袁旭住处窗口,公孙莺儿缓缓的从背后抽出长剑。   剑身摩擦着剑鞘,发出“刺啦刺啦”的轻响。   宁静的夜晚,拔剑的声音尤其刺耳。   公孙莺儿放轻了动作,纵然如此,长剑出鞘时还是发出了“噌”的一声轻响。   “什么人!”刚拔出长剑,附近就传来了一声暴喝。   紧接着,在青石路上巡逻的天海营兵士纷纷跑来。   只是拔剑,行踪就被人发现,公孙莺儿很是懊恼,当日为何没像流苏那样多习练身法。   不知多少人往他藏身的地方跑来。   借着树丛掩护,公孙莺儿快速撤离。   她并不知道,从她进入官府,一直到她离开,都有一个人坐在树杈上,一边吃着炒粟米,一边观察着她。   官府乱了起来,到处都是搜寻刺客的兵士。   正在屋内摆弄小玩意的袁旭,听见外面的动静走了出来。   “公子!”见他出门,一名夜刺上前说道:“有人潜入府中,被我等发现,还请公子先回屋内。”   “可有搜到踪影?”袁旭问道。   “不曾见人!”夜刺回道:“我等正在搜寻!”   袁旭没有言语,向院墙看了一眼。   远处的树丛中传来兵士的喊声:“可有找到?”   “没有!”   正要回屋,袁旭听见一声喊:“找到了!有脚印!”   听说找到了脚印,他赶忙跑了过去。   几名夜刺连忙跟上,将他簇拥其中。   跟着袁旭飞奔,夜刺的目光却都扫视着附近,提防有人从暗中突然杀出。   到了发现脚印的地方,袁旭分开兵士蹲了下去。   脚印很小,并不像是男人的脚。   看了一下脚印,袁旭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他已明白,公孙莺儿并没有舍弃杀他。   “外院墙头发现绳索!”才查看了脚印,袁旭听见远处传来喊声。   带着众人走向外院,到了发现绳索的地方,他借着兵士手中火把的光亮往树上看去。   树杈上挂着一条麻绳。   绳索缠绕的很是蹊跷,也并不是十分紧。   若是一个壮汉扯着这条绳索,只怕根本上不了墙头。   “传令下去,明日一早徐州城搜寻公孙莺儿。”袁旭说道:“今晚莫要有所动作,明日若是寻到她也莫伤了性命,某要活的!”   下令搜索公孙莺儿,却要早上施行。   袁旭的命令让众人很是不解,却还是纷纷应了。   “有人!”众人才应声,就有一个夜刺喊了起来。   包括袁旭在内,几乎每个人都看见一条人影兔起鹘落,两个腾跃消失在墙头外。 第628章 夫唱妇随   徐州城内,公孙莺儿入住的馆舍。   回到房间,脱下夜行衣,公孙莺儿雪白的肌肤在夜色中竟泛着莹润的玉色。   温润、光洁,柔滑似水……   正当她要换上衣衫时,窗口蹿进一个人来。   有人进屋,公孙莺儿连忙抓起长剑。   “师姐,是我!”黑暗中,传来了流苏的声音。   收起长剑,公孙莺儿没好气地问道:“你来作甚?”   “刺杀显歆公子未遂,师姐竟还如此悠哉?”负手绕着公孙莺儿走了一圈,流苏说道:“师姐莫非不知,明日一早徐州城内将要展开搜捕?”   “你听到什么了?”   “显歆公子已猜出是你。”流苏说道:“他虽下令莫要伤你性命,城内守军对师姐可是没有多少好感。毕竟你屡次三番要杀他们追随的主公!”   “袁显歆罪有应得!”公孙莺儿攥着拳头说道:“他竟下令杀死无辜村民,我怎能容他?”   “无辜?”歪头看着公孙莺儿,流苏问道:“那些人真的无辜?”   “村民何辜,竟遭戕害?”   “师姐莫非不知,村民欲要赶走去附近安家的老兵,天海营去了几个人调停,却被打死了两个?”   “我已知悉。”公孙莺儿说道:“村民诉求,袁显歆本应好生回应,即便不允,也不该妄言杀人?”   流苏摇头叹了一声:“师姐比我还长一岁,竟是这般任性!”   鬼谷山众徒弟中,最任性的就是流苏。   竟被她说成任性,公孙莺儿没好气地说道:“若比任性,只怕你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真的么?”眨巴了两下水灵灵的大眼睛,流苏说道:“师姐想到村民被杀,可有想过被打死的七个老兵?两个无辜被杀的天海营兵士又有何人为他们提出诉求?还有许多被伤的,他们的诉求谁人来听?”   “可袁显歆也不该屠村!”被流苏问的有些语塞,公孙莺儿还强自辩驳!   小嘴撇了撇,流苏不以为意地说道:“屠村?他只是将当日的杀人凶手都宰杀罢了!老人、孩子、妇孺,他动了多少?”   公孙莺儿再次被问的无言以对。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流苏说道:“师姐莫非连这些道理也是不懂?”   被流苏问的脸颊发烫,公孙莺儿突然间也觉着这件事好似是她太过武断。   “显歆公子下令杀的村民,是要将老兵赶走。”流苏说道:“师姐可有想过,若各地都不接纳老兵建起新村落,他们将往何处?无地可耕、无粮可食、无衣可穿,他们如何存活于世间?”   “一口一个显歆公子,叫的倒是亲切!”实在无言辩驳,公孙莺儿冷哼道。   “我家大叔是公子麾下,我当然得叫他公子。”流苏不以为意地说道:“何况我现在也是越来越喜欢显歆公子,他做事有条理,对我家大叔又好,师姐屡次冒犯,他都没下死手。若说此人是个屠夫,我才不信!”   “他杀了我的父兄!”   “那是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流苏说道:“虽是杀了师姐父兄,他不是救了师姐?莫非师姐还有怨言不成?”   “莫非你也投了袁显歆?”公孙莺儿脸色已是有些不太好看。   “夫唱妇随!”流苏歪着小脑袋说道:“我家大叔是显歆公子麾下,我当然不能和他作对……”   “你来此,莫非是要与我为敌?”   “打又打不过师姐,我才不傻!”流苏说道:“我只是提醒师姐,快些离开徐州。若是再被显歆公子擒了,他即便不想杀你,他身边那些人怕是也容不得你!”   流苏凑到公孙莺儿耳边,俏皮的小声说道:“师姐屡次不杀显歆公子,我是懂的。可显歆公子因何不杀师姐,我确是不懂。”   没等公孙莺儿回话,流苏已蹿到窗口,临出去之前她还不忘丢下一句:“若是以后我懂了,会最先告知师姐!”   流苏的身影消失在窗口。   屋内只余下公孙莺儿一人。   黢黑的房间里,未着衣衫的身躯泛着雪色。   公孙莺儿许久没有任何动作!   流苏回到住处,才进房间,里面就传出马飞的声音:“你去哪了?”   房间没有点灯,一片黢黑。   马飞突然说话,把流苏吓了一跳。   她拍着小胸口,跺脚说道:“大叔你干嘛?突然说话好吓人的!”   “你去哪了?”马飞的语气十分严厉。   他从未对流苏如此,即便没与流苏定下婚约之时,也从未如此!   流苏并未回答,而是点起油灯。   屋内顿时光亮了起来,在油灯的照射下,马飞英俊的脸庞显得很是阴沉。   “大叔!”蹦到马飞身旁,流苏挨着他坐下,挽起他的胳膊把小脸贴在手臂上。   “某在问你,你去哪了?”马飞的语气依旧严厉。   “干嘛呀!”小嘴一撅,流苏放开马飞的胳膊,赌气说道:“大叔这么凶,我才不要告诉你!”   “官府遭了刺客,是否又与公孙莺儿有关?”马飞冷冷的问道。   “我哪知道……”把脸偏到一旁,流苏说道:“凶巴巴的大叔,我不喜欢!知道也不告诉你!”   面对这样一个小丫头,马飞实在有种一拳打在软麻包上的无力感。   和她过完后半生,只是想想,马飞都觉着自己是受虐倾向严重!   强压下对公孙莺儿的恼怒,马飞挤出一抹笑容,语气也和缓了许多:“说吧,是不是与她有关?”   歪头看着马飞,流苏撇撇嘴:“挤出来的笑,好丑哦!”   崩溃!   马飞瞬间崩溃了!   流苏回来之前,他培养好久的沉抑感,被她轻描淡写的两三下就给化解了。   几乎是苦笑着,马飞说道:“说吧,姑奶奶,算某求你好不?”   “这才像我的大叔!”流苏笑的灿烂起来,向马飞问道:“如果真是师姐,大叔会不会杀她?”   “屡次冒犯公子,罪不容诛!”马飞脸色冷了下来:“当然要杀!”   “那我不能告诉你,她是我的师姐!”流苏托着小下巴,一脸纯真。 第629章 好大的月亮   屋内灯影摇曳,马飞面容肃穆凝视着流苏。   流苏却玩弄着手指,根本连看也不看他。   “流苏!”牵起她的小手,马飞问道:“某对你好不好?”   “好!”流苏应道。   “既是好,为何不说出此事可是公孙莺儿所为?”   “因为你要杀她。”   “可她要杀公子!”   “她又杀不了。”流苏抬头看着马飞:“女人耍小性子,吵吵嚷嚷,难道不行?”   “若只是吵吵嚷嚷某当然不问。”马飞说道:“可公孙莺儿太过危险!”   “显歆公子都没要杀她……”   “公子已是下令,明日一早全城搜捕!”   “他只说搜捕,又没说要杀……”   话一出口流苏顿时觉着不好,连忙闭嘴。   凝视着她,马飞问道:“当时你可是也在场?”   “在场怎了?”流苏翻了个白眼:“我又不要杀你家公子!”   “果真是她。”马飞说道:“方才你是否去了她藏身之处?”   “去了!”已被马飞看穿,流苏不再隐瞒。   “她住何处?”   “大叔自家找去!”   “流苏……”   “大叔!”   马飞想劝流苏说出公孙莺儿住处,流苏却始终不肯说。   “某没想到,你竟是如此软硬不吃!”   “我也没想到,大叔竟如此不通情理!”   俩人自从相识,还从未起过争执。   流苏小脸气的通红,马飞起身说道:“罢了,不说就不说。某自会去寻!”   “寻吧!”流苏继续玩起手指头:“明日一早,师姐就不在徐州城了。”   走到门口的马飞停了下来,回头问道:“此言何意?”   “你家公子下令明早搜寻,无非给她逃走的机会。”流苏说道:“不信问你家公子!”   马飞没有言语,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官府潜入刺客,马飞猜到必与公孙莺儿有关。   询问流苏,无非得个印证。   流苏与公孙莺儿是师姐妹,他本没打算从此处得到公孙莺儿藏身地的讯息。   袁旭又已下令,待到天亮再行搜索。   虽是恨不能立刻搜寻城内,马飞却不得不依令行事。   离开流苏住处,他来到官府。   袁旭的房间还亮着灯光,到了门口,马飞有些迟疑要不要进去。   “外面何人走来走去。”马飞在门外来回走着,考虑要不要进屋,袁旭的声音传了出来。   “回公子,是我!”   “进来吧!”听出马飞的声音,袁旭招呼道。   推开房门进入屋内,马飞看见袁旭还在摆弄桌上一堆小玩意。   “公子!”躬身一礼,马飞说道:“某有一事不明!”   “可是因公孙莺儿?”   “正是!”   抬头看着马飞,袁旭说道:“何事不明,说吧!”   “公子欲擒公孙莺儿,因何明早动手?”   “你可问过流苏?”袁旭没有回答,反倒是问了马飞一句。   “问过!”马飞说道:“她说公子意欲放公孙莺儿离去!”   “流苏就是比你聪明!”袁旭说道:“某不欲杀她,给她一夜时间,选择是留还是走!”   “她屡屡谋害公子,因何对她手下留情?”   “也许是无聊吧!”袁旭淡然一笑:“有个人整日闹着要杀你,却不知何时才能将你杀死,对你也是警醒。随时随地都保持着警觉。这种感觉莫非不好?”   “公子要的只是感觉?”马飞茫然。   从桌上拿起早先曾给马飞看过的圆筒,袁旭起身说道:“陪某到外面走走!”   “已是入夜……”   “入夜怎了?只要不瞎,此物便是可用!”将圆筒朝马飞晃了晃,袁旭走向门口。   跟着他出了房间,袁旭把圆筒的一端凑在眼睛上,嘴里还在嘀咕:“光线暗了些,否则应该看的很是清楚。”   满头雾水,并不知他在嘀咕什么,马飞只是在一旁看着。   把圆筒递给了他,袁旭说道:“你看看!”   接过圆筒,马飞凑在眼睛上。   只一看他就吓了一跳,差点把圆筒摔在地上。   袁旭赶忙上前接住,小心翼翼的擦了擦圆筒:“搞什么?老玉匠只打磨出两块镜片,若是摔坏了还得再等几日。”   “此为何物?”马飞显然心中还在惶恐:“因何看物事如此之小?公子用了何等仙术?”   “小?”袁旭一愣,随即把圆筒递给马飞说道:“换一头看。大头朝外,小头凑在眼睛上!”   很是不安的接过圆筒,马飞没敢立刻凑到眼睛上。   “看东西会变大,你可不要再给它摔了。”袁旭提醒道。   紧张的看了一眼圆筒,马飞将他凑到眼上。   只看一眼,他就吃了一惊,浑身陡然一震:“墙头因何就在眼前。”   “望远镜,它叫望远镜!”袁旭说道:“老玉匠打磨出两块镜片,一块凹镜,一块凸镜。自凸镜采光,通过圆筒再自凹镜收缩光线,物体在你眼中就会变大、变近!”   袁旭的解释和视线的适应,使得马飞很快忘记了对望远镜的恐惧。   他并不懂袁旭说的什么凹镜、凸镜,他只知道,此物虽是把物体拉近,却并未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单手持着望远镜,马飞睁一眼闭一眼,伸手朝前划拉了几下。   “你在作甚?”袁旭问道。   “树叶如此之近,某看看可否摘下一片!”马飞应道。   袁旭满头黑线。   马飞虽是跟了他许久,毕竟他从未对任何人提及两千年后的事情。   与马飞这种只有着汉末认知的人说话,还真是费劲!   “望远镜只是改变了你的视距,并没真的把东西拉到你近前。”袁旭说道:“你如何能摘下树叶?”   看得来了瘾,马飞抬起望远镜看向天空。   “哇!”他惊叹道:“好大的月亮……”   一旁的袁旭被他闹的哭笑不得,对他说道:“第一只望远镜可不是给你,明日某便让马义取了去。”   “公子!”听说望远镜不给他,马飞顿时急了:“此物甚好,夜刺正是须用!”   “夜刺须用,风影更是用得着。”袁旭说道:“日后你也会有!”   “马义那小子莽莽撞撞,他哪会用这个?”马飞还是不舍得把望远镜还给袁旭。 第630章 胸前平平是个男人   天蒙蒙亮。   徐州城门打开,一些人已是往来其中。   城内,天海营四处搜寻馆舍。   此次连女闾也没漏过。   城门附近,一个身穿白衣的俊朗少年背着包袱,正往城外走。   舍弃女儿妆,挽了发髻,公孙莺儿俨然是为俊朗后生。   走在路上,许多妙龄女子都向她投来顾盼生情的目光。   正要出城,两个守城门的兵士迎了上来。   “去哪?”一个兵士问道。   “出城?”   “出城作甚?”   “家在城外。”   “何时入城?”   “昨日!”   “入城作甚?”   “采办家中所须!”   公孙莺儿应答如流,两个兵士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其中一人绕着她转了两圈,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个遍:“我怎觉着你像是个娘儿们?哪有男人如此俊俏?”   “尊驾好生无礼。”公孙莺儿说道:“某堂堂七尺男儿,怎得就成了娘儿?”   正与兵士对着话,公孙莺儿听见一阵马蹄声。   循着马蹄声看去,她吃了一惊。   来的正是袁旭。   跟在袁旭身后的,还有颜良、文丑两位猛将。   二人在旁,公孙莺儿根本不可能动的了袁旭分毫,而她却有被识破的风险。   把脸别到一旁,她想避开袁旭的目光。   此时袁旭却已看见了他们。   到近前,袁旭问道:“怎了?”   两名兵士赶忙行礼,其中一人说道:“启禀公子,此人欲要出城。我二人未能查验出不妥,却觉着他好似女扮男装!”   “女扮男装?”歪头看着公孙莺儿,袁旭说道:“这还不好办?”   为不与袁旭碰脸,公孙莺儿始终扭着头。   袁旭却弯下腰,一把抓在她胸口。   用力捏了一下,公孙莺儿正要发怒,袁旭已松开了手:“胸前平平,是个男人。放他出城!”   丢下这句,袁旭策马走了。   颜良、文丑以及一队卫士紧跟其后,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   胸口被袁旭捏的生疼,公孙莺儿俏脸顿时一片潮红。   女人的胸与男人当然不同!   袁旭不可能摸不出软绵绵一片。   手握了个满把,他却偏偏说公孙莺儿是个男人。   令公孙莺儿也是费解。   见她满脸通红,一个兵士说道:“说你像个娘儿还不肯认!公子捏了你胸脯,你应欣喜拜谢才是。不知多少女子想公子如此抓她们一下也不可得,你一男人倒是拿捏起来!滚滚滚,快滚蛋!”   兵士不耐烦的摆着手,公孙莺儿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人!”兵士被瞪的一愣,正打算理论,公孙莺儿已出了城门。   袁旭那一把抓的着实不轻。   胸前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怪怪的疼,却疼的很舒服……   脸颊通红,公孙莺儿沿着官道加快了脚步!   好个袁显歆,本姑娘出城,你却趁机捏了一把!   早晚把你那只脏手砍下来熬汤!   心底愤愤的想着,公孙莺儿离徐州城是越来越远。   带着颜良等人往官府行进,袁旭抬起抓了公孙莺儿一把的手。   招呼颜良、文丑一道巡视各处城门,他正是想看看公孙莺儿可有出城。   巧的是恰好在城门附近见了她。   他并没想过要当街袭·胸。   然而公孙莺儿女扮男装,又被两名兵士怀疑。   当着众人,袁旭虽然可以下令,让兵士放她离开,却难免招致疑惑。   抓胸口一把,说她是个男人,倒是不错的法子!   他觉着法子不错,却不知公孙莺儿已是怒火冲顶,暗暗下了决定,必将他那只占了便宜的手砍去不可!   搜寻整日一无所获,马飞回道流苏住处。   进了门,他一言不发,闷闷不乐的坐到桌边。   流苏为他斟了盏茶:“找到了?”   “没有!”马飞没好气地说道:“公孙莺儿藏的倒是严实,某就算将徐州城翻个底朝天,也须把她寻到。”   “已是出城,大叔即便把徐州拆了,也是找寻不到。”   “你既知晓,因何不告知于某?”   “你家公子放走,干我何事?”流苏小嘴一嘟:“大叔这两日凶巴巴的,一点都不疼惜人家。”   马飞愕然。   眨巴了两下眼睛,他向流苏问道:“果真是公子将她放走?”   “不信大叔去问你家公子。”流苏说道:“师姐女扮男装被守门兵士拦住,是你家公子替她解的围。”   “公子怎会如此?”马飞不敢相信。   “他还抓了师姐胸口,说师姐是个男人!”流苏皱了皱小鼻子说道:“你家公子可坏了!”   马飞更不敢相信。   跟随袁旭数年,他还从未见袁旭如此无状。   当街去抓女子……   “可不敢乱说!”马飞说道:“公子为人正派……”   “我就说他喜欢师姐。”流苏说道:“放了就放了,还摸……大叔都没摸过我!”   流苏小脸一红,双手捧着脸颊跺脚说道:“羞死人了!”   “羞什么羞?”马飞看了流苏一眼:“你那里一马平川,放只马儿在上面都不用走上下坡……”   “大叔……你说什么?”凑到马飞面前,流苏小鼻尖几乎顶到他的鼻子上。   女儿家香香的味道,诱的马飞有些心绪不宁。   为免流苏捣乱,他嘴唇一撅,飞快的在她红唇上亲了一下。   被马飞突袭,流苏吃了一惊,像触电似得跳了起来。   后退两步,她俏脸红的像刚被染过色:“大叔,你好无耻……”   “已是我家媳妇,有甚无耻?”马飞起身将她一把抱住。   厚实的臂膀搂着流苏,她顿时觉着整个人都快融化了:“好奇怪,为何大叔一抱我,我就浑身一点力气也没了!”   搂着流苏,马飞问道:“公孙莺儿果真是公子放走?”   “我何时欺蒙过大叔?”   流苏虽不肯说出公孙莺儿住处,却真是从未欺骗过马飞。   可马飞想不明白。   袁旭明知公孙莺儿有心杀他,为何屡次三番将她放走,甚至还亲自到城门口替他欺蒙守城兵士。   “这两日某心中焦躁,对不住你!”自背后紧紧搂着流苏,马飞说道:“日后再不如此。”   “大叔再敢如此,我就不给你亲了。”流苏红着小脸,回头捏了下马飞的嘴唇说道:“敢亲,就给你嘴缝起来!” 第631章 借兵送女   刘表写给袁谭的书信,半个多月后送至平原。   接到书信,袁谭只是匆匆浏览一遍就放在一旁。   袁尚领军进击平原,兄弟二人已是势成水火。   莫说袁谭根本没有和好的意图,即便他有意图,袁尚肯不肯还不一定。   “刘表也写来书信,公子有何打算?”辛评问道。   “某已投效曹操,如何反悔?”袁谭说道:“且莫理会,待到日后再做计较。”   辛评、郭图等人本就不欲袁谭、袁尚握手言和。   追随袁谭日久,与袁尚作对不少。   兄弟俩人和好,对辛评、郭图等人反倒不利!   正与辛评商议着投效曹操之后,如何与袁旭联系,何时进击曹操,一个卫士来到门口。   “启禀公子,刘洵于漯阴起兵反叛。”卫士说道:“多有不愿归降曹操者依附。”   袁尚退兵不久,刘洵竟然反叛!   猛是拍在桌案上,袁谭起身问道:“他召集了多少人马?”   “啸聚三千余人。”卫士说道:“正欲投靠三公子!”   “去将管统唤来!”   正在操练兵士的管统来到屋内。   待他见了礼,袁谭说道:“刘洵起兵三千,于漯阴反叛,某欲讨之,你看如何?”   “末将愿领兵前去讨伐!”管统应声。   袁谭正要下令,辛评说道:“公子莫急,我军将士多为新募,三公子又虎视眈眈,如何可调拨兵马前去讨逆?”   “辛公之意……”   “公子可写封书信给曹操,请他发兵讨逆!”   “辛公不说,某倒忘了!”袁谭说道:“只是不知何人前往,最为妥当?”   “某愿代公子走上一遭。”辛评起身应道。   狐疑的打量着他,袁谭说道:“此事尚须计较……”   袁谭否决辛评前往许都。   辛评也知是因辛毗之事,跨步走到他对面,躬身行个大礼说道:“佐治无状弃公子而去。某与他虽是兄弟,却绝不肯做出这等事来!”   “某非怀疑辛公!”心思被辛评看穿,袁谭有些尴尬。   “既不见疑,请公子成全!”   心底还有疑惑,袁谭却又不好拒绝,只得对辛评说道:“既是如此,有劳辛公!”   辛评道谢退下,管统问道:“公子,可要讨伐刘洵?”   “且看辛公前往许都,曹操如何回应。”   得了袁谭委派,辛毗离开平原,在几名卫士护送下,快马加鞭赶往许都。   数日之后,他来到许都城。   曹操经营数年,许都从未遭人击破,城内喧嚣自不是平原可比。   入了城,辛毗正往曹宅走,迎面过来一队人马。   当先一人正是辛毗。   见了辛评,辛毗迎了上来。   “得知兄长来了许都,弟特来恭迎!”翻身下马,辛毗向辛评行了个大礼。   并未回礼,甚至都没多看辛毗一眼,辛评冷冷说道:“佐治无须多礼,汝非吾弟,某也非你兄长。”   “兄长……”辛毗愕然:“骨肉之情,怎可轻忘?”   “某乃长公子麾下幕僚,汝乃曹公僚属。”辛评说道:“而今分属上下,某怎敢妄言乃是佐治兄长?”   被辛评说的面皮通红,辛毗没再言语。   骑着马,辛评往曹宅走去,辛毗则立于一旁,随他前来迎接的众人纷纷让到路两侧。   得知辛评来到,曹操早已等候在前厅。   辛评到了门外,曹操降阶而迎:“辛公远来劳顿,某多有疏漏之处,还望见谅!”   “曹公礼贤下士,某甚惶恐!”   与辛评见了礼,曹操请他坐下,向他问道:“辛公来此,不知所为何事?”   “回禀曹公,长公子日前得到消息,刘洵于漯阴起兵谋叛!公子有心讨伐,却因麾下将士多为新募,上阵杀敌尚且不可。”辛评开门见山地说道:“特令某前来,向曹公借兵。”   曹操一巴掌拍在桌上,怒道:“好个刘洵,竟敢叛主,某定不容他!”   来的路上,辛评已是想过此次不易成事。   他甚至考虑过如何应对曹操麾下僚属。   没想到才开口,曹操竟有允诺的迹象。   “长公子既已投效曹公,必是全心辅弼。”辛评说道:“还望曹公发兵平叛!”   曹操还未开口,郭嘉在一旁说道:“我军连年征战,将士已是疲敝。袁显歆于徐州虎视眈眈,曹公哪里有兵可调?”   郭嘉一开口,曹操露出恍然之色:“若是奉孝不提,某倒是忘了……”   见曹操有反悔之意,辛评赶忙说道:“曹公,刘洵若是投效袁尚,此消彼长长公子势衰,欲得河北将须耗费许多心力!”   “辛公所言并非无有道理。”曹操捋着下巴上的胡须,若有所思地说道:“只是漯阴路途遥远,我军前往乃是孤军深入,着实成算不高。”   “曹公若肯出兵相助,长公子必将为曹公后援!”   “奉孝!”看向郭嘉,曹操问道:“你如何看待?”   “出兵并非不可!”郭嘉说道:“刘洵不过莽夫,背弃旧主不得人心。曹公无须调拨众多兵马,两千将士当可破敌。只是……”   “只是如何?”曹操问道。   “罢了!罢了!”郭嘉说道:“显思公子既已投效曹公,也非外人。两千兵马出征,所费不多。权当曹公送了个人情!”   “奉孝怎可如此说话?”曹操假作不快地说道:“显思真心投某,他遇难事,某怎能不帮?”   看向辛评,曹操说道:“人情不用显思放在心上,某倒是有一事,须请显思允准。”   “曹公有令,只管明言。”辛评说道:“但凡可为,长公子无不向前!”   “只是一请,何来有令之说?”曹操笑道:“某有一子,已到婚配年岁。听闻显思膝下有女,不知可否结个儿女亲家?”   辛评一愣,随即回道:“此事某须呈禀长公子,看他如何计较!”   “有劳辛公!”曹操说道:“显思若是允了此事,还请尽早送女来到许都。”   “曹公放心,此事待某回返平原,当向长公子提及!”   “某已令人设下酒宴,辛公今日须不醉无归。”曹操笑道:“待某击破袁尚,显思自是河北之主。” 第632章 岂会看不出来   接待辛评的酒宴罢了。   将他送走,曹操回到住处。   随他一同返回的,还有郭嘉、荀攸、荀彧等人。   进入屋内,曹操向众人问道:“袁谭借兵,你等以为如何?”   “曹公已是允了发兵,便自泰山调拨兵马前去平叛。”荀攸说道:“刘洵不过莽夫,所部更是乌合之众,只须青州军便可剿灭。”   “袁谭欲保麾下兵马,只怕并非真心投效。”郭嘉说道:“曹公还须早做防备!”   曹操点头说道:“某已料到他无投效之心,因此欲与之结成亲家,以其女为质。”   “曹公昔日击破袁家,与之已成世仇。”郭嘉说道:“即便成了儿女亲家,又待如何?”   面色凝重,曹操沉默不言。   “袁谭投效曹公,不过缓兵之计。”荀攸说道:“曹公可暂且将之稳住。迎娶其女,曹公也是无有所失。待到击破邺城,河北只余袁谭,定可一举破之。”   “汝等所料,与某不谋而合!”   曹操深知袁谭并无投效之心。   辛评回到住处,正要歇下,门外传来辛毗的声音:“敢问兄长可在?”   听见是辛毗,辛评心底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他没好气地说道:“天色已晚,佐治若有他事,还请明日再来。”   “事出紧要,不可耽搁。”辛毗应道。   “进来说话!”辛评话中流露出烦闷。   房门打开,辛毗进入屋内。   “见过兄长。”他躬身一礼。   辛评只是拱了拱手,也不请辛毗坐下:“某已乏了,佐治有话还请直言。”   “敢问兄长,此次来到许都,所为何事?”   “向曹公借兵。”   “因何借兵?”   “刘洵反叛,公子无力进剿。”辛评没好气地说道:“佐治问这些,究竟何意?”   “长公子不欲发兵进剿,怕是并非无力。”辛毗说道:“只欲存留兵马,日后与曹公决胜!”   辛评一愣。   袁谭确有此意。   被辛毗点明,他还是心中有些不爽。   拧起眉头看着辛毗,辛评问道:“佐治来此,莫非只为见疑?”   “非某见疑!”辛毗说道:“只是曹公并非蠢人,麾下幕僚多有能者。某可看出,曹公岂能看不通透?”   辛评没有言语,脸色却很是不好。   “兄长回返平原,还请告知长公子,既是投效曹公,切莫再有二心。”辛毗说道:“曹公击破河北,长公子自将承袭。万不可再有反复,方可为袁家留下一支根苗!”   “佐治已是投了曹公,长公子之事不劳操心。”辛评起身说道:“天色已晚,请回!”   辛评逐客,辛毗不便再留,告退离去。   待到辛毗退出房间,辛评脸色越发阴沉。   向曹操借兵,虽是得了允准,袁谭却须将女儿嫁到许都。   曹军尚未出兵,辛毗却是先一步来访,将袁谭心思说了个通透!   曹操向来多疑,袁谭本无心投效,将来行事更多了几分风险!   想到这些,辛评已是归心似箭!   第二日一早,辛评起身洗漱。   才洗了脸,卫士就跑了过来:“启禀辛公,曹公来了!”   辛评赶忙将湿布丢进盆里,小跑着迎了出去。   见了曹操,他躬身行礼,曹操则笑着说道:“辛公无须多礼,某来此处,只有一事告知。”   “还请曹公示下。”   “袁本初曾封显思为青州刺史,却是未得陛下手谕。”曹操说道:“某今日一早便去觐见陛下,为显思讨得手谕。”   朝身后一招手,一名卫士捧着手谕上前。   接过手谕递向辛评,曹操说道:“自今往后,显思便是朝廷委派的青州刺史。”   双手接了手谕,辛评谢道:“多谢曹公!”   进了院内,曹操四下看了看:“辛公住于此处,可还适应?”   “回曹公,一应俱妥。”辛评说道:“某正欲向曹公辞行,回返平原。”   “昨日方至,怎急着回返?”   “曹公不仅允了发兵,还与长公子许下儿女亲家,如今又请陛下下了手谕。”辛评说道:“如此恩赏,怎可不令长公子早日知晓?”   “言之有理!”曹操笑道:“既是如此,某不便强留,不知何时成行?”   “今日便欲回返!”辛评应道。   “来人!”曹操向身后吩咐:“取些川资,留待辛公路上取用!”   “曹公已是恩赏诸多,怎敢讨要川资?”辛评赶忙回绝。   “辛公不必推辞!”牵起他的手,曹操说道:“显思投效于某,双方将士罢兵休战,少了许多征伐之苦。区区川资,算得什么?”   “既是如此,某不便推辞,多谢曹公!”辛评再度道谢。   当日午间,曹操摆宴为辛评送行。   午后,他领着一众幕僚、将军,把辛评送到许都城外。   望着辛评远去的背影,郭嘉说道:“辛评此去,袁谭应会消停一些时日。”   “某要的便是如此!”曹操说道:“传令孙观,统领两千青州军,进击刘洵!”   辛评回返平原,曹操派出的信使也赶往泰山。   不一日,他回到平原城。   接了辛评,袁谭喜形于色地说道:“正如辛公所料,曹操果真发兵讨伐刘洵。”   “何止发兵讨伐。”辛评取出手谕,对袁谭说道:“他还向陛下讨了手谕,册封公子为青州刺史。”   接过手谕,袁谭看了一眼说道:“某早是青州刺史,即便无有手谕,何人敢接管青州?”   袁谭喜形于色,辛评却欲言又止。   “辛公好似有话要说?”袁谭问道。   “曹操欲与公子成就儿女亲家。”辛评说道:“依某看来,他是欲以公子之女为质。”   得知曹操打算与他结为亲家,袁谭一愣。   袁旭早派人前来知会,要他暂且投靠曹操,日后俩人南北夹击,将曹操击破。   反叛只是早晚的事情,若将女儿送到许都,只怕是凶多吉少。   “辛公如何看待?”袁谭问道。   “曹阿瞒向来多疑,公子若是不允,他必见疑。”辛评说道:“欲成大事,唯有允他。”   “也只好如此!”袁谭脸色很是难看的点了点头。 第633章 海西海啸   袁谭与曹操结了亲家,将女儿送到许都。   消息当然瞒不过袁旭。   深知俩人都有谋算,袁旭并未作出任何回应。   他想做回应也是没有心思。   已是入秋,沿海却来了一阵台风。   台风卷起的海浪扑到岸边,损毁无数民宅,还有许多渔民在捕捞时失踪。   得知灾情,袁旭下令立即打开府库赈灾。   受灾最严重的是海西一带。   他亲自带领马飞等人,赶赴灾区查看灾情。   进入海西地界,放眼望去一片苍茫。   海潮已经退去,虽然风还是很紧,却不会再伴有海啸。   走在官道上,顶着风的袁旭背过脸喊道:“到底有多少灾民?”   陪同的海西县令回道:“海西人口五万,其中多是渔民。沿海房屋尽数损毁,失踪一千余人,无家可归者多达两万。”   海啸中失踪,多半是没救了。   袁旭问道:“可有派出船只搜救失踪百姓?”   “风太紧,船只无法出海。”海西县令说道:“即便大船也是承受不住如此巨浪,小船若是出海,两个浪头便是没了踪影!”   走在路上,战马都被吹的站不稳当,袁旭当然不会强令船只出海。   他扯着嗓门喊道:“灾民食宿如何安顿?”   “沿海搭了许多帐篷,驻防天海营与乡勇正在救灾。”海西县令回道:“风太紧,赈灾很有难度!”   “某已下令打开府库,用不两日便有粮草被褥运至。”袁旭喊道:“灾区饮水不净,汝当传令,让乡勇前往未有受灾处调拨淡水。失踪的待到风止再行搜救,先要保住活着的。不可令他们饿着、冻着。”   “公子放心!”说着话,众人继续向前。   越是靠近海边,台风越是迅猛。   狂风吹的袁旭睁不开眼睛,从眯着的眼缝中,他看见远处有着许多帐篷。   帐篷搭建在临海不远的地方。   看到这一幕,袁旭喊道:“台风不止,难保再有海啸。即刻传令,将灾民迁往更靠近内陆的地方。”   “迁移灾民耗费颇巨。”海西县令说道:“海潮已是退了,应是无虞!”   “万一呢?”袁旭问道:“万一再有海啸,将有多少灾民死于海中?”   被他问的没敢应声,海西县令低下了头。   “传令下去,将灾民迁移!”袁旭下令:“耗费再多,总比死人好的多!”   县令应了一声,策马往灾民聚集的地方去了。   沿海房屋多为木质,也有少量石质。   海啸过处,木质房屋尽数连根拔起,早没了踪影。   石质房屋则坍塌倒地,遍处都是断壁残垣。   一些失去亲人的灾民,还在坍塌的房屋旁扒拉着,期盼他们的亲人还活着。   骑马走到灾民近前,袁旭低头看着,并没说话。   断壁残垣下不可能再有活人。   即便有,也早被潮水淹死。   灾民期盼奇迹,他当然不能在这种情况下说出不合时宜的话来。   “传令下去,让人运些生石灰。”袁旭向马飞交代,倒在废墟上。   生石灰具有强碱性,可以有效杀灭病菌。   大灾发生,许多事情已是无可挽回。   避免日后可能蔓延的瘟疫,比搜救失踪者更加重要。   马飞应了,向一名夜刺转达了袁旭的命令。   夜刺掉马离去。   并不认得袁旭,百姓只能从他的穿着看出他身份高贵。   从许多扒拉着废墟的百姓身旁经过,正往搭建着帐篷的营地走,一个中年妇人从侧旁冲了出来。   中年妇人冲出,马飞等人赶忙上前,将袁旭护在中年。   那妇人并未冲到袁旭面前,而是在离他五六步的地方跪了下去。   她满脸泪痕,一边给袁旭磕着头,一边大声喊着:“求贵人救救我家孩子!”   袁旭跳下马背,搀扶起夫妇人,向她问道:“大嫂,你家孩子何在?”   “就在不远!”袁旭发问,妇人赶忙引着他往营地走。   袁旭跟在她身后,马飞等人也是跳下马背快步跟上。   进了营地,在众多灾民茫然的目光中,妇人带着袁旭钻进一顶帐篷。   才入帐篷,袁旭就皱了皱眉头。   灾是救了,在狂风中飘摇的帐篷,却根本遮挡不住雨水和溅起的海浪。   帐内铺盖很是潮湿,铺盖上并排躺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   大点的孩子七八岁左右,小点的则只有三四岁。   紧紧闭着眼睛,两个孩子一动不动。   “公子……”袁旭正要上前,马飞拦住了他。   将马飞拨到一旁,袁旭蹲在两个孩子身旁。   摸了摸他们的额头,烫的吓人。   他向妇人问道:“孩子发热多久?”   “昨夜发热!”妇人再次给袁旭跪了下去,哭着说道:“孩子父亲出海打渔生死未知,家里只有我们娘儿仨……他俩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小妇人可怎么活……”   “取湿布,为孩子敷在额头上。”袁旭向卫士吩咐:“快将医者请来!”   卫士应声离去。   妇人见状,不住的给袁旭磕着头:“贵人救命之恩,小妇人无以为报。纵使做牛做马,也要报答贵人!”   “大嫂不必如此!”将妇人搀起,袁旭说道:“若有所需,只管告知于某!”   正与妇人说着话,海西县令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躬身行礼,他对袁旭说道:“公子果真在此,一应已是筹备妥当,今日便可搬迁。”   “此处有多少病患。”见到两个病重的孩子,袁旭生怕瘟疫蔓延,向县令问道。   “数不胜数!”县令说道:“医者已是看顾不来!”   “重金招募医者,务必保得灾民无失!”   吩咐了县令,卫士取来湿布。   袁旭接过,亲手为两个孩子敷在额头上。   妇人不认得袁旭,海西县令赈灾多日她却是认得。   待医者来到,袁旭向众人吩咐:“我等出外查看!”   海西县令正要跟出,妇人上前问道:“敢问县令,这位贵人乃是何人?”   “他便是袁家五公子,整个徐州都须听他号令。”县令小声回了,跟着袁旭等人出了帐篷。   追到帐篷外,脸上满是泪痕的妇人望着袁旭背影。   堂堂袁家五公子,竟随她来到帐篷,亲手为孩子在额头敷了湿布…… 第634章 人心总是贪婪的   袁旭得到海啸发生的消息已是很晚。   来到海西,路途上又耽搁了些时日。   赈灾正在进行,却有许多事情并未妥善处置。   被海浪卷走的失踪人口待到天晴可派出船只搜救。   能否搜到,也只能是尽人事而知天命。   真正给灾民造成困扰的,正是压在废墟下的死者。   尸体腐烂、病菌滋生,不少灾民已被感染。   坐在帐内,袁旭脸色铁青的听着海西县令呈禀救灾事宜。   “医者来了多少?”他向海西县令问道。   “回公子,只有十多人……”   “两万多灾民,染病者少说也有千人。”袁旭说道:“竟只来了十多名医者?”   “虽是出了高价,医者却是多不肯来。”海西县令说道:“他们惧怕染上瘟疫。”   “医者父母心,所行之事正是面对病患为人解忧。”袁旭说道:“惧怕染上瘟疫,应是多为庸医。既不肯来,可见医德、医品、医术均不怎样。传令下去,凡是寻到他而不肯前来者,一律削去医籍,终生不得行医!”   海西县令一愣:“如此行事,可否妥当?”   “有何不妥?”袁旭说道:“悬壶济世治病救人,本是医者之职,不肯救人,即便行医,又能救得谁来?”   海西县令还想说话,马飞朝他使了个眼色。   见了马飞的颜色,他没敢多说,应声退下。   袁旭命令传达各地,许多不肯来到灾区的医者,不得不带上药箱,跟随乡勇赶来。   越来越多的医者进驻,使得灾区医疗条件改善不少。   狂风卷着暴雨,落在帐篷上。   豆大的雨点敲击着帐篷,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风卷起帐帘灌入帐篷,油灯的火光被刮的剧烈摇晃。   远处传来海浪震天的轰鸣。   袁旭坐在帐内,翻看着海西县令送来的赈灾记录。   帐帘突然被人掀开,马飞气喘吁吁的撞了进来:“公子,不好了!”   “怎了?”见马飞如此慌张,袁旭赶忙问道。   “海啸!又发生了海啸!”   “多大浪头,可有伤亡?”袁旭猛然站起。   “不知!”马飞说道:“四处找寻海西县令,也是不见!”   “随某去看!”袁旭冲出帐篷,马飞招呼了卫士,朝海边奔去。   他们来时的海岸已是不见,冲上岸边的海浪淹没了海西县城,幸而袁旭下令,将灾民转移到远离海岸的地方。   望见灾民居住地并未被海浪吞没,袁旭松了口气。   “公子果真有先见之明!”马飞说道:“倘若灾民还在海边,如此巨浪,不知要死多少人!”   滔天巨浪吞没了整个海西。   高耸的城墙在巨浪中也没能露出头来。   望着滔天巨浪,袁旭脸色凝重。   狂风卷着雨,拍打在袁旭等人脸上、身上。   “已是入秋,怎会还有台风?”袁旭说道:“此事颇为蹊跷。”   “天意弄人,老天看不得人消停。”马飞说道:“曹军退走不久,大海竟与我等过不去。”   “我等倒是没什么。”袁旭说道:“只是苦了百姓。”   “雨已是下了半个多月,也不知哪天得晴。”马飞说道:“这样下去,只怕整个徐州也得淹了!”   袁旭脸色更加阴沉。   半个多月暴雨不停,长久下去,整个徐州恐怕真的会被暴雨淹没!   “老天的事,我等管不了!”袁旭说道:“狂风不止,搜救大船不可能出海,失踪的人怕是一个也找不回来。”   随同袁旭观望海潮的众人,个个脸色都是不好。   大灾临头,没人脸色能好的起来。   正望着海潮,海西县令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公子,不好了!”到了袁旭近前,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出事了!”   “又怎了?”袁旭问道。   “灾民……灾民为抢粮食……打起来了!”   “看看去!”袁旭招呼一声,由海西县令带着往灾民聚集地去了。   距离还很远,他就看见一群天海营将士正护着粮车。   粮车附近,两群灾民正在厮打。   参与打斗的人太多,天海营将士虽是有人上前劝阻,却并没多少效用。   “公子来了!”先一步跑上前去,海西县令高声喊道:“何人还敢造次?”   打斗中的人群静了下来,一双双眼睛全都看向袁旭。   “因何厮打?”袁旭上前喊道:“大灾临头,我等当戮力同心战胜灾难!你等为何自家打了起来?”   “公子!”一个脑袋被打破,伤口还在流血的老者上前说道:“他们已是领了粮食,又来领取。我等尚未领得一颗粮食,吵了几句,因此打了起来。”   袁旭并未立刻回应,而是来到来者面前。   扶着他的脑袋检查了下伤口,袁旭喊道:“伤医!快来医治!”   立刻有一名伤医上前,冒着雨,为老者包扎伤口。   环顾灾民,袁旭喊道:“粮食多的是!用得着重复领取?”   没人应声,尤其是那些重复领取的灾民,个个把头低了下去。   “某已下令打开府库,各地都在调拨粮草、淡水、被褥、药草来此!”袁旭喊道:“整个徐州都牵挂着海西,你等身为灾民,就不懂得争口气,让人看看,在打灾面前,我们也还有着脊梁?”   “公子……我等错了……”一个参与殴斗的中年妇人低头说道。   “有人重复领取,就有人会饿着肚子。”袁旭说道:“重复领的都交出来,下批粮食很快就到。再大的雨,再难行的路,某都不会让灾民饿着肚子重建家园!”   参与打斗的灾民纷纷散去。   没领到粮食的继续领取,领重复的将多余的又送了回来。   “粮食本是不缺。”海西县令说道:“真不知他们在想什么。”   “人心嘛!”袁旭淡然说道:“大灾临头总会有不安,多领一份为的是储备一些,也是情有可原。只是他们没想过,多领了,别人就要饿着肚子。”   “令医者为伤患医治。”袁旭吩咐道:“风紧雨急,一个个打的满脸是血,再得个破伤风,真不知会死多少人。” 第635章 刘备邀盟   暴雨过处终有晴日。   肆虐多日的暴雨狂风终于止歇,隐藏在阴霾中的太阳探出头来。   狂暴的大海在吞噬了无数生命之后变的温顺。   海西灾民熬过了最艰难的日子……   几艘大船离开海港,驶入苍茫大海,搜寻失踪的人们。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根本不可能找到什么,袁旭还是下令大船前去搜寻。   即便只是象征,也要做的像个样子……   海潮退去,出现在人们眼前的是已残败不堪的家园。   没有一座完好的房屋,没有一棵活着的树木。   进入秋季,海潮退去之后,就连草叶儿也没能抽出嫩芽。   萧条、破败,比战争带来的损失有过之而无不及。   望着远处忙于重建家园的人们,袁旭脸上一片凝重……   “公子!”马飞来到他身后:“重建海西所须钱粮多已运至,医者纷纷来到海西,石灰撒上海西老城,瘟疫并未蔓延。”   “徐州久经战乱,人口本已不多,再死不得人了。”袁旭说道:“务必做好善后,调拨乡勇来此帮助重建,莫要让灾民流离失所。”   与马飞正说着话,海西县令匆匆赶了过来。   “启禀公子,一应之事井井有条,灾民并无不安。”   “死了这么多人,怎能毫无不安。”袁旭说道:“海西县城重建之地,远离旧址,以此次海潮退出之地为界限。此地增派司天官,若见天象异变,即刻疏散民众。”   “诺!”海西县令应了。   海西受灾,袁旭在沿海各地增设司天官,以防再有海啸不可提前预知。   没有先进的预测设施,汉末却有一群研究天象的人。   这些人善加利用,虽不一定能避免每一场灾难,却有可能减少灾难对民众造成的损害。   海西发生天灾,各地均得到消息。   刘备自新野调拨少量物资。   运送物资的,正是糜芳。   于赈灾营帐内接见了糜芳,袁旭问道:“刘使君安好?”   “蒙公子福荫,使君安好。”糜芳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双手捧着递到袁旭面前:“使君令某送上书信,请公子过目。”   接过书信,袁旭展开浏览。   书信内容无非慰问海西灾民,请袁旭莫要过于操劳,宽心以待之类。   看完书信,袁旭说道:“有劳使君挂念。”   “使君还有一事,须与公子商议。”   “糜公请说。”   “海西受灾,公子于此逗留已有月余,谨防曹军进犯徐州。”   “曹操只欲夺取河北,并无心思与某周旋。”袁旭说道:“烦劳糜公转告使君,大可放心。”   糜芳应了,随后说道:“使君尚有一请,还望公子允准。”   刘备驻守新野,所得并非很多。   调拨物资来到徐州,袁旭已知他必是有事相请。   微微笑着,袁旭说道:“某与使君乃是故交,有事只须明言,何用请字?”   “荆州与徐州毗邻,曹军势大,使君欲与公子结成攻守同盟,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刘使君坐镇新野,麾下兵马并非很多。”袁旭说道:“曹操即便进击徐州,只怕使君也是调拨不出多少兵马。”   糜芳脸颊一红说道:“公子所言甚是,使君麾下不过三千余人。然曹贼挟天子以令诸侯,名为汉臣实为汉贼,天下之人当共讨之!”   “使君有心,某允了!”袁旭说道:“海西正值灾害,某也无暇照应糜公,多有怠慢,还望糜公莫怪!”   “公子太谦!”糜芳说道:“某来此处,一则奉使君之命,运送物资前来相助。二则是欲与公子结盟。公子眼下要事缠身,某也不便叨扰,今日便行回返,向使君回禀!”   “既是如此,某也不便强留!”袁旭起身说道:“烦请糜公告知使君,徐州之门随时为使君敞开!”   “告辞!”糜芳躬身一礼。   袁旭向马飞吩咐:“送糜公!”   送走糜芳,马飞回到帐内,对袁旭说道:“刘备差遣糜芳来此,莫非只为送上物资与公子结盟?”   “刘备在荆州并不好过。”袁旭微微一笑:“虽是盘踞新野,却寄人篱下。荆州一地,刘表虽为刺史,权势却是掌持在蔡氏、蒯氏手中。将之留下,刘表也是有着多重顾虑。”   看着袁旭,马飞满心疑惑却并未问出口。   “刘表部将黄祖,早年射杀孙坚。江东孙氏与之乃是宿敌。”袁旭说道:“刘备麾下有关羽、张飞、子龙等猛将,刘表怎肯他依附孙氏与己为敌?蔡氏、蒯氏势大,刘表难以节制,碍于情面又不得节制。刘备乃是世之枭雄,进驻新野,蔡氏与蒯氏则将对他心存忌惮。刘表也可过的顺畅些。”   “刘备早年曾投公孙瓒,后又投效陶谦。得了徐州,与吕布又曾和和杀杀。”马飞说道:“失了徐州,先投曹操后有相叛,公子接引进入河北投了袁家,也是没多久便率军叛离。如此往复之人,刘表怎敢用他?”   “过于自信!”袁旭说道:“皇家宗亲固有此疾,刘表当然不可免俗。他却不知,刘备只可客之,不可用之。使之长久逗留荆州,只怕早晚不再属刘表一脉。”   “公子既是看得通透,因何愿与刘备同盟?”马飞茫然问道。   “自刘备叛离曹操,曹操恨不能杀之而后快。”袁旭说道:“中原,他是回不来了!某与刘备素无旧怨,且有共同之敌,因何不可同盟?刘备百般不好,却有一样好,正可利用!”   “不知他有什么好处!”马飞摇头说道:“此人我等也是曾有接触,看似敦厚,实则诡诈于心。”   “成大事者,诡诈并非缺点。”袁旭笑道:“刘备有个好处,此人过于注重名望,恨不能给天下留下敦厚长者印象。他若与你同盟,一旦你有难,他必来相助。虽是想要从中得到好处,只须提防一些,他又能如何?”   “公子说的是!”马飞拱手应了。   “海西已稳,再过两日我等当可回返。”袁旭说道:“曹军虽是后撤,难说曹操可会趁着徐州有难,发兵讨伐。” 第636章 不如引进来   海西灾情得到控制,袁旭决定回返徐州城。   许都城内,此时奔出了数十骑快马。   马背上的骑士都是一身劲装,领头的汉子更是魁伟非常。   许都,曹宅。   曹操与郭嘉坐在屋内,俩人正在对弈。   落下一子,曹操说道:“袁显歆身在海西赈灾,此时遣派刺客前往,若是传扬出去,怕是会落个落井下石之嫌。”   “曹公怎会有此顾忌?”郭嘉说道:“当初袁显歆不得河北,某曾以为他只欲以蓬莱为根基,策应河北。不想竟会趁着我军进击河北之时,趁势夺取徐州。如今徐州在他治下,经此次赈灾,更是人心所向。待到曹公夺取河北,再欲攻伐只怕难能!不如暗中遣派刺客,将之诛杀。袁显歆后人尚幼,无人掌持大局,一旦他殒命身死,蓬莱诸人便将如鸟兽散。中原唾手可得!”   “奉孝谋算也是不差。”曹操说道:“袁显歆麾下颇有能人,夜刺更是个个武艺精湛,刺杀他,怕是不易!”   “曹公放心。”郭嘉说道:“某已差人探查,袁显歆前往海西,身旁只有马飞一人。所部夜刺不过十余人,其余均为天海营。某差遣之人均为军中猛士,即便与夜刺一对一拼杀,也是不遑多让。何况领兵者乃是乐将军。心思缜密不似许褚莽撞,武勇也可威震三军。袁显歆此番不死,那便只能说是天意!”   “奉孝筹谋,某当放心。”曹操说道:“但愿此战,可一举击杀袁显歆!”   海西与徐州之间的官道上。   数百天海营将士迈着整齐的步伐列队跟随。   鲜亮的衣甲和森寒的戈矛,足以彰显这支队伍的精悍。   袁旭策马走在队伍前面。   马飞伴在他身旁。   在袁旭四周,十多名夜刺警觉的观察着附近。   虽是徐州境内,乱世之中谁也说不清会不会发生变故。   队伍正走着,最前面的夜刺停了下来。   抬起手臂,他警觉的观察着四周。   其他夜刺也都按住剑柄,向四处扫视。   附近是郁郁葱葱的树木。   才入秋,树木的枝叶很是繁茂,从官道看向树林,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发现。   夜刺的举动使得队伍中的每个人都紧张起来。   天海营将士环绕成圈,将袁旭护在中间。   马飞则请袁旭下马,将他护在身后。   “进树林看看!”朝身后的天海营军官招了下手,马飞吩咐。   军官应了一声,带着二三十名天海营兵士进入树林。   没过多会,他们折了回来。   “启禀公子,并未发现异常。”军官抱拳说道。   “是否太静了些?”袁旭小声对马飞说道:“兵士进入林中,竟连一只飞鸟也未惊起。”   “正是!”马飞压低声音说道:“静的太过古怪,更古怪的是虽是搜寻,却什么也没发现。”   等待了片刻,见无异常发生,马飞喊道:“诸军谨慎着些,护卫公子向前。”   队伍继续行进。   树林中,地面的树叶松动起来。   从数十个坑里爬书数十名精壮汉子。   他们个个身穿劲装,身后背着长剑。   爬到树林边缘,望着行进中的队伍,汉子们都朝领头汉子看了过去。   带领众人来到此处的,正是曹操麾下猛将乐进。   他体格魁梧,生着一张国字大脸。   凝望管道上行进的队伍,并未下令众人杀出。   护卫袁旭的足有数百人,其中还有十多名夜刺。   强行突破,凭他们这些人根本不够!   “将军,方才若是强行杀出,或可诛杀袁显歆。”目送队伍走远,一个汉子小声说道。   “或可诛杀?”乐进冷然一笑:“袁显歆身旁护卫已有警觉,我等如何得手?”   众汉子都没言语。   数百人提起警觉,凭着数十人强攻,虽说他们个个武艺了得,成算也不是很大!   更何况袁旭身旁还有马飞和夜刺护持。   “跟随袁显歆,待到晚上再做计较!”乐进下令。   数十人借着林子的掩护,一路跟踪袁旭。   行进中,袁旭回头看了几次,小声对马飞说道:“林子里果真有人!”   看了一眼腾空飞起的鸟儿,马飞说道:“这些人行踪诡秘,我等须谨慎方可!”   “传令下去,晚间扎营多派岗哨,务必打起精神。”他向一旁的夜刺吩咐。   一名夜刺应声传达命令去了。   走了一天,夕阳消失在地平线尽头,夜色渐渐笼罩大地。   选了处开阔的地界,马飞喊道:“就地扎营!”   数百人纷纷动了起来。   兵士们从马车后抬出帐篷,一顶顶营帐拔地而起。   营地中点起篝火。   蹿腾的火苗将帐篷映的一片红亮。   距营地百步开外,乐进带着数十人蛰伏在暗影中。   望着点起篝火的营地,乐进小声说道:“袁显歆果真是常年领军之人,若他选择临近林子之处,我等便可悄然混入。他偏偏选了如此开阔地界,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敌营,只怕难为!”   随他来此的汉子们神色凝重,并无一人言语。   从见到袁旭的那一刻起,众人就知道,刺杀袁旭必非易事!   营地内,袁旭营帐。   马飞站在帐内,袁旭则坐在他对面。   “刺客就在附近,只是前往搜寻很是不易。”马飞说道:“此后还有数日路程,总不能静待刺客前来。”   “你可有谋算?”袁旭微微一笑问道。   “有倒是有,只是太过冒险,某不敢为之。”   “有何谋算?”   “撤去多半岗哨,引刺客前来。”马飞说道:“待到刺客进入营中,我等可将其一网打尽。只是如此一来,公子便将深陷险境!”   “行军多年,又非未尝面临险境。”袁旭说道:“既有谋算,只管为之。”   “公子……”   马飞还想再说,袁旭已是摆了摆手。   退出帐篷,马飞向一名夜刺吩咐:“安排俩人守在公子帐外,其余人等蛰伏起来,将岗哨多半撤去,只等刺客入营!”   蛰伏在远处的乐进带领数十条汉子,悄悄向营地靠近。   到了可见营内兵士的距离,他心中不免疑惑!   岗哨不多,如此部署,袁旭也太大意了些…… 第637章 被劫持了   营内点着篝火,营外却是一片黢黑。   蛰伏在黢黑的野地中,乐进带着数十名曹军,匍匐着悄悄向营地靠近。   值夜的天海营兵士眼睛一眨不眨的观望四周。   乐进等了好一会,也没找到进攻的时机。   袁旭的帐篷点着油灯。   从营地外,可清晰辨别营帐所在。   取出背在身后的长弓,乐进张弓搭弦。   趴伏在他身旁的曹军,个个屏住呼吸凝望袁旭帅帐。   距离已不是很远,隐约可见帐篷内一个人影来回晃动。   乐进的箭镞跟随黑影来回移动。   终于,黑影在帐篷中停了下来,好似正在翻找着什么。   扣着弓弦的手一松,箭矢飞了出去。   伴着一声帐篷被利器撕裂的声响,黑影陡然倒地。   “有刺客!”营地中顿时乱了起来。   马飞带着数名夜刺冲出营地,向乐进等人藏身的地方杀来。   数百名天海营将士,紧随其后。   眼看马飞等人杀上,乐进纵身蹿起,抽出长剑喊道:“杀!”   刺客现身,两拨人马杀作一团。   乐进带来的曹军毕竟人少,混战才开,立刻有数名曹军被砍杀当场。   袁旭营帐。   面前躺着个用竹竿挑起的麻包圆球,听着外面的厮杀,袁旭嘴角带着一抹浅笑。   明知刺客就在附近。   他怎可能还在帐内走来走去?   乐进看见的,不过套上袁旭衣衫的竹竿罢了。   营地外的厮杀还在继续,正等着马飞回报,袁旭听见帐外传来两声闷哼。   紧接着,帐帘掀开,一个人影冲了进来。   还没看清冲进来的是什么人,他的脖子已被勒住。   勒住他脖子的手臂纤柔,玉脂与肌肤摩擦,竟让他感到有些舒服。   “公孙姑娘,你来了?”瞬间明白冲进帐篷的是什么人,袁旭说道:“你还没放弃杀某?”   “哪来许多废话?”手臂稍稍用了些力气,公孙莺儿低喝道:“走!否则一剑割开你喉咙!”   胁迫着袁旭离开帐篷,公孙莺儿朝正厮杀的两拨人看了一眼,带着他从营地另一侧逃出。   乐进等人厮杀片刻,数十人只余下十数人。   眼见不敌,乐进喊道:“走!”   十数人跟随乐进边杀边退,由于袁旭还在营中,马飞等人也不敢恋战。   赶走乐进等人,马飞回道营地。   掀开袁旭帐帘喊道:“公子,贼人已……”   “赶走”俩字尚未出口,他便愕然止住话头。   帐内空空,哪里还有袁旭的身影?   “可有见到公子?”出了帐篷,马飞喊道:“守帐兵士何在?”   “将军!”马飞正找守帐兵士,一个天海营士兵指着帐篷背后喊道:“他们在此!”   飞快的跑到帐篷另一侧,马飞看见两名夜刺倒在地上昏迷过去。   揪住其中一人领口,左右开弓甩了几个耳光,那人悠悠醒转。   见是马飞,他吃了一惊。   “公子何在?”不等他完全清醒,马飞喝问道。   听闻袁旭不见了,醒来的夜刺更是大吃一惊。   “我二人正在帐外值守,被人偷袭,昏迷了过去……”   一把将他搡开,马飞阴沉着脸说道:“若公子有丝毫差池,某拿里你二人是问!”   醒来的夜刺一个翻身跪伏在地,向马飞说道:“我二人保护公子不利,请将军降罪!”   “公子定未走远,派出人手四处搜寻!”   回到营地不见袁旭,马飞想当然的认为,劫持袁旭之人定与先前同他们厮杀者有着牵连。   片刻之后,营地中冲出无数快马。   厮杀中落败的乐进等人逃到数里开外慢了下来。   远处亮起许多火把。   让乐进心存狐疑的是,火把竟朝着数个方向奔出。   “袁显歆若被射杀,营内定是乱作一团,怎会有人冲出?”乐进嘀咕道“莫非他没死?”   “若是没死,敌军因何出营?”一个身上带伤满脸鲜血的曹军问道。   乐进也是想不通透这一层,眉头锁着说道:“先寻个去处藏身,待到敌军消停,尾随其后,弄清因何而乱再做计较!”   数十人来此,只剩下十多人,曹军发自心底不太情愿。   乐进已经下令,他们又不敢多说,只得尾随其后钻进附近的林子。   马飞下令众人搜寻袁旭。   公孙莺儿胁迫袁旭,上了就近的一处山岗。   坐在山岗上,袁旭能看见四处搜寻他的火光。   “公孙姑娘劫某来此,有何打算?”望着山下的四处奔走的火光,袁旭问道。   持剑架在他脖子上,公孙莺儿并未应声。   “莫非姑娘还没想好,该如何杀某?”回头看着她,袁旭微微一笑。   “淫贼,我要将你碎尸万段!”公孙莺儿咬着牙说道:“只是在想如何才可令你死的慢些。”   “淫贼?”袁旭眨巴了两下眼睛,一脸茫然地问道:“某怎成了淫贼?”   “自家做的事,莫非已是忘了?”虽是咬着牙说话,公孙莺儿脸颊却是一片潮红,红的发烫!   “某好似没对姑娘怎样……”袁旭挠了挠脑袋。   “别动!否则将你手砍去!”   挠头的手停了下来,袁旭说道:“姑娘剑术高强,马飞尚且非你敌手,莫非还会怕某?”   “似你这等诡诈小人,谁知会做出甚事?”   “我说公孙姑娘!”袁旭干脆转了个身面朝公孙莺儿:“你屡次刺杀,某擒你也非一次,上次在城门口……”   说到这里,袁旭顿时想到公孙莺儿因何叫他“淫贼!”   “还敢提城门口?”果然,公孙莺儿咬牙说道:“你若不提,我还可让你死的快些!”   “姑娘,此事我二人须说道说道!”公孙莺儿长剑一紧,袁旭赶忙说道:“若某说的无理,任由姑娘处置,即便碎尸万段,某也认了。若某说的有理,姑娘想杀还是可杀,只是切莫再叫淫贼!”   “说!”俏脸含冰,公孙莺儿冷声说道。   看了一眼架在脖子上的剑,袁旭说道:“既是谈话,须得对等。姑娘把剑架在某的颈子上,某即便有万千理由,心内紧张,说话不免磕巴。磕磕巴巴,如何可说服姑娘?” 第638章 你我都只是棵草   长剑架在袁旭脖子上,公孙莺儿冷冷的轻声一哼。   “公孙姑娘,可以把剑拿开不?”手指搁在剑锋上,袁旭将它稍稍往外推了推:“阴冷冷的剑锋,让人怪怕的。”   “别动!”公孙莺儿将剑锋往他脖子上又顶了顶:“说这些话,没见你磕巴。少跟本姑娘耍花样!”   看着公孙莺儿,袁旭放下手。   望着远处四散奔走的火光,他淡淡地说道:“真可惜!”   “可惜什么?”公孙莺儿狐疑问道。   “徐州将稳,可惜又要动荡。不知多少无辜百姓,会死在动乱之中。”   “因为你死了?”   “因为某死了……”   “你死了,自会有人接管徐州。”公孙莺儿说道:“用不多久又将大安!”   “姑娘说的是,某无足轻重……”   “袁公子未免过谦。”公孙莺儿语调怪怪地说道:“天下何人不知袁家五公子?击破易京、平定太行,连曹操也惧五公子几分。怎可说是无足轻重?”   无论袁旭说什么,公孙莺儿都有话给他呛回来。   满头黑线,袁旭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莫要回头!”抵在他脖子上的长剑又用了些力气。   “姑娘为何还不动手?”袁旭问道。   “不让你做出辩解,即便将你杀了,你死的也是心存怨气!”   “姑娘莫非怕鬼?”袁旭淡然一笑:“放心,人死如灯灭!灯灭了,什么都没了,何来冤魂一说?”   “你不怕死?”公孙莺儿诧异问道。   “怕!很怕!”袁旭说道:“我很怕死,我不知道死后会是什么样子。我只知道,当我闭上眼睛,眼前一片黑暗。死后或许也是如此。我怕黑,怕凄冷,怕身边没有相熟相知的人,所以我怕死!”   “既是怕死,因何不做辩解?”   “辩解有用吗?”袁旭慢慢站了起来,面朝公孙莺儿:“姑娘若想杀某,无论某说什么,都将一剑划开某的喉咙。姑娘若不想杀某,无论某说不说,今日都是死不成!”   “淫贼,人人得而诛之……”长剑搁在袁旭脖子上,公孙莺儿咬牙说道。   她的脸颊再度泛红,虽在夜晚也可看出红的犹如擦了胭脂水粉。   “姑娘说的,可是当日城门那一把?”   公孙莺儿越是羞于正面谈及此事,袁旭越是把话挑的明白。   怒目瞪着他,公孙莺儿并没言语,只是把长剑往她脖子上压了一下。   看了一眼架在脖子上的长剑,袁旭问道:“姑娘当日被兵士拦住,若是强行出城,有几分成算?”   想了一下,公孙莺儿说道:“半成也无!”   “姑娘一身男儿装扮,兵士心存狐疑,可会搜身?”   公孙莺儿一愣。   当日若是兵士上前搜身,她必拼死一战!   结果只有一个……   “徐州乃某治下。”袁旭说道:“某若逗留城门,与兵士太多聒噪为姑娘解脱。若姑娘为守城兵士,可会心存疑虑?”   “莫非你是要……”   “放你走!”   “为何?”公孙莺儿面露诧异:“我屡次三番要杀你,因何将我放走?”   “没有杀你的理由!”袁旭说道:“姑娘屡次刺杀,无非为父兄复仇。可屡次都为杀成,却无意救过某数次。非但无仇反倒有恩,某因何杀你?”   公孙莺儿一愣,俏脸通红,长剑也松了些,低声喃喃说道:“谁要救你了……”   “姑娘无心之举,却成了救人之实。”袁旭说道:“某非屠夫,也非杀人不眨眼的恶鬼,实是对姑娘下不去手!”   “说的好听!”公孙莺儿语气陡然变冷,长剑再度贴回他的咽喉:“既无杀人之心,因何屠杀无辜百姓?”   “他们无辜?”袁旭微微一笑:“某屠了一个村子,却救下徐州无数百姓,姑娘莫非看不出?”   “杀人,竟还有如此诸多借口!”   “并非借口!”袁旭说道:“海西受灾,某亲临坐镇,调拨各地物资前来赈灾,只因百姓何辜,要受苍天如此诘难?然而当日某屠的村子,却是一帮得而不觉、贪得无厌之人!给了他们一,他们还会要二。若是要不到,便去伤害他人!倘若一二再再而三的退让,只会令他们更加嚣张。各地若都如此,不知将会乱成何等情状!杀一儆百,不过为长治久安!”   同样的话,流苏曾对公孙莺儿说过。   眸中露出迟疑,她的长剑再次离袁旭脖子远了些。   看了一眼几乎只是搭在肩头的长剑,袁旭问道:“姑娘不打算杀了?”   “你话中虽是有理,可杀人终究不对。”实在找不到辩驳的理由,公孙莺儿说道:“将人命视为草芥,莫非便是你脱离袁家自成基业的根本?”   “草芥?”袁旭微微一笑:“敢问姑娘,你我是什么?”   被他问的一愣,公孙莺儿狐疑说道:“此话何意?”   “莫非姑娘以为,你我不是茫茫众生中的草芥?”   俏脸含霜,公孙莺儿说道:“有话直言,不必欲言又止!”   “并非欲言又止,只是想告诉姑娘,你我也是苍生中的一棵草,也是沧海中的一滴水。”   冷冷看着袁旭,公孙莺儿没有应声。   “姑娘家破人亡,却在乱世之中活了下来,还习得一身好武艺。”袁旭说道:“某生于袁家,陷于兄弟争斗,也是活了下来。我俩更像草芥,而非其他。”   冷然一笑,公孙莺儿还是没有言语,长剑却并未再向袁旭脖子靠近。   “苍天大树终有一死,死而复生者乃命数注定。园中花草更是娇嫩,热不得冷不得、旱不得涝不得,反倒是杂草,无论如何糟践它们。它们都会顽强的活下去!”   “你想活?”公孙莺儿突然问了一句。   “某当然想活!”袁旭说道:“还有许多事没做,怎肯轻易赴死?”   “我不愿欠他人人情。”收起长剑,公孙莺儿说道:“尤其是欠你的!”   “姑娘莫非是要放某走?”袁旭问道。   “杀你,机会太多,何必在意一时。”公孙莺儿冷冷地说道:“放你,不过还了上回人情,若再被我擒住只是一剑!” 第639章 公孙莺儿被擒   袁旭失踪,营地乱成一团。   马飞坐镇,等候派出去的众人带回消息。   恨不能亲自前去找寻,他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营地里来来回回的快步走着。   正满心焦躁,一个夜刺跑了回来。   “将军,公子……公子回来了!”夜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得知袁旭回来,马飞连忙问道:“公子何在?”   “正在返回!”夜刺说道:“我等于营外两里处遇见!”   “快!快去迎接公子!”等不得袁旭回返,马飞向众人吩咐。   出了营地没多远,袁旭在两名夜刺和书名天海营兵士的护送下出现在马飞视线中。   赶忙迎上,马飞问道:“公子何往?因何许久不见?”   “回营帐再说!”袁旭并未回答,摆了下手。   袁旭回到营中,众人松了口气。   直到这时,马飞才吩咐人手掩埋被诛杀的曹军和战斗中死去的两名天海营兵士。   回到帐篷,没等袁旭坐下,马飞开口问道:“公子究竟何处去了?”   “公孙莺儿来了。”袁旭说道:“不过她又将某放了!”   马飞一愣,后脊梁顿时渗出冷汗。   公孙莺儿叫嚣要杀袁旭并非一日!   只顾带人截杀意图闯入营地的刺客,并没提防公孙莺儿在后,回想起来,马飞感到一阵后怕。   半跪在地,他抱拳对袁旭说道:“某无能,未能防范营内,请公子降罪!”   “前有财狼后有猛虎。”袁旭微微一笑:“某只顾抵御财狼,却疏忽猛虎,你有何罪?”   “公孙莺儿屡次意图谋害公子,某定不饶她!”马飞起身,咬着牙说道。   “她并未杀某,也未伤某分毫,由他去吧。”袁旭在帐内坐下,对马飞说道:“你等辛苦半夜,也须早些歇下。明日一早,我等尚须赶路!”   “公子……”马飞并未离去,而是对袁旭说道:“公孙莺儿欲要谋害公子,断然不可对她有半点情义。”   “某对她并无情义,只是……”   “既无情义,公子因何不杀她?”马飞竟然打断了袁旭。   被问的一愣,袁旭也没能回答上来。   他始终认为公孙莺儿不该杀,却怎么都找不到可以说服他人的理由。   若非马飞相问,他甚至从未考虑出于什么原因不杀公孙莺儿。   看着马飞,袁旭半晌无言。   心知有些话不该他问,马飞躬身行礼,告了声退离开帐篷。   坐在帐内,袁旭也在寻思他为何不杀公孙莺儿?   想了许久,他都没能找到可说服自己的理由……   公孙莺儿放了袁旭,离开小山岗。   驻马远离营地的地方,她默默张望。   为何放走袁旭,她并不知道。   只知那一瞬间,她不想杀死眼前的男人。   她想要他活着……   至于为何要他活着,她也不知道原因……   向营地张望了许久,公孙莺儿掉转骏马,往徐州方向奔去。   才走没多远,骏马两只前蹄陡然一软,收不住前冲的势头,凌空摔了出去。   公孙莺儿毕竟剑术非凡。   发觉不妥,她双手朝马背上用力一按,腾空蹿起。   骏马翻滚甩出,发出轰然巨响。   双脚刚落到地面,公孙莺儿顿时觉着不好。   脚下一软,她整个人陷落下去。   待她反应过来,已是掉入一只深坑。   正要蹿起,坑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一张大网兜头罩下。   “将她拽上来!”外面传出一个汉子的喊声。   公孙莺儿顿时知道,完了,她被人擒住了!   本以为擒住她的会是夜刺,被拖到洞口,她才发现围上来的竟是十多个身穿劲装的汉子。   夜刺执行潜入和刺杀任务,也会身穿劲装。   可这些汉子却是不同。   至少他们携带的长剑,与夜刺的制式长剑不同!   “你等何人?”被困在网中,公孙莺儿向汉子们问道。   带领汉子们将她擒住的正是乐进。   蹲到她身前,乐进冷声问道:“你方才与袁显歆在一处?”   并未回答,公孙莺儿怒目瞪着他:“你等何人?因何困住本姑娘?”   “某再问一遍,方才你与袁显歆在一处?”乐进语气已是有些不善。   心知问不出什么,公孙莺儿闭口不言。   “将军!”一个曹军凑到乐进耳边,小声说道:“袁显歆深夜出营与之相会,他二人会不会是……”   看了曹军一眼,乐进说道:“怎可能?袁显歆掌持徐州,要女人还须到营地外私会?”   “若次此女见不得光……”曹军兵士说道:“难说啊……”   “休要胡言!”乐进尚未回应,公孙莺儿怒道:“我与袁显歆并无瓜葛!”   她越是如此说,乐进越是心存狐疑。   朝兵士们一招手,乐进喊道:“将她带走!”   几名曹军抬起兜着公孙莺儿的大网,跟在乐进身后。   起初乐进还在担心她大声呼救。   走了一段,并未见她喊叫,也放心不少。   远离袁旭营地,乐进寻了处山坡歇下。   兵士们将公孙莺儿从网中捞出,以麻绳捆缚了,押到乐进面前。   将她细细打量了一遍,乐进问道:“你究竟何人?与袁显歆是何关系?”   “你等何人?因何擒我?”从乐进说话,公孙莺儿听出他并非袁旭麾下。   袁旭麾下,只会称呼他为“公子”,绝不会直呼名姓。   “我等擒了你,你却问某?”乐进冷然一笑:“姑娘胆气也是忒大了些!”   “你若不答,本姑娘自不会说!”公孙莺儿把脸一扭。   “我等乃是曹公麾下,奉命前来诛杀袁显歆。”   乐进的回答,不免令公孙莺儿觉着好笑。   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他,公孙莺儿不屑地说道:“阁下忒会说笑,袁显歆麾下能人众多,就凭你等……”   乐进脸色有些难看。   本打算射杀袁旭却没得手,损失多半人手再度折回,他们却发现公孙莺儿将袁旭送下山坡。   正打算动手,寻找袁旭的人却先到了近前。   眼看没了机会,乐进只得把目光转向公孙莺儿。   幸而她望了许久营地,否则陷阱难说有没有时间完成。   “你究竟何人?与袁显歆有何关联?”乐进冷声问道。 第640章 告诉他擒了个女子   冷眼看着乐进,公孙莺儿说道:“我若说为杀袁显歆,你等信否?”   “欲要杀他,还将他送下山?”乐进冷然一哼:“姑娘莫非以为我等乃是傻的?”   “人是挟持出来,却没找到杀他的理由。”公孙莺儿淡然说道:“袁显歆头颅只在我手中,何时欲取何时可得,我急什么?”   “倒是阁下。”她话锋一转:“方才与袁显歆卫士厮杀者,可是你等?”   乐进并未回答,向公孙莺儿问道:“姑娘因何要杀袁显歆?”   “我的事,阁下有必要知道?”公孙莺儿淡然一笑。   “姑娘已遭我等擒获,若是不说,可知我等手段?”   “手段?”公孙莺儿笑容越发灿烂:“若是早些说,或许还有用处,此时只怕是晚了!”   此言出口,乐进顿觉不好!   猛然站起,他正要拔剑,公孙莺儿已纵身蹿上。   前冲之时,她顺势从一名曹军腰间抽出长剑。   没等乐进反应过来,锋利的长剑已架在他的颈子上。   “姑娘好快!”被公孙莺儿挟持,乐进问道:“敢问何时挣脱束缚?”   “绳索而已,果真可绑缚本姑娘?”公孙莺儿戏谑地说道:“早已解开,只是你等不知罢了。”   “将剑还我。”挟持着乐进,公孙莺儿向拿着她那柄长剑的曹军喝道。   曹军看向乐进。   乐进点了下头。   持着公孙莺儿的长剑,曹军凑了上去。   公孙莺儿一手持剑架在乐进脖子上,另一只手接曹军递上来的长剑。   趁她接剑的瞬间,乐进一拧身,打算将她扭住。   他还没抓到公孙莺儿,锋利的剑尖就顶在了他的咽喉上。   “姑娘好快的剑!”被剑指着,乐进略显尴尬地说道。   “若非剑快,岂不是着了将军的道儿?”公孙莺儿冷然说道:“我不欲杀人,将军若肯就此罢手,你我各自离去。若是不肯,说不得,唯有厮杀一场!”   几乎没看清公孙莺儿如何拔剑,咽喉就被剑锋指着,乐进深知,即便杀起来,他们也讨不到好去。   “姑娘若要离去,只管自便!”   收起架在乐进脖子上的长剑,公孙莺儿将另一柄剑丢给曹军,后退着离开。   待她上了骏马扬鞭而去,乐进等人也没追赶。   “将军,就这么放她走了?”一个曹军向乐进问道。   “如若不然又待如何?”乐进说道:“此女剑术了得,若她有心诛杀我等,只怕我等已是死人。”   “莫非将军信她乃为诛杀袁显歆?”曹军问道。   乐进摇了摇头。   他不相信公孙莺儿果真要杀袁旭!   放在任何人看来,也绝不会相信她真的有心杀死袁旭。   人已到手只须手起剑落,她却偏偏没有,反倒还把袁旭送下了山!   公孙莺儿的举动,由不得乐进不心生狐疑。   坐在土坡上,乐进许久没有言语。   十多个曹军站在一旁,并无一人敢吭上一声。   “来人!”乐进说道:“去袁显歆营中,告知他,我等擒了个女子,看他如何说法。”   天蒙蒙亮,营地中的天海营将士已起身烹煮早饭。   袁旭起了个大早,将马飞唤入帐中,吩咐吃了早饭即刻赶路。   马飞正要离开帐篷,一个天海营兵士在帐外说道:“启禀公子,有人求见!”   荒郊野外,竟也有人求见!   袁旭和马飞相互看了一眼。   “唤他入内说话。”袁旭吩咐。   兵士掀开帐帘,一个劲装汉子进入帐内。   见了汉子,马飞当即上前半步,将长剑抽出剑鞘一半,眸中露出警觉。   虽不认得汉子,他却认得这身劲装。   从汉子装束,他一眼便可看出是头天晚上与他们厮杀之人。   “阁下有何贵干?”袁旭问道。   拱了拱手,汉子说道:“敢问五公子,可认得一女子?”   “女子?”   “昨晚送公子下山之人!”   袁旭一愣,他当即猜出汉子说的正是公孙莺儿。   “敢问那位姑娘样貌如何?可通武艺?”袁旭问道。   “若论样貌,可谓是美艳至极。”汉子说道:“武艺也是十分了得!”   “阁下与之交过手?”   “并未交手,我等半道伏击将之擒获!”   “昨晚某确是见过这位姑娘。”袁旭说道:“与她并非素识,汝等将之擒了,与某何干?”   “本以为是公子故人,还欲卖个人情。”汉子说道:“公子既是不识,我等只得……”   “随意处置,与某无干!”袁旭说道:“送客!”   马飞跨步上前,向汉子比划个请。   不敢多做耽搁,汉子拱手退出。   “他们擒住的应是公孙莺儿。”送走汉子,马飞对袁旭说道:“若是果真杀了……”   “此人话中太多毛病。”袁旭说道:“即便擒了,公孙莺儿应是也已逃脱。”   “公子从何得知?”   “知公孙莺儿武艺了得,却未交手。将之擒获也是暗中下手。”袁旭笑道:“倘若果真如此,他们如何容得公孙莺儿还手?昨夜你与他们也曾交手,与公孙莺儿相比,孰弱孰强?”   “倒是有一人颇为勇武。”马飞说道:“若上马背,他定是勇将。倘若步战,只怕并非公孙莺儿敌手!”   “那便是了!”袁旭说道:“吩咐下去,吃罢早饭我等上路!”   “刺客尚未剿灭,公子莫非不欲将之铲除?”   “他们不敢跟到徐州。”袁旭说道:“再往前走上半日,便有风影出没。但凡被风影盯上,他们行踪随时都在我等掌握之中。你方才也说,领队者乃是武将,又怎会不知孤军深入必将全军覆没?”   “公子看得通透!”马飞应了,随后告退离开帐篷。   早饭之后,马飞带同队伍,护送袁旭返回徐州。   派人前去见了袁旭,乐进原地等待回报。   从汉子口中得知袁旭并不关心公孙莺儿死活,乐进越发迷茫。   他更加看不通透俩人之间的关系。   “走!回许都!”沉默半晌,乐进向众人吩咐。   “不杀袁显歆?”一个曹军问道。   “越是靠近徐州,我等越是难以成事。”乐进说道:“先回许都,向曹公禀报!” 第641章 真是招人嫉恨   乐进等人刺杀未遂,反倒折损不少人手。   数日之后,许都曹宅。   曹操坐在书房,乐进低头立于对面。   除他二人之外,屋内还坐着郭嘉、荀攸。   “袁显歆诡诈,未能得手,也怨不得你等。”听完乐进回禀,曹操说道:“文谦无须愧疚,辛劳多日,好生歇息去吧。”   “诺!”乐进应声退下。   待他离去,曹操向郭嘉、荀攸问道:“你二人觉着,袁显歆与那女子可否相识?”   “此事颇为蹊跷。”郭嘉说道:“若非有仇,女子因何劫他?若非相识,女子因何又要放他?”   “某正是想不通其中缘由。”曹操说道:“先抓后放,可见仇怨不深。”   “难说!”郭嘉说道:“若是以某看来,其中必是多有纠缠。”   “奉孝请直言。”   “潜入营中劫持袁显歆,将他带至山岗,此女与他必然有仇!”郭嘉说道:“上了山岗,袁显歆身旁并无一名卫士,她却不动手诛杀,或是心内不忍。”   “奉孝是说……”   “此女对袁显歆已有情义,只是仇怨太深,又不得不杀。临到可杀之时,却有难以下手!”郭嘉说道:“男女之事,某也看不通透!”   “已是十分通透。”荀攸接过话头,对曹操说道:“曹公可差人前往探查,或许此女有用!”   “利用女子,诛杀袁显歆?”曹操问道:“此举可会招得天下人耻笑?”   “自古以来成者王侯败者寇。”郭嘉说道:“当日王允诛杀董卓,不也是用了女子?”   “言之有理!”曹操向屋外喊道:“来人!”   乐进无意间抓住公孙莺儿,虽是让她走脱,却引得曹操留意。   袁旭此时也回到了徐州。   台风对整个徐州都有影响,只是其他地方没有海西受灾那般严重。   徐州城内,街道被风吹的干干净净。   大风虽是止住数日,青石路上灰尘却不是很多。   进入徐州城,袁旭正往官府走,迎面过来个身穿红色衣裙的女子。   见到女子,袁旭对马飞说道:“你家夫人来了!”   马飞被他说的脸颊一红,尴尬应道:“公子说笑,某与流苏尚未完婚……”   “婚事在徐州办,还是回蓬莱办?”   “听凭公子吩咐!”马飞应道。   “回蓬莱尚不知何时。”袁旭说道:“若你心焦,便在徐州办了!”   “某不心焦!”   “你不心焦,流苏姑娘可等不得。”   说着话,已快到了流苏近前,袁旭说道:“去吧,此处无须你照应。”   “公子身旁并无他人……”马飞说道:“某先护送公子回返住处。”   袁旭正要说话,流苏已是迎上。   双手叉腰,她瞟了马飞一眼,随后向袁旭喊道:“公子回城,我与马飞一同护送!”   “胡闹!”马飞瞪了她一眼:“还不退到一旁……”   冲他撇了下嘴,流苏只管看着袁旭。   袁旭拱手说道:“既是如此,有劳姑娘!”   一名兵士让出战马,流苏跳身上马背,走在袁旭侧旁。   自从上马,流苏就没再言语,一双杏眼却左顾右盼,好似在提防什么。   见她如此,马飞也不敢放松警觉。   将袁旭送回官府,俩人告退。   回家的路上,马飞问道:“你因何护送公子?”   “有人要杀他,莫非大叔不知?”流苏神色凝重地说道。   “路上倒是遇见两拨刺客。”马飞说道:“其中一拨是你师姐。”   “师姐伤不得你家公子。”流苏说道:“另一拨人大叔也是有法子应对,我提防的却不是他们。”   “哦?”马飞一愣:“莫非还有他人?”   “是啊!”俏皮的一笑,流苏说道:“师姐生的俏丽,不乏有人欢喜。要杀你家公子者,正是对师姐有情义之人。”   “莫非也是鬼谷门人?”马飞脸色有些难看。   “三师兄。”流苏说道:“他姓童名振,剑术虽比不得师姐,大叔却斗不过他!”   “他因何对公子下手?”   “大叔!”面对马飞追问,流苏小嘴一撅,没好气地说道:“是否跟着你家公子日子久了,连男女间的那点事都迟钝了?”   马飞被他说的眼睛直眨巴。   “师姐对你家公子有意,你家公子对她也无恶感。俩人整日吵嚷着打打杀杀,何曾真的下手?”   以往流苏如此说,马飞心中还存有狐疑。   近来看袁旭的做法,以及公孙莺儿明明将他掳走又给放了回来,由不得马飞不信!   “他二人闹他二人的,与那童振何干?”马飞问道。   “三师兄对师姐早已有意,只是师姐不喜欢他。”流苏说道:“此次下山,应是见师姐太久不曾回返,心中焦躁。又看到你家公子与师姐如此纠缠不休,他怎会心中无有妒忌?”   “用情颇深!”捻着下巴,马飞说道:“如此男子,公孙莺儿因何不肯委身?”   “男女之事谁又说的清。”流苏老气横秋地说道:“若在认得大叔之前,我也没想过,会找个比我老许多的男人!”   满头黑线的瞪了她一眼,马飞没有言语。   “好啦!好啦!”见马飞面露不快,流苏说道:“三师兄样貌丑陋,为人也是粗鄙、专横,行事常常不顾后果。与你家公子相比,犹如瓦片比白玉,师姐怎会垂青于他?”   马飞脸色依旧不是很好看。   “他虽比我家大叔小了三四岁,看样貌却要老了十多岁。”甜甜一笑,流苏说道:“我家大叔都比他强上不知多少……”   “有这么差?”流苏形容的夸张,马飞说道:“某不太相信!”   “大叔若是不信,日后见了便知。”   “你如何知晓他将对我家公子不利?”马飞问道。   “他来找过我。”流苏说道:“问了师姐行踪,又问了你家公子所在。这两日不知何处去了。”   “公子果真招人嫉恨。”马飞说道:“平白无故,又多了个要杀他的人。”   “谁要他生的好看又有能耐?”流苏撇了撇小嘴:“他若活着,不知多少男人心存嫉恨!” 第642章 天下人凭甚耻笑   徐州最南部,江都聚凤岛。   江流汇聚滩涂平静。   沙滩上,成群的白鹭与野鸭正在觅食。   一声声白鹭鸣叫,给平静带来了几分生机。   距滩涂不远,坐落着两间小屋。   房间里,一个女子正在缝补衣衫。   她缝补的,是件男人穿的深衣。   深衣已有了许多补丁,却浆洗的很是干净。   深蓝的衣衫,由于浆洗次数太多,有些地方已是泛白。   女子穿的一群也是补丁摞着补丁,从她缝补衣衫时嘴角带的笑容,却可看出她对生活的满足。   房门轻轻推开,一股风儿灌入屋内。   女子连忙起身,满面笑容的招呼道:“夫君回来了……”   正要上前迎接,她却吃惊的止住脚步。   门外站着的是个背剑的俊朗少年。   少年衣袂飘然,一身英气,却并非他的夫君!   “尊驾是……”愕然看着少年,女子问道。   “在下童振,敢问姜俊可是住在此处?”   “夫君一早便出了门,此时尚未回返。”女子问道:“敢问尊驾寻他,所为何事?”   “原来是嫂夫人,失敬!”拱了拱手,童振说道:“师兄既是住在此处,某便等他!”   童振称呼姜俊为师兄,女子这才放心,连忙说道:“请入屋内宽座。”   谢了坐,童振进入屋内。   正与女子谈论着姜俊,房门再度被人推开。   一个衣衫满是补丁的青年出现在门口。   他提着两只大鱼,欣喜的向屋内喊道:“绣娘,你看……”   看向屋内,视线落在童振脸上,他愣住了。   绣娘起身迎了上来,接过大鱼说道:“夫君今日打了好大的鱼!”   “绣娘。”将她揽到身后,姜俊说道:“你去隔壁房间,我不叫你,切记不可出来!”   发觉情形不对,绣娘担忧的看了一眼屋内的童振。   “二师兄别来无恙。”待到绣娘离去,童振起身向姜俊行礼说道:“师弟有礼了。”   “不敢当!”拱手回礼,姜俊问道:“你来作甚?”   “两年不见,甚是想念。”来到姜俊面前,童振说道:“某至徐州找寻师妹,未有见着她,得知师兄在此,特来拜望。”   “流苏下山了?”姜俊问道。   “某非寻她。”童振说道:“是另一个师妹。”   “师父只收一个女弟子,何来另一个师妹?”   “师兄离开已有两年,不知也是无怪。”打量着姜俊,童振说道:“看来师兄过的甚是清苦,身怀绝技,却困于此处,莫非不觉着窝囊?”   姜俊淡然一笑:“我已习惯了此处……”   “莫非是为那女子?”童振怪怪一笑:“她若不在,师兄应可出山。”   “你若敢动绣娘半根头发,我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师兄不必发狠。”童振笑道:“既是嫂嫂,某怎肯害她?只是……”   “有话快说,某这里无有空房,师弟不便留宿。”   姜俊显然不太欢迎童振。   童振也不气恼,只是淡然一笑说道:“师兄若肯与某比试一场,某便告辞!”   “我已许久不再使剑。”姜俊说道:“只怕师弟要失望了!”   “鬼谷剑宗门人,却不使剑。”童振冷然一笑:“传扬出去,岂非令天下人耻笑?”   “天下人?”姜俊露出一抹无所谓的笑容:“天下人耻笑又待如何?天下人不耻笑又待如何?我虽习剑,却厌烦了剑尖饮血的日子。我只想安安稳稳的度完此生,与绣娘生几个孩子,每日去江边打鱼。我不欲涉足天下,天下人凭甚耻笑于我?”   “既是如此,告辞!”童振并不纠缠,拱了拱手,走出房门。   他的举动令姜俊很是费解。   做了多年师兄弟,姜俊很了解童振。   不达目的,童振绝不会罢休!   而且他达到目的的手段,往往会是常人难以接受!   “你究竟打算如何?”童振出了房门,姜俊冷冷问道。   “不打算如何。”童振微微一笑:“某本欲请师兄一同前去投效曹公,不想师兄已是无心仗剑天下,也只得如此。”   “我只欲暗度此生。”姜俊说道:“在此预祝师弟成就功业!”   “多谢!”童振再次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姜俊松了口气。   以童振脾性,提出与他比试,若不达目的必将纠缠不休!   此时却轻易离去,令姜俊有些始料未及。   “夫君!”童振离去,绣娘从另一间屋跑了出来。   将她搂住,姜俊并未言语,目光却投降已经走远的童振。   “夫君好似与师弟并非十分亲近。”   “当然不会十分亲近。”姜俊说道:“他为人阴毒,行事毒辣。我等师兄弟,只怕无人与他亲近!”   依偎在姜俊怀中,绣娘有些后怕地问道:“他来找寻夫君,可会对夫君不利?”   把绣娘搂的更紧些,姜俊说道:“若论剑术,他在我之下。有我在此,晾他也是不敢!”   脸颊贴着姜俊手臂,绣娘突然红了脸说道:“夫君,奴家已是两月未有身子。”   姜俊一愣,盯着绣娘看了好一会。   脸颊越发红艳,绣娘把头低了下去,嘴唇也紧紧的抿着。   “莫非……”姜俊迟疑着问道。   绣娘重重的点了下头。   心头陡然一喜,姜俊将她一把抱起,飞快的跑向不远处的滩涂:“我要做父亲了!”   “夫君!”被他抱着飞奔,绣娘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莫要伤了孩子!”   “哦!对!对!”赶忙止住奔跑,姜俊傻呵呵的笑着说道:“一时欣喜,竟是唐突了。”   搂着姜俊的颈子,绣娘小脸通红,脸颊贴在他的胸口。   宽厚的胸膛和在胸腔中跳动的心脏,令她感到无比的安心。   数日之后许都郭嘉住处来了一位客人。   得知有人求见,郭嘉向传报的卫士问道:“可有问清此人何来?”   “说是鬼谷门下,特来求见郭公。”卫士应道。   “鬼谷门下?某从未听闻此人,想必是剑宗!”郭嘉说道:“请他入内说话!”   卫士应声离去,没过多会带着童振来到门外:“启禀郭公,人带来了!” 第643章 逼他出山   自顾自的倒了盏茶,郭嘉看也没看童振,淡淡地问道:“阁下是鬼谷门人?”   “正是!”童振行礼说道:“鬼谷剑宗,童振!”   “原来是剑宗,难怪未有见过。”郭嘉说道:“你我都是鬼谷,虽是术剑有别,却也算得同门。坐!”   “多谢郭公!”不敢与郭嘉攀交情,童振坐下后说道:“求见郭公,只为在曹公麾下谋个差使。”   “鬼谷门人,谋个差使又有何难?”郭嘉微微一笑:“敢问阁下,欲谋何差使?”   “郭公以为,某可谋何差使?”   “若论出身,可谋个校尉。若阁下果真有本事,做个将军又有何妨?”   “如何方可显出本事?”   “阁下以为如何方可?”郭嘉并未正面回答,反倒向童振问道。   “取回袁显歆人头,可否?”   郭嘉一愣。   他本以为童振会提出与人比试,没想到竟说出要取袁旭人头。   “果真取回袁显歆人头,做个将军只怕也是小了些?”郭嘉说道:“尊驾只管行事,若可提得袁显歆人头,某自将为曹公引荐。”   “袁显歆身旁能人诸多,某一人行事只怕难成。”童振说道:“某有一师兄,如今身在江都,他若肯相助……”   “既是师兄,阁下当可前往求助。”郭嘉说道:“剑宗与术宗不同,术宗门人出山之后,各为其主行杀伐之事,毫无同门情义可言。阁下若去相求,定可应允!”   “郭公有所不知。”童振说道:“某家师兄已有妻室,不欲过问天下之事,若要他出手,必使得他对袁显歆恨之入骨方可!”   “阁下有何打算?”   “无了后路,纵使他有心归隐,怕也难能!”   郭嘉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淡淡问道:“阁下如此,就不怕他知道真相?”   “那又怎样?”童振说道:“袁显歆已杀,寻某报仇某也不惧!何况还有郭公依托!”   “你打算如何行事?”   “请郭公调拨十名兵士,某自有计较!”   “兵士可给,此事若是败了,却与某无关。”郭嘉说道:“阁下请回,明日一早兵士自去馆舍寻你!”   童振起身告退。   第二天一早,十名百姓装扮的精壮曹军来到馆舍,向他告知是郭嘉遣派。   带领十人离开许都,童振一路赶往江都。   距童振拜访,转眼已过去多半个月,始终不见他回返,姜俊放心不少。   绣娘有了身孕,姜俊即将身为人父,他当然发自心底的欢喜。   每日一早出门,前往江湾打鱼。   鱼若是打的多了,还要带往集市,与人换些柴米油盐以及生活所需。   日子过的虽是清贫,有绣娘的日子,他便觉着十分满足。   两年前来到江都,若不是遇见绣娘,他早已死在江边。   再不想仗剑天下,再不想过剑尖饮血的日子!   他只希望安稳的活着,即便是清贫,只要有绣娘和孩子在,他便再无其他所求!   近来运气还算不错,江水上涨,许多打鱼来到浅滩。   连日打到打鱼,姜俊攒了几个铜钱。   江都集市距他住的地方不近,好在他脚力非常人可比,只须两个多时辰便可走个来回。   在集市上扯了几尺麻布,他打算带回去,让绣娘为她做身合体的衣衫。   怀有身孕,总不能还穿着补丁摞补丁的旧衣……   回到聚凤岛,已是日落时分。   离家门尚与二三十步,姜俊停了下来。   警觉的往四处望了几眼,在鬼谷山培养出的敏锐直觉,让他隐隐觉着危险就在附近。   小心翼翼的走向住处,他并没发现附近有人。   推开房门的瞬间,姜俊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绣娘!”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他大叫一声冲进屋内。   绣娘倒在房间的角落,她身上衣衫凌乱却并未被人剥去。   胸前的伤口已止住流血,惨白的小脸没有半点血色,紧闭的双眼再不可能向姜俊投来情意绵绵的一瞥。   姜俊头皮一麻,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一把将死去的绣娘搂在怀中,他仰起脸发出凄厉的咆哮。   房门被人猛的踹开,几名身穿天海营铠甲的兵士冲了进来。   “竟然还有个男人!”看到将军,一个手臂缠裹麻布的兵士阴阳怪气地说道:“小娘儿刚烈的很,若不挣扎,要我等好生快活也便罢了。竟敢将我咬伤,既是她家男人回来,药费便向他讨要!”   身后有人说话,从话语中听出正是他们杀的绣娘,姜俊慢慢站了起来。   他脸色阴沉的可怕,眉宇间透着犹如来自地狱的黑气。   “你家娘儿咬伤了我,此事如何计较?”手臂受伤的兵士并没在意他满脸的愤怒,上前两步就要来揪姜俊的领口!   一把拨开他的手,姜俊双手按在兵士的脸颊上,猛然用力。   只听“咔嚓”一声,兵士软软的倒了下去。   见他动手杀人,另几个兵士才知道惹上了不该招惹的人物。   提盾持槊,一个兵士颤巍巍地喊道:“你莫过来!”   并未理会他的喊叫,将军一步步朝前逼近。   “他只有一个人,宰了他!”眼看无路可退,后面的一个兵士发出一声怪叫,向姜俊扑了上来。   长槊即将刺到他胸口的瞬间,姜俊猛一闪身,一把扯住槊杆用力一扯。   兵士被他拽的踉跄前冲。   与他错身的一刹,姜俊手臂往他脸上一箍,用力一扭。   又是“咔嚓”一声脆响,兵士倒地。   抄过兵士手中的长槊,面目狰狞的姜俊发出一声暴吼,纵身冲了出去。   不过两三个呼吸。   房间内外多了十具尸体……   最后死的兵士距房屋足有十多步。   他打算逃走,跑出没多远就被姜俊投出的长槊贯穿后心。   回到屋中,抱起死去的绣娘。   在屋后挖了个坑,用他扯来的麻布将绣娘的尸身裹了。   掩埋起绣娘,姜俊取出尘封两年的长剑,站在屋后小小的坟包前,半句话也没多说。   天海营兵士杀了绣娘。   带领他们夺取徐州的那个人,必须付出代价!   杀他之后,姜俊会回到这里与绣娘团聚,直至终老…… 第644章 就凭你们?   徐州城。   街道上,往来人群熙熙攘攘。   姜俊背着长剑进入城内。   自从绣娘死后,他没与任何人说过话。   每当有巡逻的天海营从身旁走过,他的眸中都会闪过一抹寒意。   天海营人数太多,凭他一人根本无法杀尽。   进入徐州,他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杀死袁旭!   天下大乱,各地都有游侠往来。   袁旭占据徐州,也没禁止游侠入城。   相反,城内酒馆、女闾、馆舍都有袁康手下观察入城游侠。   天下大乱,人才是制胜的关键。   会馆之中时常有文士高谈阔论。   倘若论调精妙,便会被袁旭招募。   军营附近开辟比武场,游侠可自行上台比试。   早有武艺精湛者被选入军中。   袁旭麾下,待遇远远好过包括曹操在内的任何豪雄。   愿来投效者也是络绎不绝。   正因如此,姜俊带剑入城,并未遭到盘问。   寻了处馆舍,姜俊进入之时,发现前厅坐着不少人。   其中多半是外来商贾,也有少数文士。   几个目光带着敌意的,是与他同样带剑的游侠。   “可有空房?”进了馆舍,姜俊向迎上来的年轻人问道。   “有!有!阁下是要上房,还是要柴房?”   姜俊所穿衣衫补丁摞着补丁,年轻人不免对他有几分轻视。   “上房如何?柴房又如何?”   “上房每日十个大钱,有酒肉供应,柴房一个大钱,饭食自家去寻。”   “柴房!”从怀中摸出个布包,姜俊小心翼翼的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枚大钱递给年轻人。   接过大钱掂了掂,年轻人哝了下嘴:“随我来吧!”   跟随年轻人前往柴房,姜俊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哄笑。   “没钱还来徐州,五公子岂是什么人都要?”一个汉子不无奚落地说道。   听见奚落,姜俊并未理会。   见他进了柴房,前厅众人又发出一阵带着嘲讽的哄笑。   领着姜俊进了柴房,年轻人说道:“此处堆着干柴,晚间不可点灯。”   姜俊未有应声,走到一堆干草前坐了下去。   外面还有许多客人,年轻人也不愿与他多做耽搁,又交代了几句不许做的事情,离开了柴房。   房门关上,屋内一片黢黑。   抽出背在身后的长剑,姜俊仔细的擦拭着。   这柄剑追随他多年,遇见绣娘,他本打算将剑永久尘封。   世事弄人,最终他还是没能逃过生为剑客的宿命!   天色越来越晚,徐州官府。   袁旭坐在屋内,他面前堆满了各地送来的书信。   书信多是各地官员述职,也有少部分是风影传回的讯息。   将风影传回的讯息与官员自述对比,他更容易掌握各地政事。   曹操收拢大军,徐州暂无战事,海西海啸也已妥当处置,压到袁旭头上的事情,却并未减少。   各地官员都想从他手中讨要更多的财帛、粮草,以便吸引外来流民入住,增加人口。   徐州地界虽是不小,却历经多次战争。   先是曹操讨伐陶谦,尔后吕布、刘备相争,再后来曹操夺取徐州,刘备再度回返。   待到袁旭夺取徐州,此地已是历经五次大战!   整个徐州十室九空,男丁更是稀少。   袁旭所做的,只是大量投入财帛粮草,吸引各地流民。   然而来到徐州的流民,大多是妇人、老人和孩子,极少正处壮年的男丁!   若不是发展蓬莱,令董正开辟商路,积攒了不少家业,夺取徐州对他来说完全是拖后腿的鸡肋!   信件不少,袁旭要从这些回执中分辨出需要投入的数目。   已是数日未能安睡,回执却只处置了少半。   拆开一封信,正在浏览,屋内的油灯突然抖动了几下。   “什么人?”正在疑惑,外面传来一声暴喝。   紧接着,许多脚步声朝他的住处涌来。   才要起身,窗口蹿进一条黑影。   黑影手持长剑,直取袁旭心口。   眼看避无可避,另一个窗口也蹿入一人。   后蹿入者双脚尚未落地,手中长剑已在袁旭身前划出一道弧光。   两柄长剑相交,发出清脆的交鸣。   一击未能得手,先入室那人蹿回窗前,一纵身跳了出去。   后入室之人并未离去,而是转身面朝袁旭。   看清她的面目,袁旭吃惊问道:“公孙姑娘,怎会是你?”   “若不是我,你已死了!”公孙莺儿冷冰冰地说道:“方才那人,只怕你的卫士根本无力阻止。”   说话时,房门被人撞开,数名夜刺涌了进来。   纷纷抽出长剑指向公孙莺儿,领头夜刺喝道:“离公子远些!”   “不得无礼!”袁旭喝道:“若非公孙姑娘,某已遭人谋算!”   闯入屋内的夜刺面面相觑,却无一人将剑收起。   “收剑!”见他们还在迟疑,袁旭再度喝道。   夜刺纷纷还剑入鞘,却并未离开,还警觉的看着公孙莺儿。   “敢问姑娘因何搭救?”袁旭拱了下手,向公孙莺儿问道。   “不想别人杀你而已。”公孙莺儿淡淡说道:“你的人头,我早晚来取。”   “放肆!”公孙莺儿话音才落,一个夜刺喝道:“我等在此,怎容你伤得公子?”   “你等?”瞥了夜刺一眼,公孙莺儿说道:“若是指望你等,只怕你家公子早已身首异处!我要杀他,你等可能拦住?”   被她呛了一句,夜刺竟无言以对。   除了马飞,数百夜刺还真找不出第二个可与公孙莺儿过招之人!   “人头寄在颈上,我日后来取!”丢下一句,公孙莺儿走向门口。   守卫官府的夜刺和天海营,明知她意图对袁旭不利,袁旭不许下手,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去。   公孙莺儿走后不久,马飞带着流苏匆匆赶来。   几乎是撞进袁旭屋内,马飞说道:“公子遇刺,某保护不力,还请降罪!”   “你虽统领夜刺,终究也须有些私事,并不在某身旁,何罪之有?”袁旭说道:“方才幸而有公孙姑娘仗义相助,否则某已遭人刺杀。”   听了袁旭这番话,马飞只觉着后脊梁一阵发寒。   一旁的流苏说道:“师姐必定也是得了消息,潜伏在此。近来公子须多加小心才是!” 第645章 没有不知道的   刺杀袁旭的正是姜俊。   探查官府地形,确定袁旭住处,他要下手时却惊动了卫士。   本打算趁着卫士赶到之前将袁旭杀死,没想到横刺里却杀出一个人。   此人剑术只在他之上,若是纠缠,莫说杀不死袁旭,他自己也将被卫士擒获。   沿着青石路飞快奔走,姜俊身后跟着十多条身影。   追上来的十多人,身法极快,并非寻常天海营。   早听闻袁旭麾下养有夜刺,却没想到如此难缠,姜俊不免有些后悔。   不该急着动手,最起码应多探查几日,摸清门路再行诛杀!   “拦住他!”双方正追逐着,迎面过来一队巡夜的天海营,后面的夜刺喊了起来。   听见喊声,巡夜兵士挺着长槊冲了上来。   后有追兵前有堵截,眼看无路可逃,姜俊纵身蹿向一旁的民宅。   扒着房檐纵身一跃,他蹿上了房顶。   跟着追上来的夜刺,纷纷掏出吹箭,向他射来数支钢针。   钢针破风声传入耳中,虽不知究竟是何物事,姜俊还是下意识的一躲。   堪堪避开钢针,姜俊纵身跳下房顶,落在另一侧道路上。   他双脚才沾地,一旁的小巷中蹿出一条黑影。   “师兄!”正要拔剑,童振的声音传进他耳中:“这边走!”   夜刺已纷纷蹿上房顶,附近巡夜的天海营也被惊动,已是无路可走,姜俊只得跟着童振钻进小巷。   街道上,夜刺和天海营搜寻着姜俊。   跟随童振进了小巷,七绕八绕钻过了数条巷子,二人来到一户民宅外。   打开房门进入屋内,童振压低声音问道:“师兄因何招惹夜刺?”   “某去官府刺杀袁旭未果,却惊动了卫士。”   “袁显歆身旁能者如云,除夜刺之外,近来又招募不少游侠。”童振说道:“师兄贸然刺杀,着实不智!”   “卫士倒是寻常。”姜俊说道:“某几乎得手,斜刺里却杀出一人。”   “何人?”   “此人并不高大,剑招轻灵倒像是个女子。”姜俊说道:“看剑招,好似与你我同宗!”   “她正是师兄未曾见过的师妹。”童振说道:“她复姓公孙,乃是公孙瓒将军之女。袁家击破易京,捡了条性命。来到徐州本为刺杀袁旭,不知因何却屡次保他!”   姜俊一愣:“何时入门?某离开鬼谷山已有两年,因何从未见她?”   “师兄离开之前便已入门,只是师父将她收做关门弟子,我等也是后来得见。”   “入门之时应是年岁不小,竟有如此精妙剑术,着实令人钦叹。再习练几年,大师兄怕是也非她的敌手!”   “师妹剑术精妙,生的也是俊俏。”童振说道:“明明与袁旭有仇,却不知因何屡屡不见下手!”   童振话中带着怪怪的意味。   姜俊却没心思管他!   来到徐州,他只有一件事想做,也唯有一件事可勾起他的兴趣。   就是诛杀袁旭,将他的人头放在坟前祭奠绣娘!   袁旭遇刺,马飞当夜不敢与流苏回到住处。   几名夜刺护送流苏返回,他则陪在袁旭身旁。   “公子是说,遇刺之时公孙莺儿出手相助?”屋内再无他人,马飞说道:“此事倒是蹊跷,她欲杀公子,却是屡屡出手相助,某已是糊涂了!”   “你若是懂女人心思,但凡想要,世间女子有几个可逃脱你的魔掌?”袁旭微微一笑:“女人心,海底针。莫要去猜,莫要去想。她们行事,从来都是出人意表。”   “公孙莺儿剑术如此,公子莫非毫不担心?”   “若是担心有用,某便学着惶惶不可终日。”轻轻拍了下马飞的肩膀,袁旭说道:“刺客不会再来,放心睡吧!”   退出袁旭房间,马飞向夜刺吩咐:“派出人手于城内探查,一旦发现刺客当即格杀!另请风影协同,探查刺客,他们比我等强了许多。”   夜刺应声离去。   夜晚的徐州城,闹腾了没多久又平静下来。   表面的平静下,潜伏着的是即将来临的暴风骤雨!   城内到处都是夜刺、风影,整座徐州城都处于严密监控中。   再次救了袁旭,公孙莺儿心情极度复杂的回到住处。   才进房门,她就发觉屋内有人。   抽出长剑,她低喝了一声:“谁?”   “师姐!”流苏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你来作甚?”公孙莺儿没好气的问道。   “听说师姐方才又救了袁显歆。”   “与你何干?”公孙莺儿语气依旧不是十分和善。   “师姐杀不了他。”流苏说道:“放弃吧!”   “若他与你有杀父之仇杀兄之恨,你可会放弃?”   “果真如此,他已经死了……”   “你既会做,我却因何要放弃?”   “因为我不是师姐,师姐也不是我。”   流苏的回答,令公孙莺儿一愣。   “明知杀不得,何苦纠缠不休?”流苏说道:“他与师姐有仇,如此纠缠不过一场孽缘。师姐还是早些回到鬼谷山……”   “住口!”打断流苏,公孙莺儿说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已是有人欲替师姐诛杀袁显歆,师姐何苦深陷其中?”   “何人?”公孙莺儿问道。   “三师兄!”流苏说道:“他垂涎师姐已久,莫非师姐毫无察觉?”   “他生的虽是俊俏,为人却太过阴毒,我并不喜欢。”公孙莺儿说道:“诛杀袁显歆也用不着他动手。今日晚间与我交手之人,虽使的是鬼谷剑法,却非是他!”   “今晚动手之人是二师兄。”流苏说道:“师姐认得其他师兄弟时,二师兄已是离开鬼谷山。两年来,他从未回到鬼谷山,也未与师兄弟相见,不知因何会出现在徐州。”   “你又如何得知?”公孙莺儿狐疑问道。   流苏不屑的撇了下嘴:“徐州就这么大,我想知道的,还能不知?”   公孙莺儿无言以对。   流苏身法奇特,比剑她不行,探查他人动向,整个鬼谷剑宗,她若称是第二,还没人敢说第一!   “师姐好生斟酌,我先走了!”不再多说,流苏走向窗口。 第646章 他心事太重   袁旭遇刺,马飞没再离开官府。   睡到后半夜,他隐约听见有阵轻轻的脚步正在靠近。   猛然抽出长剑,马飞纵身蹿起。   “大叔!是我!”黑暗中,传来了流苏的声音。   “鬼鬼祟祟,若是伤了你怎办?”收起剑,马飞没好气地说道:“有门不走,走什么窗子?”   流苏点起油灯,扑倒马飞身旁,挽起他的胳膊轻轻摇晃着说道:“人家习惯了嘛。”   “以后要学会走门。”马飞说道:“姑娘家,整日翻墙越户,像个什么样子?”   “大叔嫌弃我了?”歪头看着马飞,流苏小嘴一撅:“还没成亲就嫌弃,若是真嫁给你,还能有好日子过?”   眼见她又要胡搅蛮缠,马飞赶紧说道:“没!可不要往某身上栽赃……”   松开马飞手臂,流苏眉头一拧,做出恼怒的样子瞪着他:“大叔,你得说清楚,我何曾往你身上栽赃?”   深知流苏脾性,马飞知道此时话是越说越多。   他干脆闭嘴,把脸偏到一旁。   “果然是讨厌我了!”小嘴撅起,流苏委屈地说道:“说我栽赃也倒罢了,竟连看也懒得看我一眼!”   “别闹了!”拉起她的手,马飞说道:“公子遇刺,不知刺客何人,某正烦闷……”   “问我呀!”眨巴两下眼睛,流苏换上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我肯定知道!”   “究竟何人,速速告知于某?”   “就不告诉你!”冲他皱了皱小鼻子,流苏说道:“谁要你欺负我?”   “小姑奶奶,某何尝敢欺负你?”马飞苦着脸说道:“公子遇刺,此事非同小可,切不可玩闹!”   “大叔不是好人,你家公子人却是不差。”流苏歪着脑袋说道:“也罢,我就告诉你。”   马飞几乎屏着呼吸等她说话。   与他在一起时,流苏古灵精怪,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把她给惹的恼了。   “大叔怎么不说话?”果然,他不吭声也招惹到了流苏。   “等你说!”马飞挤出不自然的笑容。   “今晚动手的,是我家二师兄!”小下巴一仰,流苏说道:“他已离开鬼谷山两年,不知你家公子如何得罪了他。”   马飞脸色有些难看。   鬼谷山下来的人,仅仅公孙莺儿,已令夜刺应顾不暇。   好在流苏与他亲近,并不帮衬公孙莺儿,否则保护袁旭,他真没几分把握!   如今又来个鬼谷门人,袁旭便是更加危险。   “放心!”见马飞脸色惨白,流苏说道:“若论剑术,整个鬼谷山,除非大师兄来了,无人是师姐敌手!”   马飞一怔:“公孙莺儿剑法如此了得?”   “还不是拜你家公子所赐?”翻了他个白眼,流苏说道:“幸而她杀不得你家公子,否则……哼哼……”   早是满头冷汗,马飞搓着手,像热锅马义似得在屋内来回走着。   “大叔!”看着他走了一会,流苏喊道:“你来回走啊走的,晃得人眼晕!”   “公子究竟做了什么,居然惹得鬼谷剑宗又有人前来行刺。”马飞说道:“莫非要某领着夜刺杀上鬼谷山?”   流苏撇了撇嘴:“杀上鬼谷山?莫说夜刺不行,就算整个蓬莱兵马全都动用,只怕也是难成。”   “如何是好?”上前扶着流苏肩头,马飞说道:“你是鬼谷门人,应知如何应对!”   “又非整个鬼谷剑宗都与你家公子作对。”流苏说道:“二师兄避世许久,出现在徐州,我总觉着和三师兄有关!”   早先她已告诉马飞,因公孙莺儿,童振有心刺杀袁旭。   二师兄已是防不胜防,再来个三师兄……   马飞越发焦躁,向门外喊道:“来人!”   房门推开,一个卫士进入屋内。   “传令夜刺,多派人手保护公子!”   卫士离去,流苏说道:“他二人若是联手,大叔将夜刺全都派去,怕是也无用处!”   扭头看着她,马飞说道:“罢了,某在公子屋外住下!”   “大叔认为可凭一人之力,对付两位鬼谷门人?”   被流苏问的不知如何应对,马飞脸色越发难看。   “我总觉着蹊跷。”眨巴了两下水灵灵的大眼睛,流苏说道:“先是三师兄来了徐州,因你家公子与师姐不在,才暂且离去。离去的这些日子,他做了什么?为何二师兄在他离去之后不久,竟会来到徐州……”   “你是说……”   流苏点了点头:“二师兄早有避世之心,若非外人蛊惑,他绝不至刺杀你家公子。”   “可会是有人给了诸多好处……”   “以二师兄的本事,投奔何处不可谋个将军之职?”流苏说道:“他若看重这些,也不会避开尘世。”   “既是如此,蛊惑他的应是你家三师兄。”   “大叔猜测与我不谋而合。”流苏说道:“定是三师兄从中做了什么。他行事向来阴毒,若可找出缘由,或许二师兄可为你家公子所用。”   流苏平日与马飞胡闹,关键时刻却是站在他的立场考虑。   马飞不由心中一阵感动,对流苏说道:“待到天明,某便面见公子,向他呈禀此事。”   “你家公子定是没睡。”走到窗口朝袁旭房间望了一眼,虽然没看见灯光,流苏还是说道:“大叔若是求见,也算不得叨扰。”   “屋内无有灯光。”走到他身旁,看向已经黑黢黢的袁旭住处,马飞说道:“公子怎会没睡?”   朝自己太阳穴点了点,流苏莞儿一笑:“他心事太重!心事重的人,往往彻夜难眠!”   半信半疑的看着流苏,马飞并未出门。   “此事宜早不宜迟,大叔还愣着所甚?”将他推向门口,流苏说道:“莫非你认为耽搁的起?”   狐疑的看着流苏,马飞最终还是走出了房门。   到了袁旭门外,两名卫士拦住马飞,其中一人说道:“马将军,公子已然歇下。”   马飞还没说话,屋内传出袁旭的声音:“某尚未睡下,让他入内说话!”   卫士应了一声,让到两旁。   马飞上前推开房门,进入屋内。 第647章 袁谭嫁女   房间里点着一盏油灯。   昏暗的光线投射在袁旭和马飞的脸上,俩人神色都是一片凝重。   公孙莺儿剑法了得,他们已是有所了解。   如今又出现两个鬼谷剑宗门人。   倘若俩人一同下手,即便公孙莺儿再度出手,怕是也难阻止。   “来人!”袁旭向门外喊了一声。   一个卫士进入屋内。   袁旭说道:“将马义唤来!”   卫士离去,马飞说道:“此人避世已久,只怕派出风影也是难寻。”   “风影直接出城,当然难寻。”袁旭说道:“先寻见此人,莫要打草惊蛇,尔后一路探查,必可查出缘由。”   “寻到此人,公子莫非不欲将其诛杀?”   “将其诛杀,不过少了个刺客而已。”袁旭说道:“你何时可如你家媳妇一般聪慧!她已是看出,此人背后有着推力,你却因何没能看出?”   “某已看出……”马飞有些尴尬地说道:“只是留着刺客,总觉心中不安……”   “顺藤摸瓜,拔出萝卜带出泥。”袁旭说道:“若非连根拔除,怎可高枕无忧!”   俩人说了会话,马义来到。   向他吩咐派出风影探查,袁旭令二人退下。   出了房间。   马义向马飞问道:“公子今晚遭了刺客,因何我等不知?”   “若非夜刺禀报,某也不知。”马飞说道:“公子应是不愿过于招摇,且依公子意图行事。”   “刺客就在城内,莫非眼看他们意图对公子不利?”   “公子方才说了,拔出萝卜带出泥!”马飞说道:“若非将贼人一网打尽,即便擒了刺客,我等日后也是不得安生。”   马义点了点头,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向马飞问道:“何为萝卜?”   马飞被他问的一愣,朝他后脑勺上抽了一巴掌:“公子所识之物,岂是你我二人尽数了然?”   揉了揉被打疼的脑袋,马义嘀咕道:“不知就是不知,还打人……”   “你说什么?”马飞一瞪眼。   “没……没说什么!”马义赶忙陪着笑说道:“叔父英明神武,区区萝卜自是不屑认得,侄儿唐突……”   “滚!”抬脚朝他屁股上踹了过去,马飞说道:“自打做了将军就没个正行!”   “叔父教训的是,侄儿这便滚了!”   马义尚在襁褓,就由马飞将他带大。   对马飞,他是出自骨子里的敬重和惧怕。   虽是做了风影统领,又怎敢在马飞面前托大,被踹了一脚,灰溜溜的跑了。   目送他走远,马飞心里也在嘀咕:萝卜乃是何物?   他和马义都不知道,袁旭只是用了个他们从未听闻的说法。   倘若袁旭说是拔出萝菔带出泥,二人定会知道何物。   当天夜里,马飞下令撤回分布在城内的夜刺。   夜刺撤走,徐州城却被风影监视的滴水不漏。   城内一间民房。   姜俊坐在屋中,用沾了油的麻布擦拭着长剑。   房门被人推开,童振闪身进入。   “怎样?”看了他一眼,姜俊问道。   “没见夜刺,更没有天海营搜查。”   “如此说来,今夜某可再刺袁显歆?”   “师兄莫急。”在他对面坐了,童振说道:“袁显歆住处卫士众多,每处门窗都在夜刺视线之内。贸然闯入难以成事,还须从长计较。”   “如何计较?”   从怀中摸出一块丝帛,在矮桌上铺开。   展现在姜俊眼前的,是一副地图。   地图标注的是一座宅子。   宅子分为两进,有些地方用朱砂点了红色印记。   “红色是夜刺藏身之处。”童振说道:“某虽经数次探查,却是未能摸清。师兄莫要急躁,待查看清楚再做计较。”   “既是无人搜寻,某今晚与你同往。”姜俊说道:“或可顺手杀了袁显歆。”   “万万不可!”童振说道:“虽无夜刺,天海营也未搜寻,又怎知风影毫无举措?”   比姜俊早来徐州数日,童振已将袁旭麾下编制摸了个清楚。   他真正担心的并不是夜刺和天海营。   夜刺虽然强悍,围剿他与姜俊,还是稍显力量单薄。   天海营人数众多,也只能封锁城池四处搜寻。   真正让他担心的,恰恰是蓬莱军中看似最弱的风影!   风影从不潜伏、刺杀,更不会上阵与敌迎面冲杀。   他们做的,只是刺探情报。   偶尔会有风影与人厮杀,也是迫于无奈为求自保!   几乎所有训练都针对刺探情报,风影当然是行踪诡秘,令人防不胜防!   姜俊来到徐州刺杀袁旭未果。   此时的青州平原,袁谭却得到个好消息。   孙观率领两万青州军,自泰山出发,直捣刘洵老巢。   麾下兵马虽是多于孙观,却因兵士多是乌合之众,刘洵力战不敌,被孙观一刀斩于马下。   青州叛乱平定,各地重归袁谭治下。   平原城内。   袁谭叉腰站在府宅门外。   在他面前有着一支百余人的队伍。   百余名衣甲鲜亮的将士,簇拥着一辆漆刷成墨色的马车。   车帘垂下,看不清里面是何人。   站在袁谭身旁的,除了辛评、郭图等人,还有自许都赶来的贾诩。   “显思公子与曹公结亲,自此曹袁便是一家,将士再不用受征伐之苦。”贾诩拱手说道:“公子大义,某甚拜服!”   “有劳贾公远道而来。”袁谭回礼说道:“小女路途之上,还望贾公照应!”   “显思公子放心。令爱乃是曹公儿媳,路途之上怎敢轻慢?”贾诩说道:“时辰不早,某当告辞!”   “恕不远送!”抱着双拳,袁谭目送贾诩走向队伍。   上了兵士牵来的骏马,贾诩一招手:“走!”   百余人的队伍向城南门行进。   车轮才动,车帘便被人掀开,露出一个少女的娇俏面容。   少女正是袁谭长女。   她嘴巴微微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目送女儿的马车越走越远,袁谭轻轻叹了一声。   “长公子。”辛评小声说道:“与曹操结亲乃是权宜之计,小姐此举当属大义!”   “击破曹操之前,但愿曹操之子可善待于她。”眺望远去的队伍,袁谭幽幽冒出一句。 第648章 为了升官发财   袁谭投效曹操,忙于嫁女。   撤军回到邺城的袁尚也在整饬兵马,等待日后将要到来的大战。   袁尚住处。   房间里只有他和审配二人。   “长兄近日将女儿送往许都,与曹操走的甚近。”袁尚说道:“刘洵又遭孙观击破,青州眼见平稳。用不多久,他必会挥兵西进,企图夺取邺城。”   “邺城城高池深,曹操两度围城尚且未破,何况长公子?”审配说道:“公子不必担忧。以某之见,不如差人前往平原,与长公子修好……”   “修好?”袁尚冷然一笑:“某愿修好,只怕长兄不肯。”   审配没再言语。   与袁谭的争斗中,袁尚占着上风。   明眼人却都能看出,真正占有上风的,却是袁谭。   袁旭作用徐州,与曹操对峙,却和袁谭相善。   一旦青州危急,曹军若不阻拦蓬莱大军,难保袁旭不会发兵驰援。   袁旭还在河北之时,袁尚就非他的敌手。   河北僚属,更是不知有多少与他暗中有着往来。   待到袁旭起兵驰援袁谭,只怕根本不用天海营攻破邺城,袁尚的人头已被河北僚属斩下。   “审公,你去趟徐州。”沉默片刻,袁尚说道:“听闻海西遭了海啸,给显歆送些粮草,代某与他叙叙兄弟情义。”   “公子是要……”   “自显歆离开邺城,某与他从未反目。”袁尚说道:“曹操欲得河北,长兄即便助他,日后必定也是只可坐守青州。以长兄脾性,如何受得?待他与曹操反目,某先将之击破,再行讨伐曹操,或有成算。若论变数,唯有显歆。审公昔日与之相善,前往送粮,且探探口风!”   自打与逢纪合谋谋算张郃,审配就觉着无颜与袁旭相见。   袁尚令他前往徐州,他露出一抹迟疑说道:“既是公子相托,某便走上一遭。”   姜俊刺杀袁旭,转眼过了数日。   刺客再没动静,官府内的夜刺却不敢有半点掉以轻心。   袁旭住处,表面看来并无异常,附近的树丛、房屋,却蛰伏着不知多少夜刺!   如此严密的布防,刺客只要敢来,就躲不过夜刺的眼睛!   战事暂止,袁旭所要处置的事务却比战时更为繁杂。   以往他还有些时间看书和查看地图。   近些日子,仅仅各地呈递的讯息,已令他忙的连睡觉都成了奢侈。   正批复海西县令赠送粮草的请求,门外传来卫士的声音:“启禀公子,马将军求见。”   “哪位马将军!”袁旭头也没抬,向屋外问道。   “公子,是某!”外面传来的是马义的声音。   “入内说话!”   马义推门进入,向袁旭行礼说道:“刺客住处已然打探翔实,据风影查探,他自南方而来。”   “南方?”袁旭抬头看着马义:“可有查明究竟何处?”   “尚未查明,某已派出风影沿路探查,用不多久应可回报。”   望向窗口,袁旭说道:“无须走的太远,告知风影,只在徐州境内便可。”   “公子怎知只在徐州境内?”马义问道。   “流苏曾告知马飞,刺客乃是鬼谷剑宗二弟子。此人两年前离开鬼谷山,自此归隐。”袁旭说道:“既是有心隐匿,又怎肯轻易得罪于某?他必是遇到变故,至于是何变故,还须风影前往探查。”   还是没明白袁旭话中深意,马义茫然看着他。   “刺杀于某,必是心生恨意。”袁旭说道:“人因何有恨?无非国恨家仇。隐居之人,早将家国大事置之度外,天下如何混乱也是与他无干。你等探查之时,只须查问,可有人家遭天海营或夜刺屠戮。”   “从未有过天海营、夜刺欺凌百姓之举。”马义说道:“公子令风影如此查问,只怕不妥!”   “天海营、夜刺不会欺凌百姓,难保无有他人冒充!”   马义一愣:“公子是说……”   “此人剑术不俗,定是有人妄图利用。”袁旭说道:“若可查出其中原委,我等何须费力烦心擒拿刺客?”   “公子是要为我所用?”   袁旭点了点头,对马义说道:“你且去吧!”   马义拱手退出。   徐州城内,姜俊入住的民宅。   连着数日他都不曾出门。   每日都是童振给他带来饭食。   连续数日呆在狭小的屋内,姜俊心境却是一片平静。   来到徐州,他只有一个念头——刺杀袁旭!   倘若不幸身亡,只当是前去找寻绣娘。   若是活了下来,他将会返回江都,守着绣娘与她尚未出生便已夭折的孩儿度完残生。   自从绣娘死去,他已生无可恋,当然不会在意被困在狭小的房间。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童振进入屋内。   他手中提着一个包袱。   进屋之后,蹲在姜俊面前把包袱打开。   里面是两只盛放着饭食的陶罐。   取出陶罐,童振在姜俊面前摆了双箸:“师兄吃些吧。”   “外面怎样?”取过箸,姜俊从一只陶罐中夹起一块肉捏在手中,向童振问道:“可否动手?”   “昨晚某前往探查,布防严密,只怕难以成事。”童振小声说道:“近来袁显歆不曾外出,只怕难有机会!”   “莫非还要等他外出?”姜俊脸色有些难看。   在徐州多等一日,他便多受一日煎熬。   倒不是被关在小屋令他觉着煎熬,他的煎熬源自于袁旭就在身旁,却没有机会诛杀!   袁旭多活一日,绣娘母子就要多一日含冤九泉。   脸色铁青,姜俊问道:“可知袁显歆何时外出?”   “占据徐州,怎能坐于官府处置事务?”童振说道:“师兄莫急,用不几日,必有机会!”   “以你我二人之力强攻官府,并非全无胜算。”姜俊说道:“如此等下去,何日才是个头?”   “倘若只有夜刺,我二人强攻官府并非全无胜算。”童振说道:“只不知师妹可会帮衬袁显歆。若她出手,只怕此事难成!”   “某杀袁显歆,乃为绣娘报仇,你欲杀他,却是有何好处?”姜俊突然问道。   “升官发财!”童振说道:“某与郭奉孝有约,若可诛杀袁显歆,他至少为某谋个将军!” 第649章 得卿如此我必不弃   江都聚凤岛。   姜俊曾经住过的小屋。   房间里有着数条汉子。   其中一人蹲在墙角,仔细查看每个可能被忽略的细节。   “有人曾在此处被杀。”指着血渍,汉子说道:“血渍向两侧喷溅,可见是一剑贯穿。”   他接着说道:“墙面土坯剥落却并非很多,死者不甚沉重,多半是个女子。”   “屋内多处血渍,地上有拖拽痕迹。”另一个汉子说道:“此处曾有打斗,尸体被人拖到外面。”   “走!”领头汉子起身说道:“去外面看看!”   来到聚凤岛的,正是奉命探查姜俊来处的风影。   出了房间,数人分散,搜寻可找到的每一条有用线索。   “屋后有座坟。”一个风影喊道:“泥土新鲜,应是新起不久。”   另两个风影到了近前,看着低矮的坟包都没言语。   发现坟包没多会,远处传来一声喊:“尸体在此!”   听到喊声,坟前的风影赶忙飞奔过去。   距房屋不远有个土坑。   土坑内摞着十具身穿天海营衣甲的尸体。   从怀中掏出麻布系在口鼻上,一个风影跳进坑内。   人死了十多天,已经开始腐烂。   风影小心翼翼的撕下其中一具尸体左臂的衣衫。   检查了下左臂,他仰脸朝坑外的数人摇了摇头。   “多看两具。”带队的风影见状,向他吩咐。   又撕开另两具尸体左臂衣衫,坑内的风影跳了上来。   “左臂无有纹身,并非天海营兄弟。”   “好似能说通了。”领头风影说道:“屋后坟包必是姜俊亲眷,遭假扮天海营贼人杀害,恰遇姜俊回返。杀死仇敌,他犹觉难解心头之恨。因天海营隶属公子,才对公子下手。”   “假扮之人又是何来?”一个风影说道:“是否继续查究?”   “不用!”领头风影说道:“公子要我等探查的,只是缘由。至于其他,待到回返徐州由公子计较!”   “速回徐州!”领头风影招呼众人走向战马。   风影离开江都当晚,徐州官府马飞住处。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个人影蹑手蹑脚的进入屋内。   正要走向里间,马飞的声音传了过来:“你这几日去了何处?”   油灯点亮,马飞冷着脸出现在屋内。   进屋的正是流苏。   见了马飞,她露齿一笑问道:“大叔怎知是我回来了?”   “莫名不见,可知某会担心?”马飞冷着脸:“一走就是数日,某知你去了何处?”   心知犯了过错,流苏上前挽住他的胳膊轻轻晃了晃:“大叔……”   端着油灯,马飞胳膊被晃,灯油险些洒了出来。   “别闹!”将油灯摆起,马飞说道:“你不觉着应该跟某说说,这几日做了什么?”   “去了趟江都。”流苏再次挽起马飞胳膊:“大叔别这样,我错了……”   “去江都做甚?”马飞问道。   “还不是为了你家公子。”流苏说道:“走了老远路程,大叔没说给倒碗水,还像审犯人似得……”   “为了公子?”得知流苏是为袁旭去的江都,马飞赶紧问道:“因何前往江都?彼处有甚?”   “过几天风影回来不就知道了?”流苏并没回答,而是嘟着嘴对马飞说道:“我渴了!”   给她倒了碗水,马飞问道:“有甚发现?”   “大叔不等风影?”喝了一口水,流苏歪头说道:“若是求我,我才说。若是不求,那就等几天……”   “别闹!”打断流苏,马飞说道:“关乎公子安危,万不可胡闹!”   皱着鼻子朝他做了个鬼脸,流苏背过身说道:“整日就知公子,我才不要说!”   上前扶着她的香肩,马飞说道:“公子为我二人婚事,也是操了许多心思。前些日子还说,要为我二人在徐州操办。”   “谁要嫁你了?”俏脸一红,流苏撒娇的扭了扭身。   “不是你要嫁,是某要娶。”马飞说道:“若非是你,某不知此生可还有愿娶的女子……”   “只许对我好。”返身抱住马飞熊腰,流苏脸颊贴在他胸口,轻声说道:“即便是纳了妾,只能让她们给你生孩子,不许对她们像对我一样好!”   把她搂在怀里,马飞说道:“你尚未过门,提及纳妾岂非太早?”   “我怕大叔对我不好。”紧紧抱着他,流苏说道:“我从小就没了双亲,是师父将我养大。大叔若不疼我,世间再无他人会对我好……”   “当然会对你好!”捧起流苏的小脸,马飞低头去吻她红润的嘴唇。   俩人嘴唇才碰到一起,流苏突然将他推开,小脸通红说道:“尚未成婚,大叔屡次亲我,成个什么样子?”   “好!不亲!”马飞笑着上前,趁流苏不备一把将她抱起,原地转了一圈说道:“先由得你,待到成亲之日,看某如何罚你!”   “登徒子,好色之徒!”蜷在他怀里,流苏轻轻捶了两下他的胸口。   “日后不许再说登徒子好色。”马飞笑道:“要说大叔好色之徒。”   “你还承认了!”朝马飞胳膊上拧了一下,流苏说道:“让你好色!”   “某只对你好色。”将流苏抱在怀里,马飞低头吻了下她的脸颊:“此生只对你。”   “大叔!”被亲了一下,流苏没再躲开,而是搂住马飞的脖子,仰脸凝视着他:“我要的不只此生,若有一天我死了,一定会在九泉下等着你,来世还要在一起。”   “别胡说。”阻止了流苏,马飞说道:“得卿如此,我必不弃!”   “我去了江都,发现是有人假冒天海营杀了二师兄妻室。”流苏说道:“或因如此,二师兄才会来到徐州。”   “假冒?”马飞一愣,将流苏放下问道:“你怎知是假冒?”   “天海营将士,左臂都有海鸥纹身,我在彼处发现的尸体却没有。”流苏说道:“我还知夜刺纹身是狼头,风影是雄鹰……”   马飞愕然。   为将士们纹身,是袁旭当初想出的主意。   天海营将士只知海鸥,并不知狼头和雄鹰。   流苏竟知道这些,实是出乎马飞意料。 第650章 谁明谁暗   流苏探查到有关姜俊的讯息,比风影早了几日。   风影一路南下,须多方打听,才可寻到蛛丝马迹。   身为鬼谷门人,流苏却不用如此麻烦。   姜俊虽已避世,行踪却尽在鬼谷掌握!   当日童振找到他,也是利用了鬼谷在各地的眼线。   流苏找寻姜俊住处,当然比风影更加迅捷。   从流苏口中得知讯息,马飞当即求见袁旭。   听完马飞讲述,袁旭抻了个懒腰,起身说道:“在府中多日,某也是有些倦乏,陪某出外走走,如何?”   “刺客尚未落网,公子外出只怕不妥。”马飞说道:“待某前去把姜俊擒了……”   “擒了他,他必不心服。”袁旭说道:“某要的便是与他在街市上直面相向。”   “可是……”   “没有可是!”袁旭说道:“传令夜刺,暗中部署。某要亲自擒获姜俊。”   “还有一人如何处置?”马飞说道:“姜俊妻子被杀,定是与他有关。”   “诛杀师兄妻室,此人行事也是不择手段。”袁旭说道:“抓活的!待到水落石出,再行处死!”   袁旭要亲自前去擒拿姜俊,马飞心中始终没底。   姜俊剑法了得,还有个童振从中帮衬。   他至多只能拖住一人,另一人则须依靠夜刺缉拿!   夜刺虽是蓬莱军中最精锐的所在,能否拿得住两名鬼谷剑宗弟子,马飞并不敢确定!   小半个时辰后,一队卫士等在官府前门。   袁旭在马飞、马义、太史恭等人的陪同下离开官府。   他出府不久,童振来到姜俊落脚处。   “师兄,袁显歆出府了!”   姜俊猛然站起,将长剑背在身后:“而今何在?”   “正在城内巡查,师兄无须前往,只等在街口便可。”   没再多问,姜俊出了房门。   跟在他身后,童振小声提醒:“袁显歆身旁好手众多,我二人行事还须谨慎。”   “若某诛杀袁显歆,无论是否被围,你即刻突围离去。”   “某怎肯舍下师兄……”   打断童振,姜俊说道:“绣娘死在天海营手中,某杀袁显歆,不过告慰她在天之灵。袁显歆一死,某即便活着也是孤老终身。你却是要去曹操那里做个将军,怎可耽搁了大好前程。”   童振没再言语,心底却暗暗得意。   向曹操讨要的十人已死在姜俊剑下。   死无对证,即便袁旭矢口否认,先入为主的姜俊也不可能相信他!   刺杀袁旭,十死无生!   他只须在旁策应,待到成事即刻撤走。   姜俊若是死了,他更是将干系洗脱的干净!   俩人出了巷子,来到街口。   袁旭离开官府,对城内百姓来说并非难得之事。   街市上,百姓往来,各自忙着营生,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公子来了!”街口传来一声喊,百姓这才纷纷让到路旁。   看到这一幕,姜俊小声问道:“各地豪雄出外,均有兵士驱赶沿途人等,袁显歆因何如此胆大,竟不清道?”   童振当然不会说袁旭的好话,一旁还有其他人,他便没有开口。   站在姜俊身旁的一个老者看了他一眼,小声说道:“阁下应是外地来的。五公子进驻徐州,对百姓秋毫无犯,除早先曾有乱民闹事,他曾下令诛杀,再无一人死于天海营之手。”   姜俊冷着脸没有应声。   徐州城内,当然不会有人死在袁旭手中!   城外各地,那便是难说!   至少绣娘就是死于天海营之手。   望着街道口,没过多会,姜俊视野中出现一队人马。   骑马走在最前面的正是袁旭。   他身旁簇拥着几位蓬莱将领。   每位蓬莱将领都是体格健壮,看起来就不似好惹的模样。   曾经见过袁旭,当日光线却是很暗,姜俊并未看的真切。   凝视骑马走来的袁旭,他也不免心中感叹。   看起来袁旭二十尚且未到。   高坐马背衣袂飘飞,面容俊朗器宇轩昂,姜俊从未想过,传言中仅以蓬莱孤岛作为依托,从曹操手中夺取徐州的,竟会是如此翩翩少年!   感叹袁旭年轻俊朗的同时,姜俊却更加确定绣娘就是死于天海营之手。   少年人往往心性狂傲,行事不计后果。   他麾下兵士杀死一个民妇,应属寻常。   至于身旁老者所言,不过徐州城内所见罢了!   队伍越来越近,路旁百姓纷纷向袁旭行礼。   袁旭也向众人点头示意。   他身旁的马飞等人,则警觉的看着路边。   离开官府没多久风影已是回报,姜俊、童振等候在街道,或将行刺杀之事。   来到这条街,马飞等人纷纷按住剑柄,神经随之紧绷。   “无须如此!”袁旭小声说道:“看似我明敌暗,实则敌明我暗。我等设计,怎可先输了气势?”   他如此说了,众人纷纷将手放开。   路边的姜俊、童振,眼看袁旭越来越近,做起随时冲出的准备。   袁旭距他们还有十数步,一群精壮汉子朝俩人涌了过来。   这群汉子相互推挤着,使得站满人的路边越发显得拥挤。   袁旭已到近前,姜俊、童振却被人群推回了巷口。   眼睁睁看着袁旭从面前走过,二人却无法杀上,心中一阵懊恼。   童振朝姜俊使了个眼色,转身返回小巷。   跟在他身后回到巷内,姜俊问道:“怎办?”   “绕道,去另一个街口。”童振说道:“倘若今日不动手,不知何时再有机会!”   没有吭声,姜俊跟在他身后,往另一侧巷口走去。   眼看却到巷外,两侧房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不好!”童振喊了一声,掉头就跑。   姜俊才反应过来,一张大网兜头罩下。   被大网网住,他用力撕扯,却是越扯越紧。   墙头跳下数条汉子,领头的是个银甲白袍的小将军。   众汉子双脚落地,扯紧大网绳索。   挣扎中的姜俊瞬间被网了个结实。   带人擒他的,正是没陪在袁旭身旁的赵艺。   走到大网前,赵艺冷冰冰地说道:“姜俊,遭我等擒了,你还有何话说?”   把脸偏向一旁,将军冷声说道:“要杀便杀,怎的这般聒噪?” 第651章 出了个难题   公孙莺儿下榻馆舍。   站在窗口,望着沿街道行进的天海营,她脸上一片漠然。   “显歆公子将要遇刺,师姐可曾想过出手援救?”流苏走到她身旁,小声问道。   “他与我乃有深仇,因何出手援救?”   “以往他深陷险境,师姐均会出手。”流苏说道:“今日未有动作,无非知晓二师兄、三师兄无从得手罢了。”   “随你如何说。”公孙莺儿脸颊一红,不再辩解。   “为杀显歆公子,三师兄也是无所不用其极。”流苏说道:“他竟连二师兄妻室也杀!”   “你亲眼所见?”公孙莺儿不太相信地说道:“三师兄为人虽是阴毒,却也不至做出这等事来。”   “师姐也说他为人阴毒,又怎会做不出这等事来?”   “自打有了马飞,你已投向袁显歆。”看了流苏一眼,公孙莺儿说道:“莫非女儿家成了人,便再无立场?”   “我原本就没立场。”流苏微微一笑:“以往帮助师姐,只因袁显歆是师姐仇人。而今帮助袁显歆,无非因我家大叔乃他麾下夜刺统领。”   “你可知马飞叔侄乃是何人?”公孙莺儿突然问道。   “显歆公子部将。”   “除此之外。”   “大叔从未提及,我虽是知晓却也不会提起。”流苏说道:“他不肯提,自是不愿想起。既是不愿想起,我为何要提?大叔欢喜我便欢喜,大叔不喜我便不喜!我只是个女儿家,世事纷繁与我何干?只要大叔好,我便好了!”   “马飞自有过人之处,否则你因何死心塌地。”   “他人眼中,大叔有无过人之处我并不在意。在我眼中,他是唯一值得我依托终身之人。”   公孙莺儿微微一笑,没再言语。   看着已从窗外走过的天海营将士,师姐妹二人都没再言语。   徐州官府,前院。   姜俊被五花大绑立于院内。   袁旭负手站在他对面。   “你因何杀某?”凝视姜俊,袁旭问道。   脸偏向一旁,姜俊冷然一哼并未回应。   “逃走之人可是名唤童振?”袁旭接着问道。   “落入汝手,只求一死。”怒目瞪向袁旭,姜俊咬牙说道:“未能杀汝,某虽难瞑目却也认了!”   “你我素无怨仇,某因何杀你?”   姜俊并未回应,而是冷哼了一声。   “可是因为绣娘?”袁旭突然冒出的一句,令姜俊一愣。   “你怎知绣娘?”   “何止知道绣娘,某还知她因何而死。”袁旭向一旁站着的赵艺吩咐:“唤两百天海营前来!”   赵艺应声离去,姜俊却是满脸迷茫。   被袁旭擒获,他只求一死,却也用不到两百天海营前来行刑!   没用多久,两百天海营将士列着整齐的队伍进入官府。   走到姜俊身旁,袁旭拍了下他的手臂:“回头看来,某有话要说!”   虽对袁旭满怀恨意,姜俊还是转过了身。   “卸下衣甲,将左臂露于姜先生。”袁旭向天海营将士喊道。   两百天海营,纷纷卸去衣甲,转过身左臂朝向将军。   没闹明白袁旭究竟有何意图,姜俊满脸茫然。   走到一个天海营兵士身旁,袁旭指着他手臂上的海鸥纹身说道:“但凡天海营将士,左臂均有海鸥纹身。残害绣娘之人,虽是身穿天海营衣甲,手臂却无纹身。”   “绣娘坟茔远在江都,汝从何得知?”姜俊并不相信袁旭所言,毕竟当日他没有留意被杀的天海营手臂。   袁旭招了下手,一名风影上前。   向袁旭行了一礼,风影说道:“启禀公子,我等多方探查,找寻到江都聚凤岛,在两间草屋后有座坟茔,不远处挖了个坑,堆着十具身穿天海营衣甲的尸体。”   “乱世征伐,不知多少将士埋骨沙场。”袁旭说道:“弄两套衣甲,假扮他人麾下并非难事。某麾下夜刺,时常也会假扮曹军。”   风影描述,正是姜俊离开聚凤岛之时所为。   然而他并不相信袁旭,冷声说道:“人已是死了,由得你信口雌黄!”   “姜俊!”转身面朝着他,袁旭冷声说道:“某敬你一身本领,不欲杀害。汝却因何执迷不悟?此事既是有人为之,便欲利用你刺杀于某。同某为敌,不过令你真正的仇人拍手称道罢了!”   姜俊一愣没再言语。   他的神色有些古怪。   袁旭说的不差,若果真有人暗中谋算,借着杀死绣娘,诱他刺杀袁旭,来到徐州的所作所为,着实会令此人拍手称道。   可绣娘万一真是天海营所杀,袁旭说的这些,则不过是托词和借口……   “童振去过江都?”站在姜俊面前,袁旭向他问道。   “三师弟行事虽是乖张,狠戾非常人可比。”姜俊说道:“他却没有诛杀绣娘的理由!”   “既无理由,他去江都做甚?”   “若果真是他为之,绣娘死时,他因何未在江都现身,反倒是在徐州与某谋面?”   “此正是童振颇有心计之处。”袁旭说道:“绣娘被杀,他若在江都现身,约你一同前来刺杀于某,你如何不会起疑?在徐州等你,假作偶然相遇,你便不再多做寻思。”   袁旭说的头头是道,姜俊却不肯轻易相信。   绣娘究竟死于何人之手,他已摸不清头脑。   若是死于天海营之后,仇人就在眼前,他却无力复仇!   倘若果真有人嫁祸,童振必定牵连其中,而他怕是不可能再有机会去问个究竟!   屡次刺杀袁旭,如此大罪,怎会被轻易饶过?   “鬼谷剑宗,个个武艺超凡。”袁旭说道:“杀了你,不知将惹出多少祸事。某不欲杀你,却又不能轻易将你放走……”   在姜俊面前来回走了几圈,袁旭为难地说道:“姜先生,你倒是给某出了个难题……”   看着袁旭,姜俊并未言语。   事是他做的!   即便明知是错,要他求饶也是绝无可能!   更何况,他并不知道袁旭所言是真是假。   仅凭天海营手臂上的纹身?   简直是个笑话。   袁旭和姜俊都沉默着,一个人进了官府。 第652章 敲山震虎   进入官府的正是流苏。   见姜俊被捆缚着站在院内。   她负着手,一蹦一跳的走了过来。   两名天海营上前,正要拦阻,袁旭喊道:“请流苏姑娘上前说话。”   撤步一旁,天海营兵士给流苏让出了路。   来到姜俊面前,流苏歪头看着他,甜甜一笑说道:“二师兄,许久不见,因何被人擒了?”   “流苏?”眉头一拧,姜俊问道:“你因何在此?”   跑到马飞身旁,流苏挽起他的胳膊说道:“我家大叔在此,我当然也在。”   “大叔?”打量着马飞,姜俊更是满脸迷茫。   “流苏姑娘与马飞已有婚约。”袁旭说道:“不日之后,某将为二人操办婚事!”   “既要嫁人,可有知会师尊?”并未理会袁旭,姜俊向流苏问道。   “二师兄隐匿乡野,也没知会师尊。”冲他做了个鬼脸,流苏说道:“我嫁人,又非师尊嫁人,告诉他作甚?”   “胡闹!”虽被捆缚,姜俊却还是呵斥流苏道:“鬼谷门人终身大事,岂有儿戏之理?”   “师兄与死去的嫂嫂在一处,也未知会师尊。”流苏不服气地说道。   姜俊先是一愣,随后顿时明白。   流苏年岁虽小,鬼谷剑宗却无一人身法可与她相比。   但凡她想知道,只怕没什么事可瞒过她的眼睛!   “师兄劳心费神刺杀显歆公子,却不知仇人并非是他。”流苏撇了撇小嘴,嘀咕道:“还好说我?”   袁旭先前做过解释,流苏也如此说,由不得姜俊不犯疑惑。   从怀中摸出一件物事,流苏递到姜俊面前:“二师兄可认得此物?”   看了一眼流苏手中拿着的东西,姜俊一愣:“此乃三师弟之物……”   “就在你家桌脚下。”流苏说道:“我拿到之时,其上还沾有血渍,应是嫂嫂临死之前扯下。”   流苏手中拿着的,是一块木牌。   牌子雕工精细,选择木料十分考究。   最扎眼的是,木牌正面刻个“童”字。   “三师兄的腰牌。”流苏说道:“我找到之时,它在你家桌脚下,其上染满血渍……”   “果然是他!”姜俊咬着牙说道:“可惜,某之将死,绣娘深仇唯有来生再报。”   “阁下性命在某手中。”袁旭淡然一笑:“某要你死,你才会死!”   愕然看着袁旭,姜俊问道:“公子何意?”   “身负血海深仇,倘若不报,你岂能瞑目?”袁旭说道:“某与流苏姑娘所言可否确实,阁下可再回江都查看。”   “童振说过,他将投效曹操。”姜俊咬牙说道:“公子若肯放某一条生路,某将前往许都取其头颅。待到为绣娘报得大仇,定向公子请罪!”   “阁下不必急躁。”袁旭说道:“还是先回一趟江都,查看翔实再往许都。”   “松绑!”袁旭向卫士吩咐。   “公子果真放某?”姜俊愕然问道。   “你我并无仇怨,因何不放?”袁旭说道:“阁下不过为亡妻讨个公道,某实是找寻不到诛杀阁下的理由!”   抱拳躬身,姜俊向袁旭行个大礼说道:“蒙公子不杀,日后必将图报!”   “马飞!”袁旭并未回礼,而是招呼了马飞一声。   马飞上前,袁旭问道:“可有擒获童振?”   “回公子,让他跑了!”   “选二十名夜刺,先陪姜先生返回将军查看,尔后助他擒杀童振。”袁旭先是吩咐了马飞,随后对姜俊说道:“马飞统领夜刺,于刺杀、潜伏之事颇有心得。先生若欲报仇,还望听他调遣!”   可为绣娘报仇,姜俊命都可以不要,又怎会在意听不听马飞调遣?   他只是不明白,袁旭因何不惜派出夜刺前往许都,也要杀了童振。   “童振尚未来及向公子下手。”姜俊问道:“公子因何杀他?”   “此人行事不择手段,为诓骗阁下而残害无辜。”袁旭说道:“如此之人,某怎肯容他活在世上?”   “既是如此,多谢!”姜俊再度拱了拱手。   袁旭吩咐马飞即刻陪同姜俊前往江都。   马飞前去点选夜刺,流苏破天荒的没闹着跟随。   不过片刻,二十名夜刺已等在官府正门。   姜俊与马飞出了官府,各自上马,带着夜刺往江都去了。   目送姜俊背影,赵艺说道:“公子就这样放他走了?”   “此人行刺于某并非本心。”袁旭说道:“即便将其诛杀,对某也无好处。倒不如令其前往许昌刺杀童振,也可敲山震虎。”   “童振可否已是出城?”袁旭问道。   “依公子吩咐。”赵艺说道:“守军故意让他出城,他却在城内逗留,胆气着实不小。”   提及童振,赵艺说道:“若要诛杀童振,只须将其擒获便可,公子因何打算放他?又为何令马将军带人前往许昌,而非在徐州将其剿杀?”   “两个原因。”袁旭说道:“其一,童振杀死姜俊妻室,我等将之擒获,即便姜俊将他诛杀,未免也是心中失落。其二,曹操屡次差人刺杀于某,某若令夜刺杀他,折损必是不少。将童振诛杀于曹宅门外,也可令他晓得,某非全无还手之力!欲成此事,童振必须回到许昌!”   “传令下去,自今日起,夜刺每时每刻追杀童振。”袁旭向身旁卫士吩咐:“徐州非他应留之地,他当早些返回许昌才是!”   马飞等人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袁旭在一众人等陪同下回到官府。   官府正门,只有流苏还在翘首望着街口。   姜俊欲为绣娘报仇,凶手却是同为鬼谷门人的童振,师兄弟之间的争斗,流苏不便参与。   她跟去反倒会惹出许多事端,倒不如留在徐州等待马飞回返。   袁旭派遣马飞陪同姜俊前往江都,蛰伏在徐州城内的童振,此时已如惊弓之鸟。   躲藏在一处民宅,正寻思着下一步该如何动作,房门被人猛力踹开。   “将童振擒住!”十数个夜刺涌入屋内,领头之人高声喊着,冲向里间。   听见喊声,躲藏在里间的童振纵身蹿向窗口…… 第653章 请自重   自从姜俊被擒,童振就没有过片刻安生。   才寻个落脚处,没呆片刻,就会有夜刺寻上门来。   公孙莺儿落脚的馆舍。   站在窗口,望着街市上往来的人群,公孙莺儿许久未有挪动。   她很困惑!   童振、姜俊刺杀袁旭,她本应希望二人得手。   姜俊被擒时,她却觉着松了口气。   很奇怪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她十分困惑!   她已不知究竟是想杀袁旭,还是不想杀他。   公孙莺儿下榻处,距官府不远。   她亲眼看见姜俊被夜刺擒住,没过多久,又见一队夜刺簇拥着他离开徐州。   一天之内诸多变化,公孙莺儿有些看不懂了。   她不明白袁旭为何擒获姜俊却又把他放了。   不仅如此,甚至还差遣马飞与二十名夜刺随行,好似要协助姜俊去做紧要之事。   正疑惑姜俊等人出城做甚,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个人影闪入屋内。   猛然回头,公孙莺儿看到的是个熟人。   进入屋内的正是童振。   见公孙莺儿回头,他神色慌张的将食指贴在唇上,比划了个噤声。   “三师兄因何来此?”关上窗子,公孙莺儿小声问道。   “某正被夜刺追杀。”童振说道:“不知师妹可容某藏身片刻。”   “师兄因何刺杀袁显歆?”公孙莺儿并未应允,而是问了一句。   “还不是为了师妹?”童振说道:“师妹下山已是一年有余,至今尚未诛杀袁显歆,某担心师妹,因此为之……”   “我与师兄虽为同门,却并不相熟。”公孙莺儿淡淡地说道:“师兄何苦如此?”   “自打初见师妹,某便已倾心。”童振上前想去牵公孙莺儿的手,却被公孙莺儿躲开。   “师兄请自重。”公孙莺儿说道:“多谢师兄相助,袁显歆乃我宿仇,诛杀于他,是我一人之事,与师兄无干!”   “师妹!”一把拉了个空,童振面露尴尬说道:“师妹因何拒人千里之外?某做这些都是为了师妹……”   “多谢师兄好意。”公孙莺儿冷声说道:“还请师兄莫要插手!”   童振不甘心地说道:“二师兄眼见得手,师妹不仅未有趁势取其性命,反倒拔剑相助,是何道理?”   “我已说过,袁显歆乃我宿仇,除我之外,任何人不得动他。”公孙莺儿语气陡然变冷:“师兄若要恣意妄为,莫怪我不念同门情义!”   “好!好!”童振咬着牙,脸色铁青说道:“某为师妹如此,竟讨不得个好字!而今遭夜刺搜捕,也是咎由自取!”   “徐州城内,只怕无师兄藏身之处。”公孙莺儿说道:“请师兄即刻离去,莫要牵连于我!”   公孙莺儿丝毫不念同门情谊,童振只觉心口堵着什么,怒目瞪了她一眼,走向窗口。   馆舍外面,十数名夜刺蛰伏在墙角。   “他已进去许久,公孙莺儿或许将他藏了起来。”一个夜刺小声说道:“我等不如杀入……”   “只是童振一人,我等尚可应付。”带头的夜刺说道:“多了个公孙莺儿,必非他二人敌手!何况公子曾有交代,由得公孙莺儿在此……”   “公子曾下令缉捕于她,因何又允她留在徐州?”   “谁知公子如何寻思。”领头夜刺撇了下嘴:“公孙莺儿叫嚣刺杀于他,不仅未曾下手,反倒屡屡暗中帮衬。公子待她也是令人琢磨不透。我等依令行事便可,至于其他并非我等操心之事!”   几个夜刺正说着话,监视公孙莺儿住处窗口的夜刺小声说道:“出来了!”   众人纷纷探头望去。   只见童振从窗口跳出,愤恨不已的朝屋内瞪了一眼,飞快的钻进临近的小巷。   领头夜刺招了下手,带着众人紧随其后。   站在窗口的公孙莺儿,眼看十多人跟着童振钻进巷子,瞬间明白她的住处早被袁旭掌握。   不知出于何等原因,袁旭竟从未差人前来搅扰……   正站在窗口发呆,身后门外传来流苏的声音:“师姐可在?”   “房门未闩。”公孙莺儿并未回头。   流苏推门进入:“三师兄走了?”   “你怎知三师兄来此?”   “但凡我想知道的,只怕没有能瞒过我的眼睛。”到了公孙莺儿身旁,流苏说道:“师姐一举一动,怕是也瞒不过风影眼睛。”   “你是说……”   “师姐莫非以为,你的一举一动,显歆公子全然不知?”   “他应是知晓。”公孙莺儿说道:“三师兄离去之时,有十多人尾随其后,应是在外蛰伏许久。我只是想不明白,他因何不做任何动作!”   “我早说过,你杀了他,他也杀不得你。”流苏说道:“只是你二人不肯承认罢了。”   “莫要胡说!”公孙莺儿俏脸一红。   流苏却说道:“你我都是女子,都是时常言不随心。我还说过不肯嫁给大叔。莫非真的不肯?他若不娶,只怕我将是终身不嫁!”   “我与你不同!”公孙莺儿说道:“袁显歆与我有仇……”   “仇怨果真深重,师姐因何对三师兄说出那些话来?”流苏说道:“三师兄觊觎师姐已久,师姐并非不知。”   “阴险小人,我怎肯与他亲近?”   “何止阴险。”流苏说道:“师姐并不认得二师兄。二师兄无心功名,下山之后寻了处所在安身。不久之前,他的妻室遭人诛杀,正是因此,他才来到徐州。”   “此事我早知晓,不知与三师兄有何牵连?”   “杀他妻子者正是三师兄!”流苏说道:“嫁祸给显歆公子,却被风影戳穿。我家大叔已陪同二师兄返回江都,探查实情去了。”   眉头紧锁,公孙莺儿说道:“只知三师兄为人阴毒,却没想过竟会如此不择手段……”   “还好师姐未有听信。”流苏说道:“师姐住处早被风影发现,不如随我一同回去,省得整日被人盯着。”   “你与马飞即将成亲,已是袁显歆麾下。”公孙莺儿摇头说道:“我又怎肯回到彼处!”   “师姐既是不肯,我便不再强求。”流苏说道:“还请师姐多加小心,三师兄或许会将矛头指向师姐。” 第654章 何妨痛哭   童振在徐州城内躲了两天。   他每寻到一个藏身处,不过片刻便有夜刺尾随而来。   无论白昼黑夜,他连合眼歇上片刻的机会也是没有。   令他感到费解的是,夜刺只是驱赶,并未与他正面交锋。   连续两天没怎么合眼,实在熬不住,童振决定离开徐州。   更奇怪的是,他离开徐州时,守城兵士并未上前盘问,眼睁睁看着他出了城门。   童振离开徐州时,马飞等人已到了江都聚凤岛。   远远望见曾居住了两年的茅舍,姜俊眼圈顿时红了。   “姜先生!”与他并骑而行,马飞说道:“流苏与风影都曾来此探查,我等所能查看的,无非尸体而已……”   “某相信显歆公子。”姜俊说道:“也信姜俊,查与不查,已无紧要!”   和马飞同路,虽是短短两日,姜俊却感觉到他并非是个奸猾之人。   有些人并不需要认识太久。   只须两天,便可一见如故!   姜俊与马飞正是如此。   在徐州城内,来人曾是敌对。   出了徐州,一路上,他二人竟有成为莫逆的趋势。   “还是查上一查方可安心。”马飞说道:“我等前往许昌,为的乃是诛杀童振,其间断然不可有半点相互猜疑。”   “马将军说的是。”姜俊说道:“待到诛杀童振,某当以死向公子谢罪!”   “公子应是希望你活着见他。”马飞说道:“待我等诛杀童振,还请阁下一同返回徐州。”   姜俊没有言语,策马走向他前往徐州之前挖的大坑。   离大坑不远坐着几个天海营兵士。   风影探查之后,特意安排他们到此地看守尸体。   天海营兵士离大坑不是很近。   见马飞等人来到,他们赶忙起身。   还没到坑边,姜俊就闻到一股恶臭。   捏着鼻子到了坑前,他低头看向坑内的死尸。   尸体已高度腐败,皮肤也成了紫黑色。   几具被撕开衣袖的尸体就在他眼前,肤色虽已发黑,却可看出他们手臂并无海鸥纹身。   “看清了?”用麻布捂着口鼻,马飞来到他身旁。   捏着鼻子点了点头,姜俊转身离开。   马飞朝看守大坑的天海营兵士摆了下手。   几个兵士赶忙提着铁锹跑到坑边,铲起泥土就往坑内倒。   看守尸体不少日子,虽是坐的不近,尸臭却也将他们熏的头晕眼花。   受了这些日子的罪,他们巴不得早些将尸体掩埋。   “没想到,童振竟敢如此。”回到茅舍,环顾屋内摆设,姜俊说道:“某只知他行事不择手段,没想到竟会向绣娘下手!”   “公子拨了些铜钱。”马飞说道:“令我等为绣娘立块碑。”   姜俊问道:“我等离开徐州之日,将军恰在公子身旁,某不曾见公子拨发铜钱……”   “擒获阁下之前,公子已知会有今日。头天晚上,便已将铜钱拨发。”   姜俊愕然。   他被擒获之前,袁旭就料到会有今日。   与袁旭为敌,果真是不智之举!   幸而只是误会,否则他连如何死去也是不知!   “去集市请最好的石匠,为绣娘立碑。”马飞向一名夜刺吩咐。   夜刺应声离去。   姜俊并未阻止。   虽是急于报仇,也不在乎多耽搁两日。   绣娘跟着他吃了不少的苦,死后他也无力为其立碑。   袁旭既肯资助,只须将这份情义放在心上,若可活着离开许都,日后找寻时机报答便是。   立碑并非易事。   石匠找到,还须购置石材。   粗坯石材须打磨、雕刻。   一块墓碑,少说也须七八日才可制成。   聚凤岛虽在徐州最南边,进入秋季,却比其他地方更清冷一些。   秋季的夜空格外清澈。   没有月儿的晚上,漫天星斗眨巴着眼睛,附近的江湾在星空下泛着粼粼白光。   姜俊坐在江湾前,出神的望着远方。   除了水面粼粼的白光,放眼望去尽是一片黑暗。   身后传来脚步声,姜俊并没回头:“马将军,已是深夜,因何尚未安睡?”   “阁下只听脚步便知是某。”走到他身旁,马飞坐下说道:“是如何做到的?”   “脚步与说话别无二致。”姜俊说道:“每个人都有不同,只须用心分辨,便可得知。”   望着漫天星斗,马飞说道:“习得这身本事也是不差。”   面无表情的望着江湾,姜俊没再言语。   “阁下因何不回屋歇息?”马飞问道。   “某与绣娘住了两年,回到屋内便想起她的一颦一笑。”姜俊说道:“坐在此处,方可寻得片刻安宁。”   “马将军与流苏如何相识?”姜俊突然向马飞问道。   “公孙莺儿打算刺杀我家公子,流苏与她一道,算是不打不相识。”   “流苏尚在襁褓之时便被师尊收养。”姜俊说道:“与其说她是师尊的徒弟,倒不如说是女儿。有着师尊宠爱,她自幼便是骄横跋扈,马将军与她成亲,只怕日后少不得吃些苦楚!”   “已是吃了不少!”马飞微微一笑,望着夜空说道:“流苏比某小了近十岁。某也不知她因何肯嫁,某唯一清楚的是,她虽爱胡闹却绝非骄横。与她越是相熟,她越是闹的欢腾。外人面前,她并非如此。”   “女子无数,流苏却只有一个。”姜俊说道:“纵使美人如云,又有几个绣娘?”   “风影曾在屋内找到两件衣衫,尽是补丁摞着补丁。”马飞说道:“绣娘泉下有知,深悉阁下用情至深,定是觉着不枉!”   “亏欠!马将军可否知晓何为亏欠?”姜俊突然问道。   眼圈泛红,姜俊说道:“某只想着逃避乱世,在此处与绣娘厮守终生!她腹中有了孩儿,某尚未尽心照应,便是阴阳相隔……”   说话时,豆大的泪珠顺着姜俊脸颊滚落。   马飞并未开口相劝。   他深知此时无论说什么,都是那么的苍白。   眼窝泛着泪光,凝望黢黑的江面,姜俊喉结动了动,哽咽着没能说出话来。   拍了拍他的肩膀,马飞起身说道:“男儿丈夫,悲痛之时何妨痛哭!”   痛哭二字,使得将军再难自抑。   捂住脸庞,他放声嚎啕了起来。 第655章 准备充分再下手   姜俊坐在江湾前放声痛哭。   马飞起身走开。   数名夜刺听见哭声,纷纷前来查看,被马飞半道截住。   “将军,他哭个甚?”一个夜刺小声说道:“半夜三更,怪吓人的。”   “让他哭吧。”马飞说道:“憋了许多日子,哭出来或许会好些。”   几名夜刺没再言语,随着马飞回到茅舍。   坐在江岸边,姜俊嚎啕了大半夜。   直到下半夜,他才止住哭嚎安静了下来。   茅舍中,一个夜刺翻了个身,小声嘀咕道:“真能嚎,整哭了一夜。倘若天天如此,我等哪受得住?”   “他不会!”黑暗中传来马飞的声音:“过了今日,只怕求他嚎啕,也不可得。”   被姜俊哭嚎声吵的半宿没睡,夜刺都不太相信马飞所说。   好在姜俊已是不再哭喊,黎明来到之前,众人终于睡熟。   马飞等人在聚凤岛逗留七八日,绣娘的墓碑终于刻好。   为绣娘立了碑,众人赶往许都。   聚凤岛前往许都,路途比徐州远了不少。   众人快马加鞭,走了三四日来到许都地界。   扮作来到许都的游侠,马飞等人把姜俊簇拥在中间以免撞见童振。   许都,马飞曾经来过。   城内街道,他多少有些印象。   选择人少的路径寻了家馆舍,马飞等人安顿下来。   姜俊与马飞同一房间,二十名夜刺分别安顿在四间房内。   进入客房,姜俊想马飞问道:“马将军,可须派人出外查探?”   “查探什么?”马飞问道。   “童振可有来到许都,莫非不去查探?”   “我等乃是夜刺,查探之事自有风影为之。”马飞说道:“阁下放宽心,不过今晚,必有音讯!”   刺杀袁旭时吃过大亏,姜俊当然不会怀疑马飞所言。   到了晚间,二人吃过饭并未睡下,等待着风影传回消息。   房门轻轻叩响,马飞与姜俊相互看了一眼。   “入内说话。”压低声音,马飞向门外吩咐。   门被人轻轻推开,一条人影闪了进来。   将房门关上,那人向马飞、姜俊行礼说道:“启禀马将军,童振早几日便已来到许都。”   “如今何在?”马飞问道。   “在郭嘉府上。”前来禀报的风影说道:“因未能刺杀公子,郭嘉并未将他引荐于曹操,只是许了校尉之职。”   “校尉?”姜俊冷冷说道:“许个校尉,应是郭嘉念在同为鬼谷门生……”   “再去探查。”马飞向风影吩咐:“将童振所在画成图样交于我等。”   “将军放心!”风影告退。   马飞向姜俊问道:“久闻鬼谷术宗、剑宗,不知有何不同?”   “剑宗、术宗本自同根。”姜俊说道:“秦一统天下,始皇帝焚书坑儒,为免鬼谷遭人击破,当代宗师将门人分为两支。一支留守扬州鬼谷山,另一支则是北上,经冀州进入北地,于彼处开宗立派。留于鬼谷山者,以谋略、机巧之术为授业根本成为术宗。北上者,则习练搏击之术,成为剑宗。”   鬼谷向来隐秘,门人出山,虽可告知他人师承鬼谷,却不能说出鬼谷山所在。   姜俊并非术宗出身,只知术宗鬼谷山在扬州刺史部境内。   至于剑宗鬼谷山所在,他决然不会多提半个字!   “马将军!”姜俊问道:“我等何时击杀童振?”   “风影先去探查,待到摸清头绪再动手不迟。”马飞说道:“此处乃是许都,防备森严!童振虽在郭嘉府中,贸然行事我等也将折于其中。”   姜俊等人入了许都。   远在北方的鬼谷山。   正堂端坐着一位灰袍老者。   老者须发皆白,脸上却只现出几道细细的皱纹。   在老者对面,立着个大约二十七八岁的青年。   青年身穿锦缎蓝袍,身后背着把长剑,神态异常恭谨。   “凌风。”老者说道:“莺儿、流苏下山已有许久,两个丫头不知会惹出多少事端。乱世纷起,身为女儿家四处乱跑,虽有武艺却难免着了恶人道儿。你去将她们带回鬼谷山。”   “师尊放心!”凌风应了。   “还有一事。”老者说道:“姜俊两年前避世隐居,据说娶了个世俗女子。童振为借其之力,竟将女子杀死。此事你如何看待?”   “师尊垂询,徒儿不敢不答。”凌风说道:“童振向来为人阴狠,少有侠义之风,徒儿早有教训之心,只因从未戕害同门,才屡次放过……”   “清理门户!”老者打断凌风:“我等剑宗与术宗不同。术宗所学乃运筹帷幄之能,若非沙场征伐,难辨高低。剑宗所学,乃行侠之事,同门若是相残,早晚为人所破。”   “师尊是要……”凌风一愣。   “行罪不可赦之事,理当承担罪责。姜俊性情温良,极少与人争斗。避开世俗争斗,正是应了他的脾性。虽已离开此处,他毕竟还是剑宗弟子。”老者说道:“你去吧!”   “诺!”凌风应了,退出前堂。   鬼谷剑宗宗师派遣凌风下山,姜俊、马飞已从蛰伏在许都的风影手中得到了地图。   无论徐州还是许都,入夜之后都是一片宁静。   除了巡夜曹军整齐的脚步声,许都城内的街道上,甚至连犬吠也听不到一声。   十多条黑影出现在街道尽头。   借着夜色下巷道的掩护,他们一路躲避着巡夜曹军,赶往郭嘉住处。   进城之时,马飞选择的馆舍距郭嘉宅院也不是很远。   不过片刻,十多人来到院墙外。   身穿夜行衣,来到郭嘉住宅外的,正是马飞等人。   姜俊与马飞对了个眼神,纵身蹿向墙头。   墙头并不是很高,他们甚至没借助绳索。   十多人进入院中,蹲伏在墙角的暗影下。   众人都在身旁,马飞做了个行动的手势。   出发之前,他已告知夜刺。   身在许都,行事必须隐秘。   一旦有人发现,当即诛杀不留活口!   郭嘉不过是个谋士。   府上虽有卫士却是不多。   大多卫士都已入睡,只余下几个值夜的还在院中走动。   死盯着值夜卫士,发觉有间隙可循,马飞当即示意夜刺动手! 第656章 得雪深仇   郭嘉宅院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   庭院中,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尸体。   夜刺秉持马飞不留活口的命令,悄无声息的摸掉了值守卫士。   睡在屋内的卫士、仆从、婢女,也都无一存活。   熟睡中的郭嘉,甚至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两名夜刺按住。   嘴里塞着麻布,他被五花大绑推出卧房。   叉腰站在郭嘉面前,马飞问道:“汝乃何人?”   瞪了他一眼,郭嘉把脸偏向一旁。   “某可允你说话,若敢喊叫,只是一剑。”马飞小声说了一句,随后向一名夜刺使了个眼色。   “你等何人?”塞在口中的麻布被取下,郭嘉问道。   “某乃夜刺统领马飞。”   “听闻袁显歆麾下夜刺了得,栽在你等手中,也是不枉。”郭嘉说道:“某乃曹公麾下军师祭酒郭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可有伤及郭公家眷?”马飞并未理会,反倒是向夜刺问道。   “仆从、婢女悉数诛杀,郭公家眷倒是无恙。”一个夜刺说道:“被我等捆了关进柴房。”   “我等不欲得罪郭公。”马飞拱手说道:“只是须郭公暂且委屈,待我等办了要事自当离去。”   郭嘉没有言语。   夜刺下手干净利落,卫士一个不留!   没了卫士,郭嘉才不会蠢到与马飞等人犯横!   因一时不忍而丢了性命,并非郭嘉所愿。   马飞等人控制了郭嘉极其家眷,宅子里的卫士和仆从也都遭到诛杀,姜俊独自一人前往童振住处。   风影画的地图再明白不过。   童振住处离郭嘉居室并非很远。   来到屋外,姜俊语调低沉地说道:“三师弟,许多日子不见,不觉应与某说些什么?”   “二师兄竟是没死。”打开房门,童振走了出来。   “某若死了,岂非遂了师弟心愿?”姜俊冷冰冰地说道:“绣娘大仇未报,某怎肯就死?”   “不过一女子而已!”童振满不在乎地说道:“师兄若肯与某一道投效曹公,十个百个女子也是当有。”   反手按着身后长剑的剑柄,姜俊面无表情目光却流露出浓烈的杀意。   “师兄试想,每日晚上都有不同女子侍寝,将是何等痛快?”童振说道:“我等习练武艺为甚?还不是为了富贵?为了女子?”   “万千女子,怎及得绣娘一人?”   “她已经死了!”姜俊咬牙说道:“莫非为一女子,师兄欲残害同门?”   “自你杀绣娘之日,你我师兄弟情义已是断绝。”姜俊说道:“今日唯有两条路可走。”   “敢问哪两条?”看出姜俊不打算饶过,童振语气冷了下来。   “你死!或者某死!”姜俊抽出长剑指向童振。   “二师兄果真以为某怕了你?”童振冷冷说道:“两年不曾拔剑,只怕技艺也是生疏了!”   姜俊正要说话,童振突然喊了一声:“曹公!”   赶忙回头,姜俊却什么也没看见。   心头一惊,他已感觉到一股剑锋刮向颈子。   童振显然打算一招将其致命,长剑所取之处正是姜俊的脖子!   锋利的剑刃即将削中咽喉,姜俊一个下腰堪堪避开。   闪避的同时,他手中长剑向上一撩……   迫不得已,童振只得收招回防。   俩人剑来剑往,互不相让。   高手过招,兵刃极少相触。   闪转腾挪,一时间厮杀的是令人眼花缭乱。   杀了约有百余招,只听童振一声闷哼向后趔趄了几步。   捂着肩头,他咬牙瞪着姜俊。   “两年剑未出鞘,只因没有出鞘的理由!”提剑指向童振,姜俊冷冷说道:“某将以你之血,为剑解封!”   “二师兄,你果真要残害同门?”捂着流血的伤口,童振说道:“剑宗并非术宗,同门相残,你知将会面临什么!”   “某活着,不过等死而已!”姜俊说道:“有何可惧?”   “那你为何不去死?”童振咬牙切齿的咆哮着。   “因为你还没有死!”   纵步上前,姜俊手腕一翻,一道银光刺向童振面门。   连忙闪避,在长剑刺中脸庞之前,童振闪到一旁。   他正庆幸没被剑锋刺中,颈子却陡然一疼。   锋利的剑刃从他脖子削了过去。   咽喉飚溅着鲜血,童振双目圆睁,两腿一屈跪了下去。   姜俊走到他身后,在他倒下之前一把揪住他的发髻。   长剑搁在他的脖子上,姜俊用力一剌。   锋利的长剑轻松切断颈骨,童振的人头被他提在了手中。   仰望夜空中的星斗,姜俊面无表情。   当日在江湾边,他放声嚎啕了一场。   自那以后,他便再没为绣娘母子流过半颗眼泪……   人,终有一死!   绣娘不过比他早走了一步而已!   她定会在九泉之下等待。   待他死后,必定可与绣娘母子重逢……   提着童振的人头,他要先回一趟江都。   祭奠了绣娘,他还有许多事要做!   曾经刺杀袁旭,而袁旭不仅没有问罪,反倒令马飞等人前来协助。   欠下的人情未还,他还不能追随绣娘而去。   挟持郭嘉及其家眷整夜,直到天亮,马飞才引领众人陪同姜俊离去。   待到曹操找寻郭嘉未见,令人前往其住处,发觉郭嘉府上遇袭,已是过了正午。   彼时马飞等人早已离开许都,走在赶往江都的路上。   提着童振的人头,姜俊策马飞驰,包括马飞在内,众人路上都未与他说话。   姜俊也不理会众人。   他只有一个念头,尽快赶到绣娘的坟前,以童振人头告慰在天之灵!   入了江都地界,赶往聚凤岛。   远远望见茅舍,姜俊并未加快前行,反倒勒住了坐骑。   茅舍门外站着个蓝衣青年。   青年身后背着一柄长剑。   他并未看向姜俊,而是仰脸望着湛蓝的天空,好似在寻思什么。   “怎了?”将姜俊勒住马,马飞小声问道。   “大师兄。”凝望茅舍前的青年,姜俊说道:“他已许久不曾离开鬼谷山,此次前来,某是凶多吉少!”   “如何是好?”早听流苏说过大师兄了得,马飞不免替姜俊担心。   “躲是躲不了,只得上前!”抖了下缰绳,姜俊策马上前。 第657章 清理门户   等在茅舍前的正是凌风。   姜俊到了近前,他悠悠问道:“你回来了?”   “大师兄!”翻身下马,姜俊行礼说道:“你怎的来了?”   “某来此处已有半日。”转过身,凌风面无表情地问道:“你去了何处?”   “去了许都。”   目光落在姜俊马背旁的包袱上,凌风脸色越发阴冷:“去许都作甚?”   “为绣娘报仇!”   “绣娘可是屋后坟中之人?”   “碑上刻的清清楚楚。”姜俊说道:“大师兄因何多此一问?”   “包袱中何物?”凌风将话题转移到包袱上。   “人头!”   “何人之头?”   “童振!”   凝视着姜俊的眼睛,凌风说道:“师尊令某下山,正为童振之事,不想你却是将他杀了。”   “他杀了绣娘,某怎能容他活于世间?”姜俊攥紧了拳头。   “师尊令某下山,正是为了清理门户。”凌风说道:“童振残害同门妻室,已是犯下鬼谷律条,理当清除,只是你不该杀他。”   “他杀的是某的妻子。”姜俊咬牙说道:“某须亲手将他诛杀,方可为绣娘母子洗雪沉冤!”   “母子?”凌风一愣:“莫非你已有了孩儿?”   “绣娘已有身孕。”姜俊说道:“一尸两命,某怎能容他?”   凌风默然片刻说道:“某能体会你的心情,只是鬼谷律条不得不尊……”   “大师兄打算如何?”   “师尊令某下山,乃为诛杀童振清理门户。”凌风说道:“你既杀了他,便是违背鬼谷律条……”   “莫非大师兄要清理某?”姜俊问道。   “律条无情,莫要怪某!”   “既是如此,请大师兄赐教!”缓缓抽出长剑,姜俊纵身上前。   长剑划出一道银光,直取凌风心口。   凌风也不闪避,在剑锋将要刺中他心窝前,他猛然抽剑手腕一翻。   姜俊的长剑距凌风心口还有半寸。   而凌风的长剑却已扎入他的肩头。   猛力抽剑,凌风一脚把姜俊踹翻在地。   以剑锋指着他的额头,凌风说道:“武艺不精,竟学人避世。倘若传扬出去,鬼谷剑宗岂非成人笑柄?”   “大师兄何必出言讥讽?”捂着伤口坐在地上,姜俊说道:“无非一死而已……”   俩人拼斗时,马飞等人已到近前。   见凌风持剑逼着姜俊,马飞使了个眼色。   夜刺纷纷下马,蹿上前去,持剑将凌风团团围住。   看也没看夜刺,凌风说道:“鬼谷门人之事,你等还是莫要参与……”   “姜先生乃是公子力保之人,我等怎肯阁下伤了他?”马飞来到凌风面前说道:“阁下乃是鬼谷剑宗大师兄,某时常听闻流苏提及,不想竟是如此不通情理之人。”   “你认得流苏?”凌风眉头微微一拧。   “何止认得。”马飞说道:“眼下并非提及流苏之时,某欲向阁下讨个人情,请阁下饶过姜先生!”   “鬼谷律条,何人敢破?”凌风面无表情说道:“姜俊乃是鬼谷门人,既犯律条,理当伏诛!”   “好个律条!”马飞面带讥诮的一笑:“某当鬼谷如何了得,今日一见,不过如此!”   “我等走!”激了凌风一句,他招呼夜刺转身就走。   众夜刺纷纷收剑,正要离开,凌风说道:“阁下出言羞辱鬼谷剑宗,若不把话说个明白,只怕是走不脱!”   “法度不外人情,律条更是为人所订。”马飞转过身,对凌风说道:“童振戕害姜先生妻子,先生与我等前往许都将其诛杀,乃是他咎由自取。敢问阁下,姜先生何罪之有?阁下竟要诛杀于他?”   “同门相残,乃是鬼谷剑宗大忌!”凌风说道:“我等所习乃是侠义之术,与术宗多有不同……”   “好个侠义!”打断凌风,马飞说道:“敢问阁下,何者为侠何者为义?”   “侠者,为民也。”凌风说道:“义者,乃兼济天下……”   “阁下所说,与某当年所识相差无多。”马飞说道:“直到公子与某说过一番话,某才恍然顿悟!”   “愿闻其详!”不知马飞话中有坑,凌风毅然决然的跳了下去。   “世间多有豪侠,均以为可仗剑天下,为国为民!”马飞说道:“却偏偏撇弃家人不顾旧友,敢问此等之人,可否称作侠者?”   “为国为民,舍小儿顾大,因何不可称之为侠?”   “公子有言,一屋不扫何以平天下?”马飞说道:“自家之事尚且应顾不暇,何来心思忧虑他人?”   被马飞问的一愣,凌风脸上现出一抹沉思。   发觉这些话对他起了作用,马飞接着说道:“姜先生妻子被杀之时,敢问阁下何在?”   “某在鬼谷山……”   “同门妻子有难,竟远在鬼谷山而未前来相助,阁下义之何在?”   “彼时某并不知晓……”   “好!”根本不给凌风说话的机会,马飞说道:“阁下身在鬼谷山,不知此地发生何事,事后得知才不远千里而来。敢问姜先生身在江都,又怎会知晓鬼谷剑宗将为他主持公道?”   凌风无言以对!   马飞却咄咄逼人地问道:“他若不去寻仇,莫非令绣娘母子含冤九泉?”   紧锁眉头,凌风觉着有些凌乱。   他止住马飞说道:“阁下少待,容某理理头绪……”   “头绪?”马飞怎会给他机会理清头绪,接着说道:“阁下来此之前,莫非毫无头绪?”   “有则有矣,只是阁下如此一说,某也不知究竟孰对孰错?”   “宁可错放,不可错杀,否则追悔莫及!”马飞说道:“鬼谷宗师只令阁下诛杀童振,应是没说万一姜先生复仇,将他一并诛杀!”   鬼谷宗师还真没说过这样的话。   凝视马飞,凌风脱口问道:“阁下因何得知?”   “宗师应是知晓姜先生或会复仇。”马飞说道:“男儿丈夫,杀妻弑子之仇若是不报,岂非枉为世人?”   看向姜俊,凌风沉吟片刻说道:“也罢!此次便饶了你。死罪可免,活罪却是难逃!”   凌风向来刻板,他竟被马飞说的松了口,姜俊不免也是吃惊。 第658章 必须带走   收起长剑,凌风对姜俊说道:“同门相残,某本欲将汝诛杀,念在你为亡妻复仇,死罪免了。若要活命,自今日起,你便不再是鬼谷剑宗弟子!”   “大师兄……”被逐出师门,姜俊一愣。   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凌风转身就走。   临走之时,他从姜俊的马背取下童振人头:“童振人头,某代汝掩埋。鬼谷弟子头颅,岂容摆在坟上作为贡品?”   目送他离去,姜俊满面颓丧。   让他死可以!   将他逐出师门,着实比死更加难受!   凌风已经走远,马飞把姜俊搀了起来。   “为姜先生包扎伤口!”他向一名夜刺吩咐。   夜刺取出雪白的麻布,上前为姜俊包扎起伤口。   “先生乃是鬼谷弟子,因何一招输于此人?”马飞向姜俊问道。   脸色惨白,姜俊说道:“鬼谷剑宗,可接下大师兄一招者,只怕师兄弟中再无一人!”   马飞顿觉心惊!   他与公孙莺儿交过手,论剑术尚且不及。   大师兄只是一招便把姜俊制服,可见他的剑术造诣已是登峰造极!   “某被逐出师门,自此再非剑宗弟子。”姜俊落寞不已地说道:“天下之大,只怕再无某容身之处……”   “不过大师兄而已,又非师尊。”马飞说道:“莫非他将先生逐出,便可作数?”   “将军不知。”姜俊说道:“近十年来,师尊多是闭关,剑宗弟子均由大师兄调配,他将某逐出师门,某便不再是鬼谷弟子!”   马飞越发愕然。   流苏经常提起大师兄,对此人,马飞心中早有个朦胧的影子。   他只是没想过,凌风剑术竟是如此出神入化。   更让马飞心惊不已的是,他居然有权将师弟逐出师门!   与凌风提及流苏时,马飞发觉他的脸色稍稍有变。   只顾着替姜俊开脱,彼时他并未细想。   姜俊被逐出师门,回想起凌风的神情,马飞赶忙向众夜刺喊道:“上马!即刻返回徐州!”   才被逐出师门,姜俊并无心思思考马飞为何急着返回徐州。   已是诛杀童振,人头虽被凌风带走,终究对绣娘也算有个交代。   上了马背,众人跟着马飞向徐州一路飞驰。   数日之后,徐州城,流苏住处。   坐在屋内,流苏低头专注的绣着荷包。   她并不擅长针织女红,却想着为马飞做只随身携带的荷包。   笨手笨脚的绣着,手指被针扎了好几次。   她却并没有放弃!   早晚嫁给马飞,总不能每天仗着身法奇特,与他躲猫猫玩儿……   针织女红,多少还得学着些。   正绣的专注,外面传来一声暴喝:“何人胆敢来此?”   听见喊声,流苏纵身蹿向窗口。   才从窗口跃出,她就觉着后颈衣领被人一把揪住。   像是只麻包似的被人提在手中,流苏看见两名保护她的夜刺并排躺在地上。   俩人甚至连剑都没来及拔出,就被人敲晕了过去。   夜刺武艺,流苏不是不知。   比不得鬼谷剑宗弟子,却也不比寻常剑客差到哪里。   身负武艺,两名夜刺竟被人轻易撂倒。   流苏吃了一惊,拼命挣扎着喊道:“放开我!何人如此大胆,莫非不怕我家大叔……”   “你家大叔?”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谁是你家大叔?”   “大师兄?”听见凌风的声音,流苏更是吃了一惊。   将她放下,凌风说道:“整日在外胡闹,可应随某回返鬼谷山?”   双脚才落地,流苏转向凌风。   见果真是他,纵身扑了上去,一把搂住他的颈子,整个人像只风铃似的挂在他身上。   “大师兄,你怎么来了!”   “别闹!”凌风一本正经地说道:“某奉师尊之命,接你与莺儿回返鬼谷山!”   正说着话,房门被人推开,马飞带着几名夜刺撞了进来。   见流苏像只风铃似的挂在凌风身上,马飞眉头微微一蹙。   回头看去,见是马飞回来,流苏赶忙放开凌风,向他跑了过来。   挽住马飞胳膊,流苏朝凌风一歪头说道:“他就是我家大叔,夜刺统领,可厉害了!”   “我二人已是见过。”走向马飞,凌风说道:“你与流苏关系果真非同寻常……”   搂住流苏肩膀,马飞冷着脸说道:“流苏与某已有婚约……”   “何人允准?”凌风说道:“流苏乃是鬼谷门下,师尊尚未首肯,谁能娶她?”   “我家公子允准。”马飞说道:“鬼谷山,自将有人前往知会。”   “鬼谷剑宗不受世俗约束,你家公子允准又有何用?”凌风说道:“某来此处,乃是带流苏回返,还望阁下莫要阻拦。”   “某若阻拦又当如何?”   凌风武艺了得。   若是其他事,马飞还会让着他。   他要带走流苏,即便拼了性命,马飞也绝不会让他得逞!   “阁下阻拦的了?”凌风上前一步。   跟随马飞来到院内的夜刺纷纷上前,一个个按住剑柄怒目瞪向他。   两个倒地的夜刺此时也醒转过来。   见气氛不对,他二人赶忙爬起来到马飞面前。   向马飞行礼,其中一人满怀忐忑地说道:“我二人无能,恳请将军降罪!”   “此人乃是鬼谷剑宗大师兄。”马飞说道:“姜先生且非一合之敌,你二人岂能奈何于他?”   姜俊当日刺杀袁旭,与公孙莺儿厮杀一场竟可全身而退,夜刺是人人皆知。   一合击倒袁旭,凌风之强,令两名夜刺不由的心生惊愕。   持剑指向凌风,夜刺人数虽说,却无一人上前。   “闹什么?”凌风与马飞对上,流苏小嘴一撅脚一跺:“大师兄怎的如此让人不省心?才到徐州,就与大叔闹了起来!”   被她说的一愣,凌风说道:“是你让人不省心,还是某?”   “当然是大师兄!”流苏撅着嘴说道:“公子已许了我与大叔婚事,整个徐州多已知晓。大师兄将我带回鬼谷山,让世人如何看待?我日后如何见人?”   “你这丫头,牙尖嘴利!”凌风被流苏说的直愣神:“说来说去,倒是某的不是!” 第659章 公子有请   马飞按剑而立。   二三十名夜刺持剑指向凌风。   小小的庭院内,弥漫着浓重的肃杀。   双方只要一言不合,当即便会打起来!   马飞是袁旭的爱将。   凌风若是伤了他,袁旭必将大动干戈。   身为鬼谷剑宗大师兄,凌风地位超然。   马飞若伤了他,只怕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流苏站在两拨人之间,小脸憋的通红,显然是动了怒气。   “流苏,莫要胡闹!”凌风说道:“师尊有令,你与莺儿随某返回鬼谷山。”   “我不回!”流苏说道:“我要和大叔在一处!”   “你敢违抗师尊严令?”凌风也有些怒了:“随某回去!”   鬼谷剑宗宗师近几年闭关修炼,山中之事均是凌风操持。   流苏自幼在山里长大。   宗师待她像孙女一般,比她大了十几岁的凌风,自是将她看作小孩儿!   流苏古灵精怪,宗师时常都被她闹的头疼。   凌风说话,她却从未辩驳过。   此次来到徐州,本以为可顺利将流苏、公孙莺儿带回鬼谷山,没想到出师不利,在流苏这里就吃了个瘪。   小脸通红,流苏返身挽住马飞胳膊:“我就不回去!大师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与马飞剑拔弩张,凌风根本没放在心上,可流苏如此却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衣袖一甩,凌风懊恼地说道:“出山并无多少时日,与人私订终身,成何体统?”   “我不管什么体统不体统!”小脸一仰,流苏说道:“我就是要和大叔在一处!”   “随某回山,否则某杀了你的大叔!”凌风按住身后长剑的剑柄。   他语气森冷,丝毫没有玩笑的意味。   二三十名夜刺纷纷上前,持剑指向凌风。   挽着马飞胳膊,流苏说道:“大师兄若敢伤大叔一根头发,我就……我就……”   连着说了几个“我就”,流苏竟没说出她就怎样。   “你就怎样?”凌风已是有些恼了,又向前两步。   “我就死给你看!”   流苏突然冒出的一句,果然使得凌风不再向前。   师尊有令,带两位师妹回山,可没说要带回去尸体……   “流苏,不可胡闹!”   凌风话才落音,流苏抽出腰间短刃架在颈子上:“大师兄若再强逼,我只一剑……”   见她如此,马飞连忙将短刃抢下:“谁敢带你离去,某拼了性命也要阻拦,怎可如此胡来!”   “大叔!”拉住马飞胳膊,流苏摇晃着说道:“你打不过大师兄的……”   “打不过也要打!”马飞一瞪眼,咬牙说道:“谁敢动某的流苏,某便与谁拼了性命!”   俩人如此,凌风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一个天海营兵士跑进小院。   “敢问哪位是凌风先生?”先是向马飞行了礼,兵士随后问道。   “某便是!”有人寻他,凌风问道:“阁下寻某作甚?”   “公子请先生前往一叙!”兵士拱手说道:“还请先生赏脸!”   袁旭差人来请凌风,流苏、马飞露出一抹释然。   凌风却问道:“哪位公子?因何请某?”   “蓬莱之主,河北袁家五公子!”兵士回道:“至于因何请先生,我也不知!”   看了一眼流苏,凌风说道:“待某见了这位五公子,再与你计较!”   冲他做了个鬼脸,流苏藏到马飞身后。   从二人身旁走过,凌风看也没看拔剑相向的夜刺,跟随兵士出门去了。   见他出了小院,流苏松了口气:“终于走了……”   “你与大师兄可是亲的紧。”马飞没好气地说道:“搂着他的颈子,像铃铛似的挂着……”   “大叔心中不快?”歪头看着马飞,流苏竟笑的很是灿烂:“可是因我与大师兄太过亲近?”   “女儿家,还是矜持些好……”   朝马飞吐了吐小舌头,流苏说道:“才不要!”   “你……”马飞顿时气结。   “我很小就是这样。”见马飞有些不快,流苏挽住他的胳膊说道:“师尊时常闭关,大师兄对我像是兄长,更像父亲。我的本事,可都是他教的!”   “当然!”甜甜一笑,流苏毫不谦虚地说道:“除了剑术,其他本事我可要比他强了许多!”   “罢了!罢了!由着你吧!”深知若是纠缠太多,反倒会惹得流苏胡闹,马飞说道:“他要带你回返鬼谷山,某只怕拦他不得!”   “大叔也怕大师兄?”流苏眨巴了两下眼睛,促狭的问道。   “怕?”马飞一瞪眼:“某从不知怕字如何写法!只是担心你罢了!”   “我不会回去的。”拉起马飞双手,流苏好似撒娇地说道:“大叔待我情深意重,我怎肯丢下你一人离去?”   将流苏搂进怀里,马飞说道:“有某在,任何人也带不走你!”   脸颊贴着他的胸口,流苏轻轻嗯了一声。   袁旭差人来请凌风,正因听了姜俊所言。   回到徐州,马飞先前领着姜俊见了袁旭。   把姜俊留下,袁旭向他询问前往许都诛杀童振之事。   马飞则先一步告退前往流苏住处。   若他来的晚些,或许不至与凌风对峙许久。   至少袁旭知晓凌风晓得,必定会请他前往官府一见。   姜俊剑术袁旭也是见过。   如此精湛技艺,在凌风面前竟过不了一合!   凌风武艺之精,已是超出袁旭想象!   兵士引领凌风来到官府,袁旭已是等候多时。   为免姜俊难堪,袁旭令人为他安排了住处。   凌风来到官府之时,姜俊已是离去。   到了前堂,凌风尚未踏上台阶,袁旭已是迎了出来。   拱手行礼,袁旭满面笑容地问道:“敢问阁下可是凌先生?”   回了一礼,凌风说道:“不敢当公子如此称呼,某乃鬼谷剑宗大弟子凌风!”   “某已等候先生多时,请入内说话!”袁旭撤身一旁,请凌风进屋。   统领大军,连曹操都得让他几分,袁旭竟如此恭谨,令凌风也不好托大。   再次拱手一礼,凌风说道:“公子先请!”   “先生是客,不必推辞,请!”加重语气,袁旭再次请凌风入内。 第660章 已成一体如何分开   官府前厅,只有袁旭与凌风俩人。   卫士看了茶。   凌风说道:“公子与某不过五步之遥,莫非不怕某突然发难?”   “凌先生可有发难由头?”袁旭微微一笑。   “若公子死了,徐州便是群龙无首。”凌风说道:“以曹家势力当可一举兼并,均衡打破,中原早晚一统,百姓也可安居乐业,再不受征伐之苦。”   “先生所言甚是。”端起茶盏,袁旭淡然一笑说道:“请用茶。”   袁旭神态自若,出乎凌风意料。   饮了口茶,他对袁旭说道:“公子召卫士入内或许未晚。”   “以先生武艺,若想发难,纵使某召集夜刺前来,只怕也是无用。”袁旭说道:“先生若欲杀某,早已动手,怎会事先告知?”   凌风淡然一笑:“某知公子麾下因何聚拢众多好手。”   “哦?”抬头看着凌风,袁旭问道:“因何?”   “公子气度非同常人,且思虑周祥,竟可看出某无戕害之意。”   “先生来到徐州,无非三件事而已。”   “敢问公子,某来徐州所谓何事?”   “第一件事,先生已是做了。”袁旭说道:“情理门户,可惜童振遭姜俊所杀,先生只得把姜俊逐出师门,待回到鬼谷山,好向宗师交代。毕竟姜俊无有宗师首肯,诛杀同门为妻子报仇!”   “其情可悯,某本应杀之!”   “幸而先生未杀。”袁旭说道:“妻子尽亡,姜俊早已心如死灰,先生杀他,无非成全。”   “还有两件事!”凌风说道:“敢问公子,某是因何前来?”   “其二,带回流苏。”袁旭说道:“流苏自幼生长于鬼谷山,乃宗师最为欢喜之小徒。虽须历练,宗师终究对她放心不下。”   凌风微微一笑,并未应声。   袁旭不过在说已经发生的事情罢了。   外界传言他智虑非常,凌风却觉着不过如此!   “其三则是带回公孙莺儿。”   袁旭这句话出口,凌风愣了一下。   先前两件事他都已做过。   公孙莺儿,他尚未前去找寻。   竟能说出此事,可见袁旭事情看得通透。   “敢问公子,因何如此说?”凌风问道。   “无他。”袁旭说道:“鬼谷剑宗门人,若要诛杀何人,岂须一年有余?公孙姑娘屡次刺杀于某,始终未可得。宗师定是觉着此事蹊跷,令先生将她带回山中问话。”   “公子所料不差!”凌风说道:“某至此处,正为仨事。”   “先生怕是将空手而返。”袁旭说道:“逗留徐州,不如尽早回返。”   “因何?”   “流苏,先生定是无法带回。”袁旭说道:“她与马飞两情相悦,二人已是如胶似漆,如何分得?”   “分不得,也得分!”凌风说道:“师尊尚未首肯,她怎可私订终身?”   “女儿家大了,只怕由不得阁下。”袁旭向外喊道:“来人!”   一名卫士进入堂内。   “取两张蔡侯纸,另调些浆糊。”袁旭吩咐。   卫士应声离去,没过多会送来两张蔡侯纸和小半碗浆糊。   把两张纸叠在一处,袁旭对凌风说道:“请先生将两张纸分开。”   凌风起身来到他面前,拿起两张纸,很轻易的分了开。   区区两张纸,袁旭却要他分开,为免太过小看于他。   微微一笑,从凌风手中接过纸。   在其中一张的面上涂满浆糊,袁旭把另一张盖了上去压平。   “请先生再将纸分开。”   浆糊还很潮湿,凌风分的并不困难。   又是淡然一笑,袁旭再度把两张纸合上。   把纸放在一旁,袁旭并未请凌风再次分开,而是对他说道:“先生可轻易将纸分开,某甚拜服。”   “区区两张蔡侯纸而已,如何分不得?”   “起初分纸是否轻而易举?”袁旭问道。   “再轻易不过。”凌风说道:“某只不知公子因何如此?”   “黏了浆糊,可是难分一些?”   “稍稍难分,也不见得有何困难!”   轻轻抚弄了几下叠在一处的两张纸,袁旭说道:“纸可分开,只因火候未到。”   “火候到了又能如何?”   说话的工夫,黏连两张纸的浆糊多半干了。   袁旭并未立刻请凌风将纸分开,而是向他问道:“敢问先生,若徐州之行无功而返,回到鬼谷山,将做何打算?”   “师尊有令,怎可不遵?”凌风说道:“即便是公子从中阻拦,某也要将流苏、莺儿带回!”   “听闻鬼谷术宗门人相互攻伐,剑宗因何连门人在外也要过问?”   “剑宗与术宗并非同宗。”凌风说道:“我等修习者乃是行侠之道,术宗修习者乃是杀伐之道。剑宗禁绝门人内斗,术宗却提倡门人相互攻伐。剑宗弟子在外,若遭他人欺凌,自有师兄弟为其做主!”   袁旭沉吟点头。   鬼谷剑宗与术宗修习不同,宗旨也是不同。   术宗弟子在外,若殒命身死,并无人为他复仇。   而剑宗却更像是世外门派,谁若惹了他们,只怕会是麻烦缠身!   黏连两张纸的浆糊已是干了。   袁旭对凌风说道:“请先生再将纸张分开。”   凌风不屑一顾的淡然一笑,拿起两张纸。   正要分开,他发现情形不对。   两张纸已是黏成了一张,根本无从下手。   看了袁旭一眼,他从边角揭开一条小缝隙,小心翼翼的分着。   蔡侯纸发出“刺刺拉拉”的轻响,一个不小心,其中一张纸竟从中被撕破。   拿着撕破的纸,凌风愕然看着袁旭。   “先生早先可将纸分开,只因黏连不紧。”袁旭说道:“浆糊已干,二纸早成一体,先生如何去分?”   “公子何意?”   “流苏、马飞初识,若先生前来,定可将二人分开。”袁旭说道:“他二人经历诸多,先生若要棒打鸳鸯,二人必是抵死不从。虽非先生敌手,却将以死明志。”   “真会如此?”凌风不信俩人感情已是到了这等境地。   “先生尽可以一试。”袁旭说道:“某必不插手!”   脸色很是难看,过了片刻,凌风起身对袁旭说道:“公子之言,某当好生斟酌!” 第661章 妥协   流苏住处,院门并未闩上。   凌风轻轻推开大门,进入小院。   院内夜刺见他来了,纷纷拔剑上前。   马飞与流苏也从屋内跑了出来。   “大师兄!”没等凌风说话,流苏已是说道:“我不走!”   将她搂在怀中,马飞说道:“若要带走流苏,须先杀了某!”   “杀你?”凌风淡淡地说道:“易如反掌!”   “师兄若敢动大叔一根手指,我必追随大叔而去!”流苏挺身而出:“届时看师兄如何向师尊交代!”   “你二人果真宁死也要在一处?”垂下眼睑,凌风问道。   “果真!”二人异口同声。   看向马飞,凌风说道:“小师妹自幼便在鬼谷山,我等宠她惯她,脾性有些骄横!”   “无论她如何,某认定了!”紧紧搂着流苏,马飞当仁不让。   “莫要欺负她。”凌风说道:“否则,鬼谷剑宗定不饶你!”   此言出口,马飞和流苏都是一愣。   俩人相互看了一眼,流苏愕然问道:“大师兄是说……”   “某与显歆公子谈过。”凌风说道:“他说的并非毫无道理!与其将你二人拆散,使得玉石俱焚,倒不如成全了你二人!”   庭院内的夜刺闻言,面面相觑,却没有将长剑放下。   马飞搂着流苏,不太确定的看着凌风。   反倒是流苏,脸上漾满笑容,从马飞怀中挣脱跑到凌风面前。   “就知道大师兄最疼我了!”搂住凌风颈子,流苏很亲昵地说道:“我与大叔不久之后将要完婚,大师兄不留下喝杯喜酒?”   “别闹!”瞪了流苏一眼,凌风说道:“即将嫁人,还似幼年之时,成何体统!”   “大师兄又非他人!”搂着凌风颈子,流苏回头向马飞问道:“大叔,你说是吧!”   “某已听闻流苏说过。”马飞说道:“凌先生好似她的兄长、父亲,胡闹一些也是应当。”   “这丫头太过娇宠。”凌风说道:“虽不可欺负她,却也不能由着她的性子胡来!”   “凌先生放心!”马飞躬身行礼。   “某须回返鬼谷山向师尊复命。”凌风说道:“你二人婚事,某是参与不得。”   流苏有些失落的松开手,嘟着嘴说道:“大师兄不在,少了许多趣味……”   “好生过日子吧!”轻轻拍了下她的肩头,凌风说道:“师尊那里,某会替你二人承担。”   不再多说,凌风转身离去。   “多谢大师兄!”流苏朝他背影喊了一声。   抬了下手臂,凌风没有应声,径直出了宅子。   马飞来到流苏身旁,搂住她的香肩说道:“方才你还说大师兄为人古板,以某看来,也是颇通情理。”   “通情理?”流苏撇了撇嘴:“他才不是!早先大叔说服他,只因他并不想诛杀二师兄,寻个台阶下罢了。此次改变主意,定是你家公子将他说服!”   “公子聪慧,说服你家大师兄,应非难事……”   看了马飞一眼,流苏没有言语。   凌风向来古板,袁旭若非提及他不得不接受之事,他怕是绝不会有半点退让!   离开流苏住处,凌风沿着街道走向城内一家馆舍。   来到徐州,他已打探清楚。   公孙莺儿住在这家馆舍。   进入馆舍,凌风并未向店家询问公孙莺儿房间,径直来到后园。   见他身背长剑,店家也不敢多问。   徐州城内,各地前来的游侠络绎不绝。   其中不少被袁康招募,也有少数武艺不精者,逗留徐州始终未寻到出路!   这些人,在城内虽不会犯下大案,却是小错不断。   将人打个皮开肉绽也是常理。   即便官府将他们捉了去,至多关上几日,便须放出。   报官将他们擒获之人,虽不至有性命之忧,却须时常提防遭人暗算。   店家当然不肯轻易招惹游侠!   来到后院,凌风走到一间房外。   轻轻叩了叩门。   屋内传出公孙莺儿的声音:“何人?”   “凌风!”   “大师兄!”公孙莺儿语气流露出惊讶和欣喜。   房门打开,她出现在门口。   端详着凌风,她不敢相信地说道:“听闻大师兄来到徐州,我还不信。不想此事竟是真的……”   “在此住了多久?”进入屋内,环顾房间里的摆设,凌风问道。   “两三个月总是有的。”   “居住馆舍,欲行之事可有达成?”   公孙莺儿脸色瞬间灰暗下来。   见她不言语,凌风说道:“某今日见过袁显歆。”   “大师兄见过他?”公孙莺儿一愣:“莫非也是要……”   “某并无杀他之意。”凌风说道:“此人颇有胆气,并不懂得武艺,却敢一个卫士不带与某共处一室,相距不过五步!若要取其性命早已得手!”   流苏松了口气。   见她神色古怪,凌风问道:“你究竟欲要杀他,还是不忍动手?”   “我也不知。”公孙莺儿说道:“他屡次搭救,于我有恩。”   “恩怨情仇,谁又说的清。”凌风说道:“某此次下山,乃是奉师尊之命,将你带回鬼谷山……”   “我不回去!”公孙莺儿断然回绝:“我在找寻答案,未知因何无法下手之前,我不会回到鬼谷山!”   “师尊令你回去。”凌风说道:“莫非你敢违抗师尊之命?”   公孙莺儿说道:“若是他事,定不敢违拗师尊之命。此事关乎父兄深仇,还请大师兄见谅!”   从公孙莺儿眸中看出决绝。   她上山虽只有两年,凌风却知道,身负血海深仇,公孙莺儿个性冷傲,向来说一不二。   强逼她回到鬼谷山,说不得会惹出什么祸事。   “下山之前,师尊委托三件事。”凌风说道:“前两件已未办成,不差你这一桩。”   “大师兄……”没想到凌风竟会轻易放弃,公孙莺儿也是一愣。   “好生照料自家,某先走了!”面无表情的丢下一句,凌风转身离去。   追到门口,目送他的背影,公孙莺儿松了口气。   在鬼谷山中修习两年,她从未见凌风如此轻易妥协!   离开馆舍,凌风并未在徐州耽搁。   出城之后,他策马飞驰直奔北方去了。 第662章 审配来访   姜俊、马飞等人潜入郭嘉住宅,当着他的面诛杀了童振。   直到当日午间,曹操未见郭嘉,令人到他府上去请,才得知出了大事!   好在郭嘉无恙,曹操松了口气。   书房中,曹操端坐上首,一众幕僚分坐两侧。   郭嘉面如土色,显然还没从惊惧中回过神来。   “鬼谷剑宗不过如此。”曹操说道:“奉孝府中居住着,不正是鬼谷门生?因何如此轻易,便遭人斩了头颅?”   “将其斩杀之人,乃是鬼谷另一门生。”郭嘉说道:“除此之外,还有袁显歆麾下夜刺帮衬!”   “鬼谷剑宗,有多少门生?”曹操吃了一惊:“因何有人与袁显歆勾连一处?”   “剑宗不同术宗。”郭嘉说道:“术宗崇尚门生征伐,剑宗则是崇尚行侠天下。既是行侠,自不允门生相互残杀。此次之事,倒是颇为蹊跷。若说剑宗,门生少说数十,尚有百余未得宗主亲传者,人众远远多于术宗!”   “剑宗了得,我等还是莫要招惹!”曹操说道:“只是袁显歆麾下夜刺,竟可轻易潜入许都。可入奉孝府中,早晚也是入得此处……”   “曹公顾虑正是!”郭嘉说道:“放眼许都,唯有一人可保曹公无虞。”   “何人?”曹操问道。   “子熔公子!”郭嘉说道:“其麾下破阵营,人数虽是不多却个个了得,与夜刺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来人!”曹操想也没想,向门外喊道。   卫士进入屋内。   曹操说道:“将子熔请来!”   夜刺潜入许都,曹操将曹铄调回,令他承担许都防务。   曹铄上任之后,破阵营于城内四处搜寻潜伏的夜刺、风影。   夜刺早已撤出,他们并无所获。   反倒是风影,被发现不少。   好在风影擅长探查、逃跑,才发觉情形不对,便纷纷撤出。   许都城内,一时成为袁旭眼线的盲区!   曹操与袁旭相互提防,双方形成对峙。   坐镇平原的袁谭,历经数月招兵买马,麾下聚起三万余众。   觉着有了讨伐邺城的实力,袁谭再度挥兵西进。   得知袁谭领军进击邺城,袁尚调集兵马迎头杀上。   双方在兖州与青州交界处展开大战!   袁谭麾下人马虽是不少,却缺少训练。   两军厮杀,人数相对较少的袁尚,竟逐渐占据优势。   河北再度陷入战乱,风影很快将消息传到徐州。   得知袁谭出兵进击邺城,在青州边界被袁尚阻截,袁旭将田丰请到后宅。   后宅书房。   袁旭坐于上首,田丰与他相向而坐。   “长兄发兵西进,与三兄厮杀多日,田公以为此事将会如何?”   “只怕河北早晚落入曹操之手!”田丰说道:“若长公子与三公子勠力同心,俩人合兵一处,曹操进击河北尚须谨慎。兄弟二人相争,无非使得曹操有机可乘。”   “某当日不取河北,正是知晓袁家之事纷繁复杂。”袁旭说道:“二兄、三兄对某虽有惧意,一旦曹军进击河北,必将趁机作乱。徐州虽是疲敝之地,相比河北却是纯粹了许多。”   “公子深谋远虑,某甚钦佩!”   俩人正说着话,一名卫士来到门外。   “启禀公子,审配求见。”   “审配?”看向田丰,袁旭说道:“长兄与三兄正自交战,他此时不坐镇邺城,来到徐州作甚?”   “公子已是知晓,因何问某?”田丰微微一笑。   “某虽知他来作甚,却不知何人镇守邺城。”袁旭说道:“长兄率军西进,曹操虎视眈眈。某并未发兵北上,审配来此,实是舍本逐末!”   “曹操兵势虽猛,三公子却是并不惧怕。”田丰说道:“他惧怕的,无非公子而已!”   “请审配前来说话。”袁旭向屋外吩咐。   不过片刻,卫士引领审配来到。   到了门外,审配向袁旭行了个大礼说道:“审配见过五公子!”   袁旭与田丰起身迎了上来。   “审公!”拱手回礼,袁旭问道:“听闻长兄与三兄正自交战,审公理当坐镇邺城,因何来到徐州?”   “五公子夺取徐州,乃是袁家扬眉吐气之事。”审配说道:“三公子有心亲来道贺,无奈长公子屡屡起兵进犯邺城,河北战事不绝,实是抽不出身!”   “三兄情义某已悉知。”袁旭说道:“审公请入内看茶!”   进了屋内,分宾主坐下,袁旭说道:“当日邺城一别,至今已是许多时日。审公可还安好?”   “承蒙五公子挂念,某尚安好!”审配说道:“敢问五公子,夺了徐州,日后可有打算?”   “审公以为某当如何?”袁旭反问。   “长公子出兵邺城,三公子领军拒敌,曹操必将发兵北上。”审配说道:“届时五公子若出兵许都,或可断了曹操根基。”   “审公言之有理!”袁旭说道:“某正有此意!”   来到徐州,为的就是请袁旭莫要驰援袁谭。   听他说有心进击许都,审配顿时大喜,赶忙说道:“若五公子击破许都,三公子必将自北策应。两军夹击,曹操必破!”   看向田丰,袁旭问道:“田公以为如何?”   “三公子与公子相互策应自是极好。”田丰说道:“只是长公子乃袁家长子,虽是投了曹操,莫非将他撇开?”   袁旭向审配问道:“田公之言并非无理,审公以为如何?”   “五公子明鉴!”审配说道:“三公子并无进击长公子之心,两度开战均为长公子先行出兵。”   “此事某有耳闻。”袁旭说道:“袁家早先强于曹操,只因兄弟不睦逐步衰落。长兄、三兄征伐不绝,乃是给曹操可乘之机。审公回到邺城,还须劝说二位兄长。兄弟同心,方可破曹!”   “谨记五公子教诲!”得到袁旭不欲驰援袁谭的口风,审配起身说道:“某这便回返邺城,修书长公子、三公子,请二位息鼓偃旗,只待曹军北上,共同伐曹!”   “有劳审公!”袁旭起身回礼。   与田丰一道将审配送到门口,目送他走远,袁旭说道:“以长兄脾性必不肯罢休,我等须早做筹备!” 第663章 备战   袁谭率军进击邺城,被袁尚拦阻在河北与青州交界处。   双方厮杀多次,麾下兵马未曾历经战阵,袁谭兵败退守南皮。   袁尚紧随其后,围困南皮。   许都曹宅。   曹操与郭嘉并肩走在后园。   进入深秋,园中草木多已凋敝,只有几株长青灌木还在风中瑟瑟摇摆着它们葱翠的身段。   “袁谭进击邺城,再度兵败。”曹操说道:“如今退守南皮,以某看来也是守不得多少时日。”   “临近入冬,曹公开春当可夺取邺城。”郭嘉说道:“袁显歆必将挥兵西进,南方当比北方厮杀更苦。”   “奉孝以为,某何时出兵更为适当?”   “袁谭虽是退守南皮,根基却未动摇。彼虽投效曹公,心思却是不正。过早出兵,一旦击破袁尚,袁谭必将收拢其旧部,与曹公为敌。养虎为患,不如坐山观虎!”郭嘉说道:“待到袁谭退守平原,曹公再出兵不迟。”   “袁尚攻城甚紧,南皮城破,袁谭应不至失了性命。”曹操还是有些担心。   “曹公放心。”郭嘉说道:“袁尚虽兵锋强盛,诛杀袁谭却显不足。只须待到袁谭突围而出,我军围困邺城,河北可定!”   捋着胡须,曹操眼睛眯了眯。   徐州的袁旭,此时也在调兵遣将。   颜良、文丑为主将,田丰为军师,率天海营八千进逼汝南。   袁旭自领八千天海营,于徐州坐镇,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徐州各地,守城天海营也做着筹备。   城头堆满了滚木、巨石,一只只灶台上,摆放着盛满油料的陶罐。   无论曹军进攻哪座城,守城将士都可抵挡十多日。   徐州并不是很大,十多日已足够袁旭调集兵马前去驰援。   天海营频繁调动,历经数次大战的徐州百姓,嗅到了战争的气息。   徐州城郊一处村庄。   一个二十出头的汉子正收拾行装。   “夫君……”门口传来女子的声音。   回头看去,妻子双眼闪烁泪光,正深情的凝望着他。   “怎了?”汉子问道。   “大战将临,夫君打算何往?”   “公子来了徐州,我等有田种,有衣穿,再不担心饿着肚子。”汉子说道:“天海营虽不可能收留我,我却可与他们并肩作战。邻村已是去了不少人,我也想去。”   “打仗会死人的……”   “痛快的战死,总比屈辱的受人欺凌而死强的多!”   夫妻俩正说着话,一个老者出现在门口。   “父亲……”见了老者,汉子露出一丝惶恐。   妻子求他留下,他可拒绝。   父亲开口,他若回绝便是不孝!   “去吧!”老者进了屋内,对汉子说道:“若我年轻十岁,我也会像你一样拿起兵刃,与天海营并肩厮杀!”   汉子眼窝中涌起泪光,两腿一屈跪在地上:“父亲,孩儿走了……”   “走吧!”背过身去,老者闭起眼睛。   他不肯让儿子看见滚落到脸颊上的两行浑浊老泪。   整个徐州,同样的场景在不同的村庄上演。   天海营虽只有一万八千人,聚集各地的精壮,人数却远远多于这个数字!   徐州城,流苏住处。   马飞与流苏在屋内说着话儿,一名夜刺跑到门口:“将军,公子来了!”   袁旭从未到过流苏住处。   得知他来了,马飞和流苏赶忙迎了出来。   他们跑出房门,袁旭已带着姜俊进入小院。   为报袁旭恩德,姜俊投到他的帐下。   袁旭本打算将他编入夜刺协助马飞。   姜俊却不肯为将,只拜领了校尉的虚衔,从夜刺挑选四名兵士加以操练,嫣然成了袁旭的随身护卫。   到了近前,马飞行礼说道:“公子怎的来了?”   “诸事缠身,在官府烦闷的紧,出来走走。”袁旭说道:“别无去处,想到了你和流苏,于是便来看看。”   抱拳立于一旁,马飞让出通路。   进了前堂,袁旭看着屋内摆设说道:“摆设倒是雅致,只是多了几分武人气息。”   房间里摆放的家具,都是略显厚重。   迎门还挂着一柄长剑,来到此处,最直观的感觉便是这里的主人一定习武成痴。   “某与流苏都懂得些武艺。”马飞说道:“因此摆设并非十分雅致。”   “此处乃是流苏置办,无须太多费心。”袁旭说道:“除非你打算倒上门!”   马飞老脸一红:“某为夜刺统领,怎肯倒上门?”   流苏在一旁说道:“公子此言欠妥。”   与流苏也已相熟,袁旭笑着问道:“敢问流苏姑娘,某之所言有何欠妥?”   “宅院虽是我置办,一旦与大叔成婚,我便是大叔妻室,此处当然将成嫁妆。”流苏说道:“无论大叔日后宅院如何,此处也可作为别院。与大叔是否倒上门,又有何关联?”   袁旭点头笑道:“姑娘所言甚是!”   随同袁旭来到此处的姜俊,见流苏对他无理,狠狠瞪了她一眼。   冲姜俊一皱鼻子,流苏没好气地说道:“二师兄眼大,我早就知晓。不用瞪还是大,瞪起来反倒是怪吓人的!”   凌风见了流苏,也被她闹的没有法子,更不用说姜俊。   “小流苏,你……”指着流苏,姜俊说道:“胆敢对公子无理,成何体统?”   “我怎了?”流苏小胸脯一挺,半点不让地说道:“公子和善我才如此,他若是个不通情理的,我才懒得说话!”   姜俊还要再说,袁旭阻止了他:“流苏说的并非无有道理,是某话说的差了。”   “是吧!是吧!”流苏得理不饶人的冲姜俊嚷嚷着:“公子都如此说了,二师兄还有甚话说?”   “你……”指着流苏,姜俊气的脸上肌肉乱颤。   流苏冲他皱了下鼻子,也不再多说。   “长兄与三兄争夺河北,曹操早晚将有异动。”袁旭对马飞说道:“某已传令下去,一旦曹操出兵河北,我军当即刻进击许都!夜刺早做筹备,日后大战必有用处!”   “公子放心,夜刺随时备战。”马飞拱手说道:“夜刺备战多日,只等公子令下!” 第664章 不是一人可对付   袁谭困守南皮,令人前往许都求援。   曹操却以各种借口推辞,迟迟不肯发兵。   外无强援,站在城头望着黑压压的袁尚大军,袁谭对郭图说道:“显甫兵马强盛,我等于此逗留太久,必将遭其击破,须尽快突围才是。”   “四面围城,公子可有打算?”郭图问道。   “今日晚间,以一军佯做突围。”袁谭说道:“待显庸调兵拦截,我等自别处出城。”   郭图点头说道:“也只有如此。”   袁氏兄弟争夺河北,袁谭被困南皮,因曹操迟迟不肯发兵打算突围。   到徐州走了一圈的凌风已经回到鬼谷山。   山崖之巅,剑宗宗师负手而立。   强劲的罡风撩起他的衣袂,翻飞的衣角“呼啦啦”作响,使得他更闲飘逸、洒脱。   凌风站在他的身后,已将徐州诸事告知宗师。   “姜俊杀了童振,流苏、莺儿又都不肯回返。”宗师说道:“鬼谷剑宗避世多年,怕是将要卷入纷繁尘世……”   “师尊若要将他们带回,徒儿再去徐州……”   “徐州将有大战,你去作甚?”宗师说道:“各人命数早已天定,由他们去吧!”   “徒儿擅作主张,把姜俊逐出师门……”   “即便逐出,他也是鬼谷剑宗门下。”宗师说道:“姜俊性情柔顺,若非童振杀他妻子,他定不会残害同门。情有可原却于理不符。将他逐出师门也是应当!”   “多谢师尊体谅!”凌风躬身谢道。   袁谭被困南皮,风影对河北的监视加强了许多。   几乎每日,袁旭都能收到从河北传来的消息。   相反的,许都却是半点消息也无。   曹铄掌管许都防务,风影在城内已无藏身之地。   许都对于袁旭来说,是个无法掌握的盲点。   自从袁谭出兵讨伐邺城,袁旭就做起了部署。   他曾无数次设想过与曹操开站可能发生的情况。   大军进击汝南,必将遭到于禁、李典所部曹军奋力抵抗。   天海营人数不如曹军,各地协同防务的民众只有守城之力,怎可能将他们调拨出去与曹军厮杀?   战争来的太早!   曹操虽要分兵河北,徐州却并不占有优势!   看着桌上地图,袁旭正在分析如何展开战事,门外传来女子声音:“敢问大将军可在?”   放眼徐州,唯一唤他为“大将军”的,只有锦娥一人!   锦娥奉刘协之命来到徐州。   刘协虽是傀儡皇帝,名义上还是大汉的九五之尊。   他派来的使者,袁旭当然不会怠慢!   “锦娥姑娘请入内说话。”   袁旭话音才落,锦娥已进了屋内。   “敢问大将军,何时出兵讨伐曹操?”向袁旭行了一礼,锦娥问道。   “姑娘怎知某将讨伐曹操?”   “田公及颜、文二位将军领兵开赴豫州边界,徐州已是无人不知。”锦娥说道:“大军前往,莫非只是转上一转?”   “曹操军力强盛,麾下十数万精兵。”袁旭说道:“某麾下仅有不足两万天海营,如何开战?”   “既不开战,因何调集大军前往豫州?”   “谁说去了豫州?”袁旭说道:“河北动荡,曹操早已有心讨之。徐州与豫州毗邻,大战一旦开启,难保曹军无有奇兵突袭。某不过未雨绸缪,提前调度罢了!”   得知八千天海营开往豫州,锦娥心中欢喜,因此才来求见袁旭。   刘协与伏皇后还在曹操手中!   许都一日不破,皇帝、皇后便无一日安生。   满心欣喜的来见袁旭,竟得知大军只是防备曹军,并无进击之意,锦娥顿感失落。   “陛下当日曾说过,大将军乃是汉家股肱。”锦娥说道:“君上在曹贼手中,大将军莫非半点也不焦躁?”   “焦躁!某当然焦躁!”袁旭说道:“某恨不能当即击破曹贼,将陛下从许都救出!可天下豪雄诸多,又有几个可独力抵抗曹操?”   锦娥被他问的一愣。   “官渡一战,袁家一蹶不振,唯一可与曹操抗衡者也是失势。”袁旭接着说道:“此消彼长,曹操如今大有一统中原之势,凭某一人如何抗衡?”   “大将军莫非眼看曹贼欺凌陛下?”锦娥有些怒了。向袁旭质问道。   “又有何法?”袁旭起身说道:“姑娘莫急,曹贼势大,某即便调动整个徐州,也是奈何他不得。且看曹贼如何应对河北之事,倘若曹军大举北上,或许有机可乘!”   袁旭如此说,锦娥脸色才好看些。   她正要说话,赵艺来到门外:“见过公子!”   “入内说话!”袁旭令他进入屋内。   到了锦娥身旁,赵艺小声说道:“公子政务繁忙,你又来此作甚?”   “我为陛下使者,前来与大将军商议军务……”   “女人家,懂什么军务?”赵艺说道:“还不与某一同回去?”   “安虎!”赵艺声音虽小,袁旭却听了个真切,他板着脸说道:“怎可与锦娥姑娘如此说话?”   “公子训诫的是!”赵艺躬身行礼。   随后,他又对锦娥说道:“一应之事公子自有谋断,你还是随某一同离去。”   翻了他个白眼,锦娥却没有回绝,而是向袁旭行礼说道:“希望大将军早些起兵许都!”   “锦娥姑娘放心!”袁旭回了一礼。   目送二人离去,始终陪在袁旭身边的姜俊说道:“公子已决定起兵许都,因何不对她和盘托出?既是上使,即便知晓也是无妨……”   “你才到徐州不久,许多事情并不知晓。”袁旭说道:“锦娥乃是奉陛下之命前来,她对陛下关心,超出任何人!某若和盘托出,只怕她更会搅闹不休!”   “大战在即,某怎有闲心应付于她?”袁旭说道:“还是莫要让她知晓,更为妥当!”   姜俊没再言语。   投效袁旭,他本就只是为了报恩!   只要袁旭不遇危难,大军征伐顺利与否,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离开袁旭住处,走没多远,锦娥狠狠瞪了赵艺一眼:“你怎的阴魂不散?我每次求见大将军,你都要前来捣乱?究竟有何意图?” 第665章 游侠请战   徐州官府后园,栽种着不少常绿灌木。   拉着锦娥走上一条两侧都是灌木的小路,赵艺说道:“早就跟你说过,莫要去叨扰公子……”   “陛下令我前来册封他为大将军。”锦娥说道:“身为大汉大将军,莫非不应领军讨伐逆贼,拯陛下于水火?”   “大将军?”赵艺蔑视的一笑。   “怎了?”锦娥俏脸通红:“莫非你还看不上?”   “当然看不上!”赵艺说道:“敢问大将军理当领兵多少?陛下调拨多少兵马给公子?”   被他问的一愣,锦娥眨巴了两下眼睛。   “无有一兵一卒,却要公子领军进击许都。”赵艺说道:“陛下算的也是太过精明!”   “住口!”锦娥红着脸喝止了他:“不许羞辱陛下!”   “没人羞辱他。”赵艺说道:“公子与我等均为汉臣,身为汉臣理当为陛下分忧。可曹操势大,公子即便有心击破许都,仅凭两万天海营,又如何做到?”   红着脸,锦娥没再言语。   赵艺曾劝过数次,让她莫要催促袁旭。   心系刘协与伏皇后,她有怎能安下心来。   脸颊通红,紧紧抿着嘴唇,锦娥眸中竟泛起泪光。   见她哭了,赵艺心知话说的有些重,赶忙赔不是说道:“莫哭!莫哭!你一哭,某便乱了……”   “你乱什么?”嘴一撅,锦娥背过身去:“奴家命贱,只是个宫女。因此,你与大将军都看不上奴家……”   “你是上使,谁敢看不上你?”搂住锦娥香肩,赵艺说道:“某说话大声些,也是要受公子训斥!”   “知我是上使,你还轻薄于我?”翻了他个白眼,锦娥扭了两下身子。   “某怎不轻薄他人?”赵艺说道:“对你情有所属,方才轻薄!”   “口滑舌甜!”锦娥毕竟是个豆蔻少女,哪里经得住赵艺几句甜言蜜语,眼角还挂着泪痕,她却甜甜一笑,轻轻捶打了一下赵艺胸口。   将她搂在怀中,赵艺问道:“日后可还催促公子?”   “你都如此说了,还怎敢催促?”锦娥翻了他个白眼。   “走!回去歇着!”一把搂住她蛮腰,赵艺转身往官府前院去了。   被他搂着,锦娥脸颊通红,小声嘀咕道:“还是将军,连个正形也是没得。”   赵艺从袁旭住处带走了锦娥。   徐州城内,袁康近来也是没有闲着。   数十名新投效的游侠坐在院中,袁康端坐上首环顾众人。   “近来大军调拨频繁,诸位应已发觉,显歆意欲征讨曹操!”袁康向众人问道:“你等可愿追随显歆?”   “我等本是游侠。”其中一人说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来到徐州许多时日,甚事没做,好处倒是得了不少。五公子既要讨伐曹操,我等当戮力向前!”   “战阵杀敌,你等不如天海营!”袁康说道:“敌后突袭,天海营却是不如你等。”   众游侠相互看了一眼,神色中都露出了得意。   “某在徐州招募游侠两百二十七名,你等更是众人中的佼佼。”袁康说道:“若你等无有异议,明日一早,某当向显歆请战!”   “公子尽管请战,我等无有异议!”众人纷纷起身应了。   与众游侠商议妥当,袁康回到屋内。   见他回屋,红琴迎了上来:“公子说了好半天的话儿,奴家这便斟盏茶来。”   一把拉住红琴,袁康面带笑容说道:“若显歆允了某之所请,我二人应是有些时日不得相见。”   “公子欲要作甚?”红琴一愣。   “近来大军调拨频繁,显歆必是有意讨伐曹操。”袁康说道:“某乃显歆四兄,兄弟欲行之事,岂可坐视不理?”   红琴脸上露出失落,过了片刻才说道:“沙场之上刀剑无眼,公子前往,须谨慎才是!”   将她搂在怀中,袁康一只手抚着她的小腹:“月事已有多久未至?”   “已是两月有余。”红琴红着脸说道:“奴家月事向来精准,不知此次怎了……”   在邺城之时,袁康就不知睡过多少女子。   他当然知晓红琴月事未至是何缘由。   “某令人请位医者前来。”袁康说道:“若某所料不差,你应是有了!”   红琴一愣:“公子是说……”   “你将成为人母。”捧起她的脸,袁康说道:“待某回返之时,或许孩儿已是出生……”   羞涩的低下头,红琴贝齿紧紧的咬着嘴唇。   她的脸上现出一抹复杂,不过这抹复杂并未逗留太久,瞬间便消散不见。   与众游侠做了商议,第二天一早,袁康来到官府求见袁旭。   得知袁康前来,袁旭向身旁站着的姜俊问道:“可知四兄因何前来?”   与袁康并不相熟,只是近来见过两次,姜俊摇头说道:“某与四公子不熟,他欲作甚,也是猜想不到!”   “四兄前来无非一事。”袁旭说道:“向某请战!”   “听闻四公子近来招募不少游侠,若可赶赴沙场,应是不小助力。”   “游侠与大军不同,与夜刺更是不同。”袁旭说道:“要他们潜伏、刺杀,他们或许会闹到世人皆知。要他们战阵厮杀,他们必将各自为战,彼此难有策应!”   “如此说来,游侠虽有武艺,却并无用处。”姜俊愕然。   “也非全无用处。”袁旭说道:“用作奇兵自后突袭,敌军必将乱起。”   “世人都言公子多有谋略,某以往不信,尚未见到四公子却知他来作甚,游侠看似无用,公子稍作调拨,便可奇兵制胜。某是服了,只怕鬼谷术宗弟子,也不过如此。”   “田公便是术宗弟子。”袁旭说道:“他曾与某提及,却并未深谈。”   俩人正说着话,门外传来袁康的声音:“显歆,四兄求见!”   “自家兄弟,何来求见一说。”袁旭笑着说道:“四兄莫要在外站着,速速入内说话!”   得了袁旭招呼,袁康进入屋内。   与他见了礼,袁旭问道:“敢问四兄,来此何干?”   “显歆频繁调兵,定是将有大战,某特来请战!” 第666章 莫要太过逞强   袁康所言恰是印证了袁旭的猜测。   站在袁旭身后,姜俊微微一笑,并未说话。   发觉姜俊在笑,袁康愣了一下,又不好当着袁旭的面问出口。   “四兄来意某已知晓。”袁旭说道:“敢问四兄,打算如何统领游侠参战?”   “游侠比不得天海营。”袁康说道:“战阵厮杀,只怕两军尚未接战,他们便是各自为战,根本顾不得同伴。倘若要他们潜入、刺杀,定是仗着武艺不俗闹的风风雨雨。某寻思着,可否令他们暗中埋伏,待到大战已起,自背后突袭曹军!”   袁康计策,与袁旭先前所说又是不谋而合。   看了袁旭一眼,姜俊不免讶然。   袁康尚未来到,袁旭不仅猜出了他的来意,甚至连他想到的法子也一并料到。   曹操与袁旭为敌,只怕日后定是十分头疼!   发现姜俊满面讶然,袁康终于没能忍住,向他问道:“姜校尉,汝先是发笑,此时又做此神色,究竟何意?”   “不瞒四公子!”先是看了袁旭一眼,见他并无表示,姜俊朝袁康拱了拱手说道:“四公子来意与谋略,公子方才已是对某说了。”   愕然看着袁旭,袁康问道:“显歆果真已是看出……”   “四兄招募游侠,对他们必是十分熟悉。”袁旭说道:“某频繁调动大军,百姓也是看出将有战事。四兄闲了许久,手下游侠已有数百,大战即将来临,怎肯甘于眼看他人建功立业?”   “显歆所言不差!”袁康说道:“自打上了蓬莱,某便未曾立下尺寸之功。眼见大战将临,怎肯坐视他人建功?”   “常年与游侠走动,游侠秉性四兄比某更为清楚。”袁旭说道:“桀骜难驯,注定难以战阵杀敌!性情招摇,倘若潜伏,也是难以成事。沙场之上,可用到他们者,除坐镇中军以免敌军突袭而至,唯有奇兵制胜出敌不意!”   “难得显歆从不与游侠走动,却深知脾性。”袁康说道:“既已料到某之来意,还请显歆允准,着某率领游侠参战!”   “四兄拳拳之心,某怎肯拂逆?”袁旭说道:“请四兄早做准备,一旦大战来临,某将用到游侠!”   袁康起身说道:“谨遵显歆之命!”   “敢问显歆,何时开战?”拱手行礼之后,袁康问道。   “何时开战,须看长兄如何。”   “长兄?”袁康问道:“显歆进击曹操,与长兄何干?”   “长兄进击邺城未果,遭三兄围困在南皮。曹操正等着他返回平原,我军出征将在曹军北上之后。”   “听闻长兄已是投效曹操,他被围困南皮,曹操因何不曾驰援?”袁康问道。   “身为袁家儿郎,长兄岂肯投效曹操?”袁旭说道:“他假意投效,曹操又怎会全不知情?此时不救,正是等着长兄返回青州。”   “是否回到青州,好似并无太大差别。”袁康说道:“曹操此时出兵,三兄首尾难顾,邺城也将遭他击破!”   “曹操要的岂是区区邺城?他要的乃是整个河北!”袁旭说道:“长兄若在南皮,即便击破三兄,曹操也是不可名正言顺进入邺城。与其就近请长兄返回邺城,倒不如待他兵败退回徐州,一举将邺城击破。以长兄脾性,定将招募三兄溃军,与曹操决一死战!倘若如此,正是中了曹操下怀!”   “显歆可将此言告知长兄?”袁康愕然说道:“曹操谋算至此,倘若长兄果真如显歆所言,袁家丧矣!”   “袁家早已是树倒猢狲散。”袁旭说道:“两位兄长在河北争的你死我活,某又有何法子?日前审配来到徐州,某已请他写封书信请长兄莫要与三兄相争。兄弟同心,方可抵御曹操!”   “只怕长兄不肯!”袁旭摇头说道:“为今之计,欲要保全河北,唯有自徐州起兵进击许昌。曹操担心都了当今陛下,定将调拨大军防范我等。”   “将曹操兵力分散,袁家有几分胜算?”袁康问道。   “只看长兄与三兄如何抉择。”袁旭说道:“他二人若可尽弃前嫌齐心抗曹,袁家尚有七分胜算!倘若他二人征伐不绝,怕是连一分也没有!”   袁康沉默。   虽是庶子,袁绍过往待他也是不怎样。   袁尚又曾两度要取他性命,可他毕竟生长在袁家……   跟随袁旭到了蓬莱,如今袁旭又夺了徐州,可河北毕竟是袁家根基所在!   “四兄不必多想。”见袁康面露忧色,袁旭说道:“某进击许都,即便不成,曹操也是奈何不得我等!某与长兄相善,也是不忍他受曹操戕害,日后自将驰援。为今之计,乃是谋算如何击破汝南,进军许昌!”   “显歆但有差遣,某无不向前!”袁康躬身应道。   离开官府,袁康脸色很是不好。   回到住处,红琴迎了上来。   见他脸色不善,红琴问道:“莫非五公子回绝公子,因何脸色如此苍白?”   “显歆倒是允了。”袁康说道:“只怕袁家难保……”   “袁家根基深厚,即便曹操如何强横,以奴家之见也难击破。”红琴说道:“公子莫要过于忧虑。”   “怎会不忧虑?”袁康说道:“某虽庶生,终究是袁家之人。而今袁家将败,某心中怎生好受?”   红琴跟他已有许久,如今又怀了身孕,袁康有事当然不会瞒着她。   将袁旭所言一五一十与红琴说了,袁康说道:“显歆多有智虑,向来看待情势通透,他说袁家将败,只怕是九死一生……”   “公子也说只是九死。”红琴劝慰道:“尚有一分生机,公子莫再忧虑。”   将她搂进怀里,袁康说道:“待到显歆出兵征伐曹操,某定率领游侠,自后狠狠杀上一阵。某多杀曹军,河北便少一分遭曹操击破的风险。”   “公子心系袁家,奴家乃是女子无力帮衬,唯有恭祝公子建功立业!”依偎在他怀里,红琴说道:“奴家只请公子顾惜自身,沙场之上莫要太过逞强!” 第四卷 河北风云 第667章 大军压境   曹操与袁旭各自整兵秣马,不知不觉大半个月过去。   这一日,曹操正在后园书房同郭嘉博弈,门外传来卫士的声音:“启禀曹公,徐州传来讯息。”   “徐州?”曹操看了郭嘉一眼,向卫士吩咐道:“入内说话。”   卫士进入屋内,躬身行礼说道:“徐州眼线传回消息,袁显歆有心进击许都。”   曹操淡然一笑,对郭嘉说道:“袁显歆意图进击许都,奉孝可以为出乎意料?”   “意料之中,情理之内。”郭嘉向卫士问道:“除此之外,可有其他讯息?”   “回郭公。”卫士说道:“袁康近来招募数百游侠,其人已向袁显歆请战。届时袁康将率游侠于我军后方蛰伏,待到战事开启,自我军背后发起突袭!”   曹操眉头锁了起来,郭嘉却面色如常。   “奉孝以为此事如何?”曹操问道。   “袁康其人平庸。”郭嘉说道:“若无有袁显歆,纵使给她十万兵马,也奈何不得我等。袁显歆坐镇,虽是仅有数百游侠,却不可不防!”   “消息来自何处?可否详实?”曹操向卫士问道。   “回曹公,消息来自袁显歆身边之人,绝对详实!”   示意卫士退下,曹操神色凝重。   郭嘉捏着下巴说道:“曹公征伐河北,此处当留下俩人应对。”   “何人为妥?”   “荀氏叔侄。”郭嘉说道:“俩人追随曹公多年,忠心可鉴。若论智虑,也是不输袁显歆。将二人留下,当可保全许都。”   “依着奉孝!”曹操捋着胡须问道:“袁谭可有消息?”   “日前突围而出,正往青州去。”郭嘉说道:“袁尚追击甚紧,兄弟二人更如仇敌!”   曹操仰脸哈哈一笑:“袁本初生子如此,直将袁家基业拱手让出。某曾听闻,袁家二子迎娶甄氏女子,此女肌膏丰腴,若可使之侍寝,当不枉某与袁本初争斗多年!”   “区区女子,曹公何须介怀?”郭嘉说道:“击破邺城,令人取来献上便是!”   嘴角勾起怪异笑容,曹操和郭嘉相互对视。   片刻之后,俩人仰脸大笑,好似邺城已入曹操之手!   袁谭弃守南皮退往平原,袁尚紧追不舍,半步不让。   领军东进,袁尚与崔琰并骑而行。   “审公来信告知于某,显歆欲劝某与长兄握手言和?”袁尚问道。   “五公子乃以大局为重,还望公子思量。”崔琰说道:“兄弟相残,曹操于后尽得好处,即便徐州牵制,河北也将难保。”   看了审配一眼,袁尚说道:“某欲握手言和,长兄却咄咄逼人屡屡进犯,令某不堪其扰!”   崔琰长叹一声,说道:“自袁公离世,公子于诸兄弟明争暗斗,得到的又是什么?”   望着湛蓝天空,袁尚叹息道:“当年显歆将河北拱手交还于某,曾说过河北凋敝,他只欲坐视曹操击破邺城,看某殒命身死!”   “公子当年与诸兄弟争夺河北,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崔琰说道:“五公子不欲争夺河北,公子尚且屡屡暗下杀手。濮阳一战,几乎令其战死沙场。五公子如此说,也是情理之中。”   “显歆未曾发兵驰援长兄,莫非已是尽弃前嫌?”袁尚突然问了一句。   他的语气满是期待,显然对当初坑害袁旭,还是心存担忧。   崔琰只是摇头并未说话。   当年为了对付袁旭,袁尚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   他与袁熙合谋,屡屡坑害袁旭。   彼时,袁旭不曾回击,只因袁绍尚在人世!   当着老父之面,兄弟相互攻伐,袁旭实在不知该如何交代!   他并不像袁尚、袁熙那样毫无顾忌,做事也非全无底线。   正因如此,袁旭屡屡忍让。   直到袁绍离世,袁熙、袁尚再度打算向他动手之时,他才加以反击。   袁旭一场反击,几乎摧毁了袁尚在河北多年的苦心经营,使得他提起这位五弟,至今还会心存恐慌。   崔琰没有说话,袁尚却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了否定。   袁尚说道:“自打曹操出兵北进,某整日食不安寝,如今想来,某要河北作甚?”   崔琰摇头叹息。   袁尚接着说道:“将河北让于长兄却是不妥,某与长兄争斗多年,他若得了河北,怎肯容某?”   队伍向青州行进,一路追击袁谭。   远在徐州的袁旭,也下令大军向汝南边界挺进。   早先抵达汝南的八千天海营,与袁旭率领的八千天海营会师。   随同出征的还有夜刺、风影以及袁康所部游侠。   袁旭大军进逼汝南,徐州城内,袁康住处。   红琴坐在屋内,在她对面坐着个侍女装扮的女子。   “华佗先生的药,倒是有几分妙处。”女子说道:“吃了此药,竟连脉象也如有了身孕一般。”   “可惜,只能存续五个月罢了。”红琴说道:“上回显庸公子垂询,我只说摔了一跤动了胎气。此次还不知如何应对。”   “只怕你等不到他回返徐州。”女子说道:“早先递出的讯息已传入郭公之耳。袁显庸若敢率领游侠前往,必使他有去无回!”   红琴脸色瞬间有些不自然。   “怎的?”女子脸色阴沉下来:“对袁显庸动了真情?”   “怎会!”红琴赶忙说道:“显庸公子不过追随袁显歆罢了,留他一条性命,应是无碍!”   “袁显歆极重情义,倘若袁显庸死了,他必自乱阵脚!”女子说道:“此次大战,袁显庸必死!”   红琴没敢言语,脸色却是一片灰暗。   跟了袁康这些日子,袁康待她不薄。   无论如何,她也不希望袁康死于非命……   凝视红琴,女子冷声说道:“莫要对袁显庸生出情义!你应知晓,自打当年曹公买了你等,你等便是服下药物,此生莫可生育!倘若袁显庸知你骗他,你当如何?”   被问的一愣,红琴连忙说道:“放心!我只在徐州等着。待到显庸公子战死,即刻离开此处。”   冷冷一笑,坐她对面的女子起身说道:“知晓关键便可,我也不便多说,就此告辞!” 第668章 不如招摇   袁旭率军抵达汝南边界。   于禁、李典当即点齐兵马前来应对。   两支大军遥遥对峙,彼此却都没进入对方疆域。   望着远处的天海营,于禁说道:“袁显歆领军来此,早晚必入汝南。仅凭你我,怕是难以抵御!”   “敌我双方兵力相当。”李典说道:“我二人只须死守,想必他也不敢绕过汝南深入许都。”   “因何?”于禁问道。   “许都防备森严,袁显歆麾下兵马不多,等闲难以击破。”李典说道:“倘若无法击破许都,他必将撤回徐州。途径汝南,我二人如何不去拦截?”   “将军所言甚是。”于禁应道:“且看袁显歆如何打算。”   袁旭军营。   天海营整日戒备,只等袁旭一声令下,便可挺进汝南。   袁旭也在等待曹军北上的消息传来。   帅帐中。   袁旭与田丰相向而坐。   田丰说道:“公子领军来此,是否太早?”   “田公因何有此一说?”袁旭问道。   “曹操大军尚未开拔,我军却在汝南摆开阵势,大有时机一到便全线挺进之势。曹操怎会不防?”   “即便某不领兵来此,田公莫非以为曹操会毫无防备?”   曹操对袁旭早有防范之心,天海营整兵秣马许久,早先各地民夫协同守城,已有开战势头。   无论袁旭来与不来,曹操对徐州防备必定不会松懈!   “公子打算何时出兵?”田丰问道。   “待到曹军北上,我军便进击汝南!”袁旭说道:“击破汝南,再伐许昌!”   “倘若曹操并未北上,而是挥兵徐州,我等奈何?”   “曹操必定不会来到徐州!”袁旭说道:“夺取徐州,他并无全胜把握,若是北上,河北便入其手。曹操虽是强盛,而今根基却是未稳。徐州乃数战之地,民生凋敝百姓寥落,即便击败我等,除一满目疮痍之处,他再无所获。而河北,若是落入其手,进而辽东、乌桓、西凉等地,也将为他所得。若田公为曹操,将会如何?”   田丰点头说道:“公子如此推断,曹操实无进击徐州必要!”   “非是没有必要,只是时机未至。”袁旭说道:“平定北方,中原再无人可撼动曹操。他只须阻断海岸,蓬莱便是一处死地。以徐州凋敝、百姓凋零,又如何可抵御数十万曹军?待他反手南下,我等只怕无处容身。”   “公子有何打算?”田丰问道。   “此战至关紧要,我等断不可有半点大意。”袁旭说道:“若是击破许都,救出当今陛下,曹操之举将为天下人不齿。某可借天子之名号令天下,共伐逆贼!倘若此战不成,即便退回徐州,只怕用不多久,也将面临曹操大军压境!”   捻着胡须,田丰眉头紧蹙。   袁旭一番分析,让他有种极其强烈的危机感。   曹操势力越来越强。   无论河北还是徐州,独力应对都非他的敌手。   曹操面临的选择,并非何处可打何处不可打,而是先打何处对他更为有利!   相比于曹操,袁旭面临的局势看起来占有优势,实则已是无路可退!   许都不得不打!   一旦进军许都,又必须先击破汝南强敌!   汝南与徐州毗邻。   徐州境内,各地城池虽有民夫协防,毕竟天海营将士人数有限。   绕过汝南虽可直逼许都,不说未能将之击破大军回返会遭到汝南敌军阻截,只说徐州守军,抵御这支敌军便是捉襟见肘!   以曹操军力,即便丢了许都,对他来说也非伤筋动骨之事。   而对于袁旭来说,此战只须败上一阵,便是满盘皆输……   许都曹宅。   袁旭大军进逼汝南,袁尚却领军围困平原。   曹操将郭嘉等人唤入后宅,商议出兵一事。   “我军尚无动作,袁显歆已是大军抵达汝南,你等以为,他有何图谋?”曹操向众人问道。   “袁显歆夺取徐州,兵势正盛。”郭嘉说道:“曹公也是知晓,一旦我军北上,他必定领军来伐。大军早至与晚至有何不同?”   捋着胡须,曹操说道:“袁显歆如此明目张胆,可见他对夺取许都有着十足把握。某只不知,他因何如此……”   “倘若有着十足把握,他必不如此。”郭嘉说道:“此举不过虚张声势,使得曹公不得不对徐州多加防备。北进大军倘若不足,难以击破邺城。我军北上将是功亏一篑,袁显歆却可借机徐而图之。倘若如此,才是入了袁显歆圈套。”   看向郭嘉,曹操说道:“留守兵马不足,袁显歆或可夺取许都。北上兵马不足,又将容他徐而图之,如此看来,形势对他多是有利。我等该当如何?”   “曹公放心,某已筹备妥当。”郭嘉说道:“袁显歆重情重义,当年只因袁本初尚在人世,不肯与兄弟相争,方才坐失河北。若他此次进逼许都,途中折损亲眷……”   “奉孝是说袁康?”曹操插嘴道。   郭嘉点了点头:“袁康招募游侠,意图趁两军厮杀之时自背后杀出。某已暗中做出部署,他敢如此,定教他有来无回!折了袁康,袁显歆心中感伤,或将耽搁大军行程也说不准!”   捻着胡须,曹操说道:“此计虽是可行,是否有用却还两说。奉孝既有筹备,只管行事!”   郭嘉起身应了。   自打见了郭嘉派到徐州的人,红琴接连数日寝食难安。   当初接近袁康,为的便是利用他打探有关袁旭的讯息。   行事向来低调,首度假扮怀了身孕,她为的是博得袁康信任,更易听取不利于曹操的讯息。   只可惜,药效仅仅可持续五个月。   时日一到,红琴只得假扮摔了一跤丢了孩子。   得知她摔掉了孩子,袁康不仅没有半点责怪,反倒令人悉心照料。   对袁康,她早萌生了爱意。   第二次假扮有了身孕,是她知晓袁旭将与曹操展开大战。   关键时刻,得到的讯息必将决定沙场成败。   得知她又有了身孕,袁康当日欣喜的模样,令她恨不能果真为他怀了孩儿。   只可惜,她早已注定此生不可能成为人母…… 第669章 兵入汝南   袁尚大军围困平原。   数日之后,一骑快马来到城下。   马背上的骑士高声喊道:“城上的听着,审公有书信交于长公子。”   “射上来!”守城头的偏将喊道。   骑士将书信包在箭矢上,张弓搭箭往城头射去。   箭矢飞上城头,撞到另一侧城墙掉落地上。   不一会,偏将把书信递给袁谭。   展开书信,袁谭匆匆浏览。   审配在书信中,提及袁绍未死之事。   从兄弟明争暗斗,袁家由盛而衰,一直说到袁谭、袁尚兄弟反目,以致曹操有机可乘。   信中说述情真意切,袁谭不禁也被触动内心的伤怀。   站在城垛前,捏着书信,眺望远处列阵的袁尚大军,袁谭不禁潸然泪下……   曾经辉煌的袁家,短短数年竟衰败至此!   细细想来并非袁尚一人之过。   近两年,反倒是他寻衅颇多。   袁绍率军围困平原,一直关注着此事的曹操觉着出兵时机已是到来。   将众人召至府宅。   曹操问道:“袁尚围困平原已是多日,袁谭眼见难支,我等可须出兵驰援?”   “无须驰援。”郭嘉说道:“邺城乃是袁尚根基,曹公强攻邺城,袁尚必然回救。至于平原,三五月内他也破不得。待到曹公击破邺城,断了袁尚退路,袁谭即便从中做些什么,我军也有时机应对。”   曹操向其他人问道:“你等以为如何?”   “我等附议!”众人纷纷应道。   “传令下去。”曹操起身说道:“夏侯惇为先锋,统领五千兵马自延津渡河,进击邺城。某率大军,随后便至!”   众人纷纷站起,齐齐应道:“我等必将紧随曹公!”   曹操大军开拔,自延津渡河杀往邺城。   驻扎在徐州与汝南边界的袁旭,也得到了风影的回报。   马义掀开帐帘,几乎是冲进帅帐:“公子,曹操大军开拔,已是往北去了!”   “多少人马?”袁旭问道。   “夏侯惇率五千兵马先行,曹操自领七万大军随后。”马义说道:“汝南曹军不过两万,许昌守军更是只有寥寥五千!”   “邺城要破了!”捏着下巴,袁旭想了一下对马义说道:“将马飞唤来!”   “诺!”马义退出帅帐。   没过多会,他和马飞一同返回。   “河北大战将临,你须带领夜刺前往。”袁旭说道:“有几个人,必须将他们救出!”   “敢问公子,何人?”马飞问道。   “审配为人刚直,向来执法严明,此人智虑虽是不高,却可用以执掌法度。”袁旭说道:“此人有用,务必将之救出!”   “公子放心!”马飞问道:“长公子那里……”   “长兄暂且无虞,不用顾虑太多。”袁旭说道:“前往邺城,只须救下审配,至于其他人等,可救便救,不可救也只得听天由命!”   马飞领命退出,不过小半炷香的光景,数十骑快马向被飞驰而去。   “加紧探查曹军动向。”袁旭对马义说道:“尤其是许昌守军究竟何人。”   “早先曹子熔坐镇许昌,大肆搜查风影,而今许昌已成风影盲区。”马义说道:“听闻曹子熔已随曹操北征,风影不日便可进驻。”   袁旭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曹铄与他尚未正面交锋,风影已是入不得许都。   倘若曹铄用心为之,只怕将来无风影立锥之地!   这个人,除还是不除?   无法利用对后世的认知掌握命运,袁旭同样不知曹铄将来如何。   他俩是本不应该存在于这个时代的人物,却又左右着许多事情的发展……   想了片刻,袁旭说道:“曹子熔既已不在许昌,我等无须理会。你即刻派出风影,想方设法混入城中。可否夺下许昌至关紧要!”   马义应声退了出去。   曹操率军北上的消息,在将领中也传了开来。   带领游侠来到汝南边界,袁康恨不能即刻向曹军发起进攻。   自打官渡以来,他从未为袁家立下功劳!   身为袁家儿郎,每每思之也是心存愧疚。   袁旭讨伐曹操,他当然不会放弃建功立业的机会!   将几名心腹游侠召至帐中,袁康向众人说道:“曹操领军北上,豫州空虚,显歆用不多久便将挺进许都。”   “如此说来,公子建功之日不远。”一个游侠说道:“我等恭祝公子一战成名!”   “一战成名不敢奢望!”袁康笑道:“只盼诸公与某勠力同心,共建功业!”   “公子放心!”几名游侠起身说道:“我等必将效死上前!”   夏侯惇领军北上,自延津渡过黄河,往邺城推进。   几日后,曹操点齐兵马进击邺城。   黄河渡口。   无数大船载着曹军登上对岸。   站在岸边,眺望北方,曹操说道:“我等领军进击邺城,万一袁显歆击破许都,即便夺取河北,也算不得大胜。”   “曹公放心。”郭嘉说道:“袁显歆意图夺取许都,凭他那点兵马,只怕会是有来无回!”   “奉孝部署虽是精妙,却也莫要忘记,袁显歆乃诡诈之人。”   “再诡诈之人,总有大意之时。”郭嘉说道:“尤其袁显歆此时,急于击破许都,缓解河北压力!”   看了郭嘉一眼,曹操淡然一笑:“有奉孝在,某何愁天下不定?”   曹操率军北上,渡过黄河往邺城去了。   袁旭得到消息,下令大军整备,择日进击汝南!   率领两万大军阻截袁旭的于禁、李典,发觉天海营有所动作,当即下令各地守军死守严防,不得出城与天海营厮杀!   一万六千天海营将士,列着整齐的队形,向汝南逼近。   两万曹军在汝南边界列阵,一场大战眼看将要拉开帷幕。   大军踏进汝南地界,袁康请示袁旭,率领两百余名游侠绕道侧翼只等两支大军展开厮杀,自背后捅向曹军中军!   双方排兵布阵,天海营将投石车、弩箭纷纷搬上战场。   曹军也不甘示弱,将霹雳车等重型装备运送到了阵前。   凝望已经很近的曹军,袁旭喊道:“颜将军,汝为先锋,率一千天海营前往搦战!” 第670章 来不及撤退   曹军阵前,一千天海营列阵相向。   颜良提起长戟,指向于禁、李典:“曹操逆贼,欺凌当今圣上,以陛下之威胁迫诸臣。汝等助纣为虐,不思悔改。天海营至此,尚不出阵受死?”   甚至颜良了得,于禁、李典如何敢上前厮杀。   俩人相互看了一眼,李典说道:“颜良前来搦战,你我均非他的敌手。若要应战必死无疑!若不应战,只怕寒了将士之心!”   “他来搦战,我二人便要应战?行军厮杀,哪有这等道理?”于禁说道:“既非敌手,不如传令三军,冲杀一阵将之击溃!”   “将军所言甚是。”李典先是应了,随后扯着嗓门喊道:“颜良!某把你个不知羞耻的东西!官渡一战,汝本应死于关云长之手,捡得条性命尚且不知悔改,岂不知曹公顺应天道民心?早晚一日将你等击破,汝等附逆之人,身家性命也是难保!”   仰脸哈哈一笑,颜良向身后天海营将士喊道:“于禁、李典惧了!不敢应战,却往自家脸上粉金!”   一个天海营校尉以长剑挑着一只大红肚兜策马出阵。   他在阵前来回奔了两圈,高声喊道:“于禁、李典,我家将军特意为你二人选了肚兜一只,虽是少了些,你二人轮着穿,莫要为此争执。万一为此恼了起来,揪头发、挠破脸,我家将军担待不起罪过!”   校尉羞辱于禁、李典,说他二人是妇人,天海营将士顿时爆出一阵哄笑。   于禁见状,脸色一片铁青,策马就要出阵。   李典一把扯住他的缰绳:“将军何往?”   “颜良如此羞辱我二人,将军莫非可忍?”于禁怒道。   “你我二人非他敌手,出阵岂非平白送死?”李典说道:“颜良乃是莽夫,只可智取,不可力敌!”   “如何智取?”朝颜良身后不远的天海营主力一指,于禁说道:“袁显歆大军已是来此,我等若全军冲阵,敌军必将展开决战。仅凭我等一军,怎是袁显歆所部敌手?”   “郭公临行,不是留过锦囊?”李典说道:“将军可取锦囊一观!”   经李典提醒,于禁这才想起郭嘉曾留过一个锦囊。   从怀中摸出锦囊,于禁从中掏出一卷丝绢。   雪白的丝绢卷成筒状,其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匆匆浏览了一遍丝绢上的小字,于禁将它递给了李典。   看完锦囊,李典也是一片愕然,小声说道:“此计果真可行?”   “郭公已是如此说了,应是可行。”于禁说道:“我二人非颜良敌手,袁显歆大军又在不远处列阵,郭公之计当可一试!”   李典点头说道:“只得如此。”   挑着肚兜的天海营校尉还在叫骂,于禁策马出阵。   颜良抬戟指着他喊道:“来人报上姓名,某不杀无名下将!”   “某乃于禁!”于禁喊道:“久闻颜将军勇武,今日一见,不过尔尔!”   颜良脸色一变:“好个于禁,尚未交手竟敢口出狂言!某便前来会你!”   “颜将军且慢!”颜良正要策马上前,于禁喊道:“两军厮杀岂同儿戏?图一时之快,与三军阵前如同猴戏,将军莫非以为便是勇武?”   “于将军有何见教?”止住马,颜良问道。   “你我均为领军将领。”于禁说道:“不若各自挑选五百精兵,于此处厮杀。且看何人麾下更为精猛。”   “将军不敢上前厮杀,却要将士平白送命。”颜良不无鄙夷地说道:“既是如此,某便允了将军!”   颜良朝身后一招手,五百天海营将士纷纷提槊持盾跨步上前。   见天海营出阵,于禁掉马回头,向曹军喊道:“拣选五百将士,迎战!”   曹军大阵当即有五百人出列。   颜良与于禁各自挑选五百将士,准备展开厮杀。   消息不一会传到袁旭耳中。   得知颜良如此,袁旭连忙向传回消息的风影吩咐:“即刻告知颜将军,速速领军后撤!”   风影不敢怠慢,出了帅帐直奔颜良军中。   袁旭反应极快,颜良动作却是更快。   风影到他身旁,两支兵马已是相互杀了起来。   天海营在任何豪雄军中,都算得上是精锐中的精锐!   五百天海营,岂是五百曹军可抗衡?   列着整齐队形,天海营向前推进。   曹军起初也是队列齐整,双方撞在一处,阵型很快散乱。   天海营趁势猛扑,五百曹军顿时溃败。   双方才一接触,曹军就溃不成阵,也是出乎李典、于禁预料。   俩人愕然,相互看了一眼。   李典说道:“颜良麾下仅有一千兵马,歼其过半我军后撤,彼即便追击也是拿我等没个奈何。前阵已乱,袁显歆必将无心追赶,我等当可撤至有利之地!”   “可惜郭公追随曹公北上。”于禁说道:“他若在此,全歼袁显歆也非无有可能!”   “敌军已近,将军可早做筹备!”李典提醒道。   于禁向一旁卫士吩咐道:“传令下去,待到敌军再近一些,万箭齐发,将其射杀当场!”   卫士应声,回到阵中传达命令去了。   浑然不知危险就在前方,五百天海营越战越勇,奋力追赶溃败的曹军。   观看着两军厮杀,颜良满脸得意。   “颜将军!”奉袁旭之命来此的风影策马到了近前,拱手说道:“公子有令,即刻令将士后撤!”   “我军首战告捷,因何后撤?”颜良愕然问道。   “公子未说因何,只是令将军尽速后撤。”风影说道。   袁旭下了命令,而且还是风影前来传令,颜良不敢怠慢,赶忙向校尉吩咐:“鸣金收兵!”   校尉应了,高声喊道:“鸣金收兵!”   颜良身后传出鸣金声,于禁却抬起了手臂!   早已将箭矢搭在弓弦上的曹军弓箭手,纷纷抬起长弓。   一支支锋锐的箭镞指向蓝天,瞄准着正在厮杀的战场方向。   听见鸣金声,天海营将士放缓追击。   他们正要后撤,曹军阵中飞出无数羽箭!   漫天飞舞的箭矢,像是浓重的乌云,遮蔽了湛蓝的天空和灿烂的阳光,兜头盖脸的向天海营将士落了下来。 第671章 他急我就缓   毫无防备正打算后撤的五百天海营,冷不丁的被兜头落下的箭雨罩住。   奔逃中的曹军,也成片倒在箭矢下。   方才还在厮杀的两支人马,瞬间倒下一片。   受伤的天海营将士捂着被箭矢射中的伤口,持着盾牌,躺在地上靠着双腿背部贴地向阵列退去。   死去的则悄无声息的承受着一波又一波箭矢的侵袭。   侥幸没有受伤的天海营将士,拖拽着他们所能遇见的伤患同伴,借着盾牌掩护往后退去。   眼看战局有变,颜良连忙下令:“长弓掩射!”   没有参与战斗的五百天海营,纷纷取出长弓,跑向箭矢射程之内。   走在最前面的,是百余名手持大盾的兵士。   还没等他们跑到地方,一拨曹军弓箭手,朝着他们射来了箭矢。   虽是还在羽箭射程之外,上前支援的天海营却也难进半步。   越来越多的天海营将士从箭雨中撤了回来。   几乎每后撤一步,都有同伴倒下。   回到箭矢射程之外的天海营将士,几乎个个身上插着羽箭。   他们顾不得将箭矢拔出,一双双满是愤怒的眸子,死死凝视对面的曹军。   颜良所部遭受曹军箭雨突袭。   袁旭得到消息,当即下令全军压上。   天海营主力距曹军并不是十分遥远。   眼看袁旭领军赶来,于禁喊道:“止住射箭,全军后撤!”   曹军突然发难,又突然后撤。   措手不及之下,颜良甚至没反应过来要领军追击。   待他回过神,曹军已是走远。   正要率领残部追赶,一骑快马奔了过来。   “颜将军不可追击!”马背上的风影一边策马飞驰,一边高声喊道:“公子有令,不得追击!”   已是准备追赶,听他如此一喊,颜良只得勒马止步。   望着潮水般撤走的曹军,他提着长戟,恨不能立刻杀入敌军阵中。   袁旭率领大军赶到,颜良下马来到他的面前。   立于袁旭马前,颜良半跪在地说道:“某有负公子所托,致使折损将士,还请公子降罪!”   “折损多少将士?”袁旭问道。   “死者百余,伤着三百余人……”   “将军中了敌军计策,与某交托不清也有干系。”袁旭说道:“此后进军,须谨慎方可。”   袁旭没打算追究他的过错,颜良一愣:“公子莫非不欲降罪……”   “沙场之上,胜负乃是常事。”袁旭说道:“将军何罪之有?”   颜良心中百感交集,低头说道:“此战某有不可推卸之责,公子不欲降罪,某却不敢侥幸!还望公子允某领军上前,追击曹军!”   “曹军后撤,必将寻险要之处死守。”袁旭说道:“将军领兵前往,定将落入圈套!”   袁旭不肯轻易发兵,颜良不敢强辩。   恨不能立刻遭遇曹军杀个痛快,他却不得不强加忍耐。   “传令下去,大军缓慢推进,步步为营。”袁旭向卫士吩咐:“某未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战!”   曹军逃的快,天海营却放缓了追击速度。   后撤二十余里,见天海营没有跟上,李典说道:“郭公果真对袁显歆了若指掌,竟是算准他不会追击!”   “郭公与袁显歆争斗数次,以往也是吃过不少亏。”于禁说道:“除他之外,只怕无人对袁显歆了若指掌!”   朝不远处的山岗一指,李典说道:“郭公令我等在此扎营,依山傍水,即便袁显歆来此,也可抵御数月。”   “事不宜迟,即刻传令。”于禁向卫士吩咐道:“大军背山扎营!”   曹军后撤,袁旭却没有率军追击。   颜良吃了大亏,诸将心中都是不忿,请战之声一时鼎沸。   帅帐之内,袁旭端坐。   众将军立于他面前,一个个满怀期盼的待他下令。   “公子!”文丑说道:“我等已是到此,曹军后撤,若不追击只怕坐失良机。”   “你等何人会烹煮菜肴?”袁旭并未答应,反倒是问了一句。   众将军面面相觑,都不知他因何如此发问。   “汝南曹军,兵士虽不如天海营精锐,人数却多于我等。”袁旭说道:“郭嘉如此,无非欲引我军向前,他可依山傍水,与我军决战。某率军驻扎此处,正是要曹军等的心焦。”   “烹煮菜肴,有煎炒烹炸煮。郭嘉要的乃是大火煎炸,以退为进诱使我军上前,以期煎熟炸透。某却要文火细煮,将之煮烂煮化。”袁旭说道:“你等心中不忿,欲要追击,正是着了他的道儿。”   将军们一个个满头雾水,却没退出帅帐。   田丰起身笑道:“诸位将军,公子话已至此,你等莫非还是不明?”   深知袁旭不会出兵,将军们这才告退离去。   待他们离去,田丰说道:“公子,颜将军首战失利,诸位将军求战心切,也是情理之中。”   “某知情理之中。”袁旭说道:“我军若要进击许昌,务必击破汝南之敌。郭嘉早有谋算,只待我等上前。明知是当,某怎肯去上?”   距袁旭大军三十里开外。   两百余名游侠在袁康率领下扎营。   生怕曹军发现了他们的行踪,袁康等人随身携带干粮,数日未曾生火造饭。   啃着干粮,望向曹军扎营的所在,袁康说道:“我等至此已有数日,显歆却始终未曾向曹军发起进攻,他究竟在等什么?”   “五公子如此,必有深意。”一个与他亲近的游侠说道:“公子不必焦躁,再过数日应有动作。”   “数日,数日!”看着手中的饭团,袁康说道:“整日吃这些,只怕临到进击曹军,兄弟们连剑也是提不起了!”   游侠叹了一声。   等待的日子是极其难熬的。   他们并不怕死,怕的就是临近大战前的等待!   “公子!”袁康啃了一口饭团,另一个游侠飞跑过来:“发现曹军斥候!”   “斥候何在?”袁康猛然站起。   朝发现斥候的方向一指,游侠说道:“方才就在距我等不过里许之处。”   “可有发现我等?”   “早已发现,我等上前追赶,却被他跑了!” 第672章 步步为先   距曹军军营不过一两里开外。   马义带着两名风影,持着单筒望远镜观察曹军动向。   “曹军好似有动作。”一个风影指向前方。   通过望远镜,看向他指的地方,马义发现果然有支曹军策马离开军营。   曹军所往的方向,正是袁康带领游侠蛰伏的地方。   “速速回报公子!”掉转战马,马义向军营飞驰而去。   军营内,袁旭正研究着如何部署大军,帐外传来卫士的声音:“启禀公子,有一女子求见。”   “可有报上名姓?”袁旭问道。   “名唤红琴。”   袁旭听过红琴的名字,知她是袁康妾室。   身为袁康妾室,红琴前来求见不免唐突。   从袁康以往描述,袁旭觉着此女并非不通事故之人,她既来此,必有要事。   “请她入内说话。”   卫士应了一声,不过片刻,红琴进入帐中。   还没等袁旭说话,红琴双腿一屈跪了下去,痛哭流涕地说道:“恳请公子救救四公子!”   红琴突然如此,袁旭吃了一惊,连忙起身问道:“嫂嫂何出此言?”   跪伏在地,红琴浑身微微哆嗦着说道:“不敢欺瞒公子,奴家乃奉郭嘉之命潜入徐州。四公子救下奴家,也是依着郭公计策。此战,郭公意欲诛杀四公子!”   不用红琴详述清楚,袁旭也知郭嘉因何如此。   袁康一旦出事,必将波及他的心绪。   身为主帅,稍稍乱了方寸,这场大战曹军必定也是占尽先机!   紧锁眉头,袁旭向帐外喊道:“来人!”   姜俊进入帐内。   “传令点选一千将士,随某驰援四兄!”   袁旭命令才下,帐帘被人掀开,马义撞了进来。   “公子!”拱手行礼,马义说道:“我等方才发现曹军调拨一支兵马,正往四公子所在杀去。”   “多少人马?”袁旭问道。   “少说也有两千。”马义说道:“尽是骑兵,用不多久便可抵达四公子藏身之处!”   “事不宜迟,速速点齐兵马。”向姜俊吩咐的同时,袁旭已走向帐外。   红琴紧跟在他身后。   “嫂嫂方才之言,不可告知他人。”出了帅帐,袁旭说道:“且在此处等候。”   “四公子乃奴家夫君,奴家怎可安坐此处?”红琴坚持道:“还请公子成全。”   向袁旭说出她是奉了郭嘉之命潜入徐州,红琴本以为等待她的将士严厉惩处。   哪想到袁旭并无惩治她的打算,反倒嘱咐莫要告知他人。   袁旭如此,又想到袁康昔日对她各种好处,红琴心底一阵翻腾。   遵照郭嘉指派,即便袁旭和袁康死了,将来回到许都,等待她的也只是新的任务!   玩物!   无论何时,她都只是受人利用的玩物!   与其如此,倒不如将性命交托给真心待她的男人!   “行军打仗,怎可带同女子?”袁旭说道:“嫂嫂莫要多说,只管在此等候!”   红琴不敢争辩,只得应了。   得知袁旭点选兵马,田丰匆匆来到。   “公子,怎了?”到了近前,田丰问道。   “郭嘉早知四兄谋算,倒是某大意了。”袁旭说道:“某点选一千兵马前往救援,军中诸事还望田公劳心!”   “驰援四公子,只须遣一将军便可,公子因何亲自前往?”   “既是早有谋算,曹军怎会无有后手?”袁旭说道:“某亲自前往,当可临机应变,成算也是大些!”   袁旭所言并非全无道理,田丰不再争辩,对他说道:“公子前去驰援,还请多带兵马。”   “一千天海营已是足够。”袁旭说道:“敌军不过两千骑兵,某前往救援,并非缠斗。田公只管放心!”   袁旭命令下达,不过片刻,一千天海营骑兵已整备妥当。   带着姜俊上了战马,袁旭喊道:“出营!”   千余骑兵出营。   蓝袍飘飞滚滚远去,犹如翻卷着的浪涛。   目送袁旭带兵离去,红琴趁着无人留意,飞奔到一骑战马前,翻身跳了上去。   既是郭嘉养出的内应,她对骑马早不生疏。   没等田丰等人回过神,红琴已是策马冲出军营。   望着她的背影,田丰与一众将军面面相觑。   “马将军!”田丰吩咐马义:“传令风影,密切留意公子,一旦有变即刻驰援!”   袁旭率领一千天海营驰援袁康。   于禁、李典此时却是暗中得意。   站在山坡上,望着天海营方向,李典说道:“郭公果真谋算精妙,袁显歆驰援袁康,我等伏兵一起,他必将后退无路!”   “待到伏兵杀出,田丰必将调拨人马前去驰援。”于禁说道:“另一路伏兵半道击之,纵使天海营精悍,也将铩羽而归!”   俩人相互看了一眼,仰脸哈哈大笑。   于禁接着说道:“处处截杀已是占尽先机,趁着敌军首尾难顾,大军尽出当可一战而定!”   “袁显歆料到郭公意图尽快决战,袁康深陷险境,他却乱了阵脚。”李典说道:“此人虽是诡诈,也非毫无破绽!郭公对他,果真是了然于胸!”   “若无郭公锦囊,你我二人莫说全胜,只怕汝南也是守不得。”嘴角勾起冷笑,于禁说道:“此战若成,我二人当将首功让于郭公。”   “将军所言甚是!”   发现曹军斥候,袁康只知他们已被发现,却不知危险正在逼近。   带领游侠,驻扎在一片小山岗上,他还期盼着袁旭向曹军发起进攻。   “公子,不好了!”一个游侠从山下跑了上来,气喘吁吁地喊道:“曹军!好多曹军!”   猛然站起,袁康问道:“曹军怎了?”   “黑压压一片,正向此处杀来!”朝后一指,游侠喊道:“不晓得究竟有多少!”   “曹军寻到我等,说不得,只好杀上一阵。”袁康抽出长剑:“诸位与某奋力杀敌,今日便是我等建功立业之时!”   两百多名游侠纷纷拔出长剑,发出一声怒吼。   从山岗向远处望去,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了黑压压一片乌影。   无数曹军像是贴着地面移动的乌云,朝着山岗快速压来。   “迎战!”望着越来越近的曹军,袁康高声喊道。 第673章 真正的目标   两千曹军向上仰攻。   袁康率领两百余名游侠,端着削尖了的长木棍,指向正在冲锋的曹军。   曹军越来越近,袁康挥剑喊道:“杀!”   两百余名游侠跟着发出怒吼。   向山上仰攻的曹军之中传出一声大喊:“诛杀袁康者,赏千金,赐百户!”   袁康附近几个游侠眸中闪过一抹光芒。   他们下意识的看了袁康一眼。   其他游侠个个屏气凝神,死死盯着正往山上爬的曹军。   动了心思的游侠没敢造次,纷纷吸了口气,与同伴一同盯着正往山上涌的曹军。   “公子,远处又有一支人马正在赶来!”曹军越来越近,一个游侠朝远方一指。   顺他指的方向望去,袁康看见一片湛蓝的洪流正往山岗涌来。   天海营湛蓝的战袍十分惹眼,距离虽是很远,袁康还是喊道:“援军来了!我等奋死拼杀,必可歼灭强敌!”   起初还动了心思的游侠,听说来了援兵,也都敛起念头,跟着同伴发出怒吼。   “杀!”眼看曹军到了距他们不过二三十步的地方,袁康提着长剑,率先冲了出去。   两百余名游侠端着长长的木刺,自上而下发起冲锋。   仰攻的曹军连忙提盾遮挡,木刺撞在盾牌上,强大的冲击力将其中许多树棍折成两截!   双方撞在一处,游侠扔掉木刺,拔出长剑杀入敌军。   仗剑天下,以杀人为生,游侠个个剑术卓越。   曹军却胜在人多,双方于山坡上一时陷入胶着。   袁旭率领一千天海营策马飞驰。   听见远处传来阵阵喊杀,他高声喊道:“加快行进,务必将曹军全歼!”   姜俊与天海营将士紧随其后,呐喊着发起冲锋。   距厮杀的山坡不远,黑压压的曹军蛰伏在深深的草丛中。   耳畔传来震天的喊杀声,曹军将士却岿然不动,一双双眼睛凝望着冲锋中的天海营骑兵。   “袁显歆果然来了。”领军偏将小声说道:“待他经过,我等自背后杀出,务必将之斩杀!”   没人应声,每个曹军脸上都带着凝重。   决定袁旭存亡的一战即将展开。   此战若可全歼天海营,曹军将可夺取徐州,待到曹操击破邺城,整个中原都将落入曹操之手!   连年征战,许多将士已经厌倦了厮杀。   他们渴望战争早些结束。   而结束这一切的方法,则是助曹操击破群雄,实现天下一统!   盘踞徐州的袁旭对许都虎视眈眈。   曹军将士当然希望可以诛杀袁旭!   终止战争最好的法子,就是己方获得全胜!   袁旭率领的天海营骑兵越来越近。   仰攻山坡的曹军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率领游侠奋勇拼杀,袁康毕竟不擅长战阵厮杀。   他的武艺也是寻常,甚至还比不上一般的游侠。   已是多处受伤,若非几名游侠在一旁策应,他早已被曹军诛杀当场。   单手持剑,捂着小腹汩汩流血的伤口,满脸血污的袁康怒吼着扑向一名曹军。   曹军正要上前,侧面杀来一个游侠。   双手握着剑柄,游侠猛力将长剑贯入曹军颈项。   长剑拔出,被贯穿脖子的曹军倒了下去。   游侠甚至没看袁康一眼,又杀向其他人。   袁康也没耽搁,挥剑斩向侧面杀来的一名曹军……   蛰伏在深草中的曹军静静等待着。   “将军,敌军已是近了。”校尉小声向偏将提醒。   “传令后方将士,先行拦截。”偏将吩咐道:“将军曾有军令,不得使袁显歆靠近山坡,以免他借助山势走脱。”   “诺!”校尉小声应了,匍匐着退了下去。   率军驰援袁康,距山坡越来越近,袁旭看得也是越来越真切。   风影传回消息,曹军派出两千人马。   仰攻山岗的曹军应有两千人,此情此景,袁旭根本没想过还会有其他伏兵。   探查曹军之时,风影遗漏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当日曹军杀往袁康所部,每骑战马实则乘坐两人。   另一人并未骑在马背上,而是蜷缩在战马侧旁的硕大物袋中。   从战斗之初,郭嘉的目标就不仅仅只是袁康!   若说诛杀袁康是不得已而为之,歼灭袁旭,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袁旭所部天海营仅有区区千人,曹军却有足足四千人!   浑然不知危险就在眼前,袁旭正在冲锋,前方草地中突然蹿出黑压压一片曹军。   蹿起的曹军扯紧绳索,将绳索绷直,怒吼着向天海营迎了上来。   “公子小心!”眼看曹军快到近前,姜俊一声大吼,纵身扑向飞驰中的袁旭。   凌空一抱,把袁旭从马背上掀落,姜俊在半空中一拧腰,稳稳的站在地上。   冲锋中的天海营猝不及防,被绊马索勒住马蹄,数十骑快马像是半空中打着转的陀螺摔飞出去。   连同战马摔出的天海营将士,还没来及起身,就被一涌而上的曹军戳成了筛子。   突然出现的曹军令袁旭也是吃了一惊。   “迎战!迎战!”他抽出长剑,高声喊着。   姜俊仗剑跟在他身旁,天海营将士则潮水般的涌向挡住去路的曹军。   山坡上的曹军,见袁旭中了埋伏,留下少部兵马抵挡袁康所部游侠,更多的人则往袁旭这边涌来。   天海营与曹军厮杀在一处,背后突然又传来一阵呐喊。   千余曹军出现在他们才经过不久的地方,像股洪流般涌了上来。   才到战场就被曹军包围,袁旭当即知晓此战他才是敌军真正的目的。   挥舞长剑,劈砍着冲上来的曹军,袁旭喊道:“全力突围!”   山坡上的袁康目睹袁旭被围,高喊道:“援救显歆!”   经过一场厮杀,折损数十人的游侠紧跟在他身后,向人数已是不多的曹军猛撞过去。   游侠大力冲撞下,曹军防线被撕开一条口子。   率领众人杀向山下,袁康身先士卒,丝毫顾不得已是多处受伤,一心要杀到袁旭身旁。   两军正在厮杀,一骑快马出现在远方。   马背上是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   女子策马飞驰,不顾刀枪剑戟往来戳刺,穿过沙场,冲向袁康所在。 第674章 从开始就是个圈套   眼看将要杀到袁旭近前,袁康挥剑劈翻一名曹军,却没提防他身后另一个曹军提起长槊朝他后心扎来。   “公子小心!”一道艳红的身影纵身飞出,挡在袁康背后。   长槊刺穿了她的娇躯,自胸前穿了出来。   袁康回头,看见的是胸口透出槊尖的红琴。   一把将红琴保住,他手中长剑猛然刺出。   持槊曹军被他一剑刺杀,红琴也软软的倒了下去。   几名游侠趁机杀上,挡住向袁康涌来的曹军。   放眼尽是厮杀,每一刻都会有人倒下,袁康却已视而不见。   搂着红琴,他眼窝涌起泪光,哽咽着说道:“你因何来了?”   倒在他臂弯中,红琴无力的抬起手为他挑开额头凌乱的发梢:“公子……奴家……奴家没有……来晚……”   长槊贯穿的,正是红琴左胸。   心脏已被刺穿,她还可说话,无非是信念支撑。   “谁要你来的?”豆大的泪珠落在了红琴的脸上,袁康哽咽着说道:“某不是要你在徐州等候……”   “奴家……骗了公子……”红琴有气无力地说道:“是郭嘉……郭嘉令奴家……在公子身旁……”   再震撼的消息,对袁康来说也已不再紧要。   紧紧搂着红琴,将她揽在怀里,袁康满面泪痕地说道:“别说了!某不想知道!”   嘴唇贴在袁康的耳边,红琴说道:“奴家真的……真的……爱……”   最后几个字,她终究没能说出口。   一骑红粉卷征程,半点殷红香陨消……   紧紧搂着红琴的尸身,袁康仰起糊满血水和泪水的脸,发出一声凄厉且又绝望的嘶嚎!   “杀!”放平红琴,他纵身蹿起,一把揪出个曹军领口,贯足全力的长剑戳进了曹军咽喉。   挥舞长剑,在姜俊保护下,袁旭率领天海营奋力突围。   虽有姜俊看顾,无奈曹军太多,他身上也是留下了不少几处伤口。   “诛杀袁显歆,赏万金,封万户!”曹军偏将高喊一声。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许多曹军发了声喊,朝着袁旭撞了上来。   “保护公子!”挥舞长剑,劈砍着冲上来的曹军,姜俊大声吼道。   数名天海营组成阵势,无奈他们人数太少,瞬间被曹军撞开。   姜俊和袁旭被曹军分割在两个地方。   奋力劈砍,姜俊力图杀到袁旭身旁。   而袁旭,则在分开的瞬间,已是身中数槊。   曹军发起的进攻越来越猛,正打算将袁旭诛杀,一匹健马从山坡上杀下。   马背上是个一袭白衣的女子。   离战场越来越近,女子抽出长剑,直取袁旭所在。   冲下山坡的正是公孙莺儿。   袁旭率军赶往汝南,她早已一路随行。   眼看他将遭曹军诛杀,公孙莺儿纵马杀出。   她的剑术更胜姜俊几分。   骑在马背上,长剑翻飞,竟被她杀出一条血路。   “上马!”到了袁旭近前,公孙莺儿大喝一声,弯腰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提上了马背。   曹军见状,赶忙涌上前来。   公孙莺儿哪里会给他们再度形成合围的机会,策马仗剑,硬生生的杀出了战场。   身受重伤,被人救上马背,袁旭再也支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策马飞驰,公孙莺儿头也不回,奔上最近的一座小山。   袁旭被人就走,曹军当即分拨出一支兵马前来追赶。   厮杀中的天海营压力陡减,敌军人数又减少多半,战场局势立时有了反转。   红琴死去,袁康像是疯了一样挥剑劈砍着曹军。   “公子!”一个游侠蹿到他身旁,一把将他抱住:“曹军撤了不少,我等应尽快离去!”   “某要杀光他们!”疯了的袁康怒吼着,挥舞手中长剑,根本不肯后退。   见抱他不住,另一个游侠上前,提起剑柄朝他太阳穴上磕了下去。   眼前一黑,袁康昏迷过去。   几名游侠抬着他,飞快的往战场外跑去。   天海营杀出了血路,姜俊等人个个满身血污。   曹军并未追赶他们。   此战虽是败了,天海营战力却在。   没有十足的把握将他们彻底剿灭,曹军把目标锁定在逃离战场的袁旭身上。   袁旭中了埋伏,消息传到军营。   田丰得知,赶忙下令调拨三千天海营前去驰援。   兵马派出没多久,一名风影来到他近前:“启禀田公!曹军击破公子所部,并未追赶!”   “可是驰援将士已至?”田丰问道。   “驰援将士出营不久,便被曹军拦截!”风影说道:“于禁、李典率领大军,正欲进攻此处!”   “传令援军,无论如何杀退曹军驰援公子!”田丰向风影吩咐。   待到风影离去,他又向卫士下令:“通令全军,准备迎战!”   于禁、李典率军进击天海营。   策马缓行,于禁说道:“郭公果真料断如神。我军先是进击袁康,袁显歆前往驰援,将之围困当可诛杀。天海营意欲驰援,援兵又遭半道拦截。田丰即便打算全军上前,我二人率军来此,他也不敢不做应对。”   “自打颜良挑战,袁显歆便是处处受制。”李典说道:“郭公人未在此,已是料到沙场成败。都言袁家五子如何了得,以某看来不过尔尔!”   “曼成可知郭公因何不在此处?”于禁问道。   “还能因何。”李典说道:“他若在此,袁显歆必将步步为营,岂会轻易中了我等圈套。”   于禁说道:“袁显歆与郭公曾有多次交锋,而今看来,还是郭公更胜一筹!”   俩人领军向前,距天海营已是不远,一骑快马冲了过来。   马背上的,是一名曹军斥候。   到了二人近前,斥候抱拳说道:“启禀二位将军,袁显歆果真中了圈套!”   得知袁旭中了圈套,于禁、李典顿时满面欣喜。   李典问道:“怎样?可有将之诛杀?”   “已将诛杀,突然来了一名白衣女子。”曹军说道:“此女剑法了得,大军之中杀入冲出,竟将袁显歆救了出去。”   听闻袁旭被人救了,于禁、李典顿时大惊,几乎异口同声喊道:“加派人马,务必寻到袁显歆!” 第675章 反其道而行   李典、于禁并未发起进攻。   于距天海营只有数百步之遥扎下营寨。   曹军扎营,田丰顿感不好:“将营中风影尽速派出,探查公子境况!”   “田公!”命令下达,风影尚未出营,一骑快马冲了进来。   策马冲进军营的风影跳下马背,飞跑到田丰面前:“启禀田公,公子遭遇敌军伏击,将要遇害被公孙莺儿救走!”   田丰闻言,踉跄后退数步,嘴唇哆嗦着问道:“公子可……有受伤?”   “应是受了重伤!”风影说道:“公孙莺儿屡次刺杀公子,被她劫走……只怕……”   “除探查曹军动向者之外,所有风影出营探查公子何在。”田丰说道:“活要见人……”   他本想说死要见尸,话到嘴边觉着太不吉利,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众多风影随之出营。   “田公!”没过多久,又是一骑快马冲入军营,策马飞驰的风影高声喊道:“我军击退拦截曹军,已接应四公子等人。”   “四公子如何?”得知接应到袁康等人,田丰连忙问道。   “回禀田公。”风影回道:“四公子……他……”   “他怎了?”见他欲言又止,田丰顿觉不要。   “他……好似疯了……”   风影带回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田丰高举双臂,跪在地上,高声喊道:“苍天呐,袁家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对待?”   “娘的!”文丑是个火爆脾性,噩耗一个个传来,他哪里压抑的住,跨步就朝辕门走:“公子尚在公孙莺儿手中,我等如何坐视,某去寻他!”   “你站住!”一把将他拉住,颜良说道:“莫非没有听见,公孙莺儿乃是杀入大军救下公子。她若有心刺杀,岂肯多此一举?”   颜良虽是说的有理,丢了袁旭,将军们哪还忍得住。   高览说道:“某与文将军一道前往!”   文丑、高览闹着要去找寻袁旭,除颜良之外,其他人立时响应。   “都给某站住!”情势眼见难以控制,田丰喊道:“你等若是前去找寻公子,曹军一旦来攻,我军如何应对?”   停下脚步,将军们个个面如死灰。   赵艺说道:“某悔不当初,应随公子一同前往!”   “敌军设下圈套,将军前往又有何用?”田丰说道:“公孙莺儿救下公子,颜将军所言不差,她若有心刺杀,岂肯涉险相救?”   没人应声。   若是他人搭救袁旭倒也罢了。   将他救下的,偏偏是公孙莺儿!   屡屡叫嚣要杀袁旭,公孙莺儿将他救下,由不得众人不心存担忧。   风影已是派出,用不多久应可得到有关袁旭的讯息。   看向距大军不远扎营的曹军,将军们个个面露忿色,恨不能立刻冲出去将曹军主将活活撕了。   “田公!”未能出外寻找袁旭,文丑始终觉着心中梗着什么:“曹军就在不远,我等莫非坐视他们搜寻公子?”   “将军有何打算?”田丰问道。   “杀他一阵,为公子出了这口恶气!”   “出了这口恶气?”田丰说道:“曹军既有部署,又怎会无有后手?”   众将军面面相觑,韩猛说道:“莫非眼看曹军如此,我等却束手无策?”   “为今之计,是尽快找到公子。”田丰说道:“且在此处扎营,数日之后,当有音讯!”   于禁、李典派出数支人马搜寻袁旭,都被天海营截杀。   参与搜寻的,不过是早先伏击袁旭的一支曹军。   田丰派出的风影,也在四处找寻袁旭下落。   救下袁旭,公孙莺儿带着他策马飞驰,走了一天一夜才停歇下来。   将袁旭扶下马背,公孙莺儿让他靠在一棵大树上。   身受重伤,又颠簸了整日,袁旭嘴唇灰白,只觉着浑身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   看着公孙莺儿,他有气无力地说道:“承蒙姑娘搭救,某……不胜感激……”   解下挂在马腹的水囊,公孙莺儿喂他喝了两口:“我只是不想你死在别人手中。”   “姑娘屡屡刺杀于某,却始终未能得手。”望着葱翠的树冠,袁旭说道:“某却是拜姑娘搭救数次。”   “运道。”公孙莺儿漠然说道:“都只是运道。未到杀你之时,我当然难以得手。”   “某已在此,姑娘因何还不动手?”袁旭问道。   “你觉着我会杀个身受重伤垂垂将死之人?”摸出一块干粮,公孙莺儿递给袁旭说道:“在我杀你之前,你须好生活着。”   “活着,只为等着姑娘来杀?”接过干粮,袁旭问道。   “你欠我的。”漠然应对,公孙莺儿说道:“此处不宜久留,稍作歇息,我二人还须赶路。”   吃了些干粮,袁旭稍稍恢复了些力气。   公孙莺儿早已为他止了血,缠裹在伤口的麻布,已被血渍浸透成了紫黑色。   伤势过重,一路上袁旭都是昏昏沉沉。   接下来的两天,公孙莺儿带着他只选山路。   走的方向,竟是往汝南腹地深入。   “汝南乃是曹军属地。”马背上,昏昏沉沉的袁旭说道:“姑娘因何不往徐州?”   “有我在,无人可伤得你。”公孙莺儿说道:“若往徐州,以你手下风影眼力,不出半日便可发现我二人行踪。”   “风影若是发现,他们也不敢怎样姑娘。”袁旭说道:“姑娘救了某,乃是某之恩人,某又怎是以怨报德之人?”   “可我并不想救你。”公孙莺儿说道:“救你不过为了杀你……”   俩人正说着话,骏马前蹄一软,陡然向摔了下去。   公孙莺儿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勒紧缰绳。   “下马!”发觉不对,袁旭赶忙喊道。   若他早一步发声,以公孙莺儿的反应,当可避免摔下去的命运。   可惜他喊的太晚!   等到公孙莺儿抱着他的腰从马背上滚落,俩人连同马匹坠入一条深深的洞穴。   洞穴不知究竟有多深,好在有些坡度。   最先掉入洞穴的马匹,翻滚着坠落,袁旭和公孙莺儿在栽落的同时,还能听见马匹沉重的身躯与洞穴撞击的闷响。 第676章 迷情草   袁旭与公孙莺儿落入洞穴的当晚。   十多名曹军来到林子。   正在前行,领头曹军止住众人。   他蹲了下去,仔细检查地面上的痕迹。   林子里光线很暗,曹军并未点燃火把,检查地面只能凑的很近。   “有人从此处掉落下去。”朝身前的洞穴看了一眼,他小声向同伴说道:“或许是袁显歆。”   “怎办?”另一个曹军小声说道:“女子武艺高强,我等追下去定非她的敌手。”   “留下俩人在此看守,其余人等随我回报。”领头曹军说道:“请将军加派人手来此搜山!”   众曹军纷纷应了。   他们正要离开,一名曹军突然捂着胸口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同伴倒下,其他人吃了一惊。   “戒备!”领头曹军才喊出声,脖子就被一道细小的利物射穿。   反应过来的曹军躲在盾牌后,只听盾牌发出“噼噼啪啪”几声脆响,林子又恢复了宁静。   躲在盾牌后的曹军不敢探出头。   他们屏着呼吸,聆听着附近的动静。   没人出现!   如果不是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他们甚至怀疑是否被人袭击过!   领头曹军已被射杀,另一人接管了他的职务。   接管的曹军打了个手势,众人纷纷聚拢。   数面盾牌环成盾墙,曹军相互簇拥着,往来时的路上退去。   小心翼翼的退出十数步,依旧没有袭击发生。   曹军几乎相信暗中蛰伏的人放弃了袭杀他们。   从一棵大树下经过,众曹军目光向四处瞟着,却没留意头顶。   树叶发出“沙沙”两声轻响,两条人影纵身蹿下。   双脚落地的同时,两条黑影随即扫出长剑。   伴着两声闷哼,两名曹军一头摔倒在松软的地面上。   有人突然杀出,曹军顿时一片大乱。   掉转盾牌,正打算向杀下来的两个人发起反击,几名曹军又被背后飞来的细小暗器射杀。   持剑杀入曹军中的两条黑影,长剑翻飞,在外围暗器的配合下,不过瞬间就将十多名曹军尽数解决。   从不远处的大树上跳下两个人,朝他们走了过来。   四人结伴来到曹军发现的洞穴,其中一人说道:“莫非公子真的掉入此处?”   “看痕迹应是有人掉落。”先前从树上跳下诛杀曹军的一人说道:“除人之外,应是还有一匹马……”   “如此说来,定是公子!”先开口那人说道:“我等应即刻入内寻找。”   “尸体怎办?”另一人问道。   “留下俩人,先将尸体埋了。”当先那人说道:“进入洞穴之前,先将痕迹抹去,切不可再引来曹军。”   四人做了分派,俩人留下掩埋尸体,另俩人先行进入洞穴。   洞穴的坡度很陡,而且斜坡滑腻腻的根本无法立足。   先入洞穴的两名风影,坐在斜坡上,一路滑了下去。   不知滑了多久,当他们终于掉出洞穴时,发现眼前并不是黢黑的山洞,而是一片山谷。   已是进入冬季,山谷内却郁郁葱葱,随着晚风摆动的草儿,也是脆意浓重。   环顾四周,一名风影说道:“放眼一片空旷,公子掉落此处应不至坐以待毙……”   另一个风影止住了他,检视着附近的草叶。   几片草叶上,沾着已经干了的血渍。   扶着一片染血的草叶,他望向远方:“应在前方不远。”   “你看那是什么?”另一个风影发现附近有块黑乎乎的庞然巨物,朝那边指了下。   俩人跑了过去。   黑影是匹折断颈骨已经死了的骏马。   蹲在骏马旁,检看了一下马尸,发现草叶沾血的风影脸色有些难看。   马匹死在这里,而且还有血渍喷溅的迹象。   草叶上的血渍,究竟是公孙莺儿和袁旭的,还是这匹马的,已是难以分辨。   “留下标记,我二人先去寻找。”   曹军发现袁旭和公孙莺儿坠落的地方,幸而风影尾随,将他们诛杀。   四名风影各司其职,寻找袁旭和公孙莺儿。   俩人此时已到了距掉落出数里之外。   山谷狭长,摔落时公孙莺儿也受了伤。   相互搀扶,艰难的前行着,袁旭突然感到手臂好似被什么剌了一下。   公孙莺儿几乎同时也闷哼了一声。   不知身后会不会有追兵赶来,俩人不敢耽搁,顾不得越来越多的倒刺划在手上,继续艰难的前行。   身旁不再只是杂草丛生,而是开满了花朵。   花朵很香,香的沁人心脾。   公孙莺儿和袁旭却没心思欣赏眼前美景。   “公孙姑娘,你也受了伤。”实在是走不动了,袁旭说道:“不如寻个去处,先歇上一歇。”   公孙莺儿也觉着疲累的挪不动腿。   向前望去,尽是随风摇曳的花朵。   “看看可有背静处,歇上一歇应是无妨。”   俩人相互搀扶着,在山谷中寻了一处离花朵较远的地方。   附近生了不少乱石,躲在其中很难被人发现。   天蒙蒙亮,两名最先追进山谷的风影来到袁旭和公孙莺儿进入的地方。   山谷沐着初升的朝阳,花朵儿显现出它们绚烂的颜色。   一个风影正要闯进开满鲜花的地方,另一人一把将他拉住。   “你要作甚?”   “此处有人经过,定是公子与公孙莺儿。”   “可知这些话是甚,便敢轻易闯入?”拉住他的风影问道。   “已是入冬,此处却山花烂漫,着实令人费解。”被拉住的风影说道:“山谷中并不寒冷,倒也可能生出花草。”   “花草?”拉住他的风影说道:“若只是花草,我便不会拦阻于你。”   茫然看着他,另一个风影没有吭声。   “从军之前,我曾做过药农。”拦住他的风影说道:“采了草药货卖于医者,也是认得一些药草。此物名为迷情草,无论男女,擦着碰着便将情难自抑,除非……”   “除非怎样?”   “此处我二人决然不可进入,除非随行带有女子。”   两名风影在生满鲜花的谷口停下,等待另俩人找到他们。   袁旭此时正躺在一块平整的巨石上。   他感到口很干,浑身燥热的难受。 第677章 清白给了仇人   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脸上。   疼痛缓解了不少,依旧没多少力气的袁旭睁开眼睛。   轻风徐徐、山花烂漫。   一个素衣女子坐在他的身旁,正轻柔抚摸他的脸颊。   见了女子,袁旭嘴角浮起笑容:“甄姬……你……怎的来了……”   女子俯下身,嘴唇凑在了他的唇上。   情动难抑,意动难安……   颠鸾倒凤之后,浑身力气几乎被抽光的袁旭再度沉沉睡去。   他已分不清哪是真实哪是虚幻,更没半点力气去想,明明被曹军追杀,因何看见了甄宓。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次醒来。   烂漫的鲜花已是不见,掠过脸庞的再不是徐徐暖风,而是凌冽的寒风。   揉着胀痛的脑袋,袁旭坐了起来。   没有见到甄宓,就连公孙莺儿也没了踪影。   正不知是真实还是幻象,袁旭右手按在了一块石头上。   石头下压着一片丝帛。   低头看去,他发现丝帛上写有字迹。   拿起观看,丝帛上写着几个娟秀的小篆字——此别无期,君当自惜。   看见丝帛上的字,袁旭当即明白公孙莺儿走了。   将书信揣进怀里,他强撑着站了起来。   缠裹伤口的麻布已经换了,疼痛也缓解了不少。   寻了根树棍,不知此处为何地的袁旭,艰难的往山坡下走去。   铠甲太过沉重,他将铠甲卸去。   长剑过于沉重,他却没舍得丢弃。   此去不知距徐州多远,舍弃长剑,遇见危险,他将连还手之力也是没有!   袁旭下山之前,公孙莺儿已经离去。   她的心情比袁旭复杂了许多。   后悔、不安、烦乱交织于心。   凌风曾要带她返回鬼谷山,她那时拒绝了。   早知会发生后来的一切,她真应该答应凌风。   股间隐隐的疼痛,想到与袁旭发生的那些事情,她越发气恼。   本要杀他,可屡屡下手却未得逞,救了他数次不提,偏偏又与他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   更可恼的是,袁旭在她身上时,口中唤着的竟是甄宓……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滚落。   清白被仇人玷污,天下之大,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处?   混混沌沌不知走了多少路途,正行进间,公孙莺儿看见前方出现一个人。   墨蓝色的长袍在风中翻飞飘舞。   鬓角发梢被冷风撩起,翻卷几圈再垂落下去。   英俊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身后背着的长剑更给他添了几分英气!   看见此人,公孙莺儿止住脚步。   挡住她去路的正是凌风。   “师妹可否打算返回鬼谷?”凌风冷然问道。   “有辱师门,如何回返?”公孙莺儿摇了摇头。   “师妹打算何往?”   “天下之大,不知该往何处……”   “还是回鬼谷山吧。”凌风说道:“师尊不至师妹贪玩,而行责罚……”   “身为鬼谷门人,却遭仇人污了身子。”公孙莺儿说道:“师尊不欲责罚,我却无颜回返。请大师兄回禀师尊,莺儿不孝,日后定当回山告罪!”   “君心比我心,迷情几人回?”公孙莺儿正要离去,凌风说道:“看师妹脸色与手掌伤痕,应是中了迷情之毒。”   “迷情之毒?”公孙莺儿一愣。   “山中有草,名作迷情。”凌风说道:“此草五色,其嗅芬芳。”   想起当日在山谷中与袁旭被盛开鲜花的草划伤手脚,公孙莺儿愕然说道:“莫非当日我在山谷中,正是被此物划伤?”   一瞬间,她好似明白了一切。   “被划伤又能怎样?”凌风摇头说道:“迷情草并非催情草,若非两情相悦,忍上一忍也可过得。彼心有你,你心有他,方可成就好事!”   “大师兄好似对男女之事颇为熟知。”公孙莺儿冒出一句。   “曾听师尊说过……”   “师兄可有心仪女子?”   凌风摇了摇头。   “既无心仪女子,怎会说出这等话来?”公孙莺儿说道:“袁显歆乃我仇人,我又怎会心仪于他?”   “师妹……”   凌风还想再说,公孙莺儿将他打断:“事已至此,我已不愿刺杀袁显歆。豪雄纷起,即便我不杀他,早晚他也将死于他人之手!”   “师妹可放下,再好不过……”   “放下?”公孙莺儿无奈一笑:“大仇难报,此生已是无从放下。我只是不想让我唯一的男人死在我的剑下……”   从凌风身旁走过,公孙莺儿说道:“大师兄珍重。”   “师妹果真不肯再回鬼谷山?”凌风问道。   “无颜回去,还请师兄莫要相强。”   凌风没再言语,公孙莺儿径直离去。   望着公孙莺儿来的方向,凌风心情也很复杂。   当日若是强行把她带走,今日之事便不会发生。   放公孙莺儿离去,究竟是对是错,凌风并不知晓。   下山寻她,本欲将她带回鬼谷山。   见到公孙莺儿的那一刻,凌风心软了……   仰脸望天,他长长叹息。   鬼谷剑宗避世多年,究竟做错了什么?竟会接连有弟子下山不肯回返……   公孙莺儿一路往北,没人知道她去了何处。   下了小山的袁旭,在山中走了数日,衣衫已是十分残破。   伤口多半痊愈,人却污秽不堪。   离开山林,袁旭曾想最先遇见的村子打探。   公孙莺儿竟将他带到了汝南腹地。   风影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在此处展开搜寻,毕竟这里是曹军的地界!   不敢走管道,袁旭一路都在沿着小道行进。   没有干粮,他只能从路旁找来野菜。   生怕点起火会引来曹军,野菜只是随意洗洗就塞进口中囫囵的嚼了。   不知走了几日,眼看前方又出现一个村子,袁旭终于没能撑住,一头摔倒了下去。   当他醒来的时候,他躺在一间土坯为墙的简陋房舍中。   屋外黑黢黢一片,已是入了夜。   房间里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   灯油显然不多,火苗就像绿豆般大小,仅可隐约看见人形。   挣扎着想要坐起,门外进来一个人。   “你醒了。”传进袁旭耳中的,是个女子声音。   女子来到他身旁,摸了下他的额头:“还很烫,莫要乱动。” 第678章 要个七八次   女子大约十五六岁,样貌很普通,穿着也只是寻常村姑的打扮。   袁旭问道:“姑娘,此乃何处?”   “榆树村。”女子说道:“村口有棵老榆树,不过已经死了好几年。”   “距许都多远?”   “许都?”女子眨巴了两下眼睛:“尊驾要去彼处?”   “算是吧。”袁旭当然不会去许都,之所以如此问,他只是不便说出要往徐州。   “远着。”女子说道:“离徐州倒是不远。”   听说离徐州不远,袁旭挣扎着想要站起。   “尊驾有伤,要往何处?”他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女子连忙上前搀扶。   “姑娘搭救之恩,某没齿难忘!”拱手谢了女子,袁旭说道:“身负要事,不敢耽搁……”   “尊驾这副模样,只怕走不多远就会被人擒了。”放开他的手臂,女子说道:“兵荒马乱,听说徐州有个贵人逃到了汝南,到处都是抓他的兵士……”   袁旭愕然:“曾有兵士来此?”   女子点了点头。   重新坐下,袁旭脸色很是难看。   曹军下大力气抓他,须想个法子,才能活着回到徐州!   袁旭被公孙莺儿救走。   风影曾发现了他的踪影,四处搜寻也没找到。   等待多日,田丰心中也是焦躁。   与曹军对峙许久,双方没再向对方发起进攻。   于禁、李典无法从大军抽调兵马前去搜寻袁旭,只得下令汝南境内曹军加大排查,务必找到袁旭!   田丰当然不会闲着。   大多风影潜入汝南境内,除风影之外,还有许多夜刺也奉命进入汝南,搜寻袁旭!   曹军与天海营争分夺秒,都想先一步找到袁旭。   他们却不知道,袁旭此时正在汝南的一个小村中,过着粗茶淡饭,却还算是闲适的日子。   徐州一带连年征战,与徐州毗邻的汝南也受了不小波及。   村子里的男人,大多被抓去从军,整个小村,除了妇人就只有老人和孩童。   村外的小溪前,一群妇人正在洗着衣衫。   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妇人,打趣救了袁旭的村姑:“燕娘好福气,出村打柴竟也能捡个男人回家。”   被村姑打趣,燕娘顿时满脸通红。   另一个妇人说道:“那男子生的俊俏,燕娘可有与他欢好?”   “没……”燕娘红着脸说道:“他对我连正眼也是没有看过。”   “世道乱了,男人也是少了。”妇人说道:“燕娘也是老实,若我救了他,一晚不欢好十次八次,也是不肯罢休!”   “就你能!”另一个妇人翻了她个白眼,笑着说道:“也不怕累到腿软,第二日起不得身。”   “我家死鬼去了徐州,天晓得可能活着回来。”女子说道:“有如此俊俏男人,莫不是只放那看着?”   几个经过人事的妇人笑谈着,燕娘却脸颊通红,只顾埋头洗着衣衫。   众妇人说笑,燕娘哪还在溪边待的住。   匆匆洗了衣衫,她回到家中。   才进门,就看见袁旭正在收拾包袱。   “尊驾要去何处?”吃了一惊,燕娘问道。   “在姑娘家已是住了数日,某尚有要事须做。”袁旭说道:“先行告辞,姑娘恩情来日再报。”   燕娘只是寻常村姑,对婉柔尚且不肯眷顾,袁旭又怎能看上她?   不知他的身份,燕娘心底还抱着几分期待。   “尊驾此去,可还回返?”她红着脸问道。   “回!当然要回!”袁旭回道。   “果真!”听袁旭说会回返,燕娘顿时满心欢喜。   “姑娘搭救之恩未报,某当然会回。”袁旭说道:“近几日未曾见到曹军,路途应是好走许多。”   “尊驾行路,还是谨慎些好。”燕娘提醒道:“兵荒马乱,多走小路,莫惹事端才是!”   “多谢姑娘提醒!”   袁旭决定辞别燕娘,田丰也早改变了策略。   派出风影、夜刺前往汝南搜寻的同时,他令一拨天海营将士,骑上战马远离军营。   回返之时换上风影衣甲,只说已是找到袁旭!   风影寻见袁旭的消息,传到于禁、李典耳中。   二人得知袁旭已被找到,不禁一阵懊恼。   于禁下令,曹军不用再行搜索。   正因如此,袁旭才发觉曹军搜索松懈了许多。   辞别燕娘,离开小村时他回头看了一眼。   若非燕娘,他能否回返徐州还是两说。   败于郭嘉之手,也是袁旭大意!   只因郭嘉不在徐州,他根本没把于禁、李典放在心上。   却没想到,二人用计,竟是老道狠辣,险些将天海营逼上绝境。   袁旭回头,不过是怀着感恩之心。   日后若可击破汝南,他定会报答燕娘。   将他送到村口的燕娘,却因他一回头芳心扑腾个不停。   俏脸通红,燕娘朝他挥了挥手。   袁旭拱了下手,转身离去。   眺望他的背影,燕娘迟迟不肯回到村内。   早先与她一同洗衣的村妇回返,见她站在村口,又往远去的袁旭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妇人说道:“燕娘也是傻的可以,如此大好男子,竟是放过了!”   “他乃成就大事之人,我怎忍羁绊?”望着渐渐远去的袁旭,燕娘说道:“何况他说过,还会回到此处。”   “既是走了,又怎肯回返?”一个村妇说道:“男人的承诺,燕娘也是相信!”   脸颊微红,燕娘没有吭声。   她相信袁旭会回来。   至于为什么,她说不清!   只知这个男人,给她带来的感觉,与以往任何人都不同!   袁旭当然会回来!   受人滴水之恩,他当涌泉相报,又怎肯燕娘生活在如此残破的小村?   救命恩人,再怎样,也该给她安顿个好的去处。   至少须给她寻个好人家,让她过上安稳的日子。   他的想法,燕娘当然不会知道!   在小村居住的日子,袁旭已弄清此处距徐州究竟多远。   往东行进三日,便可到达徐州地界。   在那之前,他将穿过一个小镇。   镇子里曹军不多,只有二三十人。   对武艺寻常,身边又没个卫士的袁旭来说,一旦招惹也是不小的麻烦。   身穿燕娘为他缝补的粗麻深衣,将长剑包在包袱内,袁旭阔步昂首,朝徐州方向行进! 第679章 吃了不少苦头   袁旭要经过的小镇不大,却是前往徐州的必经之路。   过了小镇,走不了二十里,就可进入徐州地界。   小镇,是他回徐州之前最为艰险的一关。   到了小镇外,他并没急着进去,而是远远观察。   镇子里没有多少人口,显得很是萧条。   几名曹军在镇口盘查过往行人,虽没前些日子查的紧,想蒙混过去却也不太容易。   观察了一会,袁旭发现凡是经过的男人,曹军都要把他们留下。   体格健壮的直接带走,只有羸弱或身患残疾的,才可顺利放行。   从地上抓了几把灰土,从头到脸抹了一遍,袁旭有在身上抹了许多土。   他甚至还把衣服撕开了几条长长的口子。   不过一小会,他就从一个穿着百姓衣衫的翩翩少年,变为衣衫褴褛情状凄惨的流民。   更让人觉着凄惨的是,他走路还一瘸一拐,像是跛了条腿。   快到镇子口,一个曹军迎了上来。   “站住!”曹军拦住袁旭:“欲往何处去?”   目光空洞的看着曹军,袁旭嘴巴微微张着,好似没听明白他说什么。   “上哪去?”曹军有些不耐烦,厉声问道。   还是没有回答。   “敢不回话!”见他不吭声,曹军扬起巴掌上前就要抽。   袁旭赶忙双手抱头,好像很害怕的蜷缩身子。   另一个曹军上前拉住同伴:“一傻子,跟他较什么真!”   “滚!”拦住袁旭的曹军冲他一瞪眼。   袁旭赶忙一溜烟的跑了。   进了小镇,他发现镇子里比他从外面观察更加萧条。   街道上根本没几个人,商铺也多是关着大门。   有几户人家门口,坐着几个晒太阳的妇人。   看见他,妇人指指点点。   几个顽皮的孩童跟了上来,其中有个孩子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朝袁旭丢了过来,还骂了句:“傻子!”   “打傻子喽!”孩子们一哄而上,砸向袁旭的小石子更多。   没有打人拦阻,妇人们只是看着孩子胡闹。   袁旭飞快的跑向街道尽头,很快把孩子们甩开。   眼看快到镇子出口,他松了口气。   正要离开镇子,袁旭看见一辆马车。   驾车的御手他认得,正是婉柔的车夫恭叔。   见了熟人,袁旭连忙把头低下,飞快的与马车相向走过。   婉柔虽然对他没有恶意,身在曹军治处,他还是少与熟人相认为妥。   看到袁旭,恭叔疑惑的回过头,马车稍稍停了下。   婉柔掀开车帘问道:“恭叔,怎了?”   “看着方才过去之人面熟。”恭叔说道:“只不知在何处见过。”   从车窗伸出头,婉柔向外望了一眼。   看到袁旭背影,她赶忙说道:“恭叔,快掉头!”   勒转马匹,掉转车头,恭叔驾车追了上去。   追上袁旭,婉柔从车窗向外看去。   袁旭的脸上涂着灰土,额头被顽皮孩童丢的小石子蹭破,情状十分狼狈。   即便如此,婉柔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推开车门,她压低声音说道:“快上车!”   知道被她认出,袁旭也不多说,纵身上了马车。   婉柔赶紧关上车门,小声向他问道:“公子怎在此处?”   “小姐因何在此?”袁旭反问。   “公子离开徐州,我也无事可做,正打算前往左冯邑一带游历。”   “兵败如山,险些丧命敌手。”袁旭说道:“说来惭愧!”   “恭叔!”婉柔向驾车的恭叔吩咐道:“回徐州!”   恭叔应了,驾车离开小镇。   前往徐州的路上,袁旭与婉柔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   不过从婉柔口中,他得知汝南与徐州之间,曹军加强了戒备,想要回到徐州并非易事。   马车正走着,外面传来了恭叔的声音:“小姐,有曹军关卡!”   “公子速速藏到车板之下。”婉柔连忙掀开车板,让袁旭钻进去。   带有箱体的马车,车板都是两层。   上一层掀开,下一层可以用来储物。   婉柔随行带的行李不多,袁旭钻进去还是觉得十分拥挤。   不多会,马车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一个曹军的声音:“什么人?打算到什么地方去?”   “今早才从此处经过。”恭叔的声音随即传来:“我家小姐忘记一些物事,急着回去取来。”   拦住马车的曹军绕着车体转了一圈:“早上经过,此时又要折回徐州,难免让人起疑。我等须检看车厢,还望行个方便!”   “小姐乃是女流,所乘马车怎可轻易检看?”恭叔说道:“还请几位容我家小姐过去……”   “过去?”曹军冷然一笑:“说的容易,倘若你等私带要犯,我等可是担待不起!”   恭叔还要说话,婉柔说道:“请他们检看便是!”   婉柔发话,恭叔只得对曹军说道:“几位要检看,我不敢阻拦。只有一事还请诸位知悉,我家小姐乃是……”   “知道!知道!”领头曹军不耐烦地说道:“婉柔姑娘与士族相与甚近,我等怎敢得罪?不过查看一番图个安心便是。”   车门被打开,一个曹军往里面看了看。   见了婉柔,他暗暗心惊,世上竟有如此美艳女子!   婉柔冷着脸问道:“监视罢了,可有他事?”   “叨扰小姐,还望见谅!”婉柔毕竟是游走于士族间的红人,曹军不敢得罪,赶忙告罪关门。   马车再次向前行进,婉柔也是惊了一身冷汗。   躺在车厢夹层,不知过了多久,袁旭听见婉柔轻声说道:“公子,已是进了徐州!”   “距我军军营尚有多远?”袁旭问道。   “天海营军营距此尚有十多里!”婉柔说道:“奴家这便让恭叔驾车前往。”   “姑娘可停车。”袁旭说道:“已是入了徐州,某可自去找寻军营。”   “奴家经过之时,天海营正与曹军对峙。”婉柔说道:“公子此时下车,难免不被曹军发现。”   袁旭没有吭声,婉柔接着说道:“奴家送公子前往。”   不再推辞,袁旭说道:“有劳姑娘!”   恭叔架着马车,绕了个弯儿,避开曹军眼线,往天海营驻扎的方向奔去。 第680章 只当看走了眼   袁旭失踪数日再度回返,整个营地瞬间炸了锅。   田丰带领众将军迎了出来。   见到满头满脸都是灰土的袁旭,田丰眼窝顿时涌满了泪光。   快步迎上,他抱拳躬身向袁旭行了个大礼:“我等无能,令公子受苦,还请公子降罪!”   众将军也是躬身行着大礼,口中称着有罪!   扶起田丰,袁旭又朝将军们虚抬了下手:“诸位无须如此,两军厮杀胜败乃兵家常事。此次兵败,也是怨某。郭奉孝等人随同曹操出征,汝南只余下于禁、李典二人,倒是某大意了!”   看到袁旭额头上的伤口,赵艺问道:“公子额头怎了?”   “无甚。”袁旭说道:“穿过汝南,与婉柔姑娘相见之前,曾有几个顽劣孩童向某丢掷石子。”   “顽童竟敢向公子丢掷石子!”文丑牛眼一瞪:“待我等击破汝南,定将小镇屠戮殆尽!”   “不过顽童而已。”袁旭说道:“诸位不必介怀!”   “公子!”袁旭与众人说着话,婉柔轻声招呼:“已是将公子送回,奴家先行告辞!”   “还请姑娘多在军中逗留几日!”   袁旭挽留,婉柔脸颊顿时通红。   她并未当即应允,毕竟身为女儿家,虽对袁旭早已情根深种,却也要拿捏一些。   “姑娘入营便走,难免不招人怀疑。”袁旭说道:“且在营中逗留数日,待到日后有人问起,只说是为军中诸将献上歌舞。以姑娘往日各处行走游历,定不至有人怀疑!”   本以为袁旭舍不得她走,没想到缘由竟是如此,婉柔顿感失落。   贝齿紧紧咬着嘴唇,她重重的点了点头:“既是公子挽留,奴家便在营中居住几日!”   “来人!”袁旭向卫士吩咐:“安顿婉柔姑娘主仆,不可有半点怠慢。”   亲兵上前,引领婉柔和恭叔歇息去了。   袁旭则与田丰等人走向帅帐。   跟着卫士,婉柔走出数步还不忘回头看上一眼。   袁旭始终没有回头,更令她心中一片失落。   “公子历经险阻,方才回到营中,还是先行沐浴,令伤医清理伤口再行议事。”陪着袁旭到了帅帐外,田丰说道:“我军与曹军对峙多日,双方小战不断却无大战,不急于一两日!”   “田公言之有理。你等先行入帐,某去沐浴更衣,稍后再做计较!”   几名卫士伺候袁旭前去沐浴更衣。   自从袁旭失踪,姜俊整日都在外面与夜刺、风影一同寻找。   得知袁旭回到军营,他策马飞驰,马不停蹄的赶回。   姜俊回到军营,袁旭才沐浴罢了,伤医正为他包扎伤口。   伤医的小帐篷中,袁旭袒露上身端坐着。   在他面前摆放了一只火盆。   火苗跳蹿,给帐内带来了热力,从帐篷缝隙中钻进的风儿,还是令他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进了军营,姜俊逢人就问袁旭身在何处。   得知在伤医帐中,他片刻不做耽搁,飞快跑来。   到了帐外,姜俊抱拳问道:“敢问公子可在?”   听到是姜俊的声音,袁旭说道:“某在此处,可是姜校尉?”   帐内传出袁旭的声音,姜俊顿时心中一松,屈膝跪了下去:“某为随身护卫,却将公子丢了,无颜面见公子。得知公子回返,某心甚慰。身负重罪无以得赎,唯有一死以谢之!”   姜俊说出这么一番话,袁旭顾不得披上衣服,光着膀子冲出了帐篷。   他到帐外之时,姜俊已拔出长剑横在脖子上。   “姜俊!”袁旭厉声喝道:“尔欲作甚?”   长剑横在脖子上,姜俊已是满面泪痕:“某护卫不力,以致公子深陷险境,唯有一死以报之!”   上前将他长剑抢下,袁旭怒道:“两军厮杀岂有万全?身为武人,动辄要生要死,汝对得起何人?”   被袁旭喝了一声,姜俊满面通红,把脸侧到一旁。   伤医追出帐篷,对袁旭说道:“公子伤口尚未包扎,外面风紧还请回到帐中,万不可伤了风寒!”   “随某入帐说话!”语气很冷,袁旭向姜俊吩咐了一句。   他转身入了伤医的帐篷,姜俊起身跟进。   坐在火盆前,袁旭凝视姜俊:“你以为死可一了百了?”   姜俊没有应声。   自打丢了袁旭,他整日活在愧疚中。   田丰与将军们并没说他什么,甚至有两次田丰还开口相劝,可他却始终耿耿于怀,认为丢了袁旭,他有着不可逃避的罪责。   “某且问你,因何习剑?”袁旭问道。   “师尊告知,乃为行侠!”姜俊应道。   “何者为侠?”   姜俊茫然。   离开鬼谷之前,他经常听闻侠义之道,却始终没弄明白何者为侠何者为义。   “仗剑天下快意恩仇并非侠义!杀伐果决剑取敌首更非侠义。”袁旭说道:“所谓侠者,乃是守护!守护天下良善,守护心中善念,守护你所在意的每一个人!”   姜俊无言以对。   “试问自你习剑以来,守护了什么?”袁旭冷声问道。   低下头,姜俊满面愧色。   “尚无守护,便要自戕。”袁旭说道:“你以为此乃勇气?此乃剑客气节?”   还是没有应声,姜俊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伤医为袁旭清理着伤口,袁旭接着说道:“自戕,在某看来乃是遇事难以解决,便欲以死逃避!乃是懦夫之举,妇人尚且不屑为之。”   “某死则不怕,怎是懦夫?”袁旭说什么,姜俊都不敢反驳,唯有说他是懦夫,令他难以消受。   “你非懦夫,因何寻死?”   “心中愧疚,欲以死谢之!”   “你若死了,对某有何好处?”   袁旭一句话,把将军问的顿时哑口无言。   “你活着,尚可随某身边,你若死了,某不仅少了随身护卫,还要备办棺椁以葬之。”袁旭说道:“如此一来,某究竟是有所得,还是有所失?”   “公子……”被袁旭骂的顿时清醒,姜俊嘴唇动了动却只说出两个字。   “去吧!”袁旭一摆手:“若再有寻死之心,须寻个远处,莫要让某看见!某只当走了眼,竟将懦夫视作侠者!” 第681章 战略与战术   伤医为袁旭处理了伤口。   他离开帐篷时,姜俊还跪在原处。   捧着他的长剑上前,伤医说道:“姜校尉,你的剑!”   看了伤医一眼,姜俊接过剑,转身走了出去。   三步并做两步追上袁旭,姜俊说道:“公子一番话令某茅塞顿开!自今往后,某再不轻言生死!”   并未回头,袁旭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进入帅帐,田丰等人正在等他。   见他换了一身干净衣衫,众人纷纷起身见礼。   “诸公请坐!”请众人坐下,袁旭跨步来到首座:“先前与曹军一战,我军吃了大亏,诸般失策尽在于某。”   袁旭将罪责揽到身上,众人脸上不免露出愧色。   “于禁、李典领军于此,为的乃是拦阻我军,给曹操赢得击破河北时机。”袁旭说道:“一旦曹军得逞,便可全力杀往徐州。以天海营军力,绝非敌手!”   “敢问公子,可有谋算?”田丰问道。   “击破于禁、李典,尽快夺取许昌。”袁旭说道:“迎接陛下前往徐州!”   “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当今陛下身边必定戒备森严。”田丰说道:“许昌更应有精兵驻守,将之击破并非易事。”   “田公所言甚是!”袁旭说道:“正因陛下对曹操来说十分紧要,对某来说也至关重要!可否救出陛下,关乎日后何人入主中原。”   田丰捻着下巴没有应声,赵艺却插嘴说道:“当今陛下并无一兵一卒,即便将之救出,于公子也无太多好处……”   “无好处?”袁旭说道:“救出当今陛下,何止对某有着诸般好处?”   众人看着他,都没插嘴。   袁旭接着说道:“陛下身边虽无一兵一卒,他却是大汉九五之尊!若得陛下,历数曹操罪行,某以陛下名义发起讨曹檄文。试问西凉马腾、辽东公孙度,荆州刘表,江东孙权,汉中张鲁、益州刘璋……何人会舍弃破曹良机?”   “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各路英雄尚且不欲归附。”高览蹙眉说道:“公子因何自信,得了陛下可令众人共伐曹操?”   “战国之时,齐赵等国为抗强秦尚且连横同盟,虽终遭秦国合纵所破,却告知我等,各路人马分而散之其势非强,倘若共同讨伐曹操,却有着十成胜算!”   “公子欲以陛下之名取连横之法并无不妥。”田丰说道:“某所担忧者,唯曹操早做筹备,倘若击破许昌并未得到陛下,蓬莱将士折损必巨,日后与曹操争锋,怕是又少了几分自保之力!”   “赌!”袁旭说道:“此战无非一个赌字!战国连横之所以遭合纵所破,只因周天子势微,诸侯各自为政,天子形同摆设。当今陛下虽是手无兵权,除当年袁术曾自寻死路妄自称帝,还有何人敢行此事?讨伐曹操,成与不成只在一人!”   田丰没再言语。   他曾经劝说袁绍迎接刘协。   袁绍却因对刘协颇有排斥之意,始终不肯成行。   自董卓废黜少帝刘辩,袁绍始终不肯朝贡,甚至还曾打算扶持刘虞称帝!   袁家与公孙瓒之间发生的多年战争,诱因也在于公孙瓒杀了刘虞!   身为袁绍儿子,袁旭却一心一意要将刘协救出。   田丰捻着下巴的胡须说道:“公子所言有理,曹操势大,无论西凉马腾、辽东度、荆州刘表、江东孙权,对其均有忌惮,正愁无人协同将只击破。只须当今陛下振臂一呼,豪雄必将四起,曹操也将腹背受敌!”   “田公所言甚是!”看向赵艺,袁旭说道:“安虎,今日在坐均为某之股肱,诸事无须隐晦,你将锦娥姑娘前往徐州之事告知诸公。”   赵艺起身应了,随后将锦娥身份与她恳请袁旭发兵救援刘协之事说了。   早知此事的田丰只是皱眉沉思,颜良、文丑等将军却是面露愕然!   他们知道徐州来了个上使,却不知上使究竟有何旨意。   得知锦娥来到徐州,为的是请袁旭发兵营救刘协,韩猛说道:“陛下暗中遣派锦娥姑娘来到徐州,必是受了曹操不少苦楚。公子因何不利用锦娥姑娘,于曹操出兵北上之时发出檄文,请各路英雄发兵驰援?”   “此举说来容易,却绝无可行之处。”袁旭说道:“陛下令锦娥姑娘来到徐州,乃是暗中行事。诸公莫要忘记,直至如今陛下尚在曹操手中。某虽受封大将军,却不可向世人招摇。否则,曹操一旦知晓陛下有悖逆之心,又怎能容他?”   “大汉血脉只余一支,曹操莫非……”高览摇头说道:“他若戕害陛下,江山无主,各路英雄更有由头出兵伐之……”   “若无陛下振臂一呼,各路英雄只求自保,又有几人肯出兵讨曹?”袁旭说道:“你等谨记,无论何时不可提及陛下遣派使者来到徐州之事!”   “公子受封大将军,非但一兵一卒未有得到,反倒摊了个击破许昌的差使。”颜良冷冷一哼:“如此大将军,不做也罢!”   “颜将军不可胡说!”袁旭阻止了他:“请诸位在此等候,某乃是有两件事有意商议!”   看向袁旭,众人都没言语。   袁旭接着说道:“其一乃是陛下深陷险境,我等救还是不救?其二则是与曹军开战,如何方可破敌?”   “公子所议,应是已有谋算。”田丰说道:“我等愿闻其详!”   “某方才已是说过,可否救下当今陛下,关乎击破曹操有几分成算。”袁旭说道:“至于如何破敌,某回返之时已在路上想到了对策。”   众人看向袁旭,没人插嘴。   先前与曹军一场厮杀,天海营吃了大亏,甚至还搭进去几名风影和数名夜刺!   天海营吃了败仗,曹军却得寸进尺,将营地迁到距蓬莱军营不过数百步开外的地方。   袁旭回返之前,军中将士已是摩拳擦掌。   他既回到军营,包括田丰和将军们在内,几乎每个人都认为用不多久,他们将要面临新的战斗! 第682章 一时急怒攻心   矮桌上铺着一张地图。   袁旭与田丰、将军们环坐桌旁,一双双眼睛全都看着地图上标注的地名。   “当日公孙莺儿将某救下,带入山林避开曹军追击。”袁旭说道:“汝南地势繁杂,我军若要击破曹军,须使得于禁、李典认为我等意欲夺取地利之忧!”   “公子之意,莫非打算舍弃地利?”田丰一愣。   “所谓地利,乃是可为我所用者。”袁旭说道:“依山傍水虽可长久对峙,我军却是没有太多时间在汝南耗费!”   “敢问公子,有何打算?”   “分出十路兵马,每路百骑于夜间出营,每骑拖拽树枝四散前往各处山头。”   “蓬莱将士极少骑兵,如此分拨,两军对阵之时可用骑兵不过千余!”田丰说道:“如此行事,难免冒险!”   “田公所言甚是。”袁旭说道:“此计虽是冒险,却是尽速破敌之策!”   “万一……”田丰还是有些迟疑。   他与郭嘉虽是同门,昔日学艺却不如郭嘉。   曹军主力北上,只留下于禁、李典镇守汝南。   若郭嘉等人毫无应对,以二人能耐,虽可偶有小计,却绝不可能使得袁旭也落入圈套。   早先曹军获胜,必是暗中有人谋划!   “没有万一。”袁旭说道:“于禁、李典占尽先机,却不肯再行厮杀,乃是无有破我之策。彼已黔驴技穷,自今往后便看我等大杀八方!”   田丰等人纷纷起身,抱拳说道:“公子但有谋断,我等无不向前!”   与诸人商议了出兵之事,众人离去后,袁旭向姜俊问道:“当日一战,四兄如何?”   “四公子早已回返。”姜俊先是回了一句,随后面露难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四兄怎了?”发觉不好,袁旭追问道。   “不敢欺瞒公子,四公子……疯了!”   袁旭一怔:“怎会如此?”   “当日红琴姑娘为救四公子冒死冲入乱军,遭曹军所杀!”姜俊说道:“回到军营之前,四公子便疯了……”   “四兄何在?”袁旭问道。   “田公令人将之看押起来,以免惹出祸患!”   “速领某前往。”   不等姜俊回应,袁旭已出了帅帐。   奉田丰之命看押袁康的,是几名精壮天海营兵士。   见袁旭来了,他们齐齐行礼。   并不理会他们,袁旭掀开帐帘钻了进去。   才进帐内,他就看见袁康被四马攒蹄的捆着。   听到动静,袁康用力的挣扎了几下。   他怒目瞪着袁旭,一双眼睛充满血丝,嘴没被塞上,却没发出半声喊叫。   “怎么回事?”见此情状,袁旭向帐外喝道。   负责看守的军官进入帐内,抱拳说道:“回禀公子,此乃田公吩咐……”   “因何将四兄捆住?”袁旭问道。   “四公子回到军营,已是数度伤人,田公也是无法!”   得知袁康数度伤人,袁旭看向姜俊。   姜俊抱拳说道:“回公子,真有此事!”   “为四兄松绑!”   军官为难的看向姜俊。   姜俊小声说道:“公子,要不还是等四公子稍稍平稳些再说。”   “某看他眼下已是平稳。”   袁旭坚持为袁康松绑,姜俊无法,只得向军官使了个眼色。   军官上前,为袁康解开绑缚。   绳索才松开,袁康一把抽出军官腰间佩剑,纵身冲向袁旭。   长剑刺来,袁旭躲也躲。   另一柄长剑自侧旁削来,将袁康的剑荡开。   挑开袁康手中长剑,姜俊纵步上前,一拧胳膊将他撂翻在地。   “杀!”瞪着充血的双眼,袁康嘶哑着嗓子喊道。   他紧攥拳头,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四兄,可还认得某?”到了袁康面前,袁旭蹲了下去。   瞪着袁旭,袁康的眼神渐渐发生着变化。   从憎恨到愤怒,再到局促不安,最后慢慢趋于平静。   “让他起来!”袁旭站了起来。   姜俊扭着袁康手臂,把他提了起来。   “袁家儿郎,竟经不得一场厮杀。”为袁康整了整衣领,袁旭说道:“彼战若你身死,有何面目见父亲在天之灵?”   “红琴!红琴!”面对袁旭,袁康突然想起了红琴,他不住的挣扎着,想从姜俊的手中挣脱出去。   “四兄!”喝了他一声,袁旭说道:“是红琴出卖了你!若非她,你不至被曹军包围,也不至落到今日这般境地!”   “不!红琴不会!”袁康用力的摇着头:“她绝不会!一定是哪里错了!”   自从数日之前回到军营,袁康还是头一回说出有条理的话来。   看向袁旭,姜俊目光流露出了询问。   凝视袁康,把他看的目光闪躲,袁旭说道:“你且在此好生歇着,某明日再来看你!”   “公子……”军官抱拳问道:“可要将四公子……”   “他是某的兄长,谁敢捆他?”袁旭一瞪眼。   军官不敢再言语,撤步退到一旁。   放开袁康,姜俊跟着袁旭离开帐篷时,朝军官手臂上轻轻拍了下:“警醒着些,莫要让四公子乱走!”   离开帐篷走没几步,袁旭对姜俊说道:“不出二十步,四兄必将嚎啕。”   “公子怎会知晓?”   “一时急怒攻心,又无人开解。”袁旭说道:“他的心结正在红琴,方才某是以毒攻毒,让他想起此人。”   姜俊正疑惑,果然身后帐篷里传出了袁康嚎啕声。   “莫要管他,让他哭个痛快!”袁旭说道:“四兄曾流连花丛,从未对某个女子如此用情。先是遭红琴谋算,随后又为她所救,即便是某也不知如何处置!”   见了袁康,袁旭心头突然浮起一个人。   公孙莺儿!   他并不知道当日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   可公孙莺儿离去的太突然,也太出乎意料。   “告知马义,派出一些风影探寻公孙莺儿下落。”还是没能按捺住心中的疑惑,袁旭向姜俊吩咐。   “某与她虽是同门,却有句话不得不提醒公子……”   “她屡次欲要刺杀于某!”打断姜俊,袁旭说道:“可她并未刺杀成功,反倒屡屡施以援手,而今生死未知,某将如何安心?” 第683章 有得必有失   袁康嚎啕一场,情绪竟真的稳定下来。   晾了他两天,袁旭下令除送饭之外,任何人不得与他说话。   连续两日,袁康都在帐内睡着。   没人和他说话,他也不与任何人交谈。   帐帘掀开,一名卫士进入:“四公子,公子看你来了!”   袁康没有动身,还是躺在铺盖里。   狭小的帐篷内点燃着火盆,里面的温度比外面暖和了许多。   进入帐内,袁旭摆了下手。   卫士退出,只留下他和姜俊。   在桌边坐下,姜俊斟了盏茶递给袁旭。   接过茶,袁旭挨着袁康坐下:“四兄,饮口茶。”   茫然看向袁旭,袁康摇了摇头。   把茶放到一旁,袁旭说道:“四兄与某乃是兄弟,以往却极少交心。某欲与四兄说说交心的话儿,不知意下如何?”   “显歆!”袁康强撑着坐了起来:“红琴尸身可有带回?”   看向姜俊,袁旭并未回应。   姜俊起身说道:“回四公子,我等当日带回红琴姑娘尸身,虽在冬季却也无法存留太久,已是下葬。”   “某想看看她。”袁康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袁旭也站了起来,搀扶住他。   看了袁旭一眼,袁康说道:“当日红琴曾告知于某,她是郭嘉遣派。”   “并不重要!”袁旭说道:“重要的是她冲上战场,救下了你。”   袁康一愣:“显歆不欲责怪红琴?”   “四兄脾性,某也知晓一些。”袁旭说道:“昔日在邺城,你与多少女子苟合?何曾如此用情?”   低下头,袁康说道:“某也不知因何,自打见了红琴,便觉着世间女子尽可弃,唯她不敢相负!”   “男人的心其实很小。”搀扶着袁康出了帐篷,袁旭说道:“游戏红尘,只因未曾找到可栖息的树荫。四兄找到了,却又失去了,心绪怎能安宁?”   兄弟俩彼此对视,都没再言语。   红琴的墓就在军营外不远。   一队卫士护送袁旭、袁康,祭拜了红琴,回返军营的路上,袁康竟比先前还要平静。   “四兄有何打算?”袁旭问道。   “杀了郭嘉。”袁康说道:“自今往后,某随显歆征伐沙场,还望莫要见弃。”   “汝南一战我军残败,据风影回报,正是郭嘉临行之前留下锦囊计,于禁、李典方才调度有方。”袁旭说道:“此人不除,我等欲破曹操将是难如登天。”   “显歆莫非也不如他?”   “某与郭嘉争斗数度,何尝真的胜他?”   袁康默然。   袁旭与郭嘉已非首度交锋,以往虽是屡屡占些先机,却从未给曹军造成摧毁性的打击。   每逢郭嘉还击,袁家所承受的,却几乎是摧毁性的灾难!   细细想来,袁旭还真没在郭嘉那里讨到多少好处!   “显歆可有打算?”快到军营,袁康问道。   “击破于禁、李典,趁着曹军尚在河北夺取许昌,将陛下救出。”   “显歆可曾想过,救出陛下,将有诸多烦扰?”   “想过。”袁旭说道:“救出陛下,若交出兵权,某当为其所不容,早晚为其所害。倘若不交兵权,便是君弱臣强,为天下所不容。”   “既是如此,显歆因何还要……”   “曹操势大,日渐强盛。待他击破河北,便将举兵徐州,进而夺取辽东、西凉!”袁旭说道:“各路豪雄虽是对他多有忌惮,却因各自利益难以凝聚,若要击破曹操,唯有利用陛下威望!”   “世事总是如此繁杂。”回头朝埋葬红琴的方向望了一眼,袁康说道:“有些选择明知不可做,却偏偏要做……”   “倘若世事均可由我等抉择,人又怎会诸多无奈。”袁旭说道:“不得不选尚有权限在手,更多的事情却是根本由不得我等去做选择!”   袁康默然。   他对红琴投入的情感,正是袁旭口中的无法抉择。   红琴已是告知,她奉郭嘉之命潜入徐州。   偏偏袁康对她念念不忘。   沙场上,红琴为他挡下的那一槊,早已烙印在他内心深处。   袁旭回到军营,虽做出进击汝南曹军的决定,却没找到最佳时机。   汝南之战曹军大获全胜,消息传到已经率军进入河北的曹操耳中。   邺城之外,曹操军营。   坐在帅帐外,曹操与郭嘉正在对弈。   落下一子,曹操说道:“奉孝锦囊妙计,使得袁显歆铩羽而归,汝南将士士气高涨,此战或有几分成算!”   “已无成算。”郭嘉气定神闲的落了一子,对曹操说道:“某谋算袁显歆,为的乃是取其性命,于将军和李将军虽是大破敌军,却走了袁旭,我军坐失汝南,不过时日而已!”   曹操一惊:“奉孝既知汝南将失,可有应对之策?”   “敢问曹公。”郭嘉说道:“博弈之道,若双方势均力敌,时常攻势凌厉一方最终落败,是何情由?”   “过于凌厉,后手不足。”曹操说道:“棋局与战局多有不同……”   “有何不同?”郭嘉微微一笑:“战局如棋,无非排兵布阵而已,又有何不同?”   “奉孝之意……”   “敢问曹公,袁显歆进军汝南,所为何事?”   “夺取许都,掘某根基。”   “他要汝南,曹公便给他。”郭嘉说道:“他要许都,也给他便是。只是有一人,绝不可落入袁显歆之手!”   “奉孝可是说……当今陛下!”   “正是!”郭嘉说道:“陛下乃是曹公存亡关键,决然不可有失!”   “可是许都……”   “许都不过一城而已,有得便将有失。”郭嘉说道:“曹公击破邺城,可以邺城为根基。至于许都,待到河北平定,大军进击徐州,不信袁显歆不走!”   捋着下巴上的胡须,曹操眉头紧锁:“我等出兵之时,陛下尚在许都城内。某当遣派何人前往护卫,方可万全?”   “曹公可遣子熔公子前往。早先公子掌持许都守备,袁显歆麾下风影、夜刺也无藏身之地,他若回返,何愁陛下有失。”   “早知如此,当将子熔留在许都!”   “决然不可!”郭嘉说道:“公子留在许都,袁显歆必有应对。要的便是公子暗中回返,悄无声息带走陛下!” 第684章 要胜就胜的彻底   与曹军对峙数日,天海营终于有了动静。   十多路兵马趁着夜晚向四处小山行进。   睡梦中,于禁听见帐外传来卫士声音:“启禀将军,李将军求见!”   与李典率军抵御袁旭,俩人共同掌握兵权。   李典深夜求见,于禁心知出了大事,赶忙向帐外吩咐:“请李将军入内。”   吩咐了卫士,他起身穿戴披挂。   李典已是进入帐中。   朝于禁拱了拱手,李典说道:“袁显歆有了动作!”   “是何动作?”穿着披挂,于禁问道。   “十多路人马趁着夜间占据山头。”李典说道:“由于是在晚间,看不真切究竟有多少人,只能看到漫天烟尘,应是人马不少。”   穿戴起披挂,于禁说道:“出外看看再说。”   出了帐篷,俩人飞快的跑到军营边缘。   果然如李典所说,十多股烟尘正往附近山头快速行进。   派出兵马拦截已是晚了,于禁满心疑惑地说道:“附近山头虽是占有地利,我军若不强攻,即便夺取也无用处,袁显歆究竟打算如何?”   “夺取山头,我军若不强攻虽无用处,敌军却可时常下山袭扰。”李典说道:“倘若我军不予追击,只能忍受敌军骚扰。若是追击,敌军占据山头,等闲难以击破,且另几路人马可趁势夺取中军。”   李典如此分析,于禁吃了一惊:“好个袁显歆,兵马不如我军众多,诡计却是层出不穷,难怪郭公一心取其性命。”   “袁显歆有此打算,我军当早做部署。”李典提醒。   拧眉思忖,于禁说道:“分拨十多路兵马占据山头,每路即便只有千人,敌军也是走了上万人马!”   “将军之意……”   “明日一早决战,无视出营敌军,只取袁显歆!”   于禁、李典决定与天海营决战。   袁旭此时也是没睡。   帅帐内点着油灯。   袁旭端坐上首,田丰等人在两侧依序坐下。   “十路人马已是离营,早则明日,迟则三五日之内,敌军必将与我军决战。”袁旭说道:“请诸位前来,并无其他吩咐,只望打起精神一举破敌!”   “公子放心!”众人起身,纷纷应了。   待到将军们离去,袁旭叫住了田丰:“田公留步!”   已经走到帐帘处的田丰停了下来:“敢问公子,有何吩咐?”   “明日之战,田公有何看法?”   “公子派出十路兵马,为的便是掩人耳目,使得于禁、李典以为我军中无兵。”田丰说道:“敌军轻敌,我军无须太多筹备,只须将士一心便可。”   袁旭点了点头:“天色已是不早,田公早些歇着。”   田丰告退离去。   坐在帐内,袁旭还是毫无睡意。   先前败于曹军之手,他是出于大意。   倘若曹军此次果真中计前来,早先兵败之仇,便可一战而报。   夜晚悄然过去。   黎民的第一抹晨曦铺满大地,曹军阵营吹响悠长的号角。   才披上衣甲,袁旭冲出帅帐,向卫士问道:“曹军来了?”   卫士尚未应声,姜俊跑了过来:“公子料事如神,曹军果然有了动静!”   “传令下去,三军迎战!”袁旭向卫士吩咐。   于禁、李典率领曹军向天海营逼近。   俩人于后方做出部署,应对随时可能自山坡杀下来的天海营。   分拨太多兵马防备后方,列阵出战的曹军,满打满算不过八九千人。   伴着悠长的号角,曹军大阵向前推进着。   天海营营地却毫无动静。   早已披挂衣甲的将士们蛰伏等待,一双双眼睛凝望敌军。   袁旭与田丰来到军营外侧,眺望正在逼近的曹军。   “于禁、李典过于浮躁,昨夜我军方有动作,今日他二人便领军前来。”袁旭说道:“传令将士,后撤十里!”   “敌军阵前不过八九千人,我军一鼓作气当可将之击破。”田丰说道:“公子因何传令后撤?”   “并不知晓我军究竟派出多少人马,于禁、李典前来,或有后手。”袁旭说道:“敌军过于沉稳,我军虽可全胜,将士折损却将不少。既是要胜,便要胜的彻底!”   “传令后撤!”加重语气,他再度向卫士吩咐。   一名卫士应声传达命令。   不过片刻,天海营拔寨后撤。   见天海营撤了,于禁说道:“我军前阵兵马不足,袁显歆却领军后撤,足可见其麾下人马不多。”   李典说道:“袁显歆诡诈,将军还须谨慎。”   “战局瞬息万变,若是步步为营,怎可破敌?”于禁说道:“将军领兵断后,某自率军前去追击!”   天海营头天晚上分拨出兵马占领各处山头,李典也没看出袁旭究竟有何后手,对于禁说道:“将军前往,还望小心行事!”   “放心!”于禁志得满满地说道:“某前往追击,必将取得袁显歆项上人头。”   天海营撤的很快,不过顷刻大军就退出了军营。   于禁率领八千曹军精锐,穿过天海营营寨,追赶袁旭去了。   望着离去的曹军背影,李典喊道:“全军戒备,谨防敌军自后杀来!”   喊声刚落,他身旁校尉指着远处说道:“将军快看!”   顺着校尉手指的方向望去,李典看见远处山岗弥漫起滚滚烟尘。   看见烟尘,李典喊道:“敌军来袭,诸军戒备!”   留守曹军齐齐发了声喊,当即列起盾墙。   烟尘滚滚,却始终只在远处盘旋。   等了足足半个事成,李典也没见到天海营杀来!   捻着下巴略作沉思,他眼睛陡然一睁:“不好!于将军有难!”   “传令下去,随某驰援于将军!”发觉情势不对,李典当即传令。   与此同时,于禁已是追上天海营。   与其说是他追上,倒不如说是袁旭下令大军止步。   几座小山之间的狭窄山路上,两支大军列阵对峙。   追了一路,天海营突然止步,于禁也觉着心中有些不安。   “于禁!”袁旭策马从天海营阵后走出,高声喊道:“汝已入了瓮中,此时不降尚待何时?”   于禁正要说话,两侧山坡上传来一阵草也摩挲的“沙沙”声,无数天海营将士钻了出来,站在山坡上张弓搭箭瞄准曹军。 第685章 雪耻   伏兵四起,于禁吃了一惊。   还没待他下令防御,两侧山坡的天海营将士已松开弓弦。   箭矢交错往来,落向被包围的曹军。   猝不及防的曹军将士顿时倒地一片。   “列阵!列阵!”箭矢在头顶往来交错,于禁放声大喊。   混乱中的曹军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列阵,防御两侧山坡飞来的羽箭。   曹军阵列未成,袁旭抽出长剑朝前一指。   主阵中的天海营将士,列着整齐的队形向前推进。   双方相距本不太远,更何况曹军只顾抵御两侧羽箭,哪里还能分出身来对付冲上前的天海营将士。   推进到距曹军不过二三十步,伴着阵阵战鼓,天海营将士发出齐整的呐喊。   潮水般的天海营涌向曹军,两侧山岗上的将士们也收起长弓,拿起盾牌与长槊,往山下冲来。   发觉情势不对,李典率军兵马前来驰援。   正策马飞驰,他突然觉着胯下战马前蹄一软,心中顿时喊了声不好!   飞驰中的骑兵,被绊马索套中,无数战马像是翻滚的巨石夹带着前冲的势头摔了出去。   跟在后面的曹军步兵眼看骑兵中了马飞,吃惊之余正要止步,两侧山岗上滚落无数巨石、滚木。   沿着山岗滚落的巨石和滚木,裹着吞没一切的决心,砸向已有些混乱的曹军。   沉重的巨石落入曹军之中,被砸到的将士顿时成了肉泥。   惨嚎声、哭叫声、躲避巨石和滚木时推挤同伴的叫骂声交织混杂,曹军乱作一团。   山坡上,颜良提着长戟,眼看曹军乱了,向山下一指放声喊道:“杀!”   曾吃了曹军大亏,天海营将士个个心中憋着一股气。   颜良一声令下,无数将士像潮水般涌下山坡。   狭窄的山道上,两处战场同时厮杀。   望着厮杀的战场,袁旭面无表情。   喊杀阵阵,天海营越战越勇,曹军却渐渐无力反击。   “山道虽窄,毕竟筹措仓促。”田丰说道:“此战只怕难以尽歼敌军!”   “惊弓之鸟,稍有动静便将乱了分寸。”袁旭说道:“待敌退时,先前占据山头的我军突然杀出,彼将自乱。”   俩人正说着话,袁旭身后突然冲出一人,径直杀向战场。   眼看此人杀出,袁旭已是无暇阻止。   策马冲向战场的正是袁康。   见他杀出,早先曾与他一同被困山岗的游侠,也纷纷冲了上去。   眉头一拧,袁旭脸色有些不好。   他并未下令袁康出战,袁康竟是无令而动!   当着三军将士的面,即便此战胜了,袁康也是脱罪不得!   中了天海营埋伏,曹军已是大乱。   曾吃了曹军大亏,天海营将士心中都憋着一腔怒气,厮杀也是越战越勇!   承受不住天海营猛攻,于禁高声喊道:“速速后撤!”   早已无心恋战,曹军纷纷后退。   天海营哪会让他们退的轻松,跟在后面一阵猛攻。   曹军每后退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李典所部曹军,毕竟人数众多,拦截他们的颜良,兵马仅是曹军两成。   双方厮杀一阵,占有人数优势的曹军渐渐稳住阵势。   就在李典打算反击的时候,前方涌来无数将士。   放眼望去,朝这边涌来的正是于禁所部曹军将士,而他们身后,则紧跟着天海营主力!   于禁溃败,李典麾下兵马顿时失去战意。   不少曹军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开始后撤。   未得到袁旭命令擅自出战的袁康,策马冲杀。   他挥舞长剑劈砍着每个挡在身前的曹军,数十骑游侠簇拥在他身旁,像是一柄尖刀插入曹军之中。   拼杀一场,于禁头盔已不知丢到何处。   正率军后撤,一道身影冲了上来。   杀向他的正是袁康。   到了于禁近前,袁康一声怒吼,手中长剑猛然劈下。   于禁也非等闲,眼看长剑劈来,兵刃向上一迎,杆儿恰好磕到袁康脸上。   愤怒中的袁康,被狠狠磕了一下,一头从马背上撂了下去。   于禁正要取他性命,数名游侠纵马杀上,将他逼退。   游侠救下袁康,天海营则奋力向前。   掉落马背,袁康一骨碌爬了起来。   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他顾不得脑袋还蒙蒙作响,一声怒吼,再次冲杀上去。   于禁所部曹军退了下来,为免将士陷入死战,颜良下令撤到两旁。   两支曹军汇聚一处,天海营随后奋力厮杀。   颜良则令将士从侧旁夹击。   双方经过的路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无数尸体。   鲜血洇入泥土,地面一片通红……   接应了于禁,李典喊道:“于将军,我等中了埋伏!”   “即刻后撤,于开阔处列阵!”于禁喊了一声,与李典一同率军往山道外撤。   追赶的天海营死死尾随,将士们挥舞长槊戳向曹军。   才戳出长槊来不及抽身杀人的天海营将士,则抡起盾牌向身前的其他曹军砸去。   山道上正在发生的,已经不再是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战场渐渐转移至山道之外,曹军虽被天海营追杀,却并未溃散。   于禁、李典尚可掌控局面。   袁旭率领中军尾随推进。   山道中的伏击,只是这场战斗的开始!   真正的歼灭战,尚未拉开帷幕。   正在后撤,李典指向前方喊道:“于将军,前方有敌杀来!”   顺着李典手指的方向望去,于禁果然看见无数战旗翻飞飘摇,分作十个方向,正向曹军杀来。   战旗飘飞,滚滚烟尘漫天而起,根本不知究竟有多少人马!   看到这一幕,于禁心中一凛!   几近溃不成军的曹军将士远远望见又有敌军杀来,仅存的一点士气也荡然无存。   许多曹军顾不得日后可会被军令责罚,拖拽着兵刃四散奔逃。   溃逃一旦发生,便将一发不可收拾!   越来越多的曹军逃离队伍,天海营骑兵随后跟上,砍杀着逃走的曹军溃兵。   重步兵则一鼓作气,向尚未逃走的曹军发起致命一击!   曹军终于败了,于禁、李典带领不足两千残兵,退回汝南。   天海营则挺近汝南地界,在汝南与徐州边界扎营。 第686章 务求全歼   山道中、旷野上,到处是被斩杀的曹军尸身。   大部曹军溃逃,于禁、李典率领少部人马退回汝南。   数百名天海营将士奉命清扫战场。   他们搜寻着受了重伤还活着的同伴,也搜寻着没有死去的曹军。   受伤的天海营会被送往军营接受伤医医治,而曹军等来的则是刺进心口的长槊……   军营内,袁康垂手立在袁旭面前。   在他身后,跪着数十名未得军令擅自出战的游侠。   脸色阴冷,袁旭向袁康问道:“某未下令,四兄因何擅自出战?”   “某知有违军令,甘愿受罚!”袁康应道。   “公子!”田丰在一旁劝道:“四公子也是杀敌心切……”   “若非杀敌心切,某已取四兄性命!”袁旭冷然说道。   袁康抬起头,满面愕然。   只因杀敌心切,他并未请战擅自出阵。   没想到竟会严重至此!   “四公子从未上阵杀敌,不知军令如山!”田丰说道:“还请公子法外开恩!”   “四兄!”袁旭向袁康问道:“你可知错?”   田丰直朝袁康使眼色,将军们也都为他捏了把冷汗!   “某已知罪。”挺直胸膛,袁康说道:“未得军令擅自出战,还请显歆降罪。只是某有一不情之请,还望显歆允准!”   “说!”   “某身后众人并非袁家所属,也非军旅将士。”袁康说道:“请显歆法外开恩,饶过他们。”   袁康一言出口,数十名游侠纷纷抬起头来。   “我等虽非军中将士,却已投效公子。”一个游侠高声说道:“隶属四公子,犯下违背军令之罪,愿与四公子一同受罚!”   “来人!”袁旭向卫士吩咐:“将他们捆了,于营中禁闭!”   袁旭只是下令禁闭,田丰等人松了口气。   不得军令擅自出战,重者可当众斩首!   只是关袁康等人禁闭,袁旭已是从轻发落。   “某本应下令将四兄当众斩首,可知因何只关禁闭?”卫士上前捆缚着袁康和数十名游侠,袁旭问道。   袁康低下头没有应声。   他也知道,袁旭如此发落,已是莫大人情!   “四兄从未随军,不知军令紧要。”袁旭说道:“此乃从轻发落之一。其二则因四兄杀敌心切,某感同身受。此次从轻,日后若敢再犯,定斩不饶!”   “多谢显歆不杀之恩!”双臂已被捆住,袁康谢了一声,被卫士押往营帐。   数十名游侠随后也被押走。   田丰向袁旭问道:“于禁、李典所部尚有两千余人,公子可有谋算?”   “曹军此战溃败,敌军优势尽失。”袁旭说道:“某若是于禁、李典,必择险要之处扼守。”   “曹军或将就近择城,阻截我军前行。”田丰说道。   袁旭摇头:“他们不会!至少若某领军,不会择城固守!”   “公子是说……”   指向前方,袁旭说道:“附近山峦叠嶂,虽无崇山峻岭,却也多有险要之处。择一山头驻军,与各地城池遥相呼应,我军倘若长驱直入,彼可自后伐之。我军倘若攻城,彼可趁机骚扰。若是我军强攻山头,于禁、李典又可扼守险要,与附近城池相互呼应。如此部署,远胜于困守孤城!”   “公子说的是,汝南曹军不除,我军进击许昌也是诸多掣肘!”   “先夺汝南,再伐许昌!”袁旭向众人说道:“诸公请随某入帐议事!”   田丰与将军们跟随袁旭进入帅帐。   率领残兵退回汝南,于禁、李典已是狼狈不堪。   俩人顾不得擦去脸上血污,带领残兵缓慢行进。   “我二人早先依着郭公计策,险些取了袁显歆性命!”李典说道:“只可惜彼时走了袁显歆,方有今日之败!”   于禁叹了一声,满脸落寞。   “我等退回汝南,袁显歆不日必将追至。”李典问道:“将军可有打算?”   “李将军以为该当如何?”于禁没有回答,倒是反问了一句。   “我军所剩不过两千余人,倘若困守孤城,袁显歆只须率军将城池团团围住,用不多久必将城破。”   于禁点了点头。   俩人都是领兵多年的将军,当然分得清战场局势。   “李将军有何打算?”于禁问道。   指向前方山峦,李典说道:“我军可就近择险而守,敌军若至,进可扰敌退可固守!”   “我二人来到汝南,并非为了击溃袁显歆。”于禁说道:“郭公先前计谋,倒是险些取得袁显歆头颅,只可惜我二人未能把握。”   李典叹息一声,没再言语。   天海营营地。   袁旭与众将军在帅帐中商议出兵之事。   桌上摆着张行军地图,袁旭对众人说道:“我军击破曹军,却未能全歼!李典、于禁必将择险而守。不夺汝南,我军进击许昌将诸多掣肘。”   将军们看着袁旭,都在等待他下达指令。   “曹军择险而守,我军若是强攻折损必将不小。”袁旭说道:“某决定,先破虹县,再下洨县,夺取谷阳,引曹军前来,半道击之!”   “虹县等地驻军虽是不多,破城也非等闲。”田丰说道:“敢问公子可有谋算?”   “大军破城当然不易。”袁旭说道:“马飞前往河北,只带走数十夜刺,众多夜刺尚在军中。虹县、洨县均以夜刺破之,大军围困谷阳,接连失城之下,于禁、李典必将来救!”   “安虎!”看向赵艺,袁旭说道:“马飞不在,马义又统领风影,夜刺此行由你统率,如何?”   赵艺起身,拱手说道:“末将定不辱使命!”   袁旭接着说道:“安虎夺取城池,且莫换下曹军战旗,待到大军围城再行换下!”   赵艺茫然,帐内将军也都满脸疑惑。   “守城曹军不多,夜刺夺城绰绰有余。”袁旭说道:“于禁、李典若是知晓实情,必将有所应对,待到围困阳谷,他二人也是不肯出兵驰援。我军须做出大军击破城池假象,要他二人以为只须调兵得当,尚有一战之力!”   “末将谨遵公子吩咐!”赵艺应了。   众将军也纷纷起身,向袁旭说道:“公子但有差遣,我等无不向前!” 第687章 只有一个请求   百余名黑衣人借着夜幕的掩护潜到虹县城墙下。   黑衣人个个腰挎长剑身后背着长弓。   带领他们的正是赵艺。   蹲伏在城墙脚下,赵艺仰望城头。   城头上,每隔十多步点燃着一只火把,从远处望来,好似城墙上点缀着许多繁星。   火光照射下,巡夜曹军的身影被投到城墙外。   默数着曹军走出的步伐,赵艺向几名夜刺点了下头。   得了命令的夜刺纷纷招手,示意众人做好登城准备。   巡夜的曹军身影往远处走去,十多只抓钩悄无声息的飞上城头。   抓钩上包裹着厚厚的麻布,勾住城垛半点声音也没发出。   夜刺用力扯了扯,被麻布包住的钩尖露了出来,紧紧的勾住城垛。   甩出抓钩的夜刺纷纷朝赵艺点了下头。   赵艺一摆手,立刻有夜刺借着绳索向城头攀去。   夜刺攀爬的速度非常快。   巡逻曹军还没回头,第一批夜刺已经上了城墙。   城头上虽然点着火把,却也有阴暗的角落。   登上城头,夜刺纷纷散开,借着夜幕下的阴影藏匿身形。   一个巡夜曹军手持长槊、盾牌,以缓慢却有平稳的步伐走了过来。   离他最近的夜刺抽出短刃,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他。   曹军越来越近。   他并未发现暗影中有人。   从夜刺身旁走过,曹军还在观察着两侧。   屏住呼吸,等他走出两步,夜刺猛然蹿起,一把勒住他的脖子。   短剑狠狠戳进曹军心口,紧接着夜刺把尸体拖进阴暗处。   飞快的卸下曹军衣甲,趁着其他曹军没有发现,动手杀人者转眼成了曹军兵士……   守夜曹军不过五六人。   夜刺并没费多少心力就将他们全部解决。   赵艺带领众人上了城头,随行的夜刺军官小声问道:“将军,怎办?”   “城内守军不过两百,即便硬拼,他们也非我等敌手。”赵艺说道:“公子却要我等悄然行事。虽是入城,诸位还须谨慎。”   环顾众人,赵艺说道:“三人一拨,潜入城内,将曹军尽数诛杀!”   众夜刺纷纷领命。   赵艺不忘加了一句:“尽量莫要惊动曹军!”   百余名夜刺趁夜进入虹县,城墙内外却是一片宁静。   距虹县不远,天海营大营内。   帅帐亮着灯火,袁旭尚未入睡。   婉柔出了帐篷,朝帅帐走来。   她还没到帅帐前,一名卫士将她拦住:“姑娘留步,公子正在筹谋军务!”   “请通禀公子,婉柔有要事求见。”   婉柔说有要事,卫士不敢再拦,对她说道:“请姑娘少待,我这便去禀报公子!”   袁旭正在帐内看着风影画回的附近地图,卫士通禀,说是婉柔求见。   夜已深沉,婉柔此时求见,多半是要向他辞行。   袁旭吩咐道:“请婉柔姑娘入内。”   卫士退了出去。   一旁的姜俊说道:“婉柔姑娘求见,某且告退!”   “告什么退。”袁旭说道:“你是某之心腹,又非甄姬来见,须你回避。”   姜俊不敢多说,退到一旁站着。   帐帘掀开,卫士引领婉柔进入。   向袁旭行了一礼,婉柔说道:“夤夜求见公子,耽搁要事,还望公子莫怪。”   “若非姑娘仗义相助,某已遭曹军所获。”袁旭说道:“无须如此多礼!姑娘请坐!”   婉柔谢了坐,对袁旭说道:“奴家求见,乃为辞行!”   “姑娘要走?”袁旭问道。   “公子领军征伐,奴家随军终有不妥。”   捏着下巴,袁旭说道:“姑娘所言甚是,两军厮杀某也难保姑娘周全。”   他向姜俊吩咐道:“取金珠一斗,以做姑娘川资。”   “公子如此厚礼,奴家断不敢受。”婉柔辞谢道:“奴家虽是并不富裕,却也不缺金珠宝玉。求见公子,只有一请。”   “姑娘请说!”   “奴家愿为公子献舞一曲,还望公子莫要推辞。”   袁旭和姜俊都是一愣。   婉柔辞行,不仅不取金珠,反倒要献舞一曲。   如此请求,着实令人费解。   “姑娘歌舞双绝,若肯赐舞实某所幸!”袁旭说道:“只可惜,某不通音律,否则可为姑娘抚琴……”   “启禀公子!”姜俊撤步一旁,抱拳说道:“某会抚琴!”   “姜校尉肯为姑娘抚琴,不知姑娘意下如何?”袁旭问道。   “有劳姜校尉!”婉柔起身行礼。   姜俊吩咐卫士取来瑶琴,端坐帐内,调弄了几下琴弦。   止住抚弄,他看向袁旭。   知他已是找到音准,袁旭说道:“有劳姑娘赐舞!”   缓舒广袖、轻启朱唇,伴着姜俊抚弄的曲调,婉柔一边吟唱一边翩翩起舞。   轻盈如燕、飘摇似火,冬日的帐内,竟因她一曲歌舞而渐渐暖了起来。   琴音和着歌声飘出帅帐。   距帅帐不远,恭叔坐在空地上的一只火盆前烤着手。   轻轻的脚步从身后传来。   田丰的声音传入恭叔耳中:“婉柔姑娘可是要走?”   “是啊!”恭叔轻声叹道:“此一别,不知她何时才可与公子重逢。”   “恭兄。”在他身旁坐了,田丰说道:“鬼谷山一别已是多年,某曾以为你已依附何方英雄,成就一番大业,不想竟是追随歌者,做了侍从!”   “做个侍从有何不可?”恭叔淡然一笑:“笑看天下事,只吟太平歌。强如同门厮杀,各为其主!”   看向田丰,恭叔说道:“元皓早年辅弼袁绍,险些落个身首异处,如今虽是为五公子重用,心中所想,可敢和盘说出?”   “说与不说并无差池。”田丰说道:“某之所料,公子尽数知晓。某所要做的,不过是在公子有所谋断之时,安抚众人,使得将士们知晓公子如何了得。”   “空怀匡济天下之才,却只可做红花之下一点绿,元皓莫非果真安心?”   “主强则臣弱,有公子这等主公,我等幕僚不过衬托罢了!”田丰说道:“倒是恭兄,莫非此生只做随从?”   “天下英雄纷起,可要某生死相随者,唯有小姐一人而已!”恭叔说道:“某有一事相请,还望元皓允准!” 第688章 看似多此一举   帅帐内,歌声婉转琴音悠扬。   向帅帐看了一眼,恭叔说道:“此处认得某者,唯有元皓。还望莫要告知公子。”   “此事难为!”田丰说道:“恭兄乃是鬼谷术宗门人,无论投效何方豪雄,都将有着一番作为。倘若他日与公子为敌……”   “元皓万万莫要见疑。”恭叔说道:“某虽未鬼谷门人,却无匡济天下之心。只愿守着小姐,她若安康,某则心安!”   “可否告知,恭兄与婉柔姑娘究竟有何牵连?”   堂堂鬼谷术宗门人,竟不思成就大业,反倒流连于歌者身旁,由不得田丰对二人关系产生怀疑。   恭叔微微一笑:“元皓无须多问,此事并不紧要。”   他不肯说,田丰也不便多问,只得说道:“若恭兄果真无心投效他人,某自当向公子隐瞒!”   “多谢元皓!”恭叔起身道谢。   与此同时,帅帐内的琴音和歌声也渐渐止住。   田丰拱手对恭叔说道:“天色渐晚,某且回帐歇息,恭兄也请早些安歇!”   “元皓好走!”恭叔回了一礼。   帅帐内,婉柔一曲舞罢,袁旭迟迟没有说话。   向他欠身一礼,婉柔问道:“方才歌舞,可还入得公子之眼?”   “姑娘歌舞冠绝天下,有幸一睹,乃某三生之幸。”袁旭回礼道:“本欲挽留姑娘多住几日,无奈战事紧要,不敢牵连姑娘。某之大军将往豫州,还望姑娘莫要前往左冯邑,改走他途!”   “多谢公子提点!”袁旭并不挽留,婉柔脸上瞬间露出一抹失落。   失落并未停留太久,向袁旭道了谢,她又说道:“耽搁公子要事,奴家惶恐,先行告退!”   “姜校尉,送婉柔姑娘出帐。”袁旭向姜俊吩咐。   姜俊应身上前,对婉柔说道:“姑娘请!”   再次向袁旭欠身一礼,婉柔退出帅帐。   远远看见她走出,恭叔迎了上去。   待到姜俊回返,恭叔问道:“敢问姑娘,可有向公子辞行。!”   婉柔凄然一笑:“已是辞行,明日一早你我便离开此处。”   “前往左冯邑必将经过豫州,天海营大军杀往豫州,不过时日而已。”恭叔说道:“姑娘可是还要前往?”   “不去了!”婉柔摇头:“方才公子已是提点,要我切不可前往。我已决定,前往邺城……”   “曹操正在围攻邺城……”   “我只是歌者,曹操纵使围攻邺城,与我何干?”婉柔说道:“不往左冯邑,只因公子提点罢了!”   轻声叹息,恭叔说道:“姑娘对五公子用情之深,只怕他竟是毫无察觉。”   婉柔凄然一笑,并未应声。   袁家兵势正盛,婉柔就与袁旭相识。   到如今已是四年有余。   这些日子里,许多士族子弟曾追求于她,她却丝毫不给他人机会。   袁旭只须稍稍表露对她有眷恋之意,她必将投怀送抱,自此追随!   可惜,袁旭面对她时,竟比任何人都要坦然从容。   虽是心有所属,身为女儿家,她又怎能做到放下矜持?   她唯一可做的,只是在游历四方的岁月中,任由红颜消退、华年流逝……   夜晚被黎明的曙光驱散,婉柔与恭叔离开了天海营驻地。   马车一路向东,看似往徐州方向去了。   将婉柔送出军营,袁旭正要返回帅帐,一骑快马飞驰而来。   “启禀公子,赵将军率百名夜刺突袭虹县,两百余名守军无一活口!”到了近前,风影跳下马背,向袁旭禀报了虹县战况。   得知虹县被赵艺等人攻破,袁旭当即下令:“传令下去,大军强攻虹县!”   天海营向虹县推进,赵艺站在城头,望着如同湛蓝浪涛汹汹涌来的天海营大军,向一旁夜刺说道:“我等已是夺取城池,大军不走正门却要攀援城头而上,除公子之外,只怕再无人有此闲心。”   随他夺城的夜刺军官说道:“马将军在时,也是时常接到看似古怪的军令。公子思虑,实非常人可知。”   赵艺微微一笑没再言语。   跟随袁旭日久,他多少对袁旭有些理解。   袁旭领军,往往做些看似毫无用处的举动,直到事情临了,经历过一切的人们才会发现,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制胜关键中的一环!   无数天海营将士抬着云梯向城墙冲来。   赵艺与夺取城墙的百余名夜刺看着他们涌到城下,将云梯搭上城头。   沿着云梯攀援到城墙上的天海营将士,并没有立刻打开城门,而是在城头发出震彻云霄的喊杀声。   没有血肉横飞的拼杀,有的只是将士们雄浑的喊杀。   攀登上城头的天海营越来越多。   半个多时辰之后,虹县城门打开。   冲入城内的天海营从角落中拽出头天晚上已被夜刺杀死的曹军尸体,将他们拖入城内各条街道。   两百多具曹军尸体,七零八落的躺在虹县街市上。   城内百姓并不知晓守军头天晚上已被杀光,还以为天海营是才杀入城内。   家家闭户,虹县城内除了蓬莱将士的说话声,就只有战马不时的嘶鸣。   吓坏了的虹县百姓安静的出奇,就连孩童也不曾发出半声啼哭。   率领大军入城,袁旭与田丰并骑而行。   “我军夺取虹县,某有一事须做。”袁旭对田丰说道:“田公率领大军在此驻扎,某领五百将士出城一趟。”   “于禁、李典距此甚远,附近并无曹军,公子出城作甚?”   “当日我军遭曹军击破,某流落汝南,幸有一村姑搭救,某当前往向她道谢!”   “公子受人恩惠不忘答谢,某甚拜服。”田丰说道:“只是引领五百将士前往,恐有不妥!”   “田公已是说过,附近并无曹军。”袁旭说道:“彼处距此不远,即便来回不过半日,田公只管放心!”   田丰应了,随后对姜俊说道:“公子出城,有劳姜校尉!”   “某乃公子贴身护卫,必当尽心保护公子!”姜俊拱手应了。   正沿街道走着,赵艺迎了上来。   到了袁旭马前,他拱手说道:“启禀公子,我等不辱使命夺取虹县,共计诛杀曹军二百一十六名!” 第689章 有恩必报   虹县城南二十里。   榆树村外,五百天海营将士列阵朝向村口。   袁旭骑着骏马,由姜俊以及十多名夜刺陪同往村口走去。   村子里。   一个妇人慌慌张张的冲进燕娘家:“燕娘,你救的那位公子回来了!”   自从袁旭离去,燕娘时常会想起他。   得知他回返,她赶忙冲出家门。   跑到村口,燕娘停了下来。   她的眼中满是讶异和慌乱。   骑马走在最前的正是她当日在村口救下的袁旭。   远处身穿海蓝战袍的天海营将士,列着齐整的队形。   策马走在袁旭身旁的,是十多名精壮勇士。   看见燕娘,袁旭催马走快了些。   姜俊等人赶忙跟上。   不等袁旭到近前,燕娘两腿一屈跪了下去:“奴家见过将军!”   袁旭翻身下马,将她扶起说道:“若非姑娘当日搭救,某已殒命荒野。姑娘不必如此!”   当初救下袁旭时,燕娘只知他绝非山野村夫,却没想到,他麾下竟有如此齐整的兵马。   被袁旭搀扶了起来,燕娘只觉着心中一片慌乱。   袁旭离去的这些日子,她曾想过,若可寻得这等夫君,此生也是不枉!   真的见到袁旭,这个念头瞬间崩坍。   率领兵马来此的贵人,岂是她一个村姑可想?   扶起燕娘,袁旭说道:“某早曾说过,必定会回到此处!”   “公子言而有信!”燕娘低着头应了一声。   “汝南将陷入战乱,姑娘与村人当尽早离去。”   燕娘一愣:“公子是要……”   “村中除了老弱,只有女子!”袁旭说道:“乱军来此,某尚可约束麾下不动村民分毫,曹军如何,某却是莫可奈何!”   “公子是……”   “袁家五子,旭!”袁旭微微一笑:“某今日前来,乃是请姑娘与村人前往徐州。沿途耗费钱粮,某已差人筹措!”   只以为袁旭是个领兵的将军,没想到他竟然是袁家公子,燕娘更是吃惊。   进了村子,全村老幼跪伏一片。   袁旭抬手说道:“某至此处只为报恩,无须多礼!”   跪伏在地的村民没有起身,许多妇人甚至浑身微微哆嗦,看也不敢多看袁旭一眼。   尤其是曾经打趣过燕娘的几个妇人,更是吓的筛糠不止。   “公子令你等起身!”见村民不起,姜俊喊道。   被他喊的浑身一激灵,村民这才纷纷起身。   “某方才已与燕娘说过,汝南将有大战,你等须尽快前往徐州。”   村民面面相觑,一个老妇说道:“公子明鉴,我等家在此处……”   “何处有人,何处便是家!”袁旭说道:“若是性命也难保全,何来有家一说?”   村中多是妇人和老幼,也没个能拿主意的人。   “公子也是为乡亲们好。”燕娘说道:“方才公子已对我说过,沿途钱粮早已筹备。”   “敢问公子,可是汝南之人前往徐州,尽可得到钱粮?”一个老妇问道。   “大军出征耗费颇巨,某也是捉襟见肘。”袁旭说道:“只因燕娘曾出手相救,你等前往徐州,钱粮方由大军承担!”   人,都会有种攀比心。   自己有的,别人若是也有,根本找寻不到半点优越感。   自己有的,别人没有,他们会觉着与众不同!   袁旭拨出钱粮助他们前往徐州,村民多半已是动心。   “公子!”又一个村民问道:“到了徐州,我等住于何处?”   “到了徐州,将有人助你等建造村子。”袁旭说道:“村中多是妇人,可于村落集中处居住,遇见心仪男子,也可成个家业。”   连年征战,汝南男丁十去其九。   附近许多村子除了留下一些老翁和男童,几乎找寻不到青壮年男子。   适龄女子无夫可嫁,已是嫁出的女子则独守空房。   听说到了徐州可觅得夫君,许多村姑村妇的眼睛亮了起来。   看向燕娘,袁旭说道:“某军中尚有要务,姑娘若有所求,可往军中求见!”   解下腰间玉珏递给燕娘,袁旭说道:“持此珏前往,定不会有人拦阻姑娘。”   双手接过玉珏,燕娘低着头没敢言语。   朝她拱了拱手,袁旭返身离开。   姜俊向燕娘拱手说道:“姑娘救过公子,乃是全军将士恩人,到了徐州若有所需,只管开口。公子必不吝啬!”   知晓袁旭身份,燕娘再不敢有非分之想。   她欠身向姜俊一礼:“奴家晓得了!”   陪同袁旭离开榆树村,姜俊问道:“我军已是夺下汝南,公子因何将村落迁徙?”   “虹县此时或无战事,难保日后曹军不会再来。”袁旭说道:“倘若曹操晓得某为燕娘所救,怎肯容村民存活下去?将他们迁往徐州,与其他村落混居,用不多久年轻妇人多嫁了夫家,即便曹操搜寻,也是寻不齐全!”   “公子思虑周全,竟是为此。”姜俊说道:“燕姑娘救了公子,也是不枉!”   袁旭淡然一笑:“倘若她当日未曾救某,也不至落入曹军之眼。说来说去,倒是某给她带来了杀身之祸!某若不管不顾,岂非与道义不合?”   姜俊点头称是。   “与人结仇,可以隐忍。”袁旭说道:“受人恩惠,却须尽快报之!”   袁旭在姜俊等人的陪同下,往虹县方向行进。   此时的邺城,曹军已兵临城下。   袁尚率军进击平原,守卫邺城的正是审配。   距邺城二三十里开外的一座小山上。   马飞带领百余名夜刺驻扎于此。   坐在山坡上,马飞好似很悠闲的望着邺城方向。   袁旭令他带人来此,为的只是救下审配。   曹军一旦破城,他只须将审配活着带出,至于邺城丢不丢,与他没有半点干系!   “将军!”马飞正望着邺城方向,一名夜刺小声说道:“流苏姑娘来了!”   回头看了一眼,马飞无奈摇头。   带领夜刺来到邺城,他是有要事须做。   流苏却死缠着非要一同前来。   拗不过她,只得将她带上。   可这丫头却不消停,自从来到此处,隔三岔五的就会消失一两天。   起初马飞还会担心她,时日久了,她消失一两天,马飞也是习以为常! 第690章 谁更不忠不义   从山坡上走下来,流苏手里还捧着一把炒粟米。   一边走,她一边捻着粟米往嘴里放,咬的“嘎嘣”直响。   “去了何处?”马飞问道。   在他身旁坐下,流苏张开手掌:“大叔吃点?”   看了一眼黄澄澄的炒粟米,马飞摇头:“就这么点,还是你留着吃吧。”   “很多呢!”流苏拍了拍腰间挂着的布袋:“我炒了许多,够吃好几日!”   “你在何处炒的粟米?”马飞再次问道。   流苏撅起小嘴:“此处又不可生火,整日吃些干粮,口中无味!”   她还是没说在何处炒的粟米,更让马飞心中疑惑。   看着流苏,马飞脸色有些凝重:“莫要乱跑,万一被曹军擒了去……”   “我只是个女儿家,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曹军擒我作甚?”   流苏一句手不能提肩不能挑,险些让马飞背过气去。   不说剑术,单论身法,马飞见过的人还没哪个比流苏更快!   谁要是信了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怕是连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曹军围困邺城已有数日,大叔可有法子将审配救出?”悠闲的吃着粟米,流苏问道。   “两军尚未交战,我等即便进入邺城,审配也不肯随我等离去。”马飞说道:“离开徐州之时公子曾有吩咐,待到邺城遭曹军击破,我等趁乱入城,可救出审配。”   “不知要等多少日子。”流苏说道:“整日住在山中,连处宅子也是没有,好不受罪!”   马飞满头黑线。   来到河北,他们为的是救下审配。   流苏倒提出没有住处,好像到此是为了游玩!   “让你莫要跟来,非要随同,又受不得此地之苦,某能奈何?”   脑袋依偎到马飞手臂上,流苏说道:“大叔已是将军,若我不在身边,难保可有绝美女子欲要亲近。跟随大叔前来,我只是看着你。”   马飞郁闷的几乎想要抱起石头狠狠朝脑袋上砸几下:“你当某来作甚?”   “大叔救下审配,他家中又非没有女子。”流苏撅起小嘴:“我就是不想你太早纳妾!”   “纳的什么妾,若某纳妾,只怕你会折腾死别个!”   “我有那么坏么?”挽着马飞胳膊,流苏说道:“在大叔眼中,莫非我不讲情理?我知道为了大叔后嗣,须允你纳妾方可,只是不想那么早!大叔多疼我两年,待我有了孩儿可陪他玩耍,再纳妾不迟!”   “公子时常会说一句话,送于你倒是适宜!”   “什么话?”甜甜笑着,流苏说道:“若是好话,大叔只管说。若是坏话,还是别说的好!”   “想多了……”   马飞带领夜刺观望邺城战事。   辛毗奉命率领曹军进击邺城。   无数曹军如同潮水般涌向城墙。   一架架云梯竖了起来,搭在城头上。   和着震天战鼓,攻城的曹军发出震彻云霄的怒吼。   城头上,审配手持长剑,指挥袁军将士阻止曹军登城。   石块、滚木像下雨般砸向曹军。   无数箭矢,夹着劲风呼啸飞出。   登城的曹军像下饺子一样掉落到城墙脚下,少数攀上城墙的,很快也会被袁军斩杀。   骑着骏马,辛毗挥舞长剑,命令曹军奋力登城。   从朝阳初升一直杀到日落西山,邺城上下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   遍地都是死尸,曹军的进攻已失利告终。   指挥袁军杀了整日,审配终于松了口气。   “来人!”望着城外,审配向卫士吩咐:“将辛评、辛毗家人押至城头!”   卫士领命入城。   不过半炷香光景,一队袁军押着辛评、辛毗家眷来到城头。   “请辛毗到城下说话!”审配向卫士吩咐。   片刻之后,城门缓缓打开,一骑快马冲出城去。   快马出城之后,城门再度关闭。   奉命前往曹营的卫士没过多会又折了回来,从打开了一条缝隙的城门冲入城内。   登上城墙,他向审配说道:“启禀审公,辛毗稍后便至!”   扶着城垛望向城外,果然没过多会,曹军之中冲出数骑快马。   当先一人正是辛毗。   到了城下,辛毗喊道:“敢问审公,唤某何事?”   “辛公多日未见,可还安好?”审配问道。   “蒙审公福荫,某甚安好!”辛毗问道:“敢问审公,有何见教?”   “某与辛公曾为同僚。”审配说道:“昔日辅弼袁家,虽有不睦却无仇怨。而今辛公竟引领曹军攻打邺城,所谓忠者不事二主,敢问辛公作何感想?”   辛毗冷然一笑:“审公昔日所为,莫非已是忘记?”   “某昔日有何所为?”   “袁公离世,河北本应属长公子!”辛毗说道:“审公却假造遗命,扶三公子继之。若论不忠不义,乃是审公在先,某投效曹公,又算得什么?”   提起当日假传遗命,审配脸色稍稍变了变:“辛公好一副伶牙俐齿!曹操乃袁家宿敌,投效强敌却大言忠义,莫非连羞臊二字也是忘记?”   “审公唤某前来,若只为逞口舌之快,某先告辞!”辛毗拱了拱手,掉转马匹就要离去。   “辛公少待!”审配唤住他:“有些物事还须辛公带回把玩!”   叫住辛毗,审配向卫士下令:“辛家诸人,无论男女老幼,一应诛杀。将人头丢于城下!”   卫士应声离去,不过片刻,城头传来男人、女人甚至孩童的哭喊。   辛毗当然听的出来,发出哭喊的正是他与辛评家人。   吃了一惊,辛毗喊道:“审配!行事莫要太绝!”   “辛公先是绝了后路,莫怪某无情!”审配向卫士喝道:“杀!”   城头上的袁军手起剑落,不过片刻,哭喊声止住。   数颗人头被袁军从城头丢了下来。   看见人头落到城墙脚下,辛毗只觉着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噗”的喷出一口鲜血,从马背上跌落下去。   护送他来此的曹军见状,赶忙下马将他抬起。   数名曹军护送辛毗离去,留下俩人收拾袁军丢下城墙的人头。   望着被曹军抬走的辛毗,审配这才觉着胸中一口恶气终于得到宣泄! 第691章 一线生机   得知辛毗摔落马背昏死过去,曹操带领众人前来探望。   医者为他施了针,辛毗悠悠醒转。   握住他的双手,曹操哽咽着说道:“佐治受今日之苦,乃某当日不查,以为亲眷尽遭审配戕害……”   躺在铺盖上,辛毗脸色苍白地说道:“曹公不必如此,某有一请,还望曹公允准!”   “佐治请讲!”   “恳请曹公,允某领军击破邺城……”   曹操回头向郭嘉等人看了一眼。   郭嘉点了点头,曹操才对辛毗说道:“佐治复仇心切,某尽明晰。还望安养两日,待到康健再领军破城不迟!”   得到曹操允准,辛毗挣扎着坐起:“曹公放心,某定取审配头颅!”   辛毗要起身,曹操将他按住:“佐治无须焦躁,近日大军先行攻城,汝且安养。待到身子大安,再助某破城!”   气怒交加,喷了口鲜血,辛毗浑身半点力气也是没有。   心知即便强行起身,也不可能亲率大军攻城,辛毗只得向曹操说道:“多谢曹公成全!”   又安抚了辛毗几句,曹操带着众人离去。   离开辛毗帐篷,曹操向众人问道:“我等进击邺城,审配守城有度,一时难以击破,诸军有何看法?”   抬头看了看天空,郭嘉说道:“眼看将要落雪,将士连日攻城疲敝,也须加以休整。”   “驻军野外,一旦落雪,将士苦不堪言,还须想个法子才是。”曹操说道:“白沟已是开通,粮草倒是不缺,只是落雪落雨泥泞不堪,冬季难熬!”   “曹公无须忧心。”郭嘉说道:“可令军士于营外开凿沟渠,营中凿出小沟,倘若落雪,待到雪融,水流汇聚沟中,营地也非十分泥泞!”   “依着奉孝!”曹操应了。   曹军兵抵邺城,袁尚依旧在围困平原。   平原城外袁尚营中。   双手叉腰望着平原,袁尚面色凝重:“曹操领军进击邺城,审公虽是固守,数月之后却也难保城池不失。某若领军回援,长兄定将尾随而至,我等而今已是陷入死地!”   “公子无须担忧。”站在他身后的崔琰说道:“曹军虽是围困邺城,一时难以击破。我军只须三个月内击破平原,邺城必将无失!”   “击破平原,谈何容易!”袁尚苦笑。   崔琰问道:“敢问公子,倘若击破平原,如何对待长公子?”   “长兄与某争权多年,若他存于世间,某怎能安生?”袁尚说道:“近两年,某从未与之为敌,倒是长兄屡屡刁难,崔公应是亲眼所见!”   崔琰没有吭声。   自从袁旭离开邺城,局面已经失控。   袁谭在郭图等人怂恿下,屡屡向袁尚用兵。   兄弟二人相互争斗,倒是给了曹操可乘之机!   沉默片刻,崔琰说道:“若长公子肯交出兵权,现出平原,公子可否容他?”   袁尚迟疑了一会,对崔琰说道:“倘若长兄果真如此,某便饶他不死!”   “某愿前往平原,劝服长公子!”崔琰拱手请命!   愕然看着他,袁尚说道:“崔公前往多有凶险,某怎肯如此?”   “曹操兵抵邺城,公子再不回援河北将改为他姓!”崔琰说道:“某当日曾奉袁公之命前往徐州劝服五公子。以五公子脾性,尚且为某说服,长公子比五公子如何?”   提起袁旭,袁尚脸色很是难看。   他已得到军报,袁旭率军进入汝南,先是败了一阵,随后全面翻盘。   驻守汝南的曹军十停去了九停,夺取汝南不过时日而已!   相比袁旭,他和袁谭相互争斗,竟给了曹操进入河北的机会!   难怪当初袁绍离世之前,曾想过要把河北交给袁旭。   “倘若当日某未拜受河北,而是将之交于显歆,或不至有今日!”袁尚叹道:“昔日袁家虽是屡屡败于曹操之后,却有显歆逆转时局保袁家不失!而今显歆已是离开袁家,与某虽有兄弟之名,却无兄弟之情。河北将破,何人还肯力保袁家?”   袁旭离开河北之后,再没有回过邺城。   崔琰也知,即便他再往徐州,正与曹军作战中的袁旭,也不可能为了袁家分兵驰援。   河北袁家,已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   虽知没有多少可能,崔琰还是对袁尚说道:“五公子若肯力挽狂澜,河北定将不失!某今日前往平原,劝服长公子舍弃与公子为敌!”   “差人前往徐州之事,某自会去办。”派人向袁旭求援,袁尚还真是拿不下脸面,可关系到河北存亡与他的生死,他也顾不得许多:“崔公前去劝服长兄,行事凶险,还望谨慎行事!”   “公子放心!”崔琰朝他拱了下手,随后向卫士吩咐:“传报长公子,某将求见!”   没过多会,一骑快马挑着白绢,向平原奔去。   到了平原城下,马背上的袁军喊道:“崔公求见长公子,还望长公子允准!”   城头上的守军听说有人求见袁谭,立刻跑入城内禀报。   袁谭当然知道前来求见他的是谁。   捏着下巴,他皱眉沉思,向辛评、郭图问道:“崔琰求见,你二人以为何事?”   “崔琰追随三公子与公子为敌,他来求见无非劝降!”郭图说道:“公子有何打算?”   “大错早已铸成,即便弃守平原,显甫又怎能容某?”袁谭说道:“崔琰来此,无论他如何说,打发走便是。”   心中做了决断,原先吩咐卫士:“请崔公来此说话!”   小半炷香之后,平原城门打开一道缝隙,崔琰在四名卫士的护送下,进入城内。   袁谭麾下一名小小校迎上前来,向他拱手说道:“长公子已是等候崔公多时,还请崔公随某前去相见!”   “有劳引路!”并未下马,崔琰拱了拱手算做回礼。   小校翻身上马,在前面给崔琰领路。   一队兵士则走在两旁,簇拥着崔琰等人。   被围许久,平原城已是一片萧条,无论民宅还是商铺,几乎家家闭户,路上连半个行人也是难见!   走过几条街道,崔琰远远看见平原官府。 第692章 另一种手足   崔琰来到平原,袁谭与郭图、辛评已于官府内等候。   到了官府正门,崔琰翻身下马。   袁谭领着郭图、辛评等人迎了出来。   “见过长公子!”崔琰躬身与袁谭见礼。   拱手回礼,袁谭上前将他搀起:“某与显甫正自交战,崔公来此定非与某叙旧。”   “长公子通透!”崔琰说道:“某此来,乃是为河北计!”   “崔公请入内说话!”亲自引领崔琰进入官府,到了前厅,袁谭与众人各自落座。   “敢问崔公,如何为河北计?”才落座,袁谭向崔琰问道。   “三公子领军围困平原,曹操却率军进击邺城,敢问长公子有何看法?”   袁谭面露落寞:“不瞒崔公,某日前曾受到审配书信,彼此在信中也曾提及此事。”   “公子如何看待?”崔琰追问。   “某与显甫争斗多年,到头来不过两败俱伤!”袁谭说道:“显甫若是击破平原,某人头落地,曹操又怎能容他?”   “公子既是看得通透,因何不肯与三公子携手并肩,共御强敌?”   “携手并肩谈何容易?”袁谭摇头苦笑:“某若弃城,必遭显甫所害!”   “长公子此言谬矣!”崔琰说道:“所谓手足之情难以割舍,若是献出平原与三公子携手并肩,他又怎忍加害?”   “崔公此言谬矣!”袁谭尚未开言,郭图已是说道:“三公子昔日曾对五公子下手,濮阳一战,五公子身受重伤。此事虽是鲜有提及,崔公与我等应是知晓原由!”   崔琰脸色稍稍有些难看。   袁尚当初做的许多事情,确实丝毫没有顾念手足之情。   “崔公只知手足,却不知手足也有多样。”郭图接着说道:“人之手足,当然不可断绝。然而百足之虫,少一足不伤毫发,断了手足又能如何?”   “郭公所言即便有理,曹操大军却是兵抵邺城。”崔琰说道:“邺城若破,三公子必难自保,击破三公子,莫非长公子可独自苟安?”   郭图摇头一笑:“崔公之言又是谬矣!”   “郭公何出此言?”崔琰说道:“莫非坐视河北不保?”   “河北乃袁家根基,自须保全。”郭图说道:“长公子若献出平原,三公子对他多有忌惮,怎会不欲加害?曹操日后可否击破青州尚且两说,出了平原,却难抱拳性命。若崔公为长公子,又当如何抉择?”   郭图一番话,把崔琰问的瞠目结舌。   来到平原之前,他还认为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可说服袁谭弃守城池与袁尚合兵驰援邺城。   不想他的论调才提出,就被郭图辩了个体无完肤。   “崔公!”袁谭面露无奈:“非某不念兄弟情义,只因某信不过显甫,显甫也信不过某!若要抵御曹操,我二人河北只可留下其一!”   深知不可能说服袁谭,崔琰起身说道:“长公子既是已有决断,某不便多劝。只望此战之后,河北还在袁家之手!”   袁谭面如死灰没有言语。   崔琰起身告辞,袁谭等人将他送出官府正门。   目送他离去,袁谭说道:“崔琰此去,显甫必将全力攻城,我等须多加戒备,断不可有半点松懈!”   身后众人纷纷应了。   离开平原城,崔琰赶回袁尚军中。   本以为他会在城内逗留几日,得知他回返,袁尚赶忙将他迎到帅帐。   “崔公,如何?”二人才进帐,袁尚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长公子不肯献城。”崔琰摇头说道:“他身边郭图伶牙俐齿,竟寥寥数言,说得长公子心坚如铁!”   得知袁谭不肯献城,袁尚脸色顿时难看许多。   他锁紧眉头,沉思片刻向帐外喊道:“来人!”   一名卫士掀开帐帘进入。   “传令下去,即刻攻城!”   袁尚加紧进攻平原,企图尽早击破城池尔后驰援邺城。   曹操大军对邺城也已发起数次进攻。   曹军在城外掘出地道、堆起土山,审配率领袁军将邺城守的如同铁桶一般。   阴霾在半空中凝聚了两三日。   天空也由最初的银亮色转为铅灰。   一颗颗粗盐大小的冰渣自空中落下,敲击在帐篷上,发出“噼噼啪啪?”的轻响。   响声很密集,给征云密布的战场带来的并不是骚动,而是动态的静谧。   站在军营中,仰脸望着天空,一颗颗冰粒敲在郭嘉的脸上。   冰渣不大,打在脸上有点隐隐的痛。   郭嘉并没躲避,他很享受这种轻微的疼痛。   “郭公!”一个卫士来到他身旁,凑在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郭嘉问道:“可否安置妥当?”   “已是安置妥当!”   “你且行事,某去求见曹公!”朝卫士摆了下手,郭嘉往帅帐走去。   帅帐传出丝竹歌舞声。   强攻邺城不下,曹军进攻渐渐缓了下来。   占了绝对优势,按捺不住行军苦闷,曹操令人从附近寻来几个舞娘。   帐内传出的歌声,正是舞娘正为曹操献艺。   到了帐外,郭嘉抱拳说道:“郭嘉求见曹公!”   听到郭嘉的声音,曹操向舞娘摆了下手。   待到众舞娘退下,曹操说道:“外面天寒,奉孝入帐说话!”   几名舞娘掀开帐帘,向郭嘉行礼退下,郭嘉则进入帐内。   帅帐中点着一只火盆,通红的火炭将帐篷内烘的暖意融融。   “奉孝来的正好。”曹操说道:“某温了些酒,你我可对酌几樽!”   “多谢曹公!”郭嘉先是谢了,随后说道:“某求见曹公乃有要事!”   “是何要事?”曹操问道。   “可乱袁显歆阵脚之事。”   “哦?”曹军虽是进击河北,曹操真正关心的还是汝南战场。   袁旭一旦击破汝南,将会长驱直入夺取许都。   他没有得到邺城之前,许都决然不可有失!   可乱袁旭阵脚,曹操当然求之不得!   “不知奉孝何计,可乱袁显歆阵脚?”曹操问道。   “有一人至为关键。”郭嘉说道:“恰好此人来了河北,只是欲要成事,另有一人或将收买,或将诛杀!” 第693章 请姑娘改道   曹操不是很明白可乱袁旭阵脚的究竟何人。   郭嘉说道:“某方才得到传报,婉柔来了河北。”   “可是歌者婉柔?”曹操问道。   “正是!”郭嘉说道:“婉柔早已垂青袁显歆,若可使得她回到袁显歆身边,暗中加以指使……”   “既是垂青袁显歆,她又怎肯加害。”曹操摇头。   “女子心思,岂是我等可知。”郭嘉微微一笑:“虽是垂青,时日久远,婉柔心绪怎会安宁?”   “奉孝以为可行,那便为之。”曹操说道:“河北易得,袁显歆却是某心腹之忧!”   得了曹操允准,郭嘉少有的露出为难。   “怎了?”发觉他脸色有异,曹操问道。   郭嘉正色说道:“某早知婉柔可用,始终未有行事,只因她身旁一人。”   “奉孝所说,或是收买或是诛杀之人,可是此人?”   “正是!”郭嘉说道:“此人名唤恭和,乃鬼谷术宗大师兄。”   “如此说来,与奉孝乃是同门!与奉孝相比如何?”   “若论行军布阵,此人不输于某!”郭嘉说道:“只是不知因何,多年前突然失去踪影。待到重现世间,已成了婉柔亲随。”   捻着下巴上的胡须,曹操眉头锁起:“出身鬼谷术宗,不欲成就大业,却是甘心为一歌者仆从,此事颇为蹊跷!可差人查探翔实,再做计较!”   “已是差人查探,却毫无所得!”郭嘉说道:“既是不欲他人知晓,又怎肯令他人轻易探查?”   “奉孝说的是。”曹操说道:“不知何计可用婉柔?”   “据闻婉柔欲往之处,正是邺城……”   “兵荒马乱,她来邺城作甚?”   “歌者行事,往往出人意料。”郭嘉说道:“或许她正是有心结识曹公!”   “名闻天下,婉柔定是生的俊俏非常。”曹操脸上露出一抹淫邪。   “世间美女,曹公均可染指,唯独婉柔万万不可!”郭嘉说道:“曹公所用者,乃是婉柔对袁显歆情义。倘若染指,彼必心如死灰,只怕前功尽弃!”   “奉孝之言某已尽知。”曹操笑道:“某虽爱色,却非不辨缓急之人。倘若婉柔果真至此,某当以礼待之!”   “婉柔虽是来到河北,却决然不可使其入住军中,且看恭和意图,再做计较!”   “可有谋算?”   “已有谋算,曹公只等音讯便可!”   “有劳奉孝!”曹操说道:“但有所需只管开言。”   郭嘉行礼退出。   大约半炷香之后,曹操军营冲出十数骑快马。   当先之人正是郭嘉,陪同他出营的,是十多名曹纯麾下虎豹骑。   进入河北,恭叔驾着车缓慢前行。   车厢内传出婉柔的声音:“恭叔,因何行的如此之慢?”   “显歆公子请姑娘前往徐州,姑娘却往河北,我实在是想不通透。”恭叔说道:“曹操正在围攻邺城,倘若有个闪失……”   “恭叔不必担忧。”婉柔说道:“曹操也是世之枭雄,又怎肯为难我一女子?”   “姑娘不知,当年宛城张秀兵变,正因曹操与张济之妻苟合。”恭叔说道:“曹操好色世人皆知……”   婉柔没再吭声,眸中流露出一抹凌乱。   来到许都,她为的就是远离袁旭。   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婉柔轻抚绣在帕子上的字迹——妾虽有情君无意,残红香消醉成痴。   自从与袁旭初识,到如今已有数个年头。   她对袁旭的牵挂越来越深,袁旭却好似对她丝毫没有眷恋。   婉柔曾经怨恼。   怨恼袁旭无情。   可战船之上那一幕,却让她迷茫。   公孙莺儿长剑所至,她不仅没能为袁旭挺身而出,反倒推了他一把。   或许这正是袁旭对她始终没有眷恋的根由。   眼圈泛红,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幽怨的浅笑,婉柔轻声叹息。   就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   将锦帕收入怀中,她向恭叔问道:“因何停车?”   “来人了!”恭叔回应的很淡,语调也很低沉。   他已看清来者何人。   策马而来的,正是郭嘉!   恭叔当然认得郭嘉。   到了近前,郭嘉并未下马,拱手笑道:“敢问婉柔姑娘可在车内?”   他没揭穿恭叔身份,恭叔回礼说道:“敢问阁下是……”   心知恭叔已经认出了他,郭嘉说道:“某乃曹公麾下军师祭酒郭嘉。”   “阁下少待。”恭叔回头对马车里的婉柔说道:“姑娘,郭公求见。”   “知道了!”婉柔淡淡的应了。   郭嘉下了马背,到马车旁行礼说道:“婉柔姑娘,郭嘉有礼了。”   婉柔问道:“敢问郭公,有何见教?”   “曹公听闻姑娘来此,特令某前来恭候!”郭嘉说道:“大军进攻邺城,姑娘不便前往,还请就近寻个去处落脚。”   “郭公欲将阻拦奴家前往邺城?”   “姑娘言重了。”郭嘉说道:“曹公令某前来,也是为了姑娘周全!”   郭嘉毕竟是曹操麾下军师祭酒,婉柔也不敢违拗他的意思。   “敢问郭公,打算令奴家前往何处?”   “黎阳。”郭嘉说道:“黎阳已在曹公之手,姑娘可前往彼处,自将有人照应!”   郭嘉提出要婉柔前往黎阳,恭叔眉头微微蹙了下。   他瞟了郭嘉一眼,并未言语。   “烦请姑娘转向黎阳!”郭嘉说道:“某自随行护送!”   郭嘉亲自护送,无疑是逼迫婉柔前往黎阳。   十多名虎豹骑列队两侧,簇拥着马车。   婉柔无奈,只得吩咐恭叔上路。   抖了下缰绳,恭叔架着马车往黎阳方向去了。   郭嘉策马与马车并行,他朝恭叔微微一笑。   恭叔也回报了个笑容。   坐在马车里,婉柔心情很是复杂。   决定来邺城之前,她并没有想太多。   袁旭提醒莫要前往左冯邑,只因豫州一带战事不断。   她本应南下或者东进,却偏偏选择了北上。   来到邺城,初心只是为了远离袁旭。   郭嘉请她前往黎阳,按理说更是离袁旭远了。   可不知为何,婉柔的心底却隐隐生起一丝落寞。   到了黎阳,她还有没有机会与袁旭重逢? 第694章 剪径贼人   护送婉柔走了整日,天色落暮,郭嘉传令就地扎营。   十多名虎豹骑搭起帐篷。   婉柔下了马车,进入其中一顶行军帐。   恭叔给她送了晚饭,才出帐篷,郭嘉迎面过来。   躬身一礼,郭嘉说道:“敢问阁下,可否别处一叙。”   看了郭嘉一眼,恭叔与他一同往稍远处去了。   “郭嘉见过师兄!”走了数十步,郭嘉向恭叔行了一礼。   恭叔拱手说道:“多谢奉孝未有向姑娘揭穿。”   “久闻师兄追随婉柔,某百思不得其解。”郭嘉说道:“以师兄才干,必可成就大业,因何却随一歌者游走天下?”   “此事乃某私事。”恭叔说道:“奉孝不必打听。”   郭嘉点了点头,随后对恭叔说道:“师兄追随婉柔姑娘,对她必是情深意重,不知可有为姑娘想过后路?”   “后路?”恭叔问道:“奉孝有话,还请明言!”   “师兄智虑在某之上,怎会不知某言中何意?”   “某不欲成就大事,只望可伴在姑娘身边。”恭叔说道:“他若安康,某则心安!”   “如此情深,师兄与婉柔姑娘必不简单!”郭嘉微微一笑,向他凑近了些问道:“莫非婉柔姑娘是师兄与其母所出?”   “奉孝风流,某自愧不如!”恭叔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此事若奉孝所为,某定不觉着古怪。然而……”   他没再接着说下去。   郭嘉面带笑容,也没有追问。   他并没替曹操招揽恭叔。   只从恭叔所言,他已看出,想要招募此人决然没有可能!   欲用婉柔,恭叔必死!   夜色深沉,婉柔和恭叔都已歇下。   郭嘉将一名虎豹骑唤入帐内。   立于郭嘉面前,虎豹骑抱拳低头。   “你去就近,寻些人手。”郭嘉小声说道:“半道拦截我等,对婉柔随从务必要下死手!”   虎豹骑应了一声,离开帐篷。   恭叔躺在铺盖上并未熟睡。   他翻来覆去,总觉着心中不安。   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恭叔猛然坐起,披上衣衫离开帐篷。   一名守在帐外的虎豹骑上前说道:“请阁下入帐歇息。”   “怎了?”恭叔眉头一皱:“郭公尚且护送我家姑娘前往黎阳,莫非阁下将某当做囚徒?”   “不敢!”虎豹骑抱拳说道:“郭公有令,务必保得婉柔姑娘与阁下周全!”   虎豹骑的回应,更印证恭叔心底猜测。   他冷然一笑说道:“某与姑娘有话要说,莫非也是不成?”   恭叔一副非出帐不可的架势,虎豹骑却不肯让步。   并没睡下的郭嘉听见外面有人说话,掀开帐帘走了出来。   “阁下尚未安睡?”在营地中,他当然不会称呼恭叔师兄,拱了拱手说道:“敢问阁下,深夜欲往何处?”   “某欲去见小姐,竟被此人拦住!”恭叔满面愤然:“敢问郭公,我家小姐是否已遭软禁!”   “阁下这是说的哪里话。”郭嘉陪着笑说道:“只是天色已晚,婉柔姑娘应是歇下……”   “某见小姐,从不分早晚!”恭叔说道:“有劳郭公烦心了!”   他的语气很不好,郭嘉向拦住恭叔的虎豹骑瞪了一眼:“莫非没有听见先生所言,还不速速让开!”   虎豹骑抱拳躬身,赶忙让开。   郭嘉拱了拱手,撤步一旁。   恭叔没再理会他,径直走向婉柔帐篷。   到了帐外,他轻声问道:“姑娘,可有安睡?”   帐内传出婉柔的声音:“恭叔少待。”   立于帐外,知道婉柔请他入内,恭叔才掀开帐帘。   郭嘉并没跟上,而是朝身旁的虎豹骑使了个眼色。   虎豹骑会意,轻手轻脚的靠近帐篷。   进入帐内,恭叔点起油灯,向婉柔行礼说道:“耽搁姑娘歇息,老奴惶恐!”   “恭叔深夜见我,自有要事。”婉柔说道:“我又怎肯责怪?”   低头应了,恭叔说道:“姑娘莫非真要前往黎阳?”   婉柔眸中闪过一抹迟疑,随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我不往黎阳,又有何处可去?”   “天下之大,何处姑娘去不得?”恭叔说道:“可难行,可北往……”   “恭叔!”打断了他,婉柔说道:“无论南行北往,对我来说又有何区别?”   恭叔无言,他当然知道婉柔对袁旭的心意。   只可惜袁旭却对婉柔没有半点眷恋。   若说还有点情谊,不过如同熟人一般!   “姑娘果真欲往黎阳,那便去吧。”轻叹一声,恭叔行礼说道:“老奴先行告退!”   目送恭叔离去,婉柔目光现出凄迷!   黎阳,不过是她下一个落脚点而已。   身如浮萍,无论南来北往,哪里才是她的扎根之处?   从婉柔的帐篷退出,恭叔无奈叹息。   深夜有快马出营,必定是郭嘉暗中有着谋划。   婉柔与袁旭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郭嘉半道迎接,或许会印证在袁旭的身上。   回到帐内,恭叔再无半点睡意。   他倒不担心袁旭如何。   让他感到不安的,是郭嘉很可能利用婉柔,从而对袁旭不利!   无论曹操还是袁旭,都不是婉柔所能招惹……   紧攥拳头,恭叔眼角剧烈抽搐了几下。   此后的数日,郭嘉亲自护送婉柔,倒也没出什么意外。   这一日,眼看距黎阳不过百余里,郭嘉抬手朝前一指,对恭叔说道:“黎阳就在前方,再走两日便可到达。”   距黎阳越近,恭叔越觉着心中不安。   潜意识有个声音告诉他,再往前走,他和婉柔将会陷入危险之中!   直觉源于内心,他却不知如何向婉柔明说。   毕竟到如今郭嘉也没表露出企图对婉柔不利的一面!   正往前走着,路边的草丛突然蹿出数十条汉子。   穿着深衣手持长剑,领头的是个面膛微黑很是粗壮的汉子。   从众人装扮,一眼便可看出他们是剪径的贼人。   看见众汉子,恭叔当即知晓郭嘉部署就在此处!   护送婉柔的虎豹骑个个精猛,再强悍的山贼,看到这队人马也不敢轻易下手!   除非他们事先已有勾结。   “小姐小心!”一声大喝,恭叔跳下马车冲向车厢。 第695章 不知真假的婉柔生世   恭叔冲到车门旁,一个贼人扑向了他。   其他贼人则冲向郭嘉和虎豹骑。   虎豹骑乱了一乱,随即抽出兵刃与贼人厮杀。   恭叔背靠车门,用他的身体阻挡着贼人。   虽是鬼谷门下,无奈他只是术宗出身。   贼人长剑刺入他的小腹,剑锋贯穿车门,车厢里的婉柔清楚的看见锋利的剑尖戳进车厢。   婉柔惊叫了一声,而这时虎豹骑已将贼人驱散。   刺穿恭叔的贼人拔出长剑,喊了一嗓子:“茬子太硬,撤!”   数十贼人蹿进路旁草丛很快消失不见。   背靠车门,恭叔缓缓坐在地上。   他脸色苍白,浑身已无一丝力气。   倒地之前,他强撑着把车门拉开。   看见恭叔倒地,婉柔连忙扑下马车。   “恭叔!”一把将他抱住,婉柔心口好似堵了块石头,哽咽着连话也说不出口。   靠着车厢,恭叔反倒十分平静。   他颤巍巍的抬起手,抚摸着婉柔的脸颊:“老……老奴要走了……小姐……珍重……”   “恭叔!你不会死!一定不会!”再没能克制心中的悲痛,婉柔终于放声哭了出来。   “还不快寻医者!”紧紧把恭叔抱在怀里,她向郭嘉等人喊道。   郭嘉向一名虎豹骑吩咐:“快去找寻医者。”   虎豹骑应声离去。   “贼人来袭……偏偏……只死我……一个……”看了一眼郭嘉,恭叔喃喃说了一句,随后对婉柔说道:“小姐……切不可……开罪袁显歆……”   “恭叔,你不会死!”紧紧搂着他,婉柔已是泣不成声。   恭叔跟了她许多年。   这么多年一直是他照料饮食起居,所有的事情也都是恭叔在帮忙打理。   以往曾有士族子弟企图对她不利,恭叔总能想方设法让她成功摆脱。   她和恭叔之间的情义,早就超越了主仆。   轻抚着婉柔,恭叔眸子中的光彩渐渐暗淡了下去。   郭嘉翻身下马,来到恭叔和婉柔身旁:“师兄,有些事,你是否打算带入坟墓,也不让婉柔姑娘知晓。”   心中正自悲楚,陡然听见郭嘉叫恭叔“师兄”,婉柔虽是有些吃惊,却因恭叔即将死去,并未特别上心。   “郭嘉……你……你……”恭叔咬着牙想要说什么。   郭嘉握住他的一只手:“若师兄果真不治,某定当代为照料婉柔姑娘。”   恭叔的表情变的十分古怪,并没有释然,反倒是满脸的痛苦。   脸颊抽搐了几下,他很想再告诉婉柔一些什么,最终没能说出口,呼出了最后一口气息。   眼睁睁的看着陪伴多年如同亲人的恭叔死在面前,婉柔再没能保持以往的矜持,将他抱在怀里,放声痛哭。   郭嘉坐在一旁,默默的等她放声大哭。   他始终没有劝婉柔一句。   有些话,此时说了,婉柔也听不进去!   只有等她哭的疲了、哭的累了,心底的悲痛被宣泄了许多,才好与她说。   过于悲痛,放声痛哭的婉柔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当她醒来时,发现正躺在行军帐中。   郭嘉坐在她身旁,脸上带着几分悲楚。   “姑娘醒了?”见她醒来,郭嘉叹息着说道:“师兄离世,姑娘心中悲楚,某深知悉。只是人死不能复生,还望姑娘顾念身子,让师兄在天之灵也可安心!”   “师兄?”看向郭嘉,婉柔无力地问道:“郭公怎唤恭叔师兄?”   婉柔开口询问,郭嘉知道后面的话可顺理成章说出口。   “姑娘只知他陪伴多年,却不知他乃是鬼谷术宗大师兄。”郭嘉说道:“十九年前,他突然隐匿踪迹,直到近日某才知晓他做了姑娘随从!”   恭叔竟是鬼谷术宗大师兄!   婉柔愕然瞪圆了眼睛。   走过无数地方,她当然知道鬼谷术宗意味着什么。   恭叔若不是追随她,而是投效任何豪雄,必定也是呼风唤雨扬名。   “起初某也不知他为何如此。”看向帐帘,郭嘉悠悠说道:“直到前两日,某才知晓,他因何舍弃荣华追随姑娘。”   躺在铺盖上,婉柔想要坐起,浑身去连一丝力气也没有。   “姑娘可记得恭叔何时跟随?”   婉柔摇头。   从她记事起,恭叔就一直陪在身边,像是父亲一样照料着她。   “起初某以为师兄是姑娘生身父亲,可某错了。”郭嘉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婉柔说道:“此乃日前某托付同门查探之事,姑娘看了便知。”   接过书信,婉柔匆匆浏览。   看完信上的内容,她满面愕然:“若是如此,恭叔岂非我的杀父仇人……”   “虽杀汝父,可他对姑娘情义犹胜生父。”郭嘉说道:“师兄或是觉着当年所行不义,因此才带着姑娘远走他乡。”   “不是真的……”婉柔不敢相信的摇着头:“这绝不是真的……”   “姑娘本家姓陈,乃司徒陈耽之孙。”郭嘉接着说道:“中平二年,宦官乱政。张济等人残害忠良,陈司徒为人刚正弹劾二十六人,因此获罪宦官。师兄当日乃为宦党行事。正是他所献之计,使得陈家灭门……”   “不要说了!”婉柔捂住耳朵,拼命的摇着头:“我不要听!”   “这么多年,师兄一心只为姑娘,为的便是赎当年之罪。”郭嘉说道:“他为姑娘殚精竭虑死而后已,姑娘虽在十九年前惨遭灭门,或许当年他只是一时恻隐。如今对姑娘却是情深义重……”   “求你……不要再说……”清泪顺着婉柔脸颊滑落。   仅仅一封不知何人写来的书信,还不能证明郭嘉说的就是真相。   可她却不知为何,竟选择了相信!   “姑娘以后打算如何?”郭嘉问道。   婉柔不语。   她确实不知日后应当如何。   “不瞒姑娘,若是入了黎阳,只怕你此生也离开不得。”郭嘉叹息道:“曹公仰慕姑娘盛名,有心收入房中。师兄与某乃是同门,他一心保全姑娘,某若带你入了黎阳,便是对他不住……”   婉柔愕然,她不明白郭嘉为何会向她说出真相!   “姑娘走吧,越远越好。”郭嘉说道:“再不要来河北,找个可安身立命之处,好好活着!” 第696章 也许会是围城打援   自从婉柔记事起,恭叔就一直带着她、保护她。   虽然恭叔自认奴仆,婉柔却一直把他当做长辈一样尊敬。   郭嘉所说的一切,犹如一记重锤敲击在婉柔心尖上。   她不敢相信,恭叔竟然是她的灭门仇人……   接踵而至的打击,令婉柔难以适从。   躺在铺盖上,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某与师兄乃是同门,师兄故去,必定牵挂姑娘。”郭嘉说道:“黎阳去不得,敢问姑娘打算何往?”   婉柔没有吭声。   她的思维已经凌乱。   郭嘉若真想害她,又怎会说出黎阳去不得?   等了半晌,见婉柔没有言语,郭嘉起身说道:“姑娘好生歇息,若有所需,只管言语!”   拱手行礼,郭嘉打算退出帐篷。   他走到帐帘,听见婉柔带着无尽悲楚的声音:“天下之大,何处才是我的容身之地?”   “乱世已起,师兄也是故去。”郭嘉说道:“姑娘切不可四处游走,须寻个长久的落脚处才是。”   婉柔强撑着坐了起来,泪眼婆娑的望着郭嘉:“郭公以为奴家该往何处?”   “曹公夺了河北必将南下。”郭嘉说道:“唯有徐州袁显歆,曹公等闲破他不得……”   提起袁旭,婉柔目光越发凄迷。   她对袁旭早已心有所属,可袁旭却不冷不热,只将她当做一位故交。   离开袁旭不久,再度回返,婉柔有些拿不下面儿。   “姑娘怎了?”见她面露迟疑,郭嘉问道。   “我才离开汝南……”   “袁显歆正于汝南作战,莫非姑娘是从彼处而来?”   婉柔低下头没有言语。   曹操与袁旭势为敌对,郭嘉又是曹操幕僚。   当着郭嘉的面,说出她是自汝南而来,虽为歌者终究不妥。   “近两年,但凡袁显歆所在之处,必有姑娘身影。”郭嘉说道:“敢问姑娘,与他可是素识?”   “认得许久,却不相熟。”婉柔哪里敢说她早已倾心袁旭,低声说道:“奴家所忧虑者,乃是离开汝南不久……”   “再度回返,姑娘觉着脸面过不去?”郭嘉说道:“某与袁显歆也算素识,虽为敌对,彼为人却是坦荡。若知师兄亡故,定不至冷落姑娘。”   泪眼婆娑的茫然看着郭嘉,婉柔没再吭声。   她总觉着哪里不妥,却又说不上来究竟何处不妥。   “师兄亡故,某本应照料姑娘。”见婉柔面露疑惑,郭嘉说道:“无奈曹公有意亲近姑娘芳泽,虽是心中有愧,却不得不请姑娘离开河北。”   “郭公心意,奴家已是知悉。”婉柔说道:“明日一早,奴家便行离去。”   “婉柔姑娘!”郭嘉退到帐帘处,好似想起了什么,对婉柔说道:“姑娘性情过于矜持,师兄已是不在,日后行事当果断些才是。”   婉柔低下头,轻声应了。   “姑娘到了汝南,可随时送来书信。”郭嘉说道:“以师兄与姑娘交情,若有危难之事,某定出谋划策!”   郭嘉肯为她出谋划策,婉柔谢了。   离开帐篷,郭嘉嘴角浮起一抹浅浅的笑容。   走不多远,他小声向卫士吩咐:“传令各地,但凡婉柔所过之处,大开方便之门,助她回返汝南。”   第二日一早,婉柔离开营地。   恭叔已是离世,郭嘉又没派遣卫士护送,她只得舍弃马车,骑马往南。   策马前行,想起与恭叔在一起的日子,婉柔心头又是一阵悲楚。   自幼就陪在她身边的恭叔,竟然是昔日曾害她满门遭害的幕僚。   婉柔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曹军围攻邺城,袁旭夺取虹县之后领军进攻洨县。   与进攻虹县同样的战术,夜刺潜入城内,先行夺取城池,尔后大军做出强攻县城的态势。   退入山中,于禁、李典时刻观望着袁旭动向。   山下来了一骑快马。   冲上山坡,马背上的曹军翻身跳下。   飞跑到二人面前,曹军行礼说道:“启禀二位将军,袁显歆再下洨显,大军进逼谷阳!”   “谷阳乃汝南要地。”屏退兵士,李典说道:“倘若失了彼处,汝南早晚落入袁显歆之手!”   “依着将军,该当如何?”于禁问道。   “理当驰援!”   “袁显歆击破虹县、洨县只用一晚。”于禁说道:“因何到了谷阳,大军却在城外驻扎?谷阳守军虽比二县多上一些,却也有限。倘若袁显歆强攻,不过三两日便可击破!”   “于将军是说……”   “或许袁显歆正是要待我等前去驰援。”   李典没有立刻做声。   他紧锁眉头,思忖片刻才说道:“将军所言甚是,然而我军若不驰援,谷阳必失!”   “袁显歆正是看准我等必将驰援谷阳。”于禁说道:“驰援势在必行,只是须想个法子,以免敌军将我军尽歼!”   俩人都露出了沉思之色。   于禁、李典在曹军之中武勇只是寻常,行军打仗多以智虑取胜。   寻常武将若是遇见他们,多半会着了道儿。   偏偏此次与天海营作战,他们面对的却是袁旭。   沉思许久,于禁说道:“倘若袁显歆果真围城打援,待我军到了近前,彼必出击。我二人不若一前一后,待到敌军伏兵四起,尾随之人再做策应!”   “倘若进入汝南的并非袁显歆而是他人,将军此计或可成事。”李典迟疑着说道:“袁显歆与郭公对阵,尚且各有胜负。将军如此谋划,只怕难以成事!”   “正因与我二人对阵者乃是袁显歆,计谋方才不可过繁。”于禁说道:“无论我等如何谋算,也难逃出袁显歆之眼。不如简而化之,反倒多有几分成算!”   对于禁的说法并不十分认同,李典却找不到辩驳的理由。   眉头紧锁,他想了好一会也没寻思出更好的计策。   最终李典点头说道:“依着将军!”   于禁、李典决定驰援谷阳,袁旭此时率领大军,将谷阳围的水泄不通。   连夺两座城池,到了谷阳城外,他反倒放缓进度。   大军围住谷阳,天海营将士建造攻城器械,却迟迟未有展开进攻。 第697章 姑娘救命   于禁、李典打算率军驰援谷阳。   正在点兵,山下来了一骑快马。   “曹公有令!”冲上山坡,骑士跳下马背:“二位将军不得与袁显歆作战,即刻领军退守陈国!”   “退守陈国?”于禁和李典都是一愣,二人相互看了一眼,于禁问道:“莫非舍弃汝南?”   “曹公只是令两位将军前往陈国据守,至于其他小人不知!”骑士应道。   曹操下令,于禁、李典来人不得不遵。   将士们已整备齐全,只等二人一声令下便可赶赴谷阳。   命令突然改变,曹军将士也是十分茫然。   于禁、李典率军绕开谷阳赶往陈国。   消息当天晚上传到袁旭军中。   得知二人领军离去,袁旭对田丰说道:“曹操是要将汝南让给我等。”   “曹操既是有心让出,公子不妨取了。”田丰说道:“以汝南为根基,进击许昌,成算更大一些。”   “取了汝南,许昌却是难得。”袁旭说道:“二人领军西撤,必将扼守汝南要冲。我军进攻许昌,将是诸多掣肘!”   田丰说道:“公子不如先占汝南,待到此地稳固,即便曹操回返也是莫可奈何!”   “唯有如此。”袁旭点了点头。   天海营对谷阳的进攻当晚展开。   守卫谷阳的曹军不过两百余人,天海营将士推着攻城塔靠向城头。   准备了巨石和滚木的曹军看见一架架高耸入云的庞然巨物靠了上来,一个个全都愣住了。   攻城塔极其厚重,石块和滚木根本不可能对它们造成任何伤害。   尤其是塔身正面包裹的铜皮,连箭矢也是射不穿!   “火箭!火箭!”见攻城塔靠近,守城头的曹军军官高声喊道。   曹军弓箭手张弓搭箭,燃烧着烈焰的火箭呼啸着飞向攻城塔。   箭矢射中攻城塔,发出“噼噼啪啪”的脆响,随后掉落在地上。   天海营将士使足浑身力气推着攻城塔前行。   每走几步,还会有人张弓搭箭向城头射出箭矢。   攻城塔距城墙越来越近。   伴着数声巨响,庞然大物靠上了城墙。   城头的曹军持盾提槊,在塔前列队。   每个曹军都很紧张。   推着攻城塔到了城墙下,天海营将士纷纷沿着楼梯爬上塔顶。   谷阳守军不过两百余人,上万天海营攻城,且有攻城塔以做屏障,不过数个时辰战斗便已结束。   袁旭率军进入谷阳,以此地为根基逐步向西蚕食。   辞别郭嘉,婉柔独自一人往汝阳方向行进。   一路上,她风餐露宿吃了不少苦头。   想到恭叔,她的眼圈就会泛红。   以郭嘉的说法,恭叔是灭她满门的仇人。   可她却根本恨不起来……   如果没有恭叔,她尚在孩童之时就已殒命……   前往汝南的路上,婉柔心情极度复杂。   她后悔来到河北。   倘若不来河北,恭叔就不会死!   她也不会得知十九年前发生的一切!   晓行夜宿走了数日。   这一日婉柔来到兖州与豫州交界处。   连年战乱,各地多已萧条,路上极少酒家。   寻个吃饭、落脚的地方不易,不等天色擦黑,婉柔入了一座小镇,寻了家馆舍住下。   馆舍虽有饭食,却不会给客人送到房内,她只能到前厅用饭。   面前摆着一小盘肉食和一碟青菜,婉柔正小口吃着,一个少年跌跌撞撞的从门外冲了进来。   少年身穿月白色长袍,背着一柄长剑,俊秀中带着几分儒雅。   他虽身带长剑,却少了些许阳刚之美,柔婉倒是不输女子。   进了馆舍,伙计才迎上去,少年的目光落在婉柔身上。   飞快的跑到她面前,他神色仓皇的行礼说道:“在下正遭人追赶,还望姑娘搭救!”   “我一柔弱女子,如何搭救阁下?”   婉柔并不打算蹚这趟浑水。   馆舍前厅也有几个客人,少年却像对他们毫无兴趣,对婉柔说道:“姑娘无须作甚,容某藏于桌底便是大德!”   婉柔面前的桌子十分矮小,根本容不下一个人藏身。   她狐疑的看着少年。   少年的神色却比先前更加慌张:“姑娘若再不允,便是晚了!”   “桌子矮小,阁下如何藏身?”婉柔迟疑着说道。   “姑娘只须允了便可!”少年慌乱的向馆舍门口看了一眼。   婉柔说道:“阁下若可藏身,藏了便是!”   “多谢姑娘!”得了允准,少年谢了一声,想也没想就趴在地上,屁股撅的老高往矮桌下拱。   桌子太矮,他脑袋拱进去,却有多半身子在外面。   见他如此情状,婉柔不禁觉着好笑。   带剑的剑客她见过不少,还从没见过为躲仇家钻进桌底的。   屁股撅着,少年三拱两拱,还真拱到桌子下面。   他才藏好,又有一人进入馆舍。   追进馆舍的并不是精壮汉子,更不是身带肃杀之气的剑客,而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穿着一身宝蓝纱裙,进了馆舍,她只是向屋内扫了一眼,就朝婉柔走了过来。   “敢问姑娘,可有见着一背剑少年?”向婉柔拱了拱手,少女问道。   她行的礼是剑客之礼。   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发觉她腰间悬着一柄长剑,婉柔说道:“并未见着……”   话音才落,小姑娘已经弯下腰去,把手伸进桌子下面。   “疼!疼!”两声惨叫从桌下传出,矮桌被少年拱了起来,少女揪着他的耳朵,把他扯出桌底。   “每次都用同一招,有点新招数没有?”揪着少年的耳朵,少女柳眉倒拧没好气的问道。   “冉儿,某错了还不成?”少年被揪的侧着脸,一只眼闭一只眼睁,苦兮兮地说道:“下回可否别总揪着耳朵?”   “你脸上还有能揪的地方?”提溜着他的耳朵,少女没好气地说道:“每次都往姑娘家的桌子下钻,躲我的同时,还可看姑娘裙角是不是?”   少女话一出口,婉柔脸“唰”的红了。   之所以允诺少年藏到桌下,只因见他慌张。   没想到他与后入馆舍的女子竟是相熟。   除此之外,少年藏在桌下,竟还有如此龌蹉之举! 第698章 帝师传人   婉柔愤愤起身,狠狠瞪了少年一眼,转身离去。   少女放开少年耳朵,小嘴一撅满脸得意。   肉着被揪红的耳朵,少年苦兮兮地说道:“冉儿,再如何说,某也是你师兄……”   “你也知道是我师兄?”少女瞪了他一眼说道:“倘若师父他老人家还活着,都会被你气死了!”   “师父不是已经离世多年。”少年苦兮兮地说道:“师兄打算做些大事,你说你跟着作甚?”   “师父授徒不少,多是王侯将相,就你我两个平民,我不跟着你,还能跟谁去?”少女不服气地说道:“你是师兄,莫非连师妹死活也是不理?”   “理!理!”少年苦着脸说道:“可师兄是要去做大事……”   少女朝他皱了皱鼻子:“师兄要做的大事,便是偷看姑娘裙角?”   刚才的举动再次被她戳穿,少年脸通红地说道:“当着诸多外人,师妹能否给某留些脸面。”   朝左右看了看,见馆舍内的客人果真都在看着他们,少女脸颊也是微微一红。   翻了少年个白眼,她没好气地说道:“成!我日后不再如此对待师兄,还望师兄行止端正些个。”   “成!你说怎样就怎样!”少年不住口的应着。   婉柔回了屋内,想到少女说的那些话,不禁又是一阵哀伤。   恭叔去世之后,一切都变了个样子!   倘若恭叔还在,方才绝对不至着了那少年的道儿。   果真是杀死全家的仇人又怎样?   满门遭诛之时她尚在襁褓之中,根本不记得家人是何样貌。   自从她记事起,恭叔就一直陪在身边,说是主仆,俨然于她生身父亲一般模样!   郭嘉说的那些话,并没能让婉柔对恭叔产生恨意。   站在窗口,望着萧瑟的街道,婉柔眼圈再次红了。   在馆舍歇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婉柔就来到馆舍后院牵她的马匹。   恰好头天遇见的少年也在。   见到婉柔,少年赶忙迎了上来。   陪着笑躬身行了个大礼,少年说道:“在下蔡子墨,乃帝师王越弟子,昨日得罪姑娘,还请恕罪!”   看都没看他,婉柔径直走向马匹。   蔡子墨腆着脸跟了上来:“敢问姑娘何往?”   解开缰绳,婉柔淡淡地说道:“数年之前我在洛阳也曾见过帝师。帝师为人刚正,足守投足尽显傲然正气。给下既自称帝师弟子,还望莫要辱没他老人家名头!”   “姑娘年岁不大,竟与师尊相熟。”蔡子墨腆着脸问道:“敢问姑娘高姓大名,或许师尊以往曾向在下提及……”   “区区贱名何足挂齿。”婉柔冷着脸说道:“请阁下让道,我还有许多路途要赶。”   蔡子墨还想再说什么,婉柔已上了马匹,离开馆舍后院。   见婉柔走了,蔡子墨也不等他师妹,上马就追了出去。   跟着婉柔离开馆舍,他策马上前问道:“姑娘要走许多路途,须知独身女子多不稳妥……”   “尊驾在一旁,更不稳妥!”看也没看他,婉柔一夹马腹,加快了速度。   蔡子墨也催着马匹赶紧追上。   出了镇子,见他还跟在身边,婉柔有些慌乱地问道:“尊驾一路尾随,不知意欲何为?”   “无他,见姑娘孑然一身,放心不下,有心护送!”   “尊驾好意心领!”婉柔说道:“你我并非同路,还请尊驾莫要纠缠!”   “姑娘未说何往,怎知与在下并非同路?”蔡子墨依然没有离去的意思。   “敢问尊驾何往?”婉柔问道。   故作深沉的看向蓝天,蔡子墨说道:“乱世已起,万民倒悬。某为帝师门人,当仗剑建功,解黎民之苦……”   他说话时,婉柔突然催马快行。   等到蔡子墨发觉,她已冲出十数步。   蔡子墨像块狗皮膏药一样紧紧跟上:“姑娘还没说意欲何往?”   婉柔不理他,只顾赶路。   若是换个人,遭了如此冷遇,必定早已放弃尾随。   偏偏蔡子墨虽一心建功立业,却又没寻思明白该投效何人!   漫无目的正满天下乱走的他,哪管婉柔究竟往何处去!   催着骏马,他追了上去。   馆舍中。   少女比蔡子墨晚起了些。   到蔡子墨房中唤他,见他不在,少女当即觉着不好!   自从蔡子墨决定投效某一豪雄建功立业,已是屡次将她丢在半路!   没见到蔡子墨的坐骑,少女已知他又跑了。   蹲着小脚,少女小嘴嘟起,没好气地喊道:“好你个蔡子墨,看我擒住你,不将你的耳朵揪下来!”   蔡子墨比少女先走,又没给她留下任何可追踪的迹象。   少女却丝毫不在意。   出了馆舍,她一边低头看着路面,一边策马离开小镇。   帝师王越剑术超绝。   除鬼谷剑宗之外,放眼天下剑客,已是再无敌手!   他曾教习王公贵胄练剑,董卓之乱时离开洛阳。   教授王公贵胄剑术,王越从不倾囊相授!   贵胄习剑,不过图个雅趣。   王越乐得迎合,也是多不用心,只教些花样剑招。   剑术了得,总须传承。   他在民间也收了两个徒弟。   天下剑客只知帝师剑招刚猛强劲,却不知他另有一路剑法,却是阴柔似水。   收了蔡子墨与李琪冉两个徒弟。   王越本打算将刚劲剑法教授蔡子墨,而阴柔剑法授予李琪冉。   哪想到两个徒弟天资虽是适宜习剑,却与他料想的完全相悖!   无论王越如何点拨,蔡子墨总也学不会大开大合的刚劲剑招,而李琪冉却是一学就会!   反过来,阴柔剑招蔡子墨学的倒是迅捷。   王越无奈,只得因才而授!   正打算告知天下他已有传人,蔡子墨的一个小毛病让王越放弃了这个念头。   随着年岁增长,他对女子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兴趣。   有两次他企图偷看李琪冉更衣,落了个鼻青脸肿的下场,他转变了目标。   村里的七大姑八大姨没少被他偷看。   他俨然成了村中一害……   教出这样的徒弟,王越只觉着脸面无存,哪里还会告知世人?   王越在世时,不许蔡子墨出外胡来,直到他离世之后,蔡子墨才萌生投效豪雄建功立业的念头。 第699章 把她留下   婉柔一路南行,蔡子墨像块狗皮膏一样贴着。   李琪冉离开小镇,一路追寻他们留下的痕迹。   不一日,众人进入汝南地界。   于禁、李典撤至陈国,汝南尽入袁旭之手。   乱世之中,最不缺少的就是山贼、强匪。   得到汝南,袁旭除整饬地方,还下令天海营剿灭山贼。   山贼不同于曹军。   他们行踪常常没有规律可寻,天海营虽然强横,却苦于追踪困难,始终没能把山贼剿灭干净。   回到汝南,婉柔心底又是一阵悲怆。   如果不是她当初非要离开,恭叔也不会死,她也不至落魄到如今的样子。   发觉婉柔情绪不对,蔡子墨问道:“姑娘怎了?”   与他走了一路,倒是也承蒙他的照应,婉柔已不像当初那么排斥。   “只因离开此处,我最亲近的人去了……”面露悲伤,婉柔说道:“是我害死了他……”   “人有生老病死,终究是要去的。”蔡子墨说道:“姑娘不必悲伤。在下只是不懂,此处乃是姑娘伤心地,因何还要回返?”   “天下之大,何处才是我扎根之所?”婉柔说道:“或许唯有来到汝南,方可寻得一方庇护。”   “据说袁显歆日前得了汝南,姑娘可是打算投他?”   婉柔没有言语,抿了抿嘴唇。   想到袁旭,她心中更是凄苦。   自打当年与他初见,婉柔已是有所垂青。   随着时日推移,这种情感是越来越深。   偏偏袁旭对她却没有半点眷恋……   蔡子墨为人虽没个正经,却不是没有眼力。   发觉婉柔情绪不高,他也没敢吭声。   不知不觉,俩人走上一条小路。   小路两侧是生满林木的山岗。   进了小路,蔡子墨警觉起来。   脸上露出少有的正经,他朝左右看了看,小声对婉柔说道:“姑娘莫要走远,此处恐不稳妥。”   婉柔并未理他,只是低头向前。   正走着,前方山林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姑娘小心!”策马上前,蔡子墨一把扯住缰绳。   路两旁突然杀出数十条精壮汉子,其中至少十多人手持长弓瞄向他们。   婉柔吃了一惊,险些从马背上跌落下去。   骑马挡在她身前,蔡子墨问道:“敢问诸位何事?因何拦阻我二人去路?”   左侧山坡上一个汉子冷冷笑道:“阁下莫非是傻的?我等拦路,纵使痴人也知为何。”   “诸位所图,不过一个财字。”蔡子墨说道:“我二人将财帛交出便是。”   冷眼看着蔡子墨,目光落到婉柔脸上,领头山贼说道:“阁下识趣,我等不要你信命,你且去吧!”   取下挂在马背上的一袋铜钱,蔡子墨丢在地上,随后牵着婉柔坐骑:“走!”   俩人正打算离开,领头山贼喊道:“慢着!”   “钱已给了,阁下还有何事?”蔡子墨问道。   虽是游历各地,以往有恭叔把持诸事,婉柔从未见过山贼。   路两侧山坡上,汉子们个个剽悍,她早已吓的浑身酸软。   蔡子墨牵着马,婉柔半声没敢言语。   山贼将俩人阻住,她浑身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看着婉柔,领头山贼说道:“此女生的颇是俊俏,山中缺个压寨夫人,还望阁下成全!”   追随婉柔一路,蔡子墨从没有过正行。   有两次婉柔沐浴,他甚至还想偷看。   被婉柔发觉厉声喝止,才灰溜溜的跑了。   面对山贼,他却出乎意料的淡然。   山贼要将婉柔留下,蔡子墨微微一笑:“阁下莫不是真以为某奈何不得你等?”   领头山贼抬起手。   十多名持弓山贼纷纷将长弓端起。   箭矢指向蔡子墨。   蔡子墨抽出长剑,把婉柔护在身后。   虽是见过不少世面,婉柔何尝遇见这等阵仗?   躲在蔡子墨身后,她浑身都在微微哆嗦。   冷眼看着蔡子墨,领头山贼把手一挥。   十多名持弓山贼纷纷松开弓弦。   蔡子墨手腕翻转,箭矢被他搅落一地!   见他剑法了得,领头山贼也吃了一惊。   “放箭!将此人射杀!”持剑指着蔡子墨,山贼头领高声喊叫。   弓箭手正忙着抽出箭矢,树林中蹿出一条身影。   领头山贼正令人射杀蔡子墨,一柄长剑自身后绕过颈子架在他咽喉上。   一个清脆的声音传入他耳中:“让他们放下弓箭。”   冰冷的长剑贴着咽喉,领头山贼顿时有些慌乱。   他毕竟是常年以杀人越货为生的贼人,虽有些慌乱,却还算稳得住。   “姑娘胆气不小。”下巴稍稍上挑,他对身后女子说道:“倘若杀了我,只怕姑娘也是走不脱。”   挟持他的正是李琪冉。   李琪冉露出一抹足可倾国倾城的笑容:“凭尊驾带来的这些人,怕是还杀不得我。”   “姑娘好大的口气……”   “那便试试?”李琪冉说道:“尊驾若不肯令他们放下弓箭,我只是一剑……”   “倘若姑娘有心下手,我早已死了……”   山贼头领话未说完,李琪冉手中长剑已是横向一划。   剑锋切过他的咽喉。   至死,山贼头领都不敢相信,挟持他的女子真敢下手!   头领被杀,其他山贼都是一愣。   他们毕竟为恶不少,近来又遭天海营围剿,已是有了不慢的反应。   回过神的弓箭手纷纷将箭矢指向李琪冉。   其他山贼则喊叫着向她扑了过来。   另一侧山坡的山贼听见这边发出喊声,心知出了事,也朝着蔡子墨和婉柔杀来。   李琪冉和一拨山贼厮杀。   蔡子墨将婉柔护在身后:“姑娘莫怕,有某在,他们奈何不得你!”   箭矢飞来,蔡子墨不慌不忙的将之拨开。   十数名山贼挥舞兵刃,扑向蔡子墨。   俩人同山贼厮杀起来,婉柔则催马飞逃。   逃出不过五六里,她看见前方出现一队人数不多的天海营。   “有山贼!”这队天海营将士,正在搜寻山贼,婉柔一声喊,顿时引起他们注意。   “何处有山贼?”带队军官迎上前去,劈头就问。   往身后一指,婉柔喊道:“数十人,正与两名剑客厮杀。”   “请姑娘带路!”得知有剑客正与山贼厮杀,军官拱了下手。 第700章 总有双眼睛在背后看着   带着天海营回到遭遇山贼的地方。   婉柔和随她一同来此的天海营全都愣住了。   地上躺了少说也有二十具尸体。   离尸体不远的地方,蔡子墨正被李琪冉揪着耳朵,满脸凄苦的哀求着什么。   “你跑啊!有能耐再跑!”揪着蔡子墨的耳朵,李琪冉说道:“可知我追的多辛苦?”   远远看见婉柔与一队天海营来了,蔡子墨苦着脸说道:“耳朵可否稍候再揪?”   李琪冉也看见了婉柔等人。   她眨巴了两下眼睛,小声向蔡子墨问道:“师兄可是看上了这位姑娘?”   蔡子墨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小嘴撇了撇,李琪冉轻声嘀咕道:“师兄不早说。”   耳朵被她揪的生疼,待她放开手,蔡子墨揉着通红的耳廓,迎着婉柔跑了过去。   “婉柔姑娘。”陪着笑,他问道:“方才何往?”   “前去求援。”看了一眼身旁的天海营军官,婉柔说道:“这位乃是显歆公子麾下,正欲剿灭贼人。”   朝蔡子墨拱了拱手,军官问道:“敢问此处贼人可是阁下所杀?”   军官有礼,蔡子墨也不好托大,他回礼说道:“区区贼人,算得什么?”   被杀死的贼人足有二三十名。   除蔡子墨之外,此处唯有一名女子。   军官想当然的认为,是蔡子墨保护了李琪冉!   “阁下诛杀贼人,乃是立下大功,还请随我前去面见将军!”军官提出请蔡子墨前去面见将军的请求。   没等蔡子墨应声,婉柔说道:“我等正欲求见公子,还请尊驾差人知会一声。”   目光落到婉柔身上,军官问道:“姑娘莫非认得我家公子?”   “奴家婉柔,与公子乃是素交。”   汝南兵败之后,婉柔曾救过袁旭。   她的名字,军官并不觉着陌生。   得知她就是婉柔,军官赶忙说道:“在下不知姑娘来此,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骑着骏马,婉柔微微欠了欠身算做回礼。   李琪冉凑到蔡子墨身后,小声说道:“这位姑娘好似于袁显歆相熟,袁显歆坐镇一方佣兵数万,且出身河北袁家。师兄乃是平民出身,且又身无长物,如何与他人相争?”   瞪了李琪冉一眼,蔡子墨脸色有些不好。   得知是婉柔来到汝南,军官赶忙令人前去知会袁旭。   于禁、李典撤至陈国,汝南一带对天海营来说犹如空城。   坐镇谷阳,袁旭令大军四处征讨。   不过一两个月,已是连下数城。   婉柔来到的消息传入他耳中,袁旭向报讯兵士问道:“婉柔姑娘与何人一同来此?”   “一男一女两位少年。”兵士说道:“婉柔姑娘半道遭遇贼人,待到剿贼将士前往,数十山贼已为二人击杀!”   两个人击杀数十山贼,袁旭并不觉着奇怪。   他手下随便挑出一位将军也可做到。   令他心生疑惑的是,两位剑术高超的少年,因何会与婉柔在一处?   “将婉柔姑娘与同行者请至谷阳相见。”袁旭向兵士吩咐。   婉柔遇见天海营的地方,距谷阳并不太远。   在一队天海营的护送下,她与蔡子墨、李琪冉二人来到谷阳城。   袁旭来到谷阳不久,汝南战事尚未止歇,城内秩序也未恢复正常。   街道上几无往来行人。   商铺紧闭门户,城内百姓若非必须之事,也不会在外闲走。   谷阳显得很是萧条。   数十名天海营兵士护送婉柔等人进了谷阳。   城头飘摇着蓬莱战旗。   衣甲鲜亮的天海营将士随处可见。   一队巡逻天海营迎面走来,与婉柔等人交错而过。   他们迈着齐整的步伐,每踏出一步,脚下的路面都会发出一声闷响。   回头看了一眼走过的天海营,蔡子墨小声嘀咕道:“这位显歆公子治军倒是有些能耐!”   “何止治军有方?”婉柔说道:“显歆公子才情练达,天纵之才世间少有。”   婉柔夸赞袁旭,蔡子墨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   身为帝师王越弟子,蔡子墨虽出身卑微却向来桀骜。   袁旭在他眼中,不过是个世家子弟而已。   成就的一番功业,与他身为袁家子弟有着莫大干系!   李琪冉与蔡子墨的反应则有不小出入。   她并不在意随处可见的天海营将士,反倒留意着一些常人容易忽略的角落。   “怎了?”发觉李琪冉有些异常,蔡子墨小声问道。   “你没觉着自从进城,我等便被人盯上?”李琪冉说道:“无论走到何处,身后都有无数双眼睛。”   左顾右盼看了看,蔡子墨说道:“冉儿太过谨慎,某并未发觉不妥。”   “你当然不会发觉!”白了他一眼,李琪冉说道:“对方不以剑指着你的鼻尖,你都不知是敌是友。”   “某有这么蠢?”蔡子墨不服气的撇了撇嘴。   “只怕不止!”李琪冉的回答却直白到让他郁闷。   护送婉柔等人到了官府正门,军官拱手说道:“婉柔姑娘,公子正在府内等候!”   “有劳尊驾!”婉柔回礼谢了,跳下马背。   蔡子墨、李琪冉也跟着下了马。   抬头看了一眼官府闷头的牌匾,蔡子墨嘀咕道:“某与这位显歆公子并不相熟,不想竟是来了此处……”   “因何而来,你比谁都清楚。”李琪冉没好气地说道:“来此容易,只怕想要离开却是难了!”   蔡子墨满头黑线:“再如何某也是你师兄,可否给些颜面?”   看了一眼婉柔,李琪冉没再言语。   她已看出蔡子墨对婉柔有些想法。   与他青梅竹马自小在一处长大,李琪冉对她这位师兄也是十分了解。   蔡子墨喜欢胡闹,就连王越也是时常头大。   可他却有个好处!   认定的事情必将做到底。   倘若遇见难成之事,不撞个头破血流他也绝不肯回头。   虽是有心寻一方豪雄投靠,蔡子墨对袁家却没多少好感。   尤其是他发觉婉柔对袁旭有着很深的情义,对这位即将见面的袁家公子,更是满满的都是不爽。   婉柔等人下了马,从府内跑出一名卫士。   分别向婉柔等人拱了拱手,卫士说道:“公子等候多时,请几位随我前往!” 第701章 很是蹊跷   进入谷阳官府,婉柔等人在卫士的引领下走向后园。   一路上,李琪冉都保持着警觉。   蔡子墨反倒大大咧咧好似并未发觉不妥。   “此处高手诸多,师兄因何毫不介意?”李琪冉小声问道。   “街市之上盯着我等的也不在少数。”蔡子墨说道:“婉柔姑娘与袁显歆乃是素识,再不济也不至对我等不利!”   经蔡子墨一说,李琪冉放心不少。   进了后园,走没多远,婉柔等人看见凉亭内站着仨人。   袁旭与田丰正在凉亭商议下一步如何用兵。   姜俊按剑立于二人身后不远。   卫士小跑到近前,抱拳说道:“启禀公子,婉柔姑娘求见。”   “此事田公且谋划着。”袁旭先吩咐了田丰,随后对卫士说道:“请婉柔姑娘来此相见。”   卫士离去,田丰说道:“公子有事,某且告退!”   “婉柔姑娘又非甄姬,田公不必回避。”袁旭将田丰留下。   二人说话时,婉柔与蔡子墨、李琪冉已来到凉亭下。   “奴家见过公子!”婉柔向袁旭行了一礼。   蔡子墨和李琪冉则朝他拱了拱手。   “某曾请姑娘往南,听闻姑娘乃是自北而来。”袁旭问道:“不知因何如此?”   提起自北而来,婉柔想到死去的恭叔。   她脸色变的很是难看。   从婉柔的神色,袁旭看出了异常。   他朝婉柔身后看了看:“恭叔因何未至?某记得他从不离开姑娘左右!”   “恭叔……”婉柔眼圈顿时红了:“恭叔故去了……”   袁旭与恭叔并不相熟,田丰却与他出自同门。   鬼谷术宗,门人之间情义并非很深。   门人下山,投效各路豪雄,相互征伐意图致对方于死地者大有人在。   恭叔与其他门人不同。   他并未投效豪雄,而是跟在婉柔身边。   不问世事,毫无争斗野心,他竟会无故殒命,着实令田丰吃惊不小。   “敢问姑娘,恭叔如何离世?”田丰问道。   “奴家与恭叔前往河北,道遇山贼,恭叔为护住奴家,殒命山贼之手……”   婉柔和恭叔遇见山贼,她却可全身而退,田丰心中顿时起疑。   他正要追问,袁旭使了个眼色。   田丰没问出口,袁旭说道:“姑娘不往南行,却往北走,可惜了恭叔……”   “无有恭叔,奴家已是无处可去……”   婉柔话才出口,蔡子墨说道:“姑娘欲往何处,某肯相陪!”   目光落在蔡子墨和李琪冉身上,袁旭说道:“听闻两位诛杀数十贼人,不知可有此事。”   蔡子墨和李琪冉来到亭下,姜俊已留意到他们。   俩人顶多不过十五六岁。   蔡子墨生的唇红齿白,说不上俊美,却可用秀美二字形容。   倘若他换上女装,定比寻常女子还娇艳几分。   李琪冉更是美艳绝伦。   俩人在面前一站,直如一对金童玉女!   蔡子墨长剑背在身后,李琪冉长剑则悬于腰间。   令姜俊觉着古怪的,是他二人携带的长剑,蔡子墨身为男子,佩剑却是纤细秀长,而李琪冉的佩剑,反倒浑厚沉重。   “我二人与婉柔姑娘相遇,一见如故。”蔡子墨说道:“姑娘欲往何处,某便往何处!”   一旁的李琪冉撇了撇嘴。   她对婉柔可没有一见如故,充其量婉柔不过是路上偶遇之人罢了。   与蔡子墨青梅竹马自小生活在一处,深知她秉性,李琪冉心中只是鄙夷,见了个美艳女子,她这位师兄便是走不动道儿。   何况婉柔看起来比蔡子墨还年长一些。   从仨人的言谈举止,袁旭已看出他们之间的微妙关系。   “婉柔姑娘既是无处可去,可在汝南暂且落脚。”袁旭说道:“待到大军出征,某将差人送你前往徐州。”   来到汝南,本就为了恳求袁旭将她留下。   可是到了袁旭面前,婉柔却始终难以开口。   好在袁旭提出请她留在汝南。   自此往后,她便有了落脚之处!   袁旭将婉柔留下,蔡子墨多少有些失望。   他来到汝南,为的就是跟着婉柔。   自从见了婉柔,他早把投效一方豪雄成就大业之事丢到了脑后。   李琪冉却无所谓留与不留。   她跟着蔡子墨只有一个原因。   从小和师兄一起长大,欺负他也是惯了,将她一人留下,孤苦伶仃无人欺负,日子过的着实会很乏味。   袁旭留他们在汝南,虽说蔡子墨对婉柔产生了不小的兴趣,终究还在李琪冉视线之内。   他对婉柔如何,李琪冉懒得理会。   她在意的只有一件——有蔡子墨在,她就有个欺负的人儿,日子不会太过乏味!   卫士引领婉柔等人离去。   田丰小声说道:“公子,婉柔姑娘此行颇为蹊跷。”   “恭叔死的更加蹊跷。”袁旭说道:“莫名遭遇山贼,婉柔姑娘全身而退,恭叔却是死了。当日在旁,定非只有他二人!”   “方才某欲询问,只因如此。”田丰说道:“曹军进入河北,他二人遭遇伏击,或与曹军有着干系!”   看向田丰,袁旭问道:“曹操怎会对一歌者下手?”   “曹操怕是并非对婉柔姑娘下手。”田丰说道:“他们从开始,或许便是企图诛杀恭叔!”   “不过随从,因何杀他。”   “公子有所不知。”田丰说道:“恭叔本名恭和,乃鬼谷术宗大师兄。十九年前离开鬼谷山,自此不知所踪。某也是见了他,才知他在婉柔姑娘身边。”   袁旭一惊:“田公既知此事,因何未早告知?”   “彼无大志,只肯追随婉柔姑娘左右,因此未有告知。”田丰面露愧色:“若知有今日之事,某定告知公子!”   “事已至此,田公如何自责也是于事无补!”袁旭说道:“婉柔姑娘来到汝南,或是为他人所用。”   看向姜俊,袁旭问道:“与他一道回返二人,武艺如何?”   “俩人很是古怪,男子阴柔、女子刚强。”姜俊说道:“未见出手不知剑法究竟如何。看二人情状,却似不弱。”   “加派人手严加防备。”袁旭说道:“我等不日便将进军许昌,切不可出半点纰漏!” 第702章 笨嘴拙舌和伶牙俐齿   河北邺城。   曹军加紧攻城。   垒砌的土坡已连到城墙,地道也挖入城内。   守城袁军将地道堵死,在土坡与城墙之间搭起粗长的木刺。   从日出到日落,曹军攻城片刻不止。   每天他们都是遗留下一些尸体,却根本登不上城墙半步!   设计谋算了恭叔,将婉柔诓回汝南,郭嘉回到军营。   才入营内,曹操迎了出来:“奉孝,如何?”   “已是诛杀婉柔随从。”郭嘉行礼说道:“婉柔也回到汝南。”   “奉孝可有与婉柔说妥?”曹操最关心的,还是婉柔将会给袁旭带去怎样的麻烦。   郭嘉说道:“曹公莫急,婉柔回到汝南,我等即便毫无动作,她必定也将给袁显歆带去不少困扰。”   “奉孝打算如何行事?”   “派出人手监看婉柔。”郭嘉说道:“婉柔性情纠葛,有些话她定是说不出口。还须我等从中帮衬。”   “依仗一女子,若是传扬出去,只怕有损奉孝名头。”   “可助曹公成就大事,区区虚名算得什么。”   与郭嘉并肩走向帅帐,曹操说道:“自打奉孝离去,我军每日攻城,却始终难有建树。”   “审配智虑虽是寻常,守城却颇有心得。”郭嘉说道:“曹公不必焦躁,待到开春,且率大军击破附近城池,邺城孤立无援,早晚必破!”   “也只得如此。”曹操点头应道。   婉柔进了汝南,蔡子墨和李琪冉的住处与她相距不远。   虽是帝师传人,俩人却从未入过皇宫,也没见过多少士族贵胄。   李琪冉住的房间,比她以往居住的地方大了许多。   偌大的屋内,只摆放着少量家具。   空旷的房间里,她甚至可以耍套剑法。   屋内的铜炉上烧着热水,矮桌上摆着一套陶土的茶具。   王越生前,最喜好的便是煮茶。   提起铜炉上烧水的陶罐,李琪冉正打算烹些茶水,目光却突然瞟向窗口。   并未发出任何声音,李琪冉纵身而起,自窗口蹿出。   在屋外监视她的风影见状,掉头就打算离开。   还没走出两步,李琪冉已蹿到他身前。   长剑指向风影咽喉,她冷冰冰地问道:“何人遣你前来?”   被长剑指着喉咙,风影没有应声。   他奉袁旭命令前来,莫说身在谷阳官府,即便深陷敌营,被人擒了,他也只会选择闭口不言。   风影没有应声,李琪冉长剑又向前推了点。   剑锋抵住风影喉结,李琪冉再次问道:“说!何人遣你前来!”   “姑娘身为客人,何必如此?”一个声音自不远处而来。   姜俊的身影出现在小路上。   他负着双手慢悠悠的走上近前:“此人乃某遣派,姑娘若要质问,只管问某!”   收起长剑,李琪冉俏脸含霜:“敢问阁下,因何差人监视我等?”   “姑娘所佩长剑沉重,剑招却是迅捷。”姜俊说道:“敢问姑娘师承何人?”   “我家师尊何人,与阁下有何牵连?”李琪冉并未回答。   风影向姜俊行了一礼,待他摆手,躬身退下。   与李琪冉相向而立,姜俊说道:“姑娘剑法了得,且又来历不明,某身为公子随身护卫,问上一问,应属情理之中!”   “既欲相问,因何差人监视?”李琪冉揪着姜俊派人监视不放。   “某已说过,姑娘剑法了得且来历不明。”姜俊面无表情地回道。   李琪冉冷冷一哼:“尊驾所言倒是不差,只不知倘若我正在更衣,可须监视?”   姜俊被问的一愣。   站在他面前的若是男子,无论如何他也有话应对。   偏偏问出这句话的是个女子!   老脸一红,姜俊说道:“姑娘莫要如此,我等并无恶意……”   姜俊语气软了下来,李琪冉反倒抓住了理由。   她胸脯一挺,向姜俊逼近一步说道:“依着阁下,莫非更衣之时也须监视?”   “姑娘怎可如此说话?”姜俊说道:“若是更衣,某所差之人定是在外等候……”   “倘若如此,阁下不怕我趁机避开眼线,做些其他?”   李琪冉咄咄逼人,姜俊老脸红着说道:“姑娘乃是女儿家……”   “正因是女儿家,方才受如此羞辱?”李琪冉小脸红扑扑的,显得很是气愤:“久闻袁家五公子礼贤下士,不想竟会做出这等事来!”   “此事与公子无干!”   命令是袁旭下的,姜俊不过在替他背黑锅。   “既是与你家公子无干,我便要去寻他讨个说法。”李琪冉愤然从姜俊身旁走过。   赶忙拦住她去路,姜俊说道:“姑娘意欲何往?”   “我已说过,寻你家公子讨个说法。”   “姑娘莫要咄咄逼人!”   “是我咄咄逼人,还是你等无礼在先?”   姜俊本就不善言辞,被李琪冉问的哑口无言。   他吞咽了几口唾沫问道:“姑娘打算如何?”   “不打算如何。”李琪冉说道:“阁下若不肯将人撤了,我便去找你家公子讨要说法!”   “人已被姑娘发现。”   “阁下看似敦厚,怎的为人如此不实诚?”李琪冉说道:“房顶之人可有撤走,路旁树丛之人可有撤走?”   安插的几个风影竟都被她发现,姜俊只得招了两下手。   蛰伏在暗中的风影纷纷走出,竟有六七人之多。   瞥了一眼走出的风影,李琪冉冷然一哼,转身回了屋内。   小半炷香之后。   接见婉柔等人的凉亭内。   袁旭负手站在亭内,姜俊则立于他身后。   “风影擅长蛰伏更胜夜刺。”袁旭说道:“此女竟可一看看穿,足可见了得。”   “何止了得。”姜俊说道:“而且伶牙俐齿,某竟不是对手。”   微微一笑,袁旭说道:“你本就不善言辞,遇见口齿伶俐之人,吃些亏也属寻常。”   姜俊脸一红没再言语。   他曾见过马飞。   同样在袁旭身边伺候。   身为夜刺统领的马飞,要比他更擅长与人交流。   相比于马飞,他确实是笨口拙舌。   “吩咐卫士,不得接近监视。”袁旭吩咐道:“加派人手,只在周边巡视。即便发觉,她也无话可说!” 第703章 超强的观察力   天海营以谷阳为根基,逐步蚕食汝南。   推进到陈国一带,天海营遭遇曹军阻截,一时半会难以拿下。   双方陷入僵持。   谷阳城内。   袁旭与田丰坐在书房。   二人之间摆了张棋盘。   田丰落下一颗白子:“曹军退守陈国,我军一时半会难以拿下,公子打算如何?”   “强行攻伐,将士折损必定众多。”在相应的位置落了一子,袁旭说道:“传令大军暂且屯扎汝南,找寻时机再做计较。”   “曹操进攻河北,不知三公子可支撑多久。”田丰说道:“倘若我军尚未击破许昌,曹军已是夺下河北,情势将对公子不利!”   “河北虽是强弩之末,曹操欲夺却非易事。”袁旭说道:“我军夺下汝南,距许昌已是不远,应可先曹军一步。”   “许多时日未有手谈,田公棋艺精进不少。”视线落在棋盘上,袁旭说道:“进退有度,某竟应付不暇。”   “公子棋艺旷古绝今,某怎会是对手。”田丰一边落子一边说道:“眼下看来某虽占尽先机,只恐公子将要后发制人。”   袁旭正要落子,门外传来卫士的声音:“启禀公子,风影回报,夫人已于徐州登岸,不日将至汝南。”   许多时日不见甄宓,袁旭还真是想念的紧。   汝南方才平定,境内尚有不少贼人和残余曹军。   甄宓此时前来,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夫人来此作甚?”他向卫士问道。   “好似蓬莱事务须与公子相商!”   看向姜俊,袁旭说道:“甄姬身旁卫士必定不多,汝可领人前往迎接。”   “公子放心!”姜俊行礼离去。   袁旭对田丰说道:“甄姬行事向来稳重,离开蓬莱必是十分紧要之事。”   “公子说的是。”田丰回道:“自打得了徐州,公子便未回过蓬莱。夫人应是遇见难以抉择之事!”   姜俊离开书房,正沿青石小路走着,迎面过来一人。   走过来的正是李琪冉。   看见姜俊,她小眉头微微一蹙,翻了个白眼。   姜俊毕竟是男人,怎会与姑娘家计较。   见李琪冉走来,他拱手一礼:“见过李姑娘!”   姜俊行礼,李琪冉对他再不爽,也不会不加理会。   她回了一礼问道:“阁下何往?”   “奉公子之命,前去办些差使!”   “差使?”李琪冉冷然一笑:“莫不是又要差人监视我等?”   “姑娘来到汝南也有数日,并无不妥之举,日后不会再有人监视……”   “是!”李琪冉淡淡地说道:“身边着实无人监视,可三十步开外,眼线却是不少。”   “公子身在此处,戒备自会森严一些。”姜俊试图解释。   李琪冉却根本不加理会:“戒备森严我可谅解,走在街市之上,身后总有人尾随,却又是何道理?”   暗中确实安插了人手监视李琪冉和蔡子墨。   被她问的张口结舌,姜俊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阁下不觉着该说些什么?”姜俊没有回应,李琪冉却不打算放过他。   “姑娘要某说些什么?”面对李琪冉,姜俊只觉着一阵头大。   “我只是区区女流,阁下乃是袁家公子贴身护卫。”李琪冉撇着小嘴说道:“如此口才,莫非遇事只会拔剑相向?”   “某为护卫,只须拔剑便可……”   “倘若遇见妇孺纠缠,阁下也将拔剑?”   被李琪冉问的一愣,姜俊眨巴了两下眼睛,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袁旭掌管蓬莱、徐州以及汝南等地,除领军征伐之外,还须处置民生。   操持之事越多,将要遇见的麻烦也会越多。   敌军来袭、刺客刺杀、暴民动乱……对姜俊来说都是小事。   遇见这等事,他可拔剑相向。   可若是妇孺围堵……   姜俊还真不敢想。   见他面露愕然,李琪冉说道:“阁下尚懂得思量,可见并非嗜杀之人。”   不再理会姜俊,她扭头走了。   姜俊正打算离开,李琪冉又停下脚步回头问道:“阁下将欲何往?”   “公子遣派办差……”   “阁下倘若远行,我等留于此处可否放心?”   姜俊一愣:“姑娘如何知晓某将远行?”   “步履匆忙,并未急于离开此处,必是收拾行装。”李琪冉说道:“若非远行,因何收拾行囊?”   只从他的步伐和行走方向,就可判别出将要远行,李琪冉的观察力令姜俊不由刮目相看。   “姑娘看的通透,某甚拜服。”姜俊说道:“敢问姑娘师承何人?”   “师承何人,阁下莫非看不出?”   姜俊摇头。   鬼谷剑宗师兄弟他都认得。   下山之后,师尊收了公孙莺儿,不久之前也曾交手。   大师兄曾下山,流苏也在马飞身旁,并未听他们说过师尊还收有其他女弟子!   可见李琪冉并非鬼谷剑宗门人!   “阁下也是习剑之人,竟看不出我师承何人。”李琪冉朝姜俊拱了拱手说道:“我只不说,待阁下自家看出!”   不再多说,李琪冉转身离去。   目送她的背影,姜俊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并未见过她的剑法,鬼谷剑宗出身的姜俊,却可看出李琪冉的剑术绝不会差到哪里。   “姑娘留步!”李琪冉已走出十数步,姜俊喊道:“待某回返,不知可否请姑娘赐教?”   回头看了姜俊一眼,李琪冉并未应声,径直走了。   目送她远去,姜俊这才离开。   走没多远,他又看见一人匆匆而来。   迎面过来的正是袁康。   红琴死后,袁康消沉了许多日子。   与曹军厮杀几场,他像是换了个人。   大军进入谷阳,袁康最常做的就是流连于烟花柳巷。   他如此举动,袁旭并未阻止。   姜俊妻子死后,除在袁旭身旁,他几乎将自己封闭起来,不肯与任何人接触过密。   袁康却不同。   他用另一种方式麻醉神经。   烟花柳巷,正是他忘记红琴的媒介。   见到姜俊,袁康问道:“姜校尉,敢问随同婉柔姑娘来此的蔡先生可在?”   “某未见他,四公子寻他作甚?”姜俊茫然问道。 第704章 吃干醋   蔡子墨来到汝南已有数日。   袁旭并未招揽他和李琪冉。   俩人居住在官府内,只是与婉柔一样的客人。   与游侠厮混在一处,袁康的消息来源当然也是不弱。   听闻蔡子墨剑法了得,袁康希望能把他招募到身边!   袁旭当日败北,游侠折损巨大。   跟随在他身边的游侠,仅存数十人!   可得蔡子墨,对袁康也是一个助力。   “听闻蔡先生半道诛杀数十贼人,剑法必是了得。”袁康说道:“某欲求见,不知可否招揽。”   “剑法如何某不晓得。”姜俊说道:“可诛杀数十贼人应是不弱,四公子若可招揽,也是助力!”   “不知他可在府中。”   “应是在。”姜俊说道:“自打来到汝南,蔡子墨整日围着婉柔姑娘,四公子不妨先去婉柔姑娘住处。”   “多谢姜校尉!”袁康拱了拱手,飞快的走了。   他走的匆忙,姜俊也没多说,回去收拾行囊不提。   到了婉柔住处,袁康向守门卫士说道:“请告知婉柔姑娘,袁家四子康求见!”   袁康是袁旭的兄长,卫士哪敢拦他。   其中一个卫士说道:“请公子少待,小人这便前去知会!”   谷阳官府,后宅分做许多小院。   婉柔居住的是其中一个院落。   院落之中房舍不多。   除卧房之外,尚有几间房。   其中一间是她会客之用。   会客的房间里,蔡子墨端端正正的坐着。   他此时的情状,倘若李琪冉见了,必定大呼古怪。   自幼与蔡子墨一同长大,李琪冉还没见他坐的如此端正!   婉柔并不在屋内。   蔡子墨每日前来拜访,已令她不堪其扰。   此次,蔡子墨前来,婉柔将他一人丢在会客厅,并未急于前来相见。   受了冷落,蔡子墨倒也不介意,只是一心一意的等着。   等待倒不让他觉着心焦,无意间向窗外看了一眼,一个世家公子模样的人匆匆经过,令他顿生警觉。   婉柔是歌者出身,世家公子前来求见,或许在请她前往演艺。   眉头一拧,蔡子墨站了起来。   到了窗口,他眼睁睁看着那位世家公子进入婉柔屋内。   先前还气定神闲,眼看有男人进了婉柔的房间,他心里顿时不是滋味。   进入婉柔屋内的正是袁康。   得知袁康来访,婉柔赶忙相迎。   “不知四公子来此,奴家未有远迎,还望恕罪!”婉柔欠身行了一礼。   袁康拱手回礼:“姑娘回到汝南已有数日,某拜访来迟,还请莫怪!”   与袁康见了礼,婉柔请他坐下,亲手斟了茶水奉上。   “当日显歆请姑娘远离战场,因何却往河北?”落座之后,袁康说道:“曹军进攻河北,局势应比此处更乱!”   提起当日前往河北,婉柔脸色瞬间灰暗下来:“奴家过于任性,害死了恭叔……”   说话时,她眼圈也是红了。   见婉柔红了眼圈,袁康赶忙改口:“姑娘不必自责,已然发生之事,便让它过去好了。从河北来到汝南,其间路途遥远,姑娘定是受了不少苦楚。”   “苦楚无甚。”婉柔低着头,轻声说道:“奴家受苦,也是咎由自取!”   轻轻叹息,袁康说道:“好在姑娘吉人天相。听闻当日遇了贼人,某也替姑娘捏了把冷汗!”   “幸而同行之人护佑,否则奴家定是受了贼人戕害。”婉柔应的轻描淡写。   蔡子墨当日阻截贼人,她心中确实有着感激。   近日他纠缠不休,令婉柔生了厌烦,感激之情也是少了许多。   “听闻与姑娘同路之人也来了汝南?”   “奴家已将他二人引荐给显歆公子。”   “某喜好结识侠客,有心请姑娘引荐,却又担心有所劳烦。”   “四公子来的恰好!”婉柔说道:“其中一人名为蔡子墨,正在此处。”   左右看了看,并没见着他人,袁康问道:“蔡先生既在,某怎未见?”   婉柔当然不会说她故意让蔡子墨等着,轻声应道:“奴家方才未有装扮,尚未前去相见。恰逢公子来此,便是耽搁了。”   “姑娘天生丽质,即便不作装扮,也是赛若蟾宫仙子。”袁康说道:“蔡先生既在,烦劳姑娘引荐!”   “四公子少待。”婉柔起身到门外,向守在门口的侍女吩咐了一句。   得了婉柔召唤,蔡子墨匆匆赶来。   才到门口,他就看见袁康端坐屋内。   眉头一拧,蔡子墨轻轻冷哼了一声。   “蔡先生!”婉柔欠身行礼,随后对他说道:“这位乃是袁家四公子,方才提及先生很是仰慕。”   “袁家四子康,见过蔡先生!”袁康起身行礼。   等了半天没被婉柔召见,袁康才至就来了婉柔卧房,蔡子墨心中不爽,拱了拱手说道:“久仰!久仰!”   袁康是何等人物?   见蔡子墨脸色不善,他当即明白其中缘由。   “婉柔姑娘乃显歆素识,我等也视姑娘为故人!”袁康说道:“姑娘来到汝南已有数日,某俗务繁忙,今日才得前来探视。不想竟在此处见了蔡先生。听闻先生当日击杀数十贼人,某甚景仰,因此烦劳姑娘引荐。多有唐突,还望先生莫怪!”   袁康言下之意,无非告诉蔡子墨,他和婉柔并没有太深的交情。   蔡子墨果真脸色稍稍好转,再次拱手说道:“乡野之人,承蒙公子记挂,不甚惶恐!”   “某向来喜好结交侠义之人,先生英伟,且剑术了得,不知某可否攀附?”   来到婉柔房间,蔡子墨对袁康本没好印象。   无奈伸手不打笑脸人,生为袁家四公子,袁康竟是如此谦恭,他也不好继续托大。   “公子垂顾,某不甚惶恐!”蔡子墨随口谦逊了一句。   “汝南战事连连,民生凋敝,谷阳城内也很是萧条。”袁康说道:“先生来此,某本应摆宴接风,无奈情形不许。既于此处见了先生,不知可否赏个薄面,前往城内酒肆把酒叙谈?”   来到此处为的是见婉柔,蔡子墨哪肯与袁康外出!   他正要拒绝,婉柔说道:“四公子诚心相邀,蔡先生定不会推辞!” 第705章 带着雏儿问烟柳   婉柔放了话,蔡子墨不好推脱,心不甘情不愿的随同袁康去了谷阳城内。   街市上一片萧条,根本没几个行人。   路旁的商铺大多也紧闭门户。   经过的几家酒肆都是门户紧闭,根本没有开门做生意的迹象。   “城内如此,去何处饮酒?”蔡子墨问了一句。   与他并骑而行,袁康说道:“酒肆多未开业,某已差人在女闾置办宴席。”   “女闾?”蔡子墨一愣:“岂非风月所在?”   “先生只知风月,却不知雅趣。”袁康说道:“方才某观先生,对婉柔姑娘好似有所垂顾。”   蔡子墨脸一红:“某出身卑微且身无长物,如何入得姑娘青眼?”   “婉柔姑娘与显歆认得多年,她对显歆早有好感。”袁康说道:“显歆忙于振兴袁家,对她却是无有男女之情。若可顺应婉柔姑娘心意,阁下并非全无所得。”   只因袁康拜会婉柔,蔡子墨对他并无好感。   几句话出口,他发觉袁康不仅对他没有半点威胁,反倒有相助的意思,态度立时转变:“敢问公子,如何方可讨得姑娘欢心?”   “先生向往可听说婉柔姑娘?”袁康问道。   蔡子墨摇头。   随在王越身边,他与李琪冉整日只知练剑,哪里有机会接触其他。   “婉柔姑娘乃是歌者。”袁康说道:“行走于王公士族之间,颇受众人追捧。倘若阁下通晓雅趣,当可迎合。”   得知婉柔是歌者,蔡子墨眉头微微皱了皱。   只当歌者、舞娘都是他人豢养用以取乐,他并不知道世间还有婉柔这等不受豪雄节制,是否应邀只随本心的歌者。   看出蔡子墨脸色有些难看,袁康说道:“婉柔姑娘虽是歌者,却无人可奈何于她。王公士族为合雅趣,多是请姑娘前往助兴。即便有一二登徒之子,决然也不敢对姑娘如何。”   他如此解释,蔡子墨脸色稍稍好看了些。   又走过几条街道,他远远看见前面的路上站着五六个剑客。   见袁康和蔡子墨来了,几个剑客迎了上来。   到了近前,众人向袁康行礼,其中一人说道:“启禀公子,女闾本不开门营生,我等已强行将门唤开。”   “显歆不喜欺凌良善。”袁康说道:“你等日后行事,莫要如此莽撞。”   看向蔡子墨,袁康说道:“今日请得先生,显歆若是追究,某倒有些话说!”   几个剑客目光落在蔡子墨身上,有些敌意的打量着他。   袁康待他们虽是亲近,却不像对蔡子墨这样礼数周祥。   并没在意几个剑客的目光,蔡子墨与袁康一同来到女闾正门。   女闾门外,站了几个涂抹脂粉的女子。   还没到近前,蔡子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脂粉味。   几个女子都是剑客先前在女闾中精挑细选出来的。   样貌虽不似婉柔那般清新脱俗,却也有几分姿色。   见袁康来了,一个中年妇人堆满笑容迎了上来:“听闻四公子前来,奴家带同姑娘们已是等了许久。”   袁康下马,对中年妇人说道:“某倒是听闻此处紧闭正门,不肯我等进入。”   “四公子言重。”吓的面如土色,中年妇人说道:“四公子乃奴家请也请不来的贵客,怎敢关门相拒?”   “备办酒宴,某今日为贵客接风!”   进入正门,袁康向中年妇人吩咐道。   “兵荒马乱,庖丁已是走了。”中年妇人说道:“奴家寻了两个懂得烹煮之道的姑娘,还望公子莫嫌粗鄙。”   “菜肴精致些便可,酒却须好酒!”领着众人进入女闾,袁康说道:“关上正门,除我等之外,莫许他人入内!”   中年妇人赶忙吩咐几个站在门口的女子将门关上。   亲自引领袁康等人上了阁楼,中年妇人问道:“敢问公子,何时唤姑娘前来相陪?”   “与酒菜一并上来。”袁康说道:“所谓秀色可餐,有姑娘陪同,饮酒也是爽快!”   妇人应了,正要吩咐下去,袁康接着说道:“告知姑娘们,脂粉施的薄些。我等若是亲得满嘴脂粉,着实有些涩口!”   随同袁康来此的几名剑客,显然早已习惯了他如此说话,跟着笑了起来。   反倒是蔡子墨显得有些局促。   他对女子很是好奇,以往也曾做过下作之事,却从未真的软玉温香在怀。   袁康虽是投其所好,无奈蔡子墨在这方面却是个雏!   进入暖阁,众人落座。   袁康向蔡子墨问道:“敢问先生师承何人?显歆身旁多有鬼谷剑宗弟子,姜校尉也曾投于鬼谷门下,他们不认得先生,可见并非鬼谷出身!”   “公子通透!”蔡子墨拱手说道:“某乃师承帝师!”   “帝师?”袁康一愣:“可是王越?”   “正是!”   蔡子墨才应了,一个剑客就站了起来。   他先向袁康行了一礼,随后拱手对蔡子墨说道:“帝师剑法独步天下,我等虽是仰慕却因技艺低微无缘得见。既见帝师高足,还请赐教一二!”   剑客举止虽是莽撞,却迎合了袁康心意。   他假意为难道:“我等乃是为蔡先生接风,此处挑战恐为不妥,两位交手,无论何人输了,均是不太好看……”   蔡子墨毕竟年少轻狂,又是王越亲手调教。   寻常剑客向他挑战,袁康竟说出他可能会输的话来,顿时心中不快。   他起身说道:“公子不必担心,我二人点到即止,应不伤和气!”   “既是如此,你二人且做比试。”袁康好似浑然未觉蔡子墨正因他的一句话而欣然应战,像是十分为难地说道:“某许二位比试,还请切记,点到即止!”   谢了袁康,俩人站到正中。   随同前来的几个剑客都想看看蔡子墨武艺,一个个坐直了身子。   向蔡子墨挑战的剑客抽出长剑,向他抱拳说道:“请阁下亮剑!”   “阁下先请!”蔡子墨并未拔剑,只向剑客比划了个手势!   他的举止不免有些目中无人,剑客脸色一冷,怒喝一声仗剑冲上前去。   双方距离甚近,长剑犹如一道笔直的电光,直取蔡子墨咽喉。 第706章 借着美色招贤士   剑锋眼看将要刺中蔡子墨。   他脚下步子稍稍一撤,避开刺向咽喉的一剑。   伴着长剑出鞘之声,与之对敌的剑客止住前冲。   愕然看了一眼横在脖子上的长剑,剑客惊的满身冷汗。   一招!   仅仅只是一招,蔡子墨就可取了他的性命。   无论闪躲还是长剑出鞘,蔡子墨把握的都极其精准。   在坐剑客个个惊愕不已。   袁康则是满心欢喜!   听说蔡子墨击杀数十山贼,他便有心招揽此人。   不想此人剑术竟已登峰造极!   放眼袁旭身边,除姜俊之外只怕他再无敌手!   即便夜刺统领马飞,单打独斗,只怕两三百招之内也将落败。   剑术如此精湛之人,定不可令他投了别人!   以蔡子墨少年心性,又怎会服了剑术不如他的马飞?   夜刺,他是定然入不得。   风影只管打探敌情,更不适合他这样的人物投效。   至于袁旭身边已经有了姜俊,蔡子墨虽说他师承帝师王越,来的却是颇为蹊跷。   留在袁旭身边这条路也是走不通!   挽留蔡子墨,他唯一的出路就是投到袁康手下。   武艺寻常,袁康毕竟是袁旭的兄长。   蔡子墨再如何年少轻狂,一旦投效,对他也不敢有半点造次!   心念电转,袁康更加确定要招募蔡子墨。   他起身说道:“二位比试就此为止,蔡先生剑术高绝,令我等大开眼界!”   向蔡子墨挑战的剑客输的是心服口服,他向蔡子墨行了个大礼说道:“先生果真出自名门,剑法精妙,在下拜服!”   另外几名剑客也纷纷起身,赞誉蔡子墨剑法高明。   跟在王越身边学艺,蔡子墨从来都是被王越骂的体无完肤,哪里受人如此追捧?   袁康与众剑客一番夸赞,顿时令他飘然若仙。   众人正赞誉蔡子墨剑法了得,中年妇人带了几个女子来到暖阁。   女子站成一排,中年妇人堆满笑容说道:“公子,姑娘们来了!”   看了一眼站成一排的女子,袁康说道:“我等都是雅人,因何不见舞娘?”   “许多时日不见宾客,舞娘正在梳妆。”中年妇人说道:“稍后便至!”   袁康摆手说道:“你且去吧,催舞娘快些!”   妇人应声退了出去。   袁康对蔡子墨说道:“蔡先生请!”   虽然是个雏,蔡子墨却也明白袁康请他做什么。   偷看女子更衣,他还觉着挺爽。   真的要他挑个女子作陪,他脸却陡然红了。   “蔡先生!”看出蔡子墨从未亲近女子,袁康说道:“请选个姑娘作陪!”   很是尴尬的咧嘴一笑,蔡子墨说道:“烦劳公子代某挑选。”   袁康也不推辞,指着一个女子说道:“你陪先生。”   女子轻声应了,走到蔡子墨身旁。   为蔡子墨挑选之后,袁康与几名剑客也分别挑了作陪女子。   重新落座,没过多会酒菜送到。   舞娘随后而至。   伴着琴音,舞娘翩翩起舞,袁康端起酒樽说道:“某久闻蔡先生威名,早已有心结识。今日可请得先生,实乃三生之幸。敬先生!”   众剑客也端起酒樽。   蔡子墨谦逊了两句,一仰脖子把酒喝了个干净。   坐在他身旁的女子随后为他斟满酒。   袁康问道:“蔡先生觉着歌舞可还赏得?”   “赏得,赏得。”蔡子墨连声应道。   “先生若肯留在此处,歌舞自是时常会有。”袁康问道:“只不知先生有何打算?”   “师尊故去,某与师妹居无定所。”蔡子墨说道:“若有个落脚之处也是相宜,只是……”   “只是不知婉柔姑娘将往何处。”袁康微微一笑:“某有法子请她留下。”   提起婉柔,蔡子墨又是脸一红。   “先生可是时常去婉柔姑娘住处?”袁康问道。   蔡子墨点了点头,叹息道:“无奈姑娘对某并无好感,某前去寻她,也是须等许久才会出外相见。”   “先生去的太勤。”袁康说道:“若某为先生,隔三岔五见上一次,待到婉柔姑娘适应,再晾上十天半月……”   “如此岂非更加远了?”蔡子墨茫然。   “女子心性,先生太不通透!”袁康微微一笑:“女子虽各有不同,若即若离却更可稳固。先生可投其所好,与之谈论词曲歌赋。莫要太过表露垂顾之意,时日久远,潜移默化中,婉柔姑娘对先生自将有所牵挂。”   袁康一番理论,说的蔡子墨满头雾水。   搂住身旁女子,袁康说道:“婉柔姑娘与先生尚未亲近,欲要一亲芳泽还须时日。今日女子,先生却可随意亵玩。”   偷看女子更衣,蔡子墨毫无顾忌。   要他搂着身旁女子,他还真有点下不去手。   正迟疑着,袁康向他身旁女子说道:“怎的还在呆坐?先生纯良,汝莫非也是如此?”   女子低着头应了一声,向蔡子墨靠近了些。   软玉温香挨在身旁,蔡子墨只觉着一股血气冲向头顶,脸红的像块才浸染了颜料的红布!   几名剑客见他如此,都是相视一笑。   袁康趁机说道:“婉柔姑娘何等人物未曾见过?先生倘若对她有意,不妨做些令她青眼相看之事!”   还是没敢去搂身旁女子,蔡子墨茫然问道:“如何令她青眼相看?”   “建功立业男儿本色,沙场征伐志士长歌。”袁康说道:“先生怀有一身武艺,因何不寻个安身立命之所?”   “还请公子赐教!”袁康一语点醒梦中人,蔡子墨赶忙请教。   “显歆进击曹操,正是用人之际,先生何不投效?”   蔡子墨迟疑着锁起眉头。   婉柔对袁旭怀有情义,他已从袁康口中得知。   万一……   “先生所虑,某应尽知。”袁康说道:“显歆为人,先生尚且不知。他对婉柔姑娘并无垂顾,先生若肯投效,他必全力相助!”   “婉柔姑娘清新雅致,莫非显歆公子果真……”   “他只属意甄姬。”袁康微微一笑:“不瞒先生,刘备之女尚在蓬莱,若论样貌绝不输于婉柔姑娘,与显歆早有婚约,他至今尚未收入房中。又怎会与先生争夺婉柔?” 第707章 年岁到了   说服蔡子墨投效,将他留在女闾,袁康又往婉柔住处。   留下蔡子墨,最直接的方法还是让婉柔留在袁旭身边。   袁康并不关心婉柔何去何从,之所以试图将她长久留下,无非为了招募蔡子墨!   恭叔离世,婉柔已是无处可去。   来到汝南,她本就打算留在袁旭身旁。   近几日他一直在担心,倘若袁旭不加挽留,她又只能呈请离去,届时将欲何往?   袁康给了她个台阶,拿捏了片刻,婉柔最终首肯。   袁康说服婉柔不提,只说甄宓。   自从袁旭领军出征,蓬莱之事均由她来打理。   有刘勉帮衬,甄宓行事倒也得心应手。   袁旭在徐州开采水晶矿,为免工艺外传,所有招募工匠均被送到蓬莱。   通过水晶销售,董正从中获取极大利益。   只是近来出了一些事,令甄宓也不知该如何处置,因此将袁翔交由两位张夫人,蓬莱托付刘勉,她带着念儿来到徐州。   在徐州登岸,由祝公道护送一路赶往汝南。   正行进间,祝公道止住队伍。   “怎了?”甄宓掀开车帘问道。   “前方来了十数人,应是天海营将士。”祝公道回道:“公子讨伐曹操,来者虽是穿着我军衣甲,仍是不可不防!”   “一应之事,祝将军把持便是!”甄宓放下车帘。   迎面过来的正是姜俊。   并未点选太多人手,离开谷阳他带着十多名天海营兵士,一路策马疾驰,终于远远看见一支由天海营护送的队伍。   只看阵仗,姜俊已可判明,前方来的正是甄宓!   眼看姜俊等人走近,祝公道喊道:“来者止步!”   勒住战马,姜俊喊道:“敢问来者可是甄夫人?”   “正是夫人,你等何人?”祝公道没见过姜俊,半点也不敢懈怠。   “某乃公子护卫姜俊!”姜俊拱手说道:“公子听闻夫人来此,特令我等前来护送!”   “可有凭信?”祝公道问道。   姜俊从腰间解下腰牌,令一兵士送上。   祝公道身后也走出一名兵士,接过腰牌递了回来。   随意翻看了腰牌,祝公道说道:“夫人有我等护送,你等只在外围戒备!”   “谨遵将军吩咐!”祝公道身穿将军衣甲,姜俊拱手应了,下令十多名兵士在外围戒备。   队伍继续前行。   甄宓与念儿同在车厢。   听见外面的对话,念儿说道:“公子定是思念夫人,得知夫人来此,派出随身卫士前来接应。”   “夫君成就大业,我又怎敢劳他思念。”甄宓微微一笑:“许多时日不见,倒是我甚为想念夫君。”   念儿抿嘴笑着,把脸转向窗口。   甄宓见状,笑骂道:“鬼丫头,整日不知心中在想什么。”   “奴婢不敢胡想,只因夫人将与公子重逢,为夫人欢喜罢了。”念儿赶忙辩解。   “为我欣喜倒也罢了,你却是我与夫君的心病。”   念儿吃惊问道:“奴婢莫非做错了什么?”   “当然有错。”甄宓说道:“寻常人家女子,到得十二三岁已是出嫁。你已过二八年华,尚不许亲,岂非夫君与我的心病?”   “公子待你如妹子一般,有你在身旁,也是我的助力,我怎肯赶你离去?”   “夫人既是不肯,又怎会急着将奴婢嫁出?”   “到了年岁,男当婚女当嫁,莫非你要等到人老珠黄?”   念儿没再吭声,她确实已到了婚配年岁。   只因不舍袁旭、甄宓,才迟迟不肯出嫁。   “马义将军掌持风影,与你也是门当户对。”甄宓说道:“此次前往汝南,不如将你二人亲事定下!”   念儿红着脸没有吭声。   她早知马义对她有所垂顾,只因不肯离开袁旭和甄宓,才假作不理。   马义年少,对待女子更是没有手段。   在蓬莱之时,他曾多次寻些野草编织饰物送给念儿。   素日里,马义也是能说会道,偏偏在念儿面前总是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在念儿印象中,马义就是个笨嘴拙舌的少年将军!   “既是不做声,我便当你应了!”见念儿俏脸通红,甄宓说道:“到了谷阳,我将向公子提及!”   “夫人可否容奴婢思量……”   牵起念儿双手,甄宓说道:“好端端的将军夫人不做,偏生肯做个侍女,真不知你整日在寻思什么。”   低着头,念儿说道:“奴婢只是想多伺候公子与夫人两年。”   “夫君待你如亲妹,我又怎肯当做侍婢使唤?”甄宓说道:“马义乃是风影主将,有你在身边帮着操持,更是夫君一大助力!”   得知能帮到袁旭,念儿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   她对袁旭确实没有非分之想。   可想到要嫁给别人,日后与袁旭、甄宓相见的日子已是不多,心中难免会有些失落。   “正因公子将你视作亲妹,你与马义将军方才门当户对。”甄宓说道:“试问世间,又有几个侍女可成为将军夫人?”   “此事夫人做主便是。”念儿轻声说道:“可帮衬公子,莫说嫁人,即便让奴婢去死,也是肯的!”   握着念儿小手,甄宓说道:“夫君乃是重情之人,当年你为他挡上一剑,此生便已注定荣华不尽。倘若嫁给马将军,你我仍是姐妹……”   “奴婢卑贱,怎敢与夫人称作姐妹?”   “傻丫头!”轻抚念儿秀发,甄宓说道:“自打我嫁给夫君,你我早是姐妹。”   低着头,念儿心情很是复杂。   当年在上蔡被袁旭从董家救出,到如今已过了四年。   随着时日推移,她的年岁也日渐增长。   曾经尚可任性不嫁,年龄却容不得她再拖延下去。   更何况马义对他的情义,他早已知悉,只是佯做不懂罢了。   从徐州到汝南,路途不是很近。   担心马车颠簸,队伍行进的速度也不算很快。   沿途祝公道护送,姜俊等人则在四周戒备,不一日进入汝南地界。   才进汝南,祝公道看见一支人马迎面而来。   马蹄飞扬,滚滚尘沙中,百余骑精兵策马飞驰。   “止!”祝公道抬手止住队伍。 第708章 洗了澡再说   迎面过来的百余骑,身穿风影衣甲。   领头的正是马义。   到了近前,马义勒马止步,拱手说道:“祝将军,许多时日不见,可还安好?”   见是马义,祝公道放心不少,回礼问道:“马将军此来,莫非受公子遣派?”   马义咧嘴一笑:“公子遣派姜校尉前来,某只是恰在此处,得知夫人来到,特意相迎!”   说话时,马义看向被祝公道等人护在中间的马车。   车厢内,甄宓小声对念儿说道:“怎样?得知你来,马义已是迫不及待。”   念儿红着脸轻声说道:“谁要他迫不及待……”   “迎接我是假,迎接你才是真。”甄宓说道:“不妨下车见见。”   “倘若果真如此,今生我都不去见他。”念儿说道:“夫人紧要还是奴婢紧要?不知轻重至此,即便嫁于他……”   念儿本想说即便嫁于他,也是没有多少好日子可过。   话到嘴边,她陡然发觉不妥,赶忙闭起嘴。   甄宓微微一笑没再多言。   祝公道掉马来到车旁,向甄宓问道:“夫人,马义来了,可否见他?”   “沿途颠簸,我是有些乏了,念儿见他便可!”   甄宓话已出口,念儿纵使满心不乐意,也只得下了马车。   见到念儿,马义眼睛一亮赶忙下马。   飞跑到她面前,马义躬身一礼:“马义见过念儿姑娘。”   “烦劳马将军前来迎接。”念儿冷着小脸说道:“还请将军头前引路。”   吩咐了一句,念儿转身回了马车。   躬身向着她的背影,马义说道:“谨遵姑娘吩咐!”   马义带着风影前来迎接,姜俊与他率领的兵士终于可以向队伍靠近一些。   与马义并骑而行,祝公道说道:“公子身边不是一直有着马飞,因何多了名姜校尉?”   “祝将军有所不知。”马义说道:“姜校尉乃是鬼谷剑宗弟子,剑术了得,尤胜我家叔父。今日曹操攻伐邺城,叔父受公子遣派前往,姜校尉便随在公子身旁。”   “此人如何?”祝公道警觉地说道:“倘若来历不明之人,怎可伴在公子左右?”   “祝将军不必担心。”马义说道:“此前发生不少事端,姜校尉忠心可鉴!公子何等人物?倘若心存异念,他又怎会留在身旁?”   “既是如此,某倒是冷落了他。”想到先前令姜俊等人在周近戒备,祝公道有些尴尬地说道:“稍后须向他赔个不是!”   “某与姜校尉相处时日不多,却知他不拘此节。”马义说道:“祝将军无须放在心上。”   祝公道是个耿直之人,马义虽如此说,他却觉着心中不爽。   “来人!”他向兵士吩咐:“请姜校尉前来说话。”   兵士应声离去,没过多会姜俊策马来到。   与祝公道、马义见了礼,姜俊问道:“敢问将军寻某何事?”   “某不识姜校尉,日前多有冒犯,还请莫怪!”祝公道开门见山地说道。   “夫人安危紧要,将军如此也是情理之中。”姜俊大度地说道:“某职务卑微,即便受了将军训斥,也是无话可说。”   “公子身边之人,即便只是校尉,我等也须高看一眼。”祝公道说道:“待到见了公子,某将摆宴向姜校尉请罪!”   “将军请罪,某愧不敢受!”姜俊说道:“倘若只是赴宴,倒可叨扰!”   进入汝南,离谷阳已是不远。   不过两日,队伍便进了谷阳城。   得知甄宓到了,袁旭早早等在府中。   “公子!”房门被人推开,姜俊撞了进来:“夫人进城了!”   “尚有多久可至此处?”袁旭起身问道。   “已是进城,不过半炷香光景,便可来到。”   “吩咐下去,令人烧些热水,甄姬沿途劳顿,须沐浴更衣以驱疲惫!”   姜俊应声离去。   没过多久卫士来报:“启禀公子,夫人入府。”   “随某前去迎接!”得知甄宓进入府中,袁旭出了房门。   走没多远,他看见甄宓在念儿等人的陪同下迎面过来。   见到袁旭,甄宓脚步加快了一些。   袁旭也小跑着迎了上去。   到了跟前,他一把拉起甄宓小手,将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甄姬近来瘦削不少,蓬莱诸事甄姬还须多找几个帮手处置,莫要事事亲力亲为。”   “有刘小姐帮衬,妾身已是轻省不少。”甄宓甜甜一笑:“倒是夫君,黑瘦了不少。”   夫妻二人相见,马义、祝公道识趣的告辞退下。   念儿则随在二人身旁,走向内宅。   “某方才令人烧了热水,甄姬可先行沐浴。”与甄宓并肩走着,袁旭说道:“无论何事,待到歇了乏再做商议。”   回头看了念儿一眼,见她发髻蓬松满面疲惫,袁旭又说道:“念儿也须好生歇歇。”   谢了袁旭,念儿跟着他和甄宓进了屋内。   得知甄宓来到谷阳,婉柔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滋味。   蔡子墨前两日前来与她说了些音律词赋,这两日竟是不见踪影。   想找个说话的人儿也是没有,婉柔更觉烦躁不安!   不说婉柔,只说蔡子墨。   被袁康带到女闾,当晚于彼处留宿。   尝到女子滋味的他,不仅没能消去心中向往,反倒食髓知味,更期待有个女子相陪。   李琪冉这几天闭门不出,好似在忙着什么紧要的事情。   得了袁康指点,虽然想见婉柔,他却强忍着不去。   正在后园闲走,远远的,他看见一群侍女、仆妇抬着热水正往女子洗浴的房内走。   相隔不远的两间房,其中一间门外到处是戒备的夜刺,另一间则根本没有卫士。   蔡子墨当即想到,定是有女子将要沐浴。   有着夜刺守卫的那间,必是身份极其尊荣之人。   剑法虽是了得,蔡子墨还不想惹祸上身,对那间防备森严的沐房,他是半点兴趣也提不起来。   反倒是另一间没有卫士守护的,勾起了他很大的兴趣。   果然,没过多会,他看见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子进了守卫森严的沐房。   另一个穿着相对朴素的女子,则入了另一间。 第709章 偷看将军夫人沐浴   目送两个女子分别进了沐房,蔡子墨眼珠转了转。   他悄然摸向无人把守的那间。   为了透气,沐浴的房间开着气窗。   摸到气窗下,蔡子墨清楚的听见里面有人说话。   “水已备得,若是冷了热了,姑娘请吩咐奴婢。”   说话的显然是个侍女。   随后一个悦耳的女子声音传进蔡子墨耳朵:“你等退下吧,此处不用照应。”   蹲在墙角,蔡子墨清楚的听见细碎的脚步声离开了房间。   吞咽了一口唾沫,他伸脑袋,想屋内张望。   只看了一眼,蔡子墨心里就在暗骂。   该死的侍女,把水烧的那样热。   屋内弥漫着浓重的水蒸气,别说他想看的女子胴体,就连女子身在何处也是看不真切。   心里暗骂的蔡子墨并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被两个蛰伏在暗处的风影看得清清楚楚。   其中一个风影作势要上前,另一人扯了下他的衣角。   俩人对了个眼神,悄然退下。   到了蔡子墨听不见声音的地方,打算上前的风影问道:“念儿姑娘沐浴,此人竟敢窥探,因何拦我?”   “据说此人了得,你我二人只怕非他敌手。”另一个风影说道:“不如寻几个帮手再做计较!”   “可要告知将军?”   “擒了人再说。”提议找帮手的风影说道:“将军对念儿姑娘早有属意,若他知晓那还了得?”   “速速寻人前来,万一晚了,被此人走脱,倒是不好说话。”   离两个风影最近的,正是守在甄宓沐房外的十数名夜刺。   飞快的到了夜刺近前,其中一个风影将事情说了。   风影头领马义,是夜刺统领马飞的侄儿。   最初的风影,正是从夜刺中淘汰出的将士。   彼此都是相熟,统领又是本家,夜刺闻言当然不可不问。   “留俩人在此,其余人等,随某前往!”带头的夜刺小声向众人吩咐。   两名风影带着十多名夜刺,往念儿洗浴的房间后墙摸去。   蔡子墨剑法虽然了得,却不像李琪冉有着极其敏锐的洞察力。   扒在气窗上,心里正咒骂着屋内蒸汽太厚,他哪里留意到有十多个人正自背后悄悄包围过来。   到了屋后,果然看见蔡子墨扒着窗子向内张望,领头夜刺顿时怒火中烧。   他并没下令立刻将蔡子墨拿下,而是朝众人招了下手。   十多名夜刺悄悄靠近,却都没有拔剑!   目送夜刺悄然靠近,一个风影小声说道:“擒了此人,该如何处置?”   领头夜刺说道:“扭送至公子面前,交由公子处置!”   “可要告知将军?”   “依着你家将军对念儿姑娘情义,还不当即将此人斩杀?”   风影没再言语。   他却不觉得此事不应呈禀马义。   发现蔡子墨窥探念儿,没有选择立刻向马义禀报,只因最近的援手就是这十多名夜刺。   踮着脚,正往屋里张望,蔡子墨心中那是一个郁闷。   他能听得见女子宽衣的声响,以及有人进入浴桶的水声,偏偏因蒸汽太厚,什么也看不真切。   正自心中焦躁,侧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没等蔡子墨反应过来,数名夜刺已是纵身扑上。   最前面的俩人扭住他的胳膊,将他撂倒在地,其他人紧随其后,狠狠压了上来。   “捆住!捆住!”一个夜刺喊道:“捆的结实些!”   论剑术,在场夜刺根本不是蔡子墨敌手。   偏偏他只顾向沐房里张望,疏忽了身后有人。   等他反应过来,几名夜刺已经七手八脚的给他捆了。   蔡子墨的举动,早就让两名风影怒火中烧。   马义心仪的女子,他竟敢窥探,那还得了!   其中一个风影喊了起来:“揍他!”   十多人乒乒乓乓一通拳脚,被麻绳紧紧捆着的蔡子墨连抱着脑袋都是奢望,没两下就被打到满脸青肿浑身脚印。   正在洗浴的念儿坐在浴桶中,听见外面一阵乱哄哄的吵闹,向门外喊道:“来人!”   一个侍女进入沐房。   念儿说道:“去屋后看看,何人搅闹!”   侍女应了一声,往屋后去了。   听见念儿说话,生恐惊扰了他,带头夜刺压低声音说道:“速将此人带走,莫要惊了念儿姑娘!”   两名夜刺一个抬头一个抬脚,将蔡子墨抬起。   一群人簇拥着蔡子墨,飞快的走了。   侍女到屋后时,众人早没了踪影。   抬着蔡子墨远离沐房,两名夜刺将他放下。   一个风影上前朝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我家将军夫人也敢窥探,可知死字如何写?”   只知门外守着夜刺的女子他不能窥视,哪想到没有夜刺守卫的那间沐房里,竟会是一位将军夫人。   而且这位将军,好似正是风影统领马义。   心知惹了大祸,蔡子墨苦着脸说道:“诸位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某并不知屋内是你家将军夫人……”   另一个风影上前,朝他胸口踹了一脚:“娘的,还敢狡赖!不是将军夫人,汝便可行此龌蹉之事?”   “念在初犯,诸位高抬贵手!”鼻青脸肿,蔡子墨早没了昔日的俊俏洒脱,苦兮兮的哀求着。   “还想犯几次?”夜刺军官一瞪眼:“莫要与他废话,交于公子发落!”   “别!别!”蔡子墨还想哀求,众人哪里理他。   两名夜刺将他抬起,一群人飞快的往袁旭住处去了。   甄宓来到谷阳,袁旭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分别许久万分想念,夫妻二人终又团聚!   他担心的却是正在讨伐曹操,甄宓留在汝南,必非长久之计!   翻看着一本兵法,正等待甄宓沐浴罢了前来与他相见,门外传来卫士的声音:“启禀公子,一众风影、夜刺擒了蔡子墨,吵闹着请公子发落!”   “蔡子墨?”袁旭纳闷道:“因何擒他?”   “众人不肯说,只说请公子发落!”   “唤他们入内说话!”   卫士离去,不过片刻,两名风影连同几名夜刺,扭着被捆缚成粽子的蔡子墨进了屋内。   浑身缠缚着麻绳,蔡子墨情状极其狼狈。   袁旭见状问道:“因何如此?” 第710章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风影、夜刺的讲述,令袁旭苦笑不得。   从袁康口中,他已得知蔡子墨是帝师王越弟子。   师出名门却做出这等事来,倘若王越在天有灵,只怕也会被气到七窍生烟,还魂狠狠抽蔡子墨几个大耳光!   “蔡先生因何如此?”袁旭问道。   面庞青肿,已被夜刺、风影打到两只眼睛都肿成了一条缝,蔡子墨苦兮兮地说道:“某不知是将军夫人……”   “即便不知是将军夫人,蔡先生此举只怕也是辱没了师门。”   “公子要杀要剐,只管给个痛快!”蔡子墨说道:“铸下大错,某不求原宥,只望公子帮衬着寻个好听些的罪名!”   蔡子墨的说法,令袁旭更觉好笑。   既是罪名,何来好听难听之分。   死到临头,他居然还能提出如此令人捧腹的请求,着实是令袁旭哭笑不得。   袁旭问道:“你都看见了什么?”   “雾气!”蔡子墨说道:“满屋子的雾气,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果真没有看清何人沐浴?”   “没有!”从袁旭语气听出半分生机,蔡子墨连忙说道:“若非听见说话声,是男是女某也不知。”   看向屋内的风影、夜刺,袁旭问道:“此事可有他人知晓?”   “尚未呈禀公子,不敢传扬出去。”夜刺军官回道。   “既是未有传扬,那便烂在肚子里。”袁旭说道:“尤其不可令马义得知。”   袁旭下了命令,众夜刺、风影纷纷应了。   “来人!”他向门外喊了一声。   卫士进入屋内。   袁旭吩咐:“将四兄请至!”   并未屏退风影、夜刺,袁旭与众人一同等待袁康来到。   得到袁旭召唤,袁康不敢怠慢,匆匆来了。   才进屋内,他一眼就看见了蔡子墨。   脸已肿起,蔡子墨情状很是狼狈,袁康也是细细辨认方才认出是他。   吃了一惊,袁康问道:“蔡先生,这是怎了?”   “怎了?”袁旭说道:“四兄且问他做了什么。”   蔡子墨满脸愧色低头不语。   袁康向袁旭问道:“蔡先生乃是宾客,先前也是允了投效显歆,因何如此待他?”   “非某如此待他。”袁旭先是回了袁康,随后向夜刺军官说道:“你来告知四兄!”   夜刺军官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甚至连他们如何动手揍了蔡子墨,也绘声绘色的讲了。   袁康闻言大吃一惊!   倘若偷看寻常侍女沐浴倒也罢了。   偏偏蔡子墨不长眼,看谁不好,要去偷看念儿!   幸亏事情没有传扬出去。   倘若传到马义耳中,他带着几百风影前来讨要说法,一人踹上一脚,蔡子墨也将口喷鲜血而亡!   “蔡先生,若要女子,某自替你寻来,这是何苦来由?”袁康说道:“倘若马将军得知,一通胖揍,只怕性命也是没了。”   “他们已是揍过。”蔡子墨苦着脸回到。   “这是轻的!”袁康说道:“若是实情闹了开来,只怕显歆也护不得你!”   蔡子墨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出外之前,他在村子里没少偷看夫人更衣、沐浴。   被人发现,顶多是师父罚着跪在屋内面壁两日不得外出。   哪想到在谷阳,仅仅只是做了以往司空见惯的事情,竟会惹出如此大的祸事!   “四兄曾言,蔡先生已肯投效,不知此事可有?”袁旭像是不经意的问了袁康一句。   袁康赶紧向蔡子墨使了个眼色,随后说道:“蔡先生已是首肯,只是尚未入籍!”   看向蔡子墨,袁旭问道:“敢问先生,可有此事!”   蔡子墨并非蠢人,见了袁康眼色,连忙回道:“某已允诺四公子,愿投效麾下。”   袁旭捏着下巴说道:“既是投了四兄,只得由四兄发落。不知四兄打算如何处置?”   “还请显歆莫要张扬此事。”袁康行了个大礼说道:“蔡先生既入某麾下,某当严惩不贷!此事倘若传扬出去,马义必将吵闹不休。不仅显歆多受困扰,蔡先生与马义日后也是难以相见!”   “四兄言之有理,某已吩咐诸人,不得泄露半句。”袁旭看向扭送蔡子墨前来的夜刺、风影:“你等可否听见?”   “公子有令,我等断然不敢张扬!”夜刺应声之时倒是没觉着什么,两名风影却狠狠瞪了蔡子墨一眼,只恨扭他来此之前,没有揍的狠些。   “听闻甄姬来到谷阳,不敢耽搁显歆夫妻团聚,某领蔡先生先行告辞!”袁旭松了口,袁康道谢告辞。   “此事虽是不得张扬,却须给风影、夜刺一个交代。”袁旭说道:“四兄如何惩处,还望回报于某!”   “显歆放心!”袁康应声退下。   待他领着蔡子墨离去,众夜刺、风影也想袁旭告辞。   离开袁旭住处,袁康对蔡子墨说道:“日前某为先生寻的女子可还称心?”   “称心!称心!”担了袁康一个大人情,蔡子墨不住口的应着。   “既是称心,先生怎会做出这等事来?”   蔡子墨无言以对。   已是品尝过女子滋味,按理说他应不至再如往日,行些荒唐之事。   不知为何,近几日他总觉着心底骚动,萌生偷看女子沐浴的念头,正是出于这个原因。   “四公子打算如何惩治于某?”蔡子墨还是很担心袁康将如何处置他。   袁康说道:“死罪可免,活罪却是难逃。蔡先生少不得要吃些军棍,再受几日禁闭!”   几乎是捡了条性命,蔡子墨哪里还敢挑肥拣瘦。   明知要挨军棍,还得被关起来几天,他却不住口的向袁康道着谢。   袁旭下令不许传扬此事,涉事的几名风影、夜刺当然不敢乱说。   就连马义也被瞒住。   打发了众人,袁旭正在屋内看书,沐浴已毕的甄宓和念儿来到屋内。   与袁旭见了礼,甄宓说道:“妾身沐浴之时,听见外面吵闹不知出了何事。”   “些许小事!”念儿是甄宓身旁,袁旭当然不会说出蔡子墨做的那些事:“汝南新近平定,时常有些吵闹,也是情理之中。甄姬不必记挂!” 第711章 小别胜新婚   沐浴之后的念儿,越发清新脱俗光彩照人。   近两年在蓬莱,甄宓教了她不少礼数。   与当年才被袁旭救下之时相比,如今的念儿已经脱胎换骨。   昔日的卑微已是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举止高雅、端庄秀丽。   “念儿,你且回房中。”甄宓和念儿向他见了礼,袁旭说道:“某有些事情要与甄姬说。”   念儿应声退了出去。   待她自外将房门关上,袁旭起身来到甄宓面前。   一把将甄宓抱起,袁旭说道:“许多时日不见,想煞某了!”   被袁旭抱着,甄宓搂住他的颈子,轻声说道:“夫君莫要如此,青天白昼,倘若被人知晓,惹人笑柄!”   “门已关上,何人胆敢擅闯?”抱着甄宓,袁旭说道:“你我夫妻已是许久不见,亲热一些,也是寻常之事。”   “苦了夫君。”依偎在袁旭怀中,甄宓说道:“行军在外,夫君身边也须有个女子。”   “大军征伐,带同女子作甚?”袁旭说道:“甄姬美艳绝伦举世无双,有你在身旁,天下女子,还有几人可入某眼?”   “如此说来,倒是妾身的不是!”心里泛着甜蜜,甄宓嘴上却说道:“夫君不为自家顾虑,也须考虑袁氏根业。倘若不纳妾室,仅妾身一人,又能为夫君生养几个孩儿?”   “待到再无战事,某便歇下。”袁旭说道:“届时不做其他,整日只与甄姬在房中做孩儿玩耍!”   袁旭话说的隐晦,已为人妻的甄宓又怎会听不明白?   她俏脸一红,脸颊贴在袁旭肩头,嘴角勾起甜甜的微笑。   抱着甄宓在屋内坐下,袁旭问道:“某正领兵讨伐曹操,甄姬因何来到汝南?”   “情非得已,方才前来。”甄宓说道:“夫君于徐州开采水晶,中原战事连连,所需不多,倒是海外诸岛需求不少。日前有支商队前往南海,竟被一岛上之人扣留,要我等交付十倍水晶,方可放人!”   “南海?”袁旭眉头微微一皱:“何处小岛?”   “朱崖洲往南。”甄宓说道:“董公早先提醒商船莫要登岸,不知因何,船队却是上了小岛。”   朱崖洲距汝南何止千里。   可见蓬莱商道已遍布海外。   与海外诸岛通商,须格外谨慎处置。   许多地方尚未开化,人对财货有着极其贪婪的欲念。   商船在南海被人扣留,恐怕只是一个开端。   “夫君!”袁旭没有言语,甄宓问道:“如何处置?”   “甄姬打算如何处置?”   “不过财货,给他们便是。”甄宓说道:“夫君占有徐州,要多少水晶也非难得……”   “水晶不过奇货可居。”袁旭说道:“日后量产,便将逐渐失了价值。某却觉着不必为此妥协,传令大军,遣派千人乘船前往!”   “莫非夫君打算……”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袁旭说道:“有一则将有二。倘若此次我等妥协,对方起初只是待商船登岸再行下手。时日久远,只怕不等商船登岸,他们便会乘坐小舸强行登船。”   “倘若发兵,商队性命难以保全。”甄宓有些担心地说道:“如此一来,蓬莱商贾必将人人自危!”   “先取十倍财货,将商贾换回。”袁旭说道:“尔后兵马登岸,不仅夺回财货,参与此事者必诛不赦!”   甄宓没再多言。   袁旭说的正是她所担心。   倘若只是以财货换回商船,不用知会袁旭,她自己就能处置!   提出解决南海之事的法子,袁旭问甄宓:“甄姬来到汝南,孩儿与蓬莱如何安置?”   “蓬莱自有刘小姐打理。”甄宓说道:“早先妾身临盆,刘小姐经了许多磨砺,已可独当一面!至于孩儿,母亲与婆婆争抢着带在身边,整日吵嚷不休,离开蓬莱,倒也是耳根清净!”   袁旭笑道:“母亲与岳母疼爱孙儿乃在情理之中,解决二人之事唯有一途。”   “夫君有何法子?”甄宓说道:“日日如此,妾身真是受不得!”   嘴唇凑到甄宓耳边,袁旭小声说道:“唯一的法子,便是我二人再做个孩儿出来!”   甄宓脸一红,低头说道:“为夫君生养乃是妾身份内之事,只是白日里说这等话,万一被人听去……”   “何人还敢听某的墙根?”袁旭向门外喊道:“来人!”   卫士推门进入,袁旭向他吩咐:“甄姬与某有要事相商,未得允准,任何人不得擅入!”   卫士应声退下,袁旭将甄宓一把抱起说道:“纵使我二人闹个天昏地暗,也不会有人再来搅扰!”   依偎在袁旭怀里,甄宓脸颊已是红成一片。   早为袁旭生养了孩子,按理说她不该如此娇羞。   然而分别时日太久,被袁旭抱着,她还是有种胜过新婚的感觉。   甄宓来了汝南,婉柔得到消息前来探视。   到了门外,她向卫士说道:“烦劳通禀公子,婉柔特来向夫人问安。”   “公子与夫人正在屋内商议要事。”卫士回道:“倘若姑娘事非紧要,还请稍后再来!”   袁旭和甄宓太多日子不见。   又听说甄宓先前曾在沐浴,虽未经过人事,婉柔毕竟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子。   不用多想,她已知晓俩人在屋内做些什么。   欠身向卫士行了一礼,婉柔说道:“既是如此,奴家在此候着!”   与袁旭也是素识,婉柔深知他为人。   向来洁身自好,身边几乎没什么女人。   即便有几个女人,也多是麾下将军、幕僚心仪女子,袁旭断然不会对她们动起半点心思!   虽是如此,袁旭毕竟是个男人!   甄宓来到汝南,小别胜新婚,他又怎肯放过亲热的机会?   等在门外过了许久,她听见屋内传出袁旭的声音:“倘若有人来访,可向某通禀!”   知道袁旭和甄宓已将该做的事情做了,婉柔再次请求卫士:“烦劳尊驾,代为通禀!”   “姑娘少待!”一个卫士应了,推门进入屋内。   “启禀公子,婉柔姑娘求见!”卫士躬身行礼,向袁旭禀报。 第712章 谁会为他复仇   袁旭、甄宓风雨一度,二人正系着衣带,屋外传来卫士的呈禀。   “婉柔姑娘也在汝南?”甄宓显然误会了什么,她向袁旭问道:“夫君因何并未提及?”   “见着甄姬,某一时欣喜莫名,竟将此事忘了。”袁旭说道:“婉柔姑娘早先来过汝南,后又离去。在河北遭遇贼人折了随从,无处可去重又折返。”   “妾身只是随口一问,夫君不必在意。”甄宓微微一笑:“婉柔姑娘歌舞双绝,有她陪在夫君身旁,也可有个消遣。”   “甄姬多想了。”袁旭说道:“某与婉柔姑娘不过素识,她非某豢养舞娘,怎可唤来歌舞?”   “夫君不必介怀,妾身不过随口一提。”二人穿妥衣衫,甄宓向屋外吩咐:“请婉柔姑娘入内相见!”   房门推开,婉柔进入屋内。   她向袁旭和甄宓行了一礼说道:“听闻夫人来到汝南,奴家特来拜望。”   “姑娘有心。”甄宓微微一笑:“想必姑娘身在汝南,已有不少时日。”   “日前曾来过汝南。”婉柔说道:“后又离去,半道遭了贼人再度回返。公子怜奴家无处可去加以收留。公子、夫人恩德,奴家此生难报。”   “夫君行军厮杀多有劳顿,有姑娘在旁也可缓些心神。”甄宓说道:“过不几日我便回返蓬莱,还望姑娘帮衬着照料夫君。”   甄宓竟开口请他照料袁旭,婉柔一愣。   “奴家只是前来向夫人问个安,不敢叨扰太久,先行告退!”婉柔毕竟是个有眼力的,看出袁旭和甄宓发髻蓬松,已知二人方才做了什么。   “姑娘慢走!”甄宓并未挽留。   退出房间,婉柔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与袁旭相识已有数年,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别的女人享用梦中情郎。   偏偏甄宓又是袁旭的发妻。   心中凄苦,她却没来由泛酸。   离开袁旭住处,婉柔轻轻叹息了一声。   恭叔在时,她尚可行走天下,身旁犹自有个关心她的人照应。   至于有关恭叔过往的一切,在她看来都不是那么紧要了……   婉柔离去之后,甄宓对袁旭说道:“不知夫君可有看出,婉柔姑娘对夫君属意已久。”   “看出又能如何?”袁旭说道:“某曾说过,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曾经在上蔡,他对甄宓说这句话,心中是底气十足。   此次同样的话出口,袁旭脑海中却突然浮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身影很是飘渺,却又清晰可见!   公孙莺儿……   也不知她如今身在何处,当日又是如何逃出山谷……   看出袁旭目光中带有些许杂念,甄宓说道:“妾身从未要求夫君从一而终。此乃小女子所为之时,夫君乃是大丈夫,因何如此?婉柔姑娘虽是只通歌舞,声名却流传于世。即便将她纳了也不辱没夫君!”   甄宓显然是误会了袁旭的眼神。   淡然一笑,袁旭说道:“此事甄姬莫要劳心,某自有计较。”   劝说袁旭纳妾,甄宓心底是在滴血。   身为袁旭正妻,她承担着统筹后宅的重任,又怎敢因一己私欲而误了袁旭开枝散叶?   袁旭目光闪烁,甄宓以为他对婉柔动了情念。   偏偏袁旭想到的并不是婉柔,而是不知所踪的公孙莺儿。   与此同时,距汝南千里之遥的幽州。   居庸关外沽水河畔,几间草房整齐排列。   公孙莺儿坐在河边,呆呆凝望翻卷的浪花,良久不曾动弹一下。   “小姐,外面天寒,还是回屋歇着。”一位白衣青年来到她身后,轻声细语的劝道。   “仰止,你觉着当年公孙家因何而亡?”公孙莺儿并未回头,只是幽幽的问了一句。   青年名唤公孙慕,曾是公孙瓒麾下白马义从校尉。   易京之战,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公孙家已是败亡。   昔日的主子自焚而死,他曾四处打听公孙家后人。   公孙续战死太行,幽州公孙家已是绝了户头。   好在他寻见了公孙莺儿,护主心切,他在沽水岸边,为公孙莺儿修造了几间草房,自此再未离去。   “昔日之事,小姐提它作甚。”公孙慕说道:“既是有了身孕,不为自家,也当为孩儿着想……”   “我不知道该不该将孩儿生下。”公孙莺儿缓缓闭上眼睛,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无数次试图刺杀袁旭都未得手,最终却怀上了他的孩子!   “公孙家已是无人,小姐的孩儿,便是公孙家血脉!”公孙慕说道:“为了公孙家,还请小姐怜惜身子!”   “未能诛杀仇敌,却怀了他的孩子。”公孙莺儿泪痕满面:“待我百年之后,有何面目去见父兄!”   “小姐可有想过,此乃袁显歆还公孙家的业障。”   公孙莺儿愕然回首。   她不知公孙慕何出此言。   怀了袁旭的孩子,为何会是他还欠下公孙家的业障?   “孩子出生,小姐自不肯将他交还袁显歆。”公孙慕说道:“他姓公孙,而非姓袁!”   低头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公孙莺儿没有言语。   公孙慕虽是如此说,可孩子毕竟流淌着袁家的血脉。   “不知小姐可有为孩儿想过名讳。”站在公孙莺儿身旁,公孙慕问道。   “仰止有何见地?”   “世事变迁,难泯恩仇!”公孙慕说道:“待孩儿出生,不若唤作公孙泯,取义忘却恩仇!”   “公孙泯……忘却恩仇……”公孙莺儿喃喃自语。   过了片刻,她向公孙慕问道:“莫非你也认为,我寻袁显歆报仇乃是错了!”   “风起云涌豪雄四起,但有征伐则将杀戮!”公孙慕说道:“我也曾想过,为老将军与少将军复仇!回首往事,却发现当日袁显歆若不破易京,死的便将是他!若他死了,又有何人会记挂着为他复仇?”   公孙莺儿一怔。   公孙慕说的没错,当年的袁旭只是区区袁家庶子。   他还没表现出掌控沙场的能力,袁绍眼中也还没他这个儿子的地位!   他若死了,谁又会为他复仇?   “公孙泯,泯去恩仇!”心胸豁然,脸上挂着泪痕的公孙莺儿嘴角终于浮起一抹甜甜的笑容。 第713章 摔死了马   蔡子墨跟随袁康离开谷阳官府。   出了念儿这档事,官府他是回不去了,只能住在游侠聚居的宅院。   好在宅院很大,袁康对他也是特别照应,分了几间独门别户供他居住。   还住在官府的李琪冉,接连数日没见到袁康,心中觉着古怪。   向卫士打听,只知他跟随袁康离开,却不知究竟何往。   自幼就在一处,蔡子墨突然不见,李琪冉有些不太适应。   从别人口中询问不出下落,李琪冉想到了姜俊。   整日跟在袁旭身边,姜俊知道的内幕必定比任何人都多!   离开住处,四处找寻姜俊,偏偏这两日姜俊被袁旭派到城外办差,李琪冉始终没能找到。   不见蔡子墨,又不知他究竟是生是死,李琪冉的耐性在一点点的消磨。   离开官府又找了一日,还是没有蔡子墨下落,她打算干脆直接去问袁旭。   还没到官府门外,她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   回头看去,一骑快马正往官府方向奔来。   马背上的不是姜俊又能是谁?   见了姜俊,顾不得多想,她纵步上前。   前方有一女子,没看见她面容时,姜俊还打算绕开。   偏偏李琪冉见了他,不仅不躲,反倒迎了上来。   止马不及,姜俊高声喊道:“让开!速速让开!”   李琪冉根本没有让开的意思,怒目瞪着姜俊:“你给我下来!”   姜俊倒是想下马,可战马在惯性驱使下根本收不住四蹄。   眼看将要撞上李琪冉,他一勒缰绳,拧身跳落马背,揪着骏马鬃毛一声暴喝硬生生将骏马掀倒在地。   所乘骏马是投效袁旭之时,袁旭赠于他的北方两驹。   马匹摔倒在地,折断了颈骨,肚子一起一伏眼看没得救了。   蹲在马匹身旁,姜俊心疼的抚摸着它的毛发。   “我问你!”并不知道姜俊心中酸楚,李琪冉上前说道。   “问什么问?”骏马因李琪冉被他亲手摔死,姜俊心都在滴血,没等她把话说完,就怒声喊道:“无论你问什么,某都不答。”   还是没发觉姜俊因何发怒,李琪冉小嘴一撅,没好气地说道:“吵什么吵,我只是想问你,我家师兄哪里去了!”   “你家师兄是个活人,某怎知他何处去了?”姜俊没好气的顶了一句,随后抚摸着骏马的鬃毛,满脸都是悲楚。   终于看出他是心疼马匹,李琪冉说道:“不就一匹马,赔你便是!”   “赔?”姜俊猛然站起:“你如何去赔?此马乃是公子所赠,即便汗血宝驹某也不换!”   李琪冉这才发觉她闯了大祸,小嘴微微张着,愕然看着姜俊。   自从来到汝南,她和姜俊也是见过几面。   总觉着此人笨嘴拙舌很是好欺。   没想到发起火来,居然如此怕人。   “凶什么凶嘛!”毕竟是小女儿家,明知犯错却还觉着心中委屈,李琪冉眼睛泛起泪光:“若是不行,你杀了我给它抵命便是。”   “你……”姜俊被她恼的无言以对,愤然一甩胳膊,扭头就走。   “就是问你些事,看你凶成什么样嘛。”见姜俊要走,李琪冉撅着小嘴跺脚说道:“我家师兄不见了!”   冲她发了火,姜俊也觉着有些不妥,语气稍稍和缓了些:“某近日不在城内,你家师兄何往并不知晓。”   “有人说他被四公子带走了!”   “左转,第二个巷口,最大的一栋宅子便是!”丢下一句,姜俊进入官府。   目送他离去,李琪冉翻了翻白眼。   回头看见死去的战马,她又蹲了下去。   抚摸了几下死马鬃毛,李琪冉说道:“马儿!马儿!你可不能怨我!是你家主人将你摔死。有怨有仇,都找他报去!”   起身正要离开,她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对死马说道:“他就住在府内,整日跟着显歆公子。找他,太容易不过!”   幸亏姜俊不在。   倘若姜俊在场,定会被她如此举措恼的喷出两斗血。   回到官府,姜俊直奔后院。   到了袁旭住处,他立于门外抱拳说道:“启禀公子,姜俊事毕回返。”   屋内传出袁旭的声音:“入内说话!”   房间里,除了袁旭,甄宓也在。   姜俊入内,向二人见了礼,随后说道:“公子所遣之事已是办妥!”   “有劳!”袁旭说道:“一路劳顿,你且去歇着吧!”   谢了一声,姜俊退了出去。   目送他离去,甄宓问道:“夫君身旁夜刺、风影均可办差,因何差遣亲随前往?”   “有些事,必须亲随去做。”袁旭微微一笑:“马飞不在,唯有遣他前去。”   “夫君待他,倒是用人不疑。”   “甄姬若知此人,便晓得某因何用他不疑。”   看着袁旭,甄宓虽未问出口,目光却满是询问。   简单讲述了姜俊投效的全过程,袁旭说道:“此人性情刚正,虽说行事不懂转圜,却是极好的亲随。”   “夫君看人从未有失。”甄宓说道:“由不得妾身不信。”   离开谷阳数日,刚又在官府门外摔死了坐骑,姜俊觉着有些疲累。   他正打算回去歇息,李琪冉又跑了过来:“姜校尉!”   听见李琪冉的声音,姜俊满头黑线。   这小女子银魂不散,只要他在谷阳,必定每日可见。   才因她死了坐骑,本以为她会心生愧疚不再叨扰。   没想到只是转了个脸,她又跑了回来。   “姑娘有何见教?”心中烦闷,姜俊却没表露出来,朝李琪冉拱了拱手。   “我方才依着校尉之言前去寻找,并未见着大宅!”   “左转,第二个巷道……”   “没错!左转,第二个巷道!”   李琪冉答的斩钉截铁,姜俊不免也有些怀疑,他刚才是不是指错了路。   在脑海中把路径捋了一遍,姜俊发现他并没有知错路。   一定是李琪冉走错了!   不过二三十步的距离,她居然还能迷了路径……   “姜校尉,不如你带我去?”不等姜俊吭声,李琪冉说道:“指个兔子给人撵,谁能找的到嘛!”   姜俊无奈,只得说道:“罢了,某领姑娘前往。” 第714章 英名毁了   死在路便的战马已被卫士拖走。   出了官府,姜俊陪着李琪冉走上左侧大街。   转了个弯,在第二条巷子口停下。   姜俊说道:“就此此处!”   李琪冉并没进巷子,而是茫然问道:“姜校尉所说,莫非是这等小巷?”   “姑娘方才寻的是……”姜俊更加茫然。   “很宽的巷子!”李琪冉比划了一下:“与外面街道相差无几……”   姜俊只觉着眼前一黑,一阵无奈席卷心头。   “姑娘,宽的那叫街……”   李琪冉露齿一笑:“姜校尉莫非真以为我分不清何者为街何者为巷?方才已是寻到,我只是觉着有校尉陪同更加稳妥。”   被李琪冉耍了,姜俊满心郁闷:“姑娘好生戏耍,某不奉陪。”   拱了拱手,他转身就要走。   见姜俊恼了,李琪冉跨步挡在他身前:“堂堂男儿家,气量怎的这般狭小?”   “某气量狭小?”姜俊不无郁闷地说道:“姑娘气量大,倒是让某杀了坐骑,尔后戏耍着带上街市闲走。”   李琪冉不以为意的撇了下嘴:“我是女儿家,即便姜校尉在前租住去路,也是拦不住马。师尊在世之时曾有告诫,女儿家须矜持方可。姜校尉要我到街市上,我便随同,岂非成了随意的女子?”   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姜俊怔了怔才问道:“姑娘究竟打算如何?”   “陪我一同前往,日后我便不再缠着你!”李琪冉的语气,像是姜俊陪他前去找寻蔡子墨,反倒受了她莫大恩德!   懒得与小女子纠缠,姜俊走向游侠聚居的宅院。   见他一言不发往前走了,李琪冉连忙跟上。   守门游侠见来的是姜俊,连忙请他和李琪冉入内。   袁康出手阔绰,尤其对他麾下游侠,向来不会吝啬财帛。   供游侠居住的庭院也是很大。   进了宅院,一名游侠在前引路,姜俊则与李琪冉并肩随后。   一边走,李琪冉不无得意地说道:“怎样,我早曾说过,姜校尉随同,此处将是易入。”   姜俊懒得理他,进了后院,他对李琪冉说道:“姑娘已是到了,且蔡先生就在此处,某当告辞!”   再没理由留他,李琪冉大度地说道:“姜校尉身负要事,小女不敢耽搁,恕不远送!”   转身离去时,姜俊已是满头黑线。   小师妹流苏向来胡闹,多少还讲些道理。   这位李琪冉姑娘倒好,不仅胡闹还胡搅蛮缠!   王越的两位徒弟……   想到王越,姜俊摇了摇头。   他定是死不瞑目啊!   领着李琪冉进了后院,游侠请她稍作等候,先行跑去知会蔡子墨。   新近投效,而且还背负着罪名,蔡子墨眼下职务与各游侠相当。   明眼人却可看出,袁康招募他可谓费尽心力!   用不多久,他极可能机会成为袁康的副手!   统御游侠,袁康剑术寻常。身旁若没个剑法了得之人坐镇也是不妥。   李琪冉到的时候,蔡子墨正与袁康商议如何招募更多游侠。   俩人说到妙处,抚掌大笑。   门外却传来一个游侠的声音:“启禀公子,有位李姑娘求见蔡先生。”   听说有位姓李的姑娘找他,蔡子墨顿时苦瓜着脸。   袁康诧异问道:“先生怎了?”   “公子可记得与某一同来到谷阳者,尚有一位姑娘?”   “记得,据说是先生师妹。”   “我家师妹剑法了得,单论剑法,某倒不惧……”   蔡子墨没能说下去,因为此时李琪冉已经站在门外。   数日不见蔡子墨,李琪冉等的心焦,不等游侠回话她已是追了过来。   站在门外冷眼看着蔡子墨,见他住口,李琪冉说道:“说啊!师兄因何不再说下去?”   见到李琪冉,蔡子墨已是面如土色,哪还敢接着说下去。   袁康见状,起身行礼道:“这位想必便是李姑娘!”   “李琪冉!”朝袁康拱了拱手,李琪冉说道:“我家师兄无故不见踪影,还当他遭歹人害了。见他还活着,我也放心不少。告辞!”   李琪冉拱手告辞,蔡子墨松了口气。   他陪着笑说道:“师妹慢走,某送你一送。”   倘若他不说话,李琪冉或许已经走了。   他要相送,李琪冉正打算让他止步,不经意间却看见他眼圈还有些青紫。   当日被风影、夜刺一通痛打,蔡子墨直被打的有如猪头。   虽是数日过去,青紫之色却还依稀可辨。   “师兄脸怎了?”狐疑的打量着蔡子墨,李琪冉问道:“何人殴打所至?”   提起脸上的伤,蔡子墨尴尬说道:“一时不查摔了一跤,师妹不必记挂于心。”   返身回到他面前,李琪冉挑起他的下巴仔细观察了片刻。   “好个摔伤!”冷冷一笑,李琪冉说道:“摔的也忒蹊跷了些,恰如遭人殴打。”   李琪冉观察力惊人,否则也不可能一路尾随蔡子墨来到汝南。   虽知欺瞒不得,蔡子墨还是嘴硬:“某剑法精妙,何人可伤某至此?”   “遭人殴打并非舍去颜面之事。”李琪冉说道:“剑法如何精妙,以往在村中也曾被村妇殴打?”   李琪冉提起蔡子墨当初在村子里遭受村姑殴打,蔡子墨顿时觉着脸面丢尽。   他赶紧凑到李琪冉身旁,小声耳语道:“给师兄留些颜面,昔日之事莫要再提!”   如果没人接李琪冉的话茬,她后面要说的或许将会烂在肚子里。   偏偏她挑起了袁康的好奇。   袁康问道:“蔡先生剑艺高超已有佐证,因何却会遭妇人殴打?”   “偷看沐浴更衣,不打他莫非还能打我?”蔡子墨越怕她说什么,她越说什么。   李琪冉这句话出口,蔡子墨抚住额头,心中感慨——一世英名毁于师妹之手……   他并不知道,袁康对此根本不以为意。   谷阳官府内院之中,即便是个侍女也非常人可以亵玩。   身在彼处,蔡子墨却丝毫不惧,根本不想后果的偷看念儿沐浴……   经李琪冉一说,袁康反倒恍然。   敢请这位兄台,自小已有窥探女子的陋习!   如此一来,袁康倒是对蔡子墨脾性、喜好掌握的更加通透。 第715章 照顾情绪   蔡子墨无恙,李琪冉放心不少。   抖露了不少他当年做过的荒唐事,李琪冉心满意足的离开游侠聚居处。   曾试图偷看念儿沐浴遭了暴打,又被李琪冉抖露出这么些丑事,蔡子墨脸色十分不好!   自小师妹就强势,他一直被压制着。   没想到今天竟然追上来,说了那么些不该说的话。   看出蔡子墨心中烦闷,袁康说道:“蔡先生莫非还因先前之事烦心?”   叹了一声,蔡子墨说道:“我家师妹,师尊自幼便娇纵于她,而今更是不给人留下半点脸面……”   “此处并无他人,先生不必介怀!”袁康淡然一笑,压低声音说道:“不瞒先生,某此生并无他好,唯独喜好女子……”   “公子莫非也……”蔡子墨愕然看向袁康。   咧嘴一笑,袁康摆着手说道:“某无须偷看女子,年少之时若是看上哪个奴婢,只须召入房中便可。”   “某倒是忘记,公子出身名门士族!”   袁康的劝慰令蔡子墨更加郁闷。   同样都是人,年少轻狂时同样都对女子产生了极强的好奇心。   然而袁康命好,看上哪个侍女,只管唤入房中。   出身卑微的他没有这样的命数,只能想方设法偷看村姑、村妇。   村姑倒也罢了,有些村妇体态臃肿或者干脆是瘦若骷髅,那身段完全让人联想不到半点美感。   如今想想,当初之事确实荒唐,还落了他人一个把柄。   “来人!”袁康向门外喊了一声。   一个游侠推门进入。   他向游侠吩咐:“去女闾请些姑娘,某与蔡先生同赏。”   游侠退去,蔡子墨愕然看着袁康:“公子何意?”   “先生喜好女子,某也喜好女子。与其偷看,倒不如让她们在身前给我二人观看。”袁康说道:“娇娘轻舞,不着寸缕。曼妙莺歌,余音绕梁。如此美景,我二人饮酒把玩,岂不快哉?”   “可是公子……”蔡子墨想提醒袁康,他出身名门乃是世家公子。   袁康却打断了他:“名门望族多有不肖之子,某非贤良,又岂会在意他人如何看待?”   蔡子墨愕然。   他很清楚,袁康是为了让他安心,特意如此安排。   以袁康身份,即便与女子言欢,也无须以如此粗俗之法。   所有举措,不过为他而已!   蔡子墨起身抱拳:“四公子如此厚待子墨,自今往后唯公子马首是瞻,决不敢负!”   微微笑着,袁康请蔡子墨坐下:“蔡先生日前行了一事,官府已是难去,婉柔姑娘那里……”   叹了一声,蔡子墨说道:“某虽心仪婉柔姑娘,无奈她并无垂顾之意。一应之事顺应天意,不再强求!”   “显歆得了汝南,不日将进发许昌。”袁康说道:“先生若可立下功勋,某当呈禀显歆,请他为先生做主!”   “某至汝南并无多少时日,却也不瞎!”蔡子墨无奈说道:“婉柔姑娘心中只有显歆公子,又怎会看得到某?即便显歆公子做主,只怕婉柔姑娘不仅不肯,反倒弄巧成拙!”   袁康点头没再言语。   婉柔对袁旭的心意,他又怎会不知。   自从他追随袁旭以来,时常可见婉柔于附近出没。   与其说是偶然,倒不如说她是刻意在追随袁旭脚步!   袁旭夺取汝南,退守陈国的于禁、李典连日没有半点动静。   许昌附近,驻守曹军不少,却很是零散。   曹军彼此呈犄角之势,摆出的态势只为防御,好似丝毫没有进攻意图。   眼看天海营占了整个汝南,于禁、李典难免心中焦躁。   两万大军阻截袁旭,依照郭嘉计策险些取了袁旭性命,最终却功亏一篑。   每每思及此事,二人难免有所感慨。   陈国城内,于禁、李典于官府前厅相向而坐。   二人面前桌上摆放了茶水,却都没有心思去饮。   “我二人奉命阻截袁显歆,不想竟是丢了汝南。”于禁叹道:“昔日兵强马壮尚且非他敌手,而今兵士衰微,敌军倘若来犯如何迎击?”   李典铁青着脸并未应声。   他也没想到如何击破袁旭!   对阵的若是领兵主将,凭二人谋略尚可胜得。   偏偏与他们对阵的是遭逢郭嘉也可平分秋色的袁旭!   袁旭一旦发难,曹军几乎没有任何胜算!   心中正自烦闷,屋外传来卫士的声音:“启禀二位将军,贾公求见!”   “哪个贾公?”相互看了一眼,于禁问道。   “多日不见,二位将军竟将某忘记!”卫士没再言语,贾诩却进入厅内。   见贾诩来了,于禁、李典赶忙起身相迎。   “贾公追随曹公讨伐河北,因何去而复返?”与贾诩见了礼,李典问道。   拱手回礼,贾诩说道:“邺城虽是未下,河北战事却已平稳。曹公身旁有奉孝、公达、文若等人,某在彼处也是无用!”   “贾公运筹帷幄可决胜千里,此言着实太谦!”于禁问道:“敢问可是曹公请贾公来此相助我等?”   面带浅笑,贾诩说道:“于将军所料不差,正是曹公令某回返。不仅如此,子熔公子也曾回到许都。”   “子熔公子何时回的许都,我二人如何不知?”于禁和李典满面愕然。   “公子乃是暗中行事,二位将军不知,便是对了!”贾诩问道:“近来战事如何?”   提及战事,俩人脸色一片死灰,于禁说道:“不瞒贾公,早先依着郭公之计虽是胜得数场,险些取了袁显歆性命。无奈天不亡他,竟让他侥幸逃脱。此后再战,我军折损甚巨,将士十停已是去了九停。”   捻着下巴上的胡须,贾诩缓缓点头,随后问道:“二位将军遣派多少斥候?”   “斥候倒是派出不少,回返者寥寥!”李典说道:“袁显歆麾下风影,不仅探查我军动向,遭遇斥候也是随即诛杀,不留半个活口!”   “如此说来,我军眼下便如瞎子、聋子?”贾诩问道。   “正是如此!”于禁无奈说道:“先机已被袁显歆占尽,幸而他近来整饬兵马,并无进击之意,否则……” 第716章 好处也是弊端   于禁、李典满心愧疚,贾诩却面带微笑,好似根本没把战局不利放在心上。   “袁显歆占尽先机,贾公莫非丝毫也不担忧?”见他如此,李典茫然问道。   “有甚担忧?”贾诩说道:“并非有云,所谓骄兵必败,袁显歆虽智虑通达,却终究是人。但凡是人,便有弱点。”   “汝南尽入袁显歆之手,不知贾公有何谋算?”   “汝南不同徐州。”贾诩说道:“徐州乃数战之地,百姓民众历经陶谦、刘备、吕布、曹公以及袁显歆统辖,何人统御,他们并不在意。袁显歆夺去徐州,所须行者,无非整饬地方给军民些许好处!而汝南,则是曹公掌持多年,民众多是适应曹公,如今突然易主,短日内必将不适!”   于禁、李典并非莽将,二人虽不是很明白贾诩言下之意,却好似听出了什么。   “贾公是说……”李典迟疑着问了半句。   并未听完他的问题,贾诩说道:“袁显歆得了汝南,若要稳固必将分兵各处镇守!如此一来,谷阳反倒空虚!”   于禁、李典眸子陡然一亮。   “贾公莫非打算奇袭谷阳?”于禁说道:“此计虽是可行,无奈风影了得,我军稍有动静,便已传报。”   “风影虽是了得,却也有个弊端。”贾诩说道:“他们传讯太快,稍有风吹草动,消息已是呈报袁显歆案上。以往虽是有助袁显歆掌控战局,此次只怕却会助了我等!”   斥候向来要的就是传报讯息迅捷、精准!   提及风影,于禁、李典往日未有钦羡,哪想到在贾诩口中,好处偏偏成了坏处!   相互看了一眼,于禁问道:“贾公此言何意?”   “某要的便是风影传报讯息于袁显歆!”贾诩说道:“先自别处调拨兵马进击邻近城池,待到风影传回讯息,袁显歆必有应对。天海营一旦有动,二位将军请长驱直入,直取谷阳!”   “贾公谋略竟是在此,某甚拜服!”先明白过来的李典向贾诩行了个大礼。   于禁随即也想明白,风影传报讯息太快并非弊端,真正的弊端是快捷的消息与大军调拨的速度!   袁旭一旦丢调兵他处,风影再传回新的讯息,他将无兵可调。   先前调走的兵马若要回援,必将遭受曹军围追堵截。   天海营再如何强横,在这种情况下,也是讨不到多少好处!   风影的效率正如贾诩等人所知。   贾诩进入陈国当日,袁旭已得到消息。   谷阳官府后宅,袁旭与田丰相向而坐。   田丰神色凝重,对袁旭说道:“曹操调遣贾诩回返,只怕战局将会有变。”   “贾诩素称毒士,昔日某于太行曾与他有过对决。”袁旭说道:“只是彼时张燕并不信任于他,贾诩每每献计,均遭张燕否决,某方可趁机成事。于禁、李典与张燕不同,身为曹将,对贾诩又多有了解,他一旦献计,二人必将言听计从。汝南定是将掀起腥风血雨!”   田丰点了点头:“公子可有谋算?”   “我军正自休整,于禁、李典二人麾下曹军虽是疲敝,许昌周近却有其他曹军。”袁旭说道:“彼军以逸待劳,过早开战于我军不利!”   “公子之意,是将见招拆招?”田丰问道。   “贾诩不动,我等并不知他将会如何。”袁旭说道:“且看曹军动向。”   “来人!”他向门外喊了一声。   卫士进入屋内。   袁旭吩咐:“传令马义,调动周近所有风影,密切留意曹军动向。”   贾诩到了陈国,谷阳城内的天海营将士也频频换防。   已是知晓蔡子墨无虞,李琪冉宽心不少。   近日来,她时常会到街市上走动,也曾去游侠聚居处探访蔡子墨。   可惜守门游侠不知为何,却屡屡不许她进入。   明知蔡子墨就在那座大宅子里,却无法相见,她对这位师兄早已满肚子窝火。   在市集闲逛半日,她回到官府。   才进正门,就看见姜俊带着两名兵士匆匆走来。   “姜校尉!”拦住姜俊,李琪冉问道:“敢问何往?”   “姑娘今日不可胡闹!”向她拱了拱手,姜俊说道:“某有要务在身,不便耽搁,先行告辞!”   没等李琪冉说话,姜俊已是走了。   目送他的背影,李琪冉撇了下嘴,小声嘀咕道:“有甚了不得?与你说个话,还如此故作姿态!”   学着姜俊的语气,李琪冉自言自语:“某有要务在身,不便耽搁,先行告辞……”   不远处几个值守的天海营兵士听见她的嘀咕,忍不住都笑了出来。   瞪了那几个天海营一眼,李琪冉没好气地说道:“笑什么?再笑,把你等眼珠子全都挖出来!”   深知她剑法了得,几个天海营兵士还真不想招惹,都把笑给憋了回去。   来到谷阳已有不少时日。   前些日子还可找寻蔡子墨晦气,又多了个傻头傻脑的姜俊给她调弄,李琪冉倒不觉着无聊。   近两日,她去探访蔡子墨,都被游侠以正与四公子商讨要务为由挡了回来。   见了姜俊,他也行色匆匆,根本无心与她搭话。   两个乐子都忙了起来,李琪冉越发觉着无聊。   进了后园正百无聊赖的独自走着,她看见前方树丛边有个熟悉的声音,正修剪着花枝。   后园花木多有园丁修剪,李琪冉看见的却是婉柔正亲手修着枝条。   她对婉柔并没有多少好感,无聊之中又没几个熟人,只能走上前去问道:“敢问姑娘,这是作甚?”   见是李琪冉,婉柔将修枝条的小刀放在一旁侍女的托盘上,向她盈盈一礼道:“奴家见花枝有些乱了,想来是园丁偷懒,反正闲来无事便将乱的枝条修去。”   “姑娘不仅歌舞双绝,竟还通晓园艺。”李琪冉拱手回礼:“难怪世间男子多有对姑娘垂慕者。”   “奴家乃是庸俗之人,通晓之术多也无用。”婉柔谦逊道:“倘若奴家可选,愿如姑娘一般有着一身好武艺,仗剑天下、快意恩仇,岂非痛快淋漓?” 第717章 不再欺负他便是   婉柔说话轻声细语,言辞又很是让人受用,对她本无多少好感的李琪冉,此刻却觉着与她说说话儿是个排解烦闷的不错选择。   她认得的人都在忙,忙到根本没闲暇理会她!   “姑娘因何在此?”没等李琪冉说话,婉柔轻声问道。   “婉柔姑娘有所不知!”李琪冉露出一丝落寞:“我本欲去寻师兄,他这几日却是忙于同四公子商议要事,根本无暇得见。方才遇见姜校尉,正打算与他说说话儿,不想他也是公务繁忙……”   “我也闲来无事!”婉柔微微一笑:“姑娘若是不弃,可否到我下处,你我煮上一壶茶,说些闲话,打发了时日?”   “如此甚好!”正在无聊,婉柔肯陪她说话,李琪冉欣然应允。   俩人到了婉柔住处。   婉柔令侍女取来矮桌,又亲手在铜炉上煮了一壶茶。   没过多会,茶香四溢,李琪冉虽不懂茶,却也晓得坐在炉上的陶壶中,烹煮的定是好茶。   “敢问姑娘,可知茶艺?”在她对面的矮桌后坐了,婉柔向李琪冉问道。   “不懂!”李琪冉说道:“师尊以往只教剑术,除颇知剑法之外,其他技艺一应不通。”   “姑娘可曾与显歆公子叙谈?”婉柔问道。   “显歆公子尊荣,我只是跟随婉柔姑娘来此暂居的客人,又怎会有机会与他叙谈?”   “只怕姑娘日后便不是暂居。”婉柔甜甜一笑:“听闻蔡先生投到四公子麾下,四公子又是显歆公子兄长,所行之事均唯显歆公子马首。姑娘若要追随师兄,日后定是也将留下?”   “追随他?”李琪冉撇了撇嘴:“当日追赶师兄,只因除他之外再无亲近之人。他既投效显歆公子,我留此处又有何用?”   “世事皆为命数。”婉柔说道:“正如壶中烹煮茶水,原本生于茶树之上,有些叶片随着时日推移渐渐老去,而有些叶片,却被茶娘摘下,成了壶中琼浆!”   “姑娘话中之意太过深邃,请恕我愚钝!”李琪冉拱手说道:“你我叙谈,可否说些我能听懂之事?”   “姑娘打算说些什么?”婉柔并不以她的直白为忤,大度的一笑。   “敢问姑娘,与显歆公子有何关联?”李琪冉问道:“显歆公子因何肯收留姑娘?”   提起袁旭收留,婉柔脸色难看了许多:“不瞒姑娘,我与显歆公子乃是素识。近几年也曾时常谋面,遇见令师兄与姑娘之前,我曾前往河北。照料我多年的老仆丧命于彼处,自此之后再无他处可去,只得前来投靠。好在显歆公子念及旧情,肯予收留……”   “婉柔姑娘与显歆公子看似年岁都不甚长,不想却是多年故交。”   李琪冉无心说出的一句,婉柔听着却很是刺耳。   她与袁旭相识的日子,并不比甄宓晚上多少。   偏偏袁旭对甄宓一见倾心,而对她……   轻轻叹息,婉柔说道:“即便素识又能怎样?显歆公子智虑高远、才情练达,更是擅长言谈,往往有惊人之语。我虽钦慕,却只敢远观……”   与婉柔说了会话,对她已生起一些好感,李琪冉说道:“我与姑娘不同,倘若我欢喜,便要得到手,绝不远观!”   愕然看着李琪冉,婉柔说道:“姑娘此言,难免违心。”   “因何违心?”李琪冉不解。   “姑娘与令师兄甚为亲近……”   “婉柔姑娘想来误会了!”李琪冉大咧咧的一笑:“我家师兄自幼性情柔顺,说他是男儿家,倒有几分像是女子。不瞒姑娘,幼年之时我时常将他欺至嚎啕痛哭去向师尊告状。我心仪男子,必将是顶天立地有大丈夫气概,又怎会对我家师兄有半点心意?”   李琪冉坦陈她对蔡子墨并无男女之情,婉柔微微一笑没有言语。   前些日子蔡子墨每天都来寻她。   近日不知因何,先是来的稀少,随后更是搬出官府,随袁康去了游侠居处。   “初至谷阳,每日尚可逗弄师兄,我又发现一人很是有趣,只可惜他二人近来忙的已无暇与我说话!”李琪冉的神色突然落寞下来。   婉柔问道:“姑娘觉着有趣之人,可是姜俊姜校尉?”   “正是!”提起姜俊,李琪冉露出一丝笑容:“此人笨嘴拙舌傻的惹人欢喜,每每与他说话,我总觉着很是有趣?”   “姑娘果真觉着姜校尉有趣?”婉柔追问了一句。   发觉婉柔话中有话,李琪冉问道:“莫非婉柔姑娘不觉着此人有趣?”   婉柔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说道:“倘若姑娘知晓姜校尉历经之事,定不会如此逗弄于他!”   李琪冉愕然问道:“因何?”   “姑娘可知江都聚凤岛?”   李琪冉摇头。   她虽师承王越,却从未离开村子半步,又怎会知晓曾经远在千里之外的江都聚凤岛。   “姜校尉乃是鬼谷剑宗二弟子,早年与一女子彼此倾心,自此打算舍弃剑术与那女子厮守至死!”婉柔说道:“无奈世事难料……”   从未听闻此事,李琪冉愕然问道:“婉柔姑娘如何得知此事?”   “身在汝南日久,显歆公子身边之人所历之事,我又岂能不知一二?”婉柔说道:“姜校尉乃是苦命之人,姑娘还是莫要欺他为是!”   “婉柔姑娘可否告知详情?”李琪冉坐直身子。   并未追问她因何对姜俊如此上心,婉柔把她知晓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都说了。   听到凌风刺伤姜俊之时,李琪冉一拳砸在桌上:“好个鬼谷剑宗大师兄,竟是如此不通情理。倘若我可见他,定要问他因何不分青红皂白,将同门师弟逐出师门!”   “口舌蠢笨之人,往往行事不知转圜。”婉柔说道:“姜校尉乃是苦命之人,姑娘日后切不可再欺凌于他!”   李琪冉面露愧色:“我哪知晓有此等之事?倘若早知,定不至如此待他。日后不再欺负他便是!”   提起铜炉上的陶壶,婉柔说道:“茶水一沸便可品尝,敢请姑娘与我一同品鉴!” 第718章 借还是不借   从婉柔口中得知姜俊过往,李琪冉生起无尽愧疚。   想到这些日子她总爱逗弄姜俊,又害他死了坐骑,更觉心中不安。   离开婉柔住处,李琪冉正在走着,迎面看见姜俊带着两名兵士匆匆走来。   看见李琪冉,姜俊一愣,正打算岔开到一旁从别处走过,李琪冉唤住了他。   “姜校尉!”招呼了一声,李琪冉上前行礼说道:“日前多有得罪,还望校尉莫怪!”   昔日总爱找茬,突然间变得有了礼数,姜俊反倒心中不安,回礼问道:“姑娘怎了?”   “并未怎样。”李琪冉说道:“往日多有得罪,细细思量多是我的过错,姜校尉气量高远,切莫与小女子一般见识!”   和李琪冉相识时日不多,从未见她如此,姜俊满头雾水,一阵寒意从尾椎骨升起,通往他的四肢百骸。   “姑娘如此,某却不太适应!”向李琪冉躬身一礼,姜俊说道:“姑娘若有用某之处,只管言语。某尚有要事,不敢在此耽搁,还望姑娘见谅!”   “姜校尉有事只管前往。”李琪冉让到一旁:“若有用得着我之处,还望直言。”   谢了李琪冉,姜俊匆匆走了。   走出数步,他还不忘回头看上两眼。   李琪冉的表现,实在令他不安。   已经习惯了她的无理取闹,她突然间像是变了一个人……   阴谋!   肯定有阴谋!   姜俊一边走,心里一边琢磨,日后必将离此女子远些。   并未看穿姜俊心思,李琪冉反倒因她方才表现洋洋得意。   既然姜俊接受了她的歉意,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多的弥补姜俊。   身无长物,又以什么来弥补?   李琪冉想到了蔡子墨!   师兄既已投效袁旭,他必定不会再如往日身上没有几个铜钱。   以师兄妹情义,找他借点钱,应是并无不妥!   李琪冉想到了蔡子墨。   正与袁康商议下回作战游侠应充当何等角色的蔡子墨打了个喷嚏。   愕然看着他,袁康关切地问道:“先生可是昨日着了风寒?”   “习剑之人,怎会着了风寒?”蔡子墨摆手说道:“无妨,公子不必记挂!”   “以先生之意,日后显歆征伐,游侠不必上阵?”蔡子墨无虞,袁康岔回了话题。   “正是!”蔡子墨说道:“某观公子麾下诸人,剑术精湛者虽是无有,单打独斗即便夜刺也讨不到好去。然而诸人武艺虽是不差,却不谙战阵厮杀,引领游侠前往沙场,不过以己之短攻彼之长!”   “倘若不上沙场,诸人如何建功立业?”袁康茫然。   “游侠精于巷战、林中之战、山地之战、旷野之战,只是人数不可太多。”蔡子墨说道:“公子引领我等,只做奇兵突袭敌军少量兵马,何愁难以建功?”   袁康恍然:“如此说来,昔日倒是某错了……”   自红琴离世,袁康并未少找女人,可他心中始终有个念想。   红琴为救他而死于沙场。   至于她是否曾是郭嘉遣派的内应,对袁康来说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因他而死!   如此已是足够!   自红琴死后,诛杀郭嘉早成了袁康内心深处最执着的念想。   蔡子墨正与袁康说着游侠擅长之事,外面传来一阵吵嚷:“姑娘怎可硬闯?”   伴着说话声,还有金铁交鸣之声,显然有人闯了进来。   蔡子墨一把抽出长剑,纵身蹿了出去,袁康则紧随其后。   出了房门,俩人都愣住了。   闯进来的并非他人,而是李琪冉。   手持长剑素裙飘飘,李琪冉犹如浑身萦绕着杀气的一尊女神,立于庭院之内。   在她身旁,横七竖八的倒着十多个游侠。   被击倒的游侠并未身受致命伤,只是被她击倒。   力道拿捏精准,刺伤之处并未危及性命,李琪冉展露出的剑术,不仅威慑了在场游侠,就连袁康也是愕然不已。   “冉儿!”见是李琪冉,蔡子墨收起长剑:“因何胡闹?”   “几日不见,师兄倒是成长了不少。”收起长剑,李琪冉来到蔡子墨面前,朝围拢过来的众游侠一哝嘴:“谁要他们不肯放我进来!”   “某与公子正商议要事,你进来作甚?”蔡子墨问道。   “若非急事,我又怎肯硬闯?”李琪冉露出灿烂笑容,蔡子墨顿时觉着不好!   从小和她一起长大,每次她露出这样的笑容,总不会有好事等着蔡子墨!   袁康朝众游侠摆了摆手。   众人这才收起长剑,将被李琪冉击倒的游侠搀扶起来纷纷离去。   “冉儿,你我来到谷阳,也该行些正事……”蔡子墨苦着脸说道:“你师兄好不容易寻个脾性相投之人投效,可否莫要前来捣乱?”   李琪冉翻了他个白眼,把手一伸。   看了一眼她伸出的雪白小手,蔡子墨茫然问道:“作甚?”   “师兄投了显歆公子,定不至如以往身无长物!”李琪冉说道:“借些铜钱使使!”   蔡子墨顿时满面凄苦:“冉儿明鉴,某投效公子不过数日之事,尚未足月,哪来例钱?”   李琪冉才不相信他的言辞,杏眼一瞪:“你给还是不给?”   蔡子墨还想辩解,一旁的袁康说道:“某可为蔡先生作个佐证,着实并未发放例钱!”   话从蔡子墨口中说出,李琪冉定是不信。   可袁康也如此说,却由不得她不信。   面露失落,她小眉头微微蹙起:“既是如此,我再想他法……”   转身正要离去,袁康叫住了她:“姑娘留步!”   回头看着袁康,李琪冉没有吭声。   “敢问姑娘要钱何用?”袁康问道。   “做了些不该做的事情,思来想去,唯有多用些钱财或可弥补!”李琪冉语气有些失落:“既是师兄尚未领到例钱,那便罢了……”   李琪冉正要走,袁康又问道:“敢问姑娘,十吊铜钱可否堪用?”   来找蔡子墨,本打算向他借三五十枚铜钱,不想袁康竟问出十吊可否堪用。   转身看着袁康,李琪冉愕然问道:“四公子此言何意?”   “姑娘用度必有急需,倘若堪用,某这便令人取来十吊铜钱!” 第719章 我是买又不是抢   袁康令人取了十吊铜钱给李琪冉。   将钱装在布包里,出了游侠聚居处,李琪冉反倒不知道钱该怎么用。   从她出生到如今,还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十吊钱,换做寻常家庭,是一家人十年的开销!   提着装满铜钱的布包走在街市上,她左顾右盼,看着可有能买来送给姜俊之物。   正走着,迎面过来几个骑兵。   策马而来的,正是马义麾下风影。   风影承担探查之则,战马甚至优于夜刺!   李琪冉不是很懂马,却也能看出这几个人胯下战马非同凡品!   几匹战马不仅高大,而且毛发油亮四肢粗壮,一看就知是难得的好马。   往街市中间一站,李琪冉挡住几人去路。   见有个女子挡在路中间,几名风影打算绕开。   他们刚扯动缰绳,李琪冉又跨步拦在前面。   看出她是故意拦路,领头风影拱手问道:“敢问姑娘何事拦路?”   几乎没有在外面走动过,李琪冉哪知倘若遇见的不是袁旭麾下将士,而是其他豪雄所属军士,仅凭她的所为,早已上前斩杀,哪还会如此有礼的询问!   并不承风影人情,李琪冉问道:“敢问几位,坐骑从何处购得?”   她问起坐骑,几个风影愕然相顾,领头之人说道:“我等坐骑并非街市购置,而是军中派发。”   “街市之中可有如此神骏?”李琪冉接着问道。   领头风影微微一笑:“某不知姑娘因何询问马匹,却知我等坐骑非街市驽马可比……”   他回应的倒是实诚,却不知正是因此惹来了祸事。   听说街市上都是驽马,李琪冉从布包里掏出五吊铜钱:“阁下可否将马匹出让于我?我出五吊钱!”   李琪冉当街买马,几个风影顿时愣住了。   “姑娘说笑!”领头风影说道:“我等坐骑乃是军马,怎可出让?”   “六吊!”又取出一吊铜钱,李琪冉说道:“不可再多!”   风影坐骑虽是神骏,却也不值六吊钱。   倘若李琪冉到集市上去买,马贩想尽办法也会为她弄来一匹神骏。   可惜她并不知晓市价,又听说集市只有驽马,哪肯放几个风影过去。   “姑娘出资已是极厚,可惜我等所乘均为军马。”领头风影保持着克制,对李琪冉说道:“还请姑娘让开,莫要耽搁我等军务!”   “我只要一匹马,你等有这许多匹。”李琪冉说道:“不肯出让,莫非要我强抢?”   李琪冉说出要抢马,几个风影顿觉不好,赶忙拔剑。   风影武艺虽比不得夜刺,却也不是寻常兵士可比。   偏偏他们还没来及把剑抽出,李琪冉已冲上前来。   人影在几名风影之间转了一圈,马背上的风影纷纷掉落!   有人当街拦截风影,而且还把他们击落马背,本没几个人走动的街市顿时乱了。   伴着一些女人和孩子的惊叫声,路旁商铺纷纷关门,走动的百姓顷刻间也跑了个干净!   选了一匹马,李琪冉正要牵走,街道两侧出现许多持着长槊、盾牌的天海营。   天海营将士纷纷聚拢上前,把街道堵了个水泄不通。   几名被她撞落马背的风影也蹿到一旁,抽出长剑指向着她。   李琪冉满头雾水,她很不明白,只不过向人买马,怎会有这许多人将她围住。   有人在街市惹事,还把几名风影撞落马下的消息很快传到袁旭耳中。   深知风影了得,听闻竟有人轻易将几人撞落马背,袁旭说道:“此人武艺不俗,某当亲往查看!”   带着姜俊与几名由姜俊亲手调教的卫士,袁旭离开了官府。   还没到出事的街道,他就看见路上围着许多天海营将士。   更多的天海营将士正向出事街道跑去,除了天海营,还有不少风影、夜刺也在其中!   “公子驾临,众人让开!”到了近前,姜俊喊了一声。   听见喊声,将士们纷纷让到路旁。   看清站在路中间的是李琪冉,袁旭和姜俊都是一愣。   李琪冉和蔡子墨来到谷阳之时,袁旭就听说俩人了得。   袁康想方设法招募了蔡子墨,李琪冉因是女子,整日只在城内闲逛。   没想到,她竟然胆大到当街拦阻风影,还把人从马背上打了下来。   “姑娘因何出手伤人?”策马上前,袁旭问道。   袁旭上前时,围堵在附近的将士们神经顿时紧绷,一个个做好了随时救援的准备。   仰脸看着马背上的袁旭,李琪冉说道:“我没伤人,只是把他们弄下了马。”   “即便姑娘未有伤人,却因何拦阻将士去路?”袁旭再度问道。   “还不是因为他!”朝姜俊一指,李琪冉说道:“日前我曾拦他去路,害他死了战马,见这几匹马生的好,想要买一匹送于他。不想这几人竟不肯售卖,我一时恼了,打算强抢,尔后给他们铜钱便是!”   李琪冉的说辞,让袁旭顿觉哭笑不得。   这丫头不知是真的不知厉害,做事没个轻重,还是装成什么都不懂,竟敢当街阻拦风影,甚至还把人从马背上打下来。   看了姜俊一眼,袁旭问道:“你以为如何?”   “阻挠军务理当问斩!”姜俊说道:“只是李姑娘并不知晓军中规矩,且是远来之客,以某看来……”   “网开一面?”袁旭打断了他。   姜俊只是抱拳低头没有吭声。   眼前这位姑奶奶还真是个惹事精,过往拦阻他倒也罢了,今日竟敢强抢风影坐骑。   “姑娘可知军马劫夺不得?”袁旭向李琪冉问道。   “我又没有劫夺。”李琪冉说道:“我是要买……”   “此乃军马,他们若敢贩卖便是死罪!”朝几名风影一指,袁旭说道:“姑娘劫夺也是死罪!”   只是想买匹好马送给姜俊,没想到竟犯了死罪,李琪冉惊愕的睁圆了杏眼。   “将李姑娘拿下,押入牢中日后发落!”袁旭丢下一句,掉转战马离去。   几名天海营兵士上前,其中一人取出绳索飞快的将李琪冉捆了。   与茫然不知因何被捆的李琪冉对视一眼,姜俊叹了一声,掉转坐骑跟着袁旭去了。 第720章 不如卖个人情   领着姜俊回到官府,进入后园,袁旭一边走一边问道:“李姑娘行此荒唐之时,以汝之见,当如何处置?”   姜俊抱拳说道:“李姑娘以往并未在世间行走,所行之事着实荒唐一些。念在她并不知晓厉害,恳请公子法外开恩!”   “法外开恩,某如何向被打风影交代?”袁旭叹道:“李姑娘也是给某出了个难题!”   俩人正走着,一名卫士从后跟了上来:“启禀公子,四公子与蔡子墨求见!”   听说袁康和蔡子墨求见,袁旭对姜俊说道:“除你之外,又有俩人求情。这位李姑娘人缘倒是不差!”   “李姑娘虽是胡闹了些,品性却是纯良……”姜俊说道:“倘若将她斩杀,某也觉着心中不忍!”   袁旭摆了摆手,吩咐报讯卫士请袁康和蔡子墨前来相见。   片刻之后,袁康、蔡子墨匆匆来到。   才到袁旭近前,蔡子墨两腿一屈跪了下去,痛哭道:“师妹年少且不知礼数,惹下大祸,还请公子法外开恩留她性命!”   “显歆!”没等袁旭说话,袁康向他行了个大礼说道:“李姑娘所带铜钱乃某赠于,倘若某不赠予铜钱,她也不会惹出如此祸事。恳请先行,允某与李姑娘同罪!”   “蔡先生请起!”袁旭向蔡子墨虚抬了一下手,随后对袁康说道:“四兄也来求情,莫非要某无视法度?”   “不敢!”袁康没有抬头,对袁旭说道:“治理地方,法必先行。某窃闻,同罪之人不可或免,某之所请正是顺应法度!”   “四兄!”袁旭冷下脸,对袁康说道:“汝在逼某就范?”   极少见袁旭发怒,袁康把头垂的更低,口中不住的称着不敢。   蔡子墨也没起身,哭着说道:“师妹惹下大祸,乃某昔日教授不足所至!恳请公子,允某与之同罪!”   见袁康、蔡子墨一同请罪,姜俊抱起双拳也想说话。   袁旭阻止了他:“你不用说话,某知你要说些什么。”   “某之股肱,竟为一女子甘愿同罪,要某如何是好?”袁旭向卫士吩咐:“请马义前来说话!”   卫士离去之后,袁旭一甩袍袖:“风影乃是马义所部,若要求情,只管去寻马义。他若允了,几名风影也首肯不予追究,某便不问此事!”   袁旭松了口,袁康和姜俊赶忙道谢,蔡子墨却隐隐觉着不安。   他已得知当日意图偷看沐浴的女子是马义心仪之人。   虽然什么也没看见,终究起过不轨之心。   他还真没面目去见马义。   袁旭在几名卫士的护送下返回住处,袁康则对蔡子墨、姜俊说道:“显歆既已松口,此事多半成了。蔡先生曾有不智之举,恰是与马义相关,此次说情你不可前往。”   蔡子墨也觉着他若前去或许会弄巧成拙,只得应了。   “今晚某将摆宴,请马将军前往。”袁康说道:“还望姜校尉作陪!”   “某与李姑娘也有数面之缘,她虽是胡闹了些,为人却是不坏。”姜俊说道:“此事某定将义不容辞!”   仨人商议着宴请马义向风影赔罪,袁旭已回到住处。   为他送上一盏清茶,甄宓问道:“夫君前往,可见着行凶之人?”   “甄姬也已听闻?”袁旭微微一笑说道:“要说此人倒是有趣。”   “当街行凶,夫君还说有趣。”甄宓说道:“且受害者乃是风影,此人看来是必死无疑!”   “难说!”袁旭摇头:“某尚未回返,姜俊、四兄与新近投效的蔡子墨便向某求情。某将此事推给马义,且看他们有何手段!”   “马将军虽是年少,却极其护短。”甄宓说道:“除夫君与马飞,恐无人震慑住他!”   “震慑无用,尚有人情。”袁旭说道:“李姑娘品性纯良,虽是胡闹却非恶人。她此举也是为了寻匹骏马偿还姜俊!如此女子,某怎忍杀她?”   “蓬莱将士之中,风影武艺也是了得。”听说是位女子所为,甄宓说道:“数名风影,竟被一女子撂翻马下,脸面可是丢的大了!”   “李姑娘并非寻常女子。”袁旭说道:“她乃帝师王越高足,剑法了得!若是有心取那几名风影性命,此次某又将多出些抚恤费用!”   “妾身于谷阳居住数日,已是发觉姜校尉笨嘴拙舌,倘若他出面只怕难成。”甄宓说道:“好在有四兄从中斡旋,马义再难说话,应是也有几分可能。”   “甄姬!”袁旭捏着下巴想了一下:“某也参与其中,暗中卖个人情给马义如何?”   “念儿岁数日增,也须寻个婆家。马义对她早有垂顾之意,不如让念儿去监牢探视李姑娘。倘若她肯出面,纵使天大的怨仇,马义必定也是忍了!”   “说来说去,夫君也是要保那位李姑娘。”甄宓甜甜一笑:“妾身以为此举可行!”   “姜俊受了许多苦楚,李姑娘肯如此待他也是难得。”袁旭说道:“方才情急之间,姜俊甚至恳请与李姑娘同罪。俩人已有开端,若能撮合也可使得姜俊早些忘却当日之事。”   曾听袁旭讲述过将军过往,甄宓对他很是同情:“姜校尉对发妻情真意切,他与四兄又是不同,以他耿直脾性定难走出昔日阴影,只恐苦了李姑娘!”   “世事无常岂可尽如人愿?”袁旭叹道:“你我何尝不是?明明彼此牵挂,却要天各一方。偶然重逢,却只分别就在眼前……”   挨着袁旭坐了,甄宓握住他的双手,脸颊微微红着说道:“妾身此次来到谷阳,只望拜受夫君雨露。若可再怀个孩儿,便是为夫君开枝散叶,回到蓬莱也可使得两位母亲莫要因争翔儿心生不快!”   搂住甄宓,袁旭亲吻了一下她的面颊:“自打甄姬来了谷阳,每日晚间你我必将腰酸背痛方才作罢。怀上孩儿尚须天意,甄姬也莫强求!”   靠在袁旭肩头,甄宓柔柔地说道:“妾身最为牵挂的,便是夫君子嗣不多,未能开枝散叶!” 第721章 念儿探监   念儿带着两名侍女站在监牢正门外。   她很不明白,为何夫人会让她来探视李琪冉?   与李琪冉并不相熟,甚至根本没见过,她不知道见了李琪冉该说些什么。   监牢正门打开,一名天海营军官带着几名兵士迎了出来。   “姑娘!”已经得到念儿要来的消息,军官拱手抱拳招呼了一声。   “李姑娘可在牢中?”往监牢内走,念儿问了一句。   “在!”军官说道:“今日才送至,姑娘竟是亲自前来探视,真不知她哪来的造化!”   念儿在蓬莱可是知名人物。   天海营军官,大多出自蓬莱,当然认得她。   跟在后面的几名兵士,则多是在徐州招募。   军官对眼前这位华服少女很是恭谨,他们当然不敢怠慢。   在军官的陪同下进了监牢,念儿带着两名侍女走向牢房:“你等不用作陪,我自家前往便是!”   念儿发了话,军官躬身说道:“此处乃是监牢,姑娘行走切记在道儿正中,莫要距牢房太近。”   点了下头,念儿带着两名侍女进了牢房小门。   入了小门,先是一道回旋的楼梯。   沿着楼梯下去,有着一间颇为空旷的外室。   由于不见阳光,此处很是昏暗潮湿。   两名守在外室的兵士见有人来了,赶紧站起。   军官事先已向他们打过招呼,说是有贵人将要探监。   不敢阻挠念儿,两名兵士抱拳立于一旁。   “李琪冉姑娘在哪间牢房?”念儿向兵士问道。   其中一人回道:“回姑娘话,最尽头那间便是。”   念儿与兵士说话,关押在牢房内的李琪冉虽然相距甚远却听的真切。   在谷阳并没几个熟人,尤其是女子。   她只认得婉柔,可听声音,说话的决然不是那位使得蔡子墨神魂颠倒的歌者。   起身扒着栅栏,李琪冉向外眺望。   沿着走道过来三名女子。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不过十七八岁,虽不比她美艳,浑身却流露着雍容气息的少女。   跟随甄宓日子久了,而且甄宓又没把她当做侍女,念儿褪去了当年的卑微,拥有了士族气息。   到了牢房外,念儿凝视着李琪冉,李琪冉也凝视着她。   “敢问可是李琪冉姑娘?”俩人对视了片刻,念儿问道。   从未见过念儿,李琪冉诧异问道:“姑娘认得我?”   “并不认得,只是有人要我前来探视,我便来了!”念儿毫不掩饰地说道:“姑娘人脉不差,竟是连如此尊贵之人,也心系于你?”   “敢问姑娘,哪位贵人心系于我?”李琪冉茫然:“可是婉柔姑娘?”   念儿嘴角浮起一抹淡然浅笑:“婉柔不过歌者,她怎可称得上尊贵?”   猜想被她否决,李琪冉更是满头雾水。   凝视念儿,她没再多问。   谷阳城内,她又没几个熟人,最尊贵的无非袁旭。   倘若说出袁旭的名头,只怕会被念儿耻笑!   下令将她投入监牢的正是袁旭,他又怎肯差人前来探监?何况来探监的,还是一位看似士族的美艳少女。   “姑娘不必猜想何人要我前来探监。”念儿说道:“有一事我且不明,还望姑娘解惑。”   “姑娘有话,但问无妨!”李琪冉回的倒是坦然。   “敢问姑娘,因何于街市拦阻风影?莫非不知风影承担探查之责,片刻耽搁,可能造成难以挽回之过?”   “初至谷阳,哪里懂得这些?”李琪冉叹道:“我只想着买匹马还给姜校尉……”   “姑娘因何买马还给姜校尉?”念儿接着问道。   “早先我曾半道拦阻,姜校尉为免坐骑撞上,竟在飞驰中硬生生将它扳倒。”李琪冉说道:“马匹折断颈骨,当时便是死了……”   “听姑娘语气,好似当时并未打算赔偿。”念儿问道:“因何事后想到赔偿?”   “当日我只觉着姜校尉蠢蠢呆呆。”李琪冉说道:“有心逗弄于他,并未顾虑太多。日前从婉柔姑娘口中得知,他早先失了发妻,命运很是凄苦,对以往所为颇感自责,因此才欲买马。”   “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姑娘。”念儿眼睑低垂,想了一下说道:“姑娘莫急,据我所知,姜校尉与四公子先前曾向公子求情,此时应是宴请风影统领马义,从中斡旋此事。倘若顺利,姑娘当可无虞。”   念儿转身要走,李琪冉握着牢房栅栏向她问道:“敢问姑娘,我可会死?”   停下脚步,念儿说道:“不瞒姑娘,你犯下的乃是擅抢军马、殴伤将士之罪。倘若姜校尉与四公子行事不顺,应将当街问斩!”   李琪冉愕然。   来到谷阳之前,她只是觉着蔡子墨远行却将她一人留下,以后的日子会过的很是无聊。   知道路上遇见婉柔,蔡子墨像是失了魂一样跟着她来到谷阳,她才进入这座从未涉足的城池。   身为婉柔引荐的客人,虽然每天的举动都有风影监视,衣食用度却是从来不却。   相比于过往,在谷阳城内,她日子过的要好了许多。   偏偏她秉性喜爱胡闹,有时没个轻重。   没有到谷阳之前,蔡子墨见了她,也是须绕着道儿走。   脾性源于天成,一时半会又怎能改掉?   见了姜俊,她觉着此人虽为袁旭贴身护卫,却不擅言辞,给人一种呆呆傻傻的感觉。   觉着姜俊十分有趣,她的注意力才从蔡子墨身上分了些给姜俊!   李琪冉知道他玩耍没个轻重。   从婉柔口中得知姜俊过往,她好似能切身感受到失去爱妻的痛苦。   想到曾经对姜俊做的那些事,她彻夜难眠,最终做出了给予些许补偿的决定。   自下习练剑术,针织女红她是一样不会!   就算想亲自为姜俊烹煮菜肴,她也没那能耐做出人间珍馐。   于是她想到了向蔡子墨借钱,买些东西赠于姜俊!   偏偏蔡子墨还没领到例钱,袁康又出手阔绰……   一应之事顺理成章,好似从开始就注定她将有牢狱之灾……   背靠栅栏坐在下去,李琪冉仰脸看着黑黢黢的房顶,没有叹息,却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 第722章 吃人嘴软   袁康受了蔡子墨之请,对李琪冉之事十分放在心上。   他亲自前往风影军营求见马义。   得知袁康来了,马义当然不敢托大。   毕竟袁康是袁旭的兄长!   公子家的兄长,无论如何他得给几分薄面。   亲自迎到营外,老远看到袁康,马义拱手说道:“不知四公子前来,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到了近前,袁康翻身下马,向马义回了一礼说道:“近日你我各自忙于手中事务,相见之时也是无多,某想念的紧,抽出闲暇便来拜会!”   将袁康迎入军营,马义说道:“谷阳城内将军众多,四公子与众人多是相善,倘若如此拜会,游侠之事怕是只能搁上一搁了!”   马义话中有话,袁康愣了一下,旋即仰脸笑了两声:“马将军年岁不大,说话却是学会了转圜……”   “非某转圜!”马义说道:“四公子此来何事,某已知晓。敢问四公子,倘若有人打伤游侠,你当如何处置?”   “马将军问的好!”袁康笑道:“不瞒将军,某麾下游侠只在风影之前,才被打伤数人!”   “哦?”马义一愣:“何人所伤?”   “与打伤风影者,乃是一人。”袁康说道:“此女剑法了得,虽为女子,却是不可多得之才。倘若将之斩杀,将军不觉着可惜?”   “四公子莫非是怜香惜玉?”马义问道。   “怜香惜玉也须看人!”袁康说道:“某此次非是怜香惜玉,倒是爱才心切!”   与马义并肩往军营内走,袁康接着说道:“将军试想,显歆与曹操作战,想那曹操,麾下猛将无数幕僚如云,将士更是多到数不胜数!我等有几成胜算?”   虽知情况对袁旭来说并不乐观,跟随他日子久了,马义对袁旭有种近乎迷信的崇拜。   “以某看来,公子胜得曹操,有十成胜算。”马义说道:“四公子说这些,究竟意图何为?”   “罢了,罢了!”袁康笑道:“本欲向将军讨个人情,不想将军竟是不打算给某脸面,既是来了,总不能空手而返……”   “四公子打算如何?”   “某备办了一桌酒宴,订钱已是给了。”袁康说道:“李姑娘之事将军可不给脸面,这桌酒席倘若再不赴宴,只怕某将遭世人耻笑。”   马义想了一下说道:“四公子相邀,某本应前往,只恐公子并非诚心。”   “诚心!怎不诚心?”袁康赶紧说道:“李姑娘之事且交由显歆处置,将军给个脸面前往赴宴,某日后须不被他人耻笑。”   “四公子须允某两件事,某便前往!”   “将军请说!”   “其一,酒席间不得提及街市之事;其二,不得灌某饮酒,某担心酒高之后,中了四公子圈套!”   马义说的直白,袁康却丝毫不以为忤。   他大度地说道:“将军所请之事,某无不应允。酒席之间,某定不提及李姑娘之事,也不会灌将军饮酒!”   马义终究年少,又曾跟随马飞做过山贼,脾性相对耿直一些。   他哪里听出袁康话中有话!   袁康确实允了他不会在酒席间提及此事,可别人是不是会提,他又如何保证?   请马义前往赴宴,不将他灌个七荤八素哪能成事?   他可以不灌,陪客之人怎会不灌?   袁康亲自前往风影军营邀请马义,姜俊此时却在袁旭身旁。   从监牢回返,念儿即刻向袁旭回禀所见所闻。   早知李琪冉是为了买马还给他,才惹下如此通天大祸,姜俊始终觉着心中不是滋味。   又听了念儿讲述,他抱拳对袁旭说道:“某恳请公子,放李姑娘一条活路!”   看了他一眼,袁旭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某好似曾经说过,此事成与不成并非在某,而在你等如何说服马义!”   “公子之言某尽知晓。”姜俊说道:“马将军毕竟是风影统领,只须公子一句话,他又怎肯悖逆?”   “某说话容易,可说了之后却是将有后果。”袁旭说道:“李姑娘重情重义,只为还你战马,便做出这等事来。其情可悯其心可鉴!然而法不容情,倘若依循法度,她必死无疑!”   袁旭也说李琪冉必死无疑,姜俊顿时慌了:“还请公子法外开恩!”   “某掌持徐州、汝南等地,却非一应之事均可随性而为。”袁旭说道:“倘若某先背弃法度,日后再生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被袁旭问的一愣,姜俊张了张嘴并未回答出来。   徐州、汝南民众甚多,都在看着袁旭如何掌持事务。   李琪冉所犯罪行,袁旭虽可一语赦免,然而却会失信于民!   保住一个李琪冉与稳固民心依法而治相比,他当然会选择后者。   “某给你指条明路!”姜俊面露失落,袁旭说道:“四兄应是已往风影军营邀请马义赴宴,你可前去寻祝公道、赵安虎、太史恭以及颜良、文丑、高览、韩猛等人,众人一同前往,届时替李琪冉说话之人也会多上几个。”   “某与诸位将军不熟,如何请他们代为开言?”   “四兄乃某兄长,众人自将给他几分薄面。”袁旭说道:“而且有一句话,叫做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前往邀请众人,切不可提为李琪冉姑娘说情之事,只说四兄摆下宴席,相邀诸位前去叙谈交情!”   “田公乃经天纬地之贤,某可须将他请去?”   “切不可请田公前往!”袁旭说道:“田公乃是军师,诸位将军前往,与马义平起平坐,众人也是好说话。田公倘若前往,但凡他开了言,马义怎敢不遵?何况你与四兄谋算,田公怎会看不通透?即便前去相邀,他必定也将以事推脱!”   “公子交代,某已尽知!”姜俊躬身行礼,对袁旭说道:“这便依着公子所授前去行事!”   目送姜俊离去,袁旭又令人将呈禀了事情之后已经离去的念儿请来。   “念儿!”待念儿与他见了礼,袁旭问道:“倘若依你,可会杀了李姑娘?” 第723章 只饮酒不做其他   袁旭夺了汝南,虽有一应举措,地方恢复元气却须时日。   城内酒肆多是关门歇业,即便有几家开门营业的,也是不上规模的小酒馆。   袁康当然不会在这样的场合摆设酒宴!   烟柳之地,成了他最佳的选择。   得知袁康领着一众将军来到,曾接待他数次的烟柳之地顿时沸腾。   姑娘们个个描眉画眼薄施粉黛,企盼着能在将军们身上以美色换取一票钱财。   袁康进入正厅,掌持此处的妇人赶忙迎了出来。   “四公子许久不来,姑娘们可是想念的紧。”见他身后跟着一众身穿锦衣华服之人,妇人假作不知他们身份,装出一副诧异模样问道:“公子今日莫非要招待宾朋?”   “选上一间宽敞暖阁,今日人多。”袁康说道:“好酒好菜只管送上,某不会缺了你的铜钱!”   “公子放心!”妇人满脸堆笑应道:“姑娘们等公子心焦,每日早起都将梳妆打扮,公子今日要点选哪几位姑娘?”   “一个也不要!”袁康说道:“姑娘与舞娘,一应无须,我等今日来此,只为饮酒叙旧,多些女子在旁,须不便宜!”   袁康不要女子相陪,妇人多少有些失望。   就在她脸上露出一抹失落的同时,袁康身后一名卫士提着两吊铜钱上前。   卫士将铜钱递到妇人眼前,袁康说道:“这些钱,置办一场酒宴应是足够!”   只是置办一场酒宴,便得了许多铜钱,妇人心中立时欢喜:“足够!足够!公子招待宾朋,奴家定不要他人靠近叨扰!”   “还是你晓得事理!”袁康微微一笑,随后撤步站在门旁,向身后的众将军说道:“诸位将军,请!”   他去请了马义,姜俊依着袁旭教授把赵艺等人全都请了来。   见到将军们,袁康当即明白,这是姜俊请来的帮手。   众将军进了厅内,妇人亲自引领他们上了暖阁,袁康把姜俊拉到一旁小声问道:“请诸位将军前来,可是显歆之意?”   “正是!”姜俊小声回道:“公子要某无须告知众位将军因何摆宴,只将他们请至,便是一大助力!”   “显歆也是不欲李姑娘赴死。”袁康说道:“此事已有八九分成算。某曾允了马义,席间不提李姑娘之事,待到酒过三巡,你择个时机将此事提出,向马义讨要个人情。”   “某晓得了!”姜俊虽不擅长谋划,袁康却是生长在袁家。   当年袁绍诸嫡子争宠,他虽为庶子没有争宠的资格,要在夹缝中活下去却是不易,因此对心计谋划也是有些心得!   上阵厮杀,以他的智虑必定不足。   可谋算一人逼其就范,袁康却还有些把握。   众将军上了暖阁,马义站在木质楼梯上,回头向跟在后面的袁康问道:“四公子与姜校尉在商议什么?”   “某与姜校尉争辩一事。”袁康笑着应道:“某认为还是须请些姑娘前来助兴,而姜校尉却说,我等乃有军职,众人一同来到烟柳之地寻欢,只恐传扬出去不太好听。”   “姜校尉所言不差,四公子不必在意此事。”马义说道:“我等今日只须饮酒叙旧,其他一应之事,倘若提及无非煞了风景!”   “马将军说的是!”袁康应着,与姜俊上了楼梯。   “诸位将军,请!”亲自引领众人进了暖阁,袁康说道:“别看此处乃是眼流之地,庖丁手艺却是不输酒楼!请你等前来,也是听闻此处近来得了些野物,吃着颇为爽口!”   “四公子破费,我等不甚惶恐!”亲眼看着袁康给了妇人两吊钱,众人都知他是花费不少,除马义之外纷纷向他道谢。   与众将军客套了两句,袁康请诸人落座。   虽是身为袁旭兄长,袁康却不敢坐在上首。   他拉着颜良说道:“颜将军勇冠三军,且年岁最长,理当上座!”   身为袁家旧将,颜良怎肯在袁康面前托大。   他拱手说道:“公子乃是袁家血脉,与五公子同出一辙,有公子在,某怎敢上座?还请公子莫要推辞,只在上座坐了!”   颜良如此一说,众将军纷纷应和。   袁康还是有些迟疑,一旁的文丑已是将他牵到上座旁说道:“公子若不落座,我等如何敢坐?”   袁康无奈,只得坐了。   见他坐下,众人也都纷纷落座。   妇人推门进入,向袁康问道:“敢问公子,欲饮何酒?”   “身在汝南当饮杜康!”袁康说道:“选三五十坛杜康老酒,我等今日不醉无归!”   “三五十坛?”妇人一愣:“老酒性烈,只怕……”   “怕甚?”高览粗着嗓门说道:“我等领军厮杀,闲暇之时总是饮上几坛。莫说我等,即便军中兵士,些许老酒也是饮得!”   妇人不敢再说,应声退了下去。   没过多会,一群女子每人抱着一坛酒来到暖阁。   女子鱼贯而入,将酒放下的行礼之后推出,后面的则又把酒摆放在屋内。   众将军只见女子往来不绝,竟没见个重样的,太史恭说道:“四公子果真好雅兴,竟可寻得此处。方才送酒女子,少说也有三五十人。”   “太史将军莫非轻视四公子?”文丑说道:“四公子当年在邺城,便是通晓市井之道,若论市井之事,又有几人比他通透?”   文丑这句话,实在让人听不出是褒是贬,颜良随后说道:“正因如此,五公子才将游侠交授,除四公子之外,敢问何人可统御游侠?”   颜良加了一句,文丑方才所说便成了不折不扣的褒扬。   袁康满脸堆笑,朝颜良、文丑拱了拱手说道:“二位将军如此赞誉,某不胜惶恐!”   几位年岁长些的将军与袁康说话,赵艺、马义则都不言语。   俩人毕竟年轻。   赵艺担心的是锦娥倘若知晓他来到烟柳之地,会是怎样情状。   马义则在心底默念,企盼着念儿千万别知道他跟随袁康来了此处!   美酒送至,袁康对姜俊说道:“姜校尉,非某托大,诸位将军在此,唯校尉军职最低,分酒之事还望校尉劳心!” 第724章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众人饮酒,叙谈这几年追随袁旭南征北战,氛围倒也热烈。   说到妙处,不时还会齐齐发出大笑。   马义起初有些谨慎,饮了多会,袁康始终没有提及李琪冉之事。   放心不少,他也放了开来。   杯觥交错,众人是越叙谈,越觉着近几年未有跟错主公,对袁旭更是大加赞誉。   气氛正热烈,姜俊突然长叹一声。   听到他叹息,祝公道问道:“姜校尉因何叹息?”   “祝将军有所不知,某向来不肯欠下人情!”姜俊说道:“投效公子,乃因当日马飞将军曾奉公子之命,率领夜刺不避刀俎与某一同进入许昌诛杀童振……”   提起姜俊诛杀童振,赵艺插嘴问道:“说起此事,某有一事不明,还望校尉解惑!”   “将军有甚不明只管询问,某定将知无不言。”   “听闻姜校尉与马飞将军当日潜入许昌,诛杀童振乃在郭嘉住处,郭嘉也曾遭二位擒获,却因何未有将他一同杀死?”   “此事乃是马飞将军决断!”姜俊说道:“某爱妻死于童振之手,只欲将之诛杀,至于郭嘉,彼时并非仇敌,杀与不杀不过一念之间。马飞将军顾虑一旦杀死郭嘉,曹操必将暴怒,率军直捣徐州。以公子军力,击破曹军一部尚有可能,倘若迎击曹操大军,却是力不从心。马飞将军正是有此顾虑,因此并未将郭嘉诛杀!”   提起没杀郭嘉,众将军都是有些失望。   高览说道:“我军进击汝南,遭曹军所迫,据风影传报乃是郭嘉谋划,倘若当日你等杀了郭嘉,又何至此败?”   姜俊点头说道:“将军说的是,某也时常因此自责,倘若当日诛杀郭嘉,便不至进攻汝南之时,折损如此众多将士。”   看向袁康,姜俊说道:“红琴姑娘也是……”   提起红琴,袁康眼圈霎时红了。   止住姜俊,袁康略带哽咽说道:“不快之事我等还是早些忘却,红琴不过某身边一过客而已……不提也罢……”   虽是故作坚强,两颗泪珠还是从袁康眼窝里滚落下来。   先前还其乐融融的暖阁,霎时间沉抑下来。   “这几年公子率领我等南征北战,虽是屡屡获胜,却也时常有败。”高览说道:“当年青州、濮阳、黎阳……诸多之地,多少将士埋骨沙场?”   提起打过的败仗,众人情绪消沉了许多。   见众人不再言语,姜俊接着说道:“投效公子,只因感念恩德。而今却有一对某多有情义之人,却将赴死……”   马义皱了皱眉头,不知就里的祝公道问道:“姜校尉所说,乃是何人?既知将要赴死,因何不救?”   “可否救得,只在马将军一念之间。”看向马义,将军起身行礼说道:“还请马将军高抬贵手,饶过李姑娘!”   姜俊此言开口,众人这才恍然。   他说的竟是在街市上拦阻风影意欲买马的姑娘。   一双双眼睛全都看向马义。   马义摇头笑道:“四公子满口应承,席间不提此事,不想却应在姜校尉身上。”   “马将军莫怪!”袁康起身,向马义行了个躬身大礼:“某与姜校尉也是情急无奈,眼见李姑娘将要赴死,方才出此下策。”   赵艺见状正要说话,马义止住了他。   “你等无须再说。”马义说道:“某非不通情理之人,只是这口怨气难以咽下……”   马义话音未落,房门被人推开,蔡子墨撞了进来。   到马义面前,蔡子墨屈膝跪下,向他行了个五体投地大礼:“将军要杀要剐,只问某一人之罪便可,恳请将军饶过我家师妹!”   蔡子墨举止让马义和诸位将军吃了一惊,袁康却是暗暗叫了声不好!   眼看马义都要松口,他却无端的撞了进来!   虽为王越高足,此人却在乡野间待的傻了……   袁康正要阻止蔡子墨把话说下去,蔡子墨偏偏嘴快:“当日某偷看念儿姑娘沐浴,实乃无心……”   “什么?”蔡子墨承认偷看念儿洗澡,马义猛的站了起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脸上肌肉都在哆嗦着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某不知是念儿姑娘,何况屋内雾气升腾,什么也没看着……”   蔡子墨说出这些话来,袁康脸上表情是极其复杂。   他脸上每一块肌肉都是皱了一下,把脑袋偏到一旁。   蔡子墨这一闯,本将解决之事,竟被他给闹得大了!   李琪冉揍了几个风影,马义虽是护短,有众将军从中斡旋,他必不至把事情做绝!   可是念儿……   那是在马义心头,任何人也揭不得的逆鳞!   不仅袁康,众将军也是吃了一惊,一个个愕然看向马义和蔡子墨!   “你还想看见什么?”紧咬牙关,马义低吼道:“某将你宰了!”   一把抽出长剑,他就要去刺蔡子墨。   赵艺眼疾手快,赶忙上前将他抱住。   “安虎,你给某让开!”被赵艺抱着,马义咬牙说道:“某今日便要杀了此贼!”   “你等都在愣甚,还不上前帮忙?”眼看抱不住马义,赵艺向众将军喊了一声。   众人这才回过神,上前将马义抱开,祝公道夺下他手中长剑:“此事究竟如何,还须详加询问,切不可莽撞行事!”   “某莽撞?”怒目瞪着祝公道,马义吼道:“倘若张霜遭人看了,你当如何?”   被马义问的长目结舌,祝公道竟不知如何回应。   事情没发生在他的身上,他当然难以做到感同身受!   “此贼不死,某愤难平!”将抱着他的几名将军搡开,马义对袁康说道:“四公子日后切莫再提那女子之事,某这便前去找寻公子,向他讨个说法!”   马义拂袖离去,将军们一个个面露愕然。   先前营造出的氛围,只因蔡子墨闯入,顿时毁了。   “四公子!”太史恭向袁康拱了拱手:“马将军对念儿姑娘一往情深,此人竟敢偷看念儿姑娘洗浴,必将是不死不休!此事公子若欲过问,只怕……”   “蔡先生乃某麾下之人,某怎能坐视不理!”袁康叹了一声,指着蔡子墨懊恼地说道:“蔡子墨啊蔡子墨,汝怎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第725章 念儿求情   马义气冲冲的离开烟柳之地,径直前往官府。   到了官府,他也不理会守门兵士,直接闯了进去。   “马将军!”守门军官跟着跑了上来:“若要求见公子,容我等通禀!”   “某追随公子多年,何须你等通禀!”马义瞪了他一眼,跨步走向后园。   见他怒气冲冲,军官赶紧吩咐一名兵士,绕小道前去通禀袁旭。   与甄宓、念儿坐在屋内,得到通禀,袁旭微微一笑说道:“马义向某兴师问罪来了。”   先前袁旭已经告知念儿当日蔡子墨所为。   听闻此事,念儿也是满心懊恼。   倘若不是屋内雾气蒸腾,岂非什么都被他看了去?   “念儿,你有何打算?”甄宓问道。   “蔡子墨其人可恶,马义也忒无理。”念儿说道:“公子须为奴婢做主,惩治蔡子墨,至于马义,奴婢自会前往拦阻。”   “念儿。”袁旭说道:“你年岁也是不小,某先前曾与甄姬商议,你与马义婚事……”   “莽撞之人,谁要嫁他?”念儿脸颊一红。   “某早曾说过,你在身边直如妹子。”袁旭说道:“马义胆敢向某兴师问罪,还不是太过在意于你?如此待你之人,倘若错过,只怕将来再也难觅!”   念儿脸越发红了:“此事公子做主便是!”   “既是如此,你且去见了马义,今日便将你二人婚事定下,择日操办婚礼!”   “还不快去!”袁旭发了话,甄宓朝念儿使了个眼色。   念儿起身告了个退。   目送她离去,甄宓说道:“念儿有了归宿,夫君当可放心。”   “是啊!”袁旭露出笑容说道:“重情的丫头遇见个重情的小子,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不说袁旭和甄宓在屋内,只说马义怒气冲冲的进了后园。   眼看快要到袁旭住处,他见到念儿迎面过来。   马义一愣,见到念儿,他胸中火气已是消了多半。   冷着小脸到了马义近前,念儿没好气地问道:“马将军意欲何往?”   “去寻公子讨个说法。”马义说道:“还请念儿姑娘莫要拦阻。”   “讨什么说法?”念儿虽知缘由,却假意毫不知情。   马义本想说出蔡子墨之事,又恐她得知心生烦闷,嘴张了张最后说道:“此事与姑娘无干!”   “马将军乃是公子部将,如此气势汹汹,莫非欲向公子问罪?”   被念儿问的一愣,马义说道:“某怎敢向公子问罪!”   “可我看你就是像!”瞪了他一眼,念儿说道:“我正欲寻你,不想你却是来了!”   “念儿姑娘有话请说,某尚须面见公子!”见了念儿,虽然浑身骨头已是酥了一半,马义还是说道:“此事倘若公子不允,某直如生吞了一只蟾蜍……”   “马将军好胃口,竟连蟾蜍也可生吞!”念儿翻了他个白眼:“我欲求你一事,你且说肯或不肯!”   “但凡姑娘所求,某无不应允!”   “饶过李姑娘……”   念儿话才出口,马义连连摆手:“姑娘即便要某项上人头,某也绝不眨眨眼睛。若要饶过此女,决然不可!”   “因何?”念儿面带薄怒,语气已有些不好:“将军统御风影,莫非欲与一女子过不去?”   “非某与她过不去!”马义说道:“蔡子墨着实可恶,某不仅不肯饶过他师妹,连他,也要请公子一并惩治。”   “蔡子墨可恶,与他师妹何干?”念儿说道:“马将军莫非欲要连坐不成?”   “姑娘因何总是替那女子说话?”马义不解道:“你可知蔡子墨做过什么?”   “公子已是告知!”念儿说道:“只因当日他并未得逞,因此才未惩治。”   马义愕然,他本以为念儿不知,没想到她却已经知晓。   盯着念儿看了片刻,马义摇头苦笑:“若是如此,到头来竟唯有某一人尚被蒙在鼓中……”   “公子不许当日擒获蔡子墨之人告知于你,正因你过于冲动!”念儿脸一红说道:“你是领兵将军,行事倘若如此,风影日后该当如何?”   凝视念儿,马义说道:“已是数年,姑娘莫非不知某心?”   “我怎会不知?”念儿低下头:“公子待我有恩,夫人又善待于我,心存感念只望照料公子、夫人终身,即便知晓将军心意,我也不敢有所回应。”   再也顾不得许多,马义一把抓住她的手捧在胸前:“姑娘如此,某当如何?”   “这两日我想了许多。”手被马义握着,念儿红着脸说道:“公子、夫人身边多有侍女、仆妇,有些时候虽是用得不太趁手,却非无人照应。倒是将军,行事往往不计后果,着实令人忧心……”   “姑娘……是在……担忧某?”马义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甩来他的手,念儿背过身去,佯做薄怒说道:“将军如此惫懒,奴家不再理你!”   “好念儿!好姑娘!”见念儿怒了,马义顿时没了主意,扶着她的香肩,柔声说道:“是某错了还不成?”   遇见念儿,马义先前的恼怒渐渐被他抛到不知何处去了,语气更是温柔到不像一位将军!   背朝马义,念儿红着脸低头说道:“我只问将军一件事,还望将军如实做答。”   “姑娘请说!”不敢把手放在念儿肩头太久,马义赶紧收回,有些局促地说道。   “倘若蔡子墨当日果真看到我洗浴,将军可还肯娶我?”   “肯!为何不肯!”马义想也不想就说道:“某对姑娘之心天地可鉴,倘有半点虚情必遭天谴……”   “胡说什么?”念儿转身掩住他的嘴,嗔怪着说道:“举头有神明,誓也是可乱发的?”   “并未乱发!”拿开念儿的小手,马义说道:“自打当年见了姑娘,某便有一半是为姑娘在活……”   “另一半为谁而活?”念儿追问。   “为公子!”马义说道:“公子待某叔侄有知遇之恩,此生也是难报。”   念儿红着脸问道:“我若为李姑娘求情,将军可肯饶过?”   “当然得饶!”马义说道:“待某将蔡子墨那厮阉了,再放过李姑娘!” 第726章 不打不骂整死他   念儿求情,袁旭又许了他二人婚事,允诺在甄宓带同念儿回返蓬莱之前,为他二人完婚,马义心中的烦闷顿时烟消云散。   不过想到蔡子墨曾企图偷看念儿沐浴,他便爽快不起来。   当天晚上,监牢中的李琪冉得到涉事风影谅解,被无罪释放。   游侠居住处,却闯进了百十名风影。   守门游侠见如此多的风影闯了进来,也不敢拦阻,赶紧向袁康呈禀。   得到消息,袁康心知风影是擒蔡子墨来了,赶紧迎了出来。   他到庭院之时,蔡子墨被麻绳捆缚的像只粽子,由几名风影推着出了房间。   马义身穿甲胄,冷着脸站在庭院正中。   来到马义近前,袁康行礼问道:“马将军意欲如何?”   向袁康回了一礼,马义说道:“无他,请蔡先生前去说说话。”   “蔡先生随将军去了,可有命在?”袁康说道:“还请将军少待,容某问过显歆再做计较!”   “某已见过公子。”马义说道:“公子告诫某有几件事不可做。一是当众羞辱蔡先生,二是取了蔡先生性命,三则是不许将他致残,四却要某不许使其浑身有半点伤痕。四公子放心,三日之后,某当还你个鲜活的蔡子墨。”   “带走!”不等袁康多说,马义一招手。   风影押着蔡子墨离去,袁康却是满头雾水。   袁旭提出的几个条件倘若全都照做,马义根本无法伤害蔡子墨,将他带走又有什么意义?   袁康不知,带走蔡子墨的同时,另一拨风影闯进了烟柳之地。   强行带走十二名最为美艳的妙龄女子,风影护送着她们前往军营。   小半个时辰之后,风影军营。   马义端坐上首,蔡子墨则浑身被捆缚着麻绳立于他对面。   “李姑娘已出了监牢,阁下当可放心。”马义说道:“请阁下前来,无非说说当日窥探拙荆之事。”   “听闻将军与念儿姑娘尚未完婚……”马义称呼念儿为“拙荆”,蔡子墨脱口冒出一句。   马义一瞪眼打断了他:“公子许了我二人婚事,不日将要完婚,阁下说说可是拙荆!”   心知理亏,蔡子墨也不敢争辩,对马义说道:“当日某并不知晓沐浴之人乃是念儿姑娘……”   “即便不是念儿,他人便可看得?”马义又是一瞪眼。   蔡子墨没敢言语。   李琪冉终于被放了出来,身为师兄,他放心不少。   “依着阁下,此事须如何处置?”马义问道。   “将军要杀便杀,要剐便剐,某决不皱皱眉头!”蔡子墨仰起脸把眼睛闭上,一副慷慨赴死的架势。   “公子已是说了,阁下所犯并非死罪。”马义说道:“四公子又是极其看重阁下,某若将汝伤了,只怕日后不好相见!”   “将军莫非要放了某?”蔡子墨愕然问道。   “想什么呢?”马义冷冷说道:“在此住上三日,三日之后某自将送阁下回返。”   心知三天不会好过,蔡子墨满脸无奈。   马义拍了两下巴掌。   两名风影随后进屋。   “带蔡先生去他的房间。”马义说道:“依照某早先吩咐,好生照料,不可怠慢了!”   进屋的两名风影应了,扭着蔡子墨退了出去。   看着蔡子墨离去,马义嘴角竟勾起一抹怪异的笑容。   被两名风影押着到了一间房舍门外,蔡子墨听见里面好似有女子说话声。   房门打开,他看见的是十二名浑身不着寸缕的女子,在屋内或是闲谈,或是做着她们认为有趣的事儿。   看到这一幕,蔡子墨一愣,心中顿时暗爽。   马义没有惩治他,反倒给他安排了如此绝佳的一个去处。   三天?   在此房中,莫说只待三天,就算是连续三年不出门,他也是肯的。   押着蔡子墨进了屋内,两名风影把他捆在一根柱子上。   捆的结实了,其中一名风影纵身蹿上房梁,丢下一截绳索。   另一个风影接过绳索,在蔡子墨发髻上穿了击穿,把他发髻吊起,让他笔直站立。   “将军请先生前来,只为观赏女子。”一个风影抱拳说道:“三日之内,先生须不眠不休,如此大好春光,我等只须想想,也是羡慕的紧。”   “多谢阁下!”蔡子墨咧嘴一乐:“马将军好处某定谨记!”   两个风影相视一笑,向蔡子墨告了声退,离开房间。   出了门,其中一人小声说道:“屋内这位可是傻?见着浑身不着寸缕的女子,眼睛先是直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眼前只是白花花的女子软肉,某倒想看看他可撑到几时。”   “只怕三天之后,他此生都不肯再看到裸身女子。”另一个风影摇了摇头:“将军不知从何处想到的法子,竟是如此阴毒!”   “怎能怨将军阴毒?”先说话的风影说道:“只怨此人眼睛不老实,念儿姑娘岂是他该看的。”   两个风影说着话,渐渐走远。   屋内的蔡子墨却丝毫没发觉不妥。   十二名美艳娇娘,半缕纱也是不着,在他眼前走来走去。   以往偷看女子,还须偷偷摸摸,很是有种看不爽快的感觉。   马义待他还真不薄,将他擒来,不仅不打不骂,反倒给他寻来如此多的娇娘,要他看个爽利!   蔡子墨心底,竟然对马义生出了几分感激。   然而两个时辰之后,他渐渐发现情形好似不对。   再美的女子,只是如此看着也将有些疲倦。   眼皮开始打架,倦意袭了上来。   脑袋刚要垂下,吊在头顶的绳索就把他的发髻扯起,将头皮扯的生疼。   感觉到疼痛,蔡子墨陡然惊醒。   再看向十二名女子,先前还觉着美艳的胴体,竟只是一坨坨雪白的肉团而已……   随着时间推移,蔡子墨的倦意越来越重。   每次他将要睡去,头皮都被扯的生疼,立刻又醒转过来。   除了一日三餐有人供应,连续三天,蔡子墨几乎没能合过眼,整个人也都陷入了混沌之中。   无论屋内的十二名女子如何搔首弄姿,他已看不出半点美感,反倒有种十分强烈的呕吐欲! 第727章 有点过了   三天终于熬完,十二名女子穿上衣衫纷纷离去。   两名风影为蔡子墨解去绑缚。   绳索才解开,他两腿一软瘫倒在地,竟沉沉睡去。   醒转之时,他发现身旁围着一群不穿衣衫的女子,吃了一惊,赶忙闭眼。   “蔡先生,三日已过,你可回返。”耳边传来马义的声音。   再次睁开眼睛,他松了口气。   先前看见的女子不过是恍惚间的幻觉罢了。   两名侍女上前,想要搀起蔡子墨。   他向后退了退:“别过来!”   侍女愣了一下,回头看向马义。   跟在马义身后的两名风影随即上前。   蔡子墨没再激烈反应,任由风影将他扶起。   马义负着双手,待蔡子墨从他身旁走过,跟他一同来此的风影军官小声说道:“将军,蔡子墨只恐日后不敢再看女子……”   “穿着衣衫的侍女,尚且令他心胆惧烈,更不用说未穿衣衫的女子。”马义说道:“如他这等人,便要这般对待。”   风影扶着蔡子墨到外面洗漱罢了,为他备了马,将他送到军营外。   虽然熬了三天三夜,马义又容他睡了一觉,蔡子墨倒也不觉着特别难受。   走上街市,看到街上往来的女子,他胸口好似憋着什么,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眼前竟是白花花的肉儿。   再美好的东西,如此让他看上三天,也是受不住!   走了没两条街,袁康带着几名游侠迎了上来。   远远看见蔡子墨,袁康加快脚步。   “蔡先生,马义可有为难?”   看了袁康一眼,蔡子墨无力地说道:“公子可有蒙眼布?”   “要那作甚?”袁康茫然。   “满街女子,某看着着实招架不住!”   招募蔡子墨,正是利用了他好色这条。   他陡然问起可有蒙眼布,又说满街女子看了着实招架不住,袁康顿时知晓,他在风影军营必定受了不少的折磨。   令一游侠为蔡子墨蒙了眼睛,袁康问道:“马义如何对待先生?”   蔡子墨摇头没有应声。   “先生如此,必定受了不少苦楚。”袁康说道:“告知于某,某自向显歆讨个说法!”   “罢了!”蔡子墨说道:“某咎由自取,看了不该看的,马将军如此,已是宽宏!”   去了一趟风影军营,蔡子墨像是变了个人,不仅对女子毫无兴趣,看到女子甚至都会反胃。   将他送会游侠聚居处,袁康匆匆来到官府求见袁旭。   袁旭近日也是忙的焦头烂额。   风影传回消息,贾诩去了陈国。   曹操麾下幕僚众多,贾诩又被人称作“毒士”   他去了陈国,为的必定是对付袁旭!   曹军出兵,只怕没多少时日!   正揣测着贾诩将会如何,外面传来卫士的禀报:“启禀公子,四公子求见。”   知道袁康是为蔡子墨而来,袁旭吩咐:“请他入内说话。”   袁康进入屋内,向袁旭拱手行礼:“显歆,马义是否太过了一些?”   “某将蔡子墨交由他处置,不想竟是精神恍惚,连女子也是不可见。”   袁旭抬头:“竟有此事?”   “不知马义用了何种手段。”袁康说道:“以往蔡子墨虽是好色一些,却无大恶。当日虽有心窥探念儿姑娘,只因不知姑娘何人,且又没看见什么。马义这般对他,着实有失同僚情分!”   “四兄不必焦躁,某自有计较!”袁旭向卫士吩咐:“将马义唤来!”   “四兄且回去,某问了马义,自将差人前往知会。”袁旭随后向袁康说道。   心知袁旭训斥马义,不肯他在当场,袁康行礼退下。   “姜俊,你以为马义如何对待蔡子墨?”袁旭向姜俊问道。   姜俊抱拳说道:“马将军或许以毒攻毒!”   “哦?”袁旭说道:“如何以毒攻毒之法?”   “详情某也不知。”姜俊只想到了一层,却没想的太过通透,也不敢说马义究竟采取了怎样的方法。   得了袁旭召唤,马义知晓是为蔡子墨,带着两名风影匆匆来到。   与袁旭见了礼,马义问道:“公子召唤,不知何事?”   “方才四兄来此,说蔡子墨如今连女子也是见不得,你究竟做了什么?”   “回公子,某只是令人将他捆在木桩上,寻了十二名风尘女子,让他连看三天三夜罢了!”   风影除负责探查情报之外,也承担着查看何人将对袁旭不利。   马义近来对刑讯颇有心得。   袁旭摇头说道:“蔡子墨虽有小过,却也不至如此对他。你确是做的过了!稍后备些礼品,前去赔个礼。”   “蔡子墨无礼在先,某因何向他赔礼?”马义茫然。   “刑讯太过,如此酷刑可是对待同泽之法?”袁旭说道:“贾诩到了陈国,不日之后或许将对我等不利,届时各人心怀私念,如何御敌?”   马义不敢争辩,只得应了。   谷阳城内,众人还为鸡毛蒜皮的小事闹个不休,河北邺城之外,土坡已高耸如山头,地上也是挖出一个个通往城内的深坑。   邺城之内。   袁军将士备办了无数滚油,城墙脚下到处是沉重的巨釜。   釜中煮着滚油,油花在不断的翻滚,散发着阵阵热力。   每条街道上,都有袁军趴在地面,聆听着地下的动静。   “地下有曹军。”不时,会有袁军发出一声喊。   伴着喊声,会有许多袁军纷涌而至,等待曹军破土而出。   然而曹军并没有破土而出,地下开凿通道的声音还在持续,显然正在往前深挖。   “审公,曹操攻城甚紧,如此下去邺城早晚将破。”城头上,一名校尉向审配说道:“不如差人前去向公子求援……”   “公子未得平原,贸然后撤,长公子难保不会自后追击。”审配说道:“如此情势,我等须死守待援!”   校尉没再言语,望向城外。   他们并不知道,距离邺城不过数里开外,马飞带着百余名夜刺,已是蛰伏了许多时日,只等邺城将破,入城把审配救出来。   马飞正眺望邺城,流苏来到他身旁:“大叔,可要差人入城看上一看?” 第728章 让他安乐一段时日   邺城之外,曹军人山人海,根本无处见缝插针。   马飞说道:“曹军围城甚紧,如何入城?”   “他人入不得,我还入不得?”流苏微微一笑:“只须大叔首肯,我这便进城……”   “不可!”马飞断然拒绝:“若须入城,某自前往。”   “大叔信不过我?”流苏小嘴一撅:“放眼此处,若论潜入,何人可比我强上些许?”   莫说马飞带来的百余名夜刺,就算马飞,在身法上也比流苏相差甚远。   看向流苏,马飞说道:“若某前往,即便出了岔子也是无妨,若你前往,某又如何心安?”   “大叔前往,莫非令我不安?”流苏说道:“跟随大叔前来,正为有所帮衬……”   “不必再说。”马飞说道:“曹军攻城虽紧,邺城固若金汤,等闲也是破不得!等些时日再做计较!”   “大叔怕了?”流苏眨巴了两下眼睛,对马飞说道:“自我认得大叔,从未见你如此瞻前顾后!”   “当然要瞻前顾后!”马飞想也没想说道:“只因你在,某便多了诸多顾虑。”   “大叔是嫌弃我?”流苏露出不乐意。   “怎会!”转身扶着她的双肩,马飞额头抵在她的脑门上:“莫要胡闹,倘若你有个闪失,某将如何应对?”   流苏愕然。   自从认识马飞,他极少说出这样的话来。   而今却能对她说出这些……   俏脸一红,流苏轻声说道:“由着大叔,你要我作甚,我便去做。你不要我做,我便不做!”   “静待数日,且看曹军如何。”马飞说道:“曹操久攻邺城不下,终将有所转圜,我等入城,并非毫无时机!”   流苏没有吭声,双臂下意识的搂住马飞虎腰。   附近的夜刺只等没看见二人,各自忙着他们的事情。   马飞和流苏近来是黏的越来越紧,倘若不是在山林之中,二人只怕早已干柴烈火……   “待到邺城之事了结,某当恳请公子,为你我操持婚事!”   马飞提起婚事,流苏小脸越发红了,轻声嗔道:“谁要嫁给你?”   “不嫁给某,你欲嫁给何人?”马飞微微一笑,将她搂在怀中。   依偎在他怀中,流苏没再应声。   陈国境内,曹军正在调度。   除此之外,各地曹军也都有所动作,进攻汝南的战事将要展开。   陈国军营。   于禁、李典与贾诩相向而坐。   李典说道:“贾公,大军整备已是妥当,何时可向汝南进军?”   “近日便可。”贾诩说道:“袁显歆所部进入汝南,分拨兵马镇守各地,待到各地兵马向汝南进发,袁显歆分拨将士离开谷阳,我军假扮天海营,化整为零可入谷阳。”   “化整为零?”于禁、李典相互看了一眼,于禁问道:“贾公所欲可是先以少量兵马入城,夺取城门,大军随后杀入?”   贾诩点头:“某正是此意。二位将军麾下人马不多,某已从许都调拨将士,用不多久,援军将至!”   “如此一来,许都便是空虚。”李典有些担心地说道:“此战若胜倒也罢了,倘若失利,许都必失!”   “二位将军放心,子熔公子已有应对。”贾诩说道:“此战只须向前,败也无妨,胜则更好!”   贾诩提起曹铄,于禁、李典放心不少。   自曹昂战死宛城,曹铄已成曹操长子!   可他偏偏野心不大,无战事之时,便是在市井之间流连。   凡是曹铄到处,必定招惹一群女子。   曹操麾下幕僚、将军,多是交代膝下女儿,莫要与曹铄往来……   如此惫懒之人,手下偏偏有支精兵。   建立虎豹骑,曹操甚至借鉴了曹铄成立破阵营的经验!   有曹铄坐镇许都,二人当然不会有所见疑!   “只不知何时可出兵!”在袁旭手中吃了大亏,李典始终心内不甘。   “将军莫要焦躁,所谓过于安乐必起忧患。”贾诩说道:“且让袁显歆安稳一段时日。”   俩人没再多说。   论智虑,他们与贾诩相比,远远不如。   贾诩说没到时日,他们当然不会强要出兵。   曹军枕戈待旦,只等袁旭露出纰漏发兵谷阳。   历经战事的谷阳,此时却正在渐渐复苏!   街市之上,有些商铺已是开门营业,路边也多了些小贩。   附近村庄,时常也会有人挑着担子进入城内,货卖村中所产之物。   谷阳城,正在逐渐恢复元气。   自马飞去了河北,姜俊整日陪在袁旭身旁。   甄宓来到谷阳,他倒是得了不少闲暇。   除偶尔会被袁旭派出去办差,更多的时候,他则是独自一人四处闲走。   谷阳官府后园。   姜俊坐在一方水塘前,看着水中来回游弋的鱼儿。   当初与绣娘居住在聚凤岛,他每天都会出外打鱼。   虽然所得不多,甚至没能给绣娘置办一身新衣,俩人却过的其乐融融。   每每想到绣娘,姜俊心中就是一阵难以抑制的酸楚。   悬剑梁上,只愿此生平静度过,童振的出现,却结束了他安宁的生活。   看着水中鱼儿,姜俊轻轻叹息。   一阵细碎的脚步从身后传来,待他叹息之后,李琪冉的声音飘入他耳中:“姜校尉莫要叹息,时常叹息,只会令人更多忧虑。”   姜俊没有回头,悠悠问道:“李姑娘因何学剑?”   “我不想学。”在姜俊身后站了,李琪冉说道:“师尊当年却逼着我学……”   “姑娘是被逼的?”姜俊问道。   “是!”李琪冉说道:“师尊说我虽是女子,却颇有习剑慧根,因此收做弟子!”   “学得剑术,姑娘可曾后悔?”   “因何后悔?”李琪冉说道:“不想学剑,只因起初太苦。如今想来,幸而师尊教授剑法,否则在乱世之中,不过是砧上鱼肉!”   终于,姜俊回头看向李琪冉。   “姑娘是说,这些年也曾遇见危难之事?”   “生于乱世,何人非是危若累卵?”李琪冉说道:“尤其女子,乡间恶霸可欺,乱军溃兵可欺,若要活下去,谈何容易!”   李琪冉说了这些,姜俊脸色渐渐暗淡下去。 第729章 再次辞行   当年悬剑于梁,他为的不过是一份安稳。   选择聚凤岛扎根,也是他考虑到彼处人丁不旺!   没有人的地方就没有乱世!   没有人的地方,他就可与绣娘安稳渡过余生……   可他错了!   乱世已起,哪里才是安稳之处?   “姜校尉……”见将军不再吭声,李琪冉说道:“此次我陷入牢狱,多谢校尉出手搭救。”   “姑娘身陷牢狱,乃是欲还某战马。”姜俊说道:“某又怎可坐视不理?”   李琪冉脸红了红:“纵然如此,战马也是因我而死。”   “姑娘不必自责。”姜俊说道:“无有战马,公子将会为某置办,无须姑娘偿还。倒是姑娘身在谷阳,有些事须了然方可。”   “姜校尉请说。”   李琪冉表现出从未有过的顺从,姜俊反倒有些不太适应。   “军中不比村中。”将军说道:“在村子里,可任由姑娘胡闹,大军之中须有军纪,早先公子并不打算惩治姑娘,只因军纪难违,须马将军首肯,方可放过姑娘。”   “不知那位马将军因何肯放了我?”   “四公子从中斡旋,公子也令念儿姑娘寻他,为李姑娘开脱。”将军说道:“如此,他才肯饶过姑娘。倒是你家师兄……”   “师兄怎了?”与蔡子墨从小长到大,李琪冉虽然时常欺负他,对他却还是关心!   “马将军已是首肯,你家师兄心中焦虑,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受了不少苦楚。”姜俊说道:“以马将军对念儿姑娘情义,未有杀他,已是莫大人情!”   “师兄做了什么?”   “他向马将军说出曾欲窥探念儿姑娘之事。”   李琪冉愕然。   她在监牢中见过念儿。   一身绫罗,看着就是身份极其尊荣!   “马将军与念儿姑娘是……”并不知道马义对念儿早是倾心,李琪冉问道。   “公子已允了马将军与念儿姑娘婚事。”姜俊说道:“夫人返回蓬莱之前,俩人当可完婚!”   姜俊说出这些,李琪冉顿时感到不好!   倘若她为男子,有人企图偷看未婚妻洗浴,她也绝不肯善罢甘休。   担忧蔡子墨,李琪冉问道:“师兄可否有恙?”   “马将军领他入了风影军营,虽未拷打,却用了其他法子。”姜俊说道:“如今你家师兄只怕短日内见不得女子。”   李琪冉毕竟是给未经人事的姑娘。   茫然看着姜俊,她并没能想到马义用了什么法子,使得蔡子墨这种人物看不得女子。   沉默片刻,李琪冉说道:“师兄受此一难也非坏事。以往在村中,他时常偷看他人,师尊为此没少受人闲气。不想这位马将军,竟有法子令他对女子无了兴致……”   姜俊没再言语。   倘若李琪冉知晓蔡子墨受了怎样的折磨,不知她可否如此从容!   袁旭忙于研究曹军将要如何,甄宓陪了片刻,不敢过多叨扰,带着念儿先回了卧房。   卧房之内,甄宓翻看着董正令人送来的账目,向念儿问道:“用不多日,你与马义便将成婚,可否有了相夫教子之念?”   念儿脸一红,轻声说道:“公子、夫人为奴婢操办婚事,奴婢感怀莫名……”   “怎的还自称奴婢?”甄宓微微一笑:“嫁于马义,你便是将军夫人,何人敢将你当做奴婢?”   “虽是将军夫人,在公子、夫人身边,依旧只是奴婢。”   “我已知会董公,待到你二人成婚之日,多备办些嫁妆。”甄宓说道:“公子嫁妹,又怎可寒酸?”   俩人正说着话,一名侍女进入屋内,向甄宓行礼说道:“启禀夫人,婉柔姑娘求见。”   “婉柔?”婉柔早先曾向甄宓问过安,彼时袁旭在场,今日求见,甄宓一时也没想明白她想做什么。   念儿眉头微微一皱,对甄宓说道:“这个婉柔,总是在公子左右阴魂不散。大军攻伐曹操,她又来此叨扰,也不知究竟有何意图。奴婢先去将她打发了……”   “彼来求见,自有所图。”甄宓说道:“你也将是将军夫人,怎可如此有失沉稳?”   念儿低头没再吭声,甄宓向侍女吩咐:“请婉柔姑娘入内说话。”   侍女退下,婉柔进入屋内。   与往日不同,如今的婉柔素裙布衩,进入屋内向甄宓和念儿分别行了一礼。   甄宓回礼,念儿则只是欠了欠身。   “念儿,你且去忙。”甄宓吩咐念儿离去。   念儿对婉柔始终没有什么好感,她留在此处,婉柔有些话只怕说不出口。   应了一声,念儿退下。   甄宓向婉柔问道:“姑娘来此,不知何事?”   从怀中摸出一块圆溜溜的石头,婉柔双手捧着递上前去:“此石出自灵璧,有名灵璧石,奴家早年所得,见其精巧一直带在身旁。如今奴家已无去处,蒙公子与夫人收留感怀莫名,愿将此石献于夫人!”   并未接下婉柔的石头,甄宓微微一笑说道:“姑娘太过客套。曾闻公子提及,与姑娘乃是素交。但凡是人,总有个落魄之时,姑娘暂且投奔,公子又怎肯拒之门外?”   婉柔脸色稍稍有些不太好看,随后挤出一抹笑容:“奴家有话要说,还请夫人先收下此石!”   从婉柔手中接过石头,甄宓说道:“姑娘有话但请明言。”   甄宓取了石头,婉柔这才说道:“公子领军征伐,奴家总是留在谷阳,多有不便……”   “姑娘有何打算?”甄宓问道。   露出一丝落寞,婉柔说道:“奴家打算向公子辞行……”   “不知姑娘可有去处?”   “自打恭叔离世,许多事情奴家已不知如何应对。”婉柔说道:“天下之大,却总有个容身之处……”   “不知姑娘可否愿与我一同回返蓬莱。”甄宓说道:“蓬莱虽小,于姑娘留一容身之处却是不难!”   婉柔担心的就是甄宓要她一同回到蓬莱。   远离袁旭,即便有了容身之处,她必心怀不甘……   婉柔没有应声,甄宓问道:“不知姑娘打算如何?”   婉柔低头说道:“蓬莱远在海外,奴家适应不得海岛。夫人好意,奴家心领!” 第730章 等的就是他们出兵   婉柔前来探访甄宓,无非探探口风。   甄宓却根本没有让她留在袁旭身边的意思。   无奈之下,婉柔只得告辞。   她才离去,念儿回到屋内。   “夫人!”念儿招呼了一声甄宓。   “你可知婉柔来此何事?”甄宓问道。   “无非求夫人允她留在公子身边。”念儿说道:“此女对公子早有觊觎之心,夫人不得不防!”   “公子开枝散叶也须纳妾。”甄宓说道:“我只觉着此女心中所存之事过多,留在夫君身边,倒不担心其他,只怕多生烦扰。”   “行天下之歌者。”念儿说道:“即便与舞娘不同,又可尊贵到哪去?公子倘若纳妾,也须寻个好人家女子。”   看了念儿一眼,甄宓没有应声。   想到袁旭以后也将纳妾,她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可她毕竟出身官宦之家,礼数还是识得,为了袁家,她心中即便如何不快,也不会阻挠袁旭纳妾,甚至还会亲自为他张罗。   然而婉柔……   甄宓有些不确定,这个女子适合不适合嫁给袁旭?   汝南日渐趋于平稳,驻扎陈国的曹军,却紧锣密鼓的筹备着向东进军。   曹军军营,一辆辆大车运来无数衣甲战袍。   军需掀开盖在车上的麻布,车内的衣甲令他瞠目结舌。   大车上,装载的并非曹军衣甲,而是崭新的天海营衣甲。   湛蓝的衣甲捆缚的整整齐齐,堆放在车上。   看到这一幕,军需向一旁兵士吩咐:“你等守在此处,某去询问将军。”   兵士应了一声,在大车旁守着。   军需则飞快的跑向主帅营房。   营房内,贾诩与于禁、李典二人正商议着进军。   看着于禁、李典,贾诩说道:“各地兵马正在调集,不日可往汝南。天海营衣甲也已运送到此,待到袁显歆稍有动作,我军便可趁势进入谷阳。?”   “贾公运筹帷幄,此战必胜!”于禁、李典起身贺道。   曹军有了动作,谷阳城内,袁旭也在做着谋划。   田丰端坐他对面,袁旭说道:“各地曹军纷纷向汝南杀来,汇聚一处,大有自西而东夺回汝南之势,此事田公以为如何?”   “据风影传回讯息,进击汝南曹军,并非自陈国出兵。”田丰说道:“须谨防有诈。”   “贾诩身在陈国,必定有诈。”袁旭说道:“贾诩用计阴毒,我等须早做提防才是。”   “公子以为如何?”   “陈国曹军并未出兵。”袁旭说道:“其志乃在谷阳。待某分拨兵马前往抵御曹军,陈国大军将会绕道而来。”   “陈国不过两千曹军……”   “风影传报,贾诩自许昌调拨兵马五千,如今陈国驻军已有七千余人。”   “七千余人强攻谷阳,必定也是难能。”田丰说道:“贾诩应不可看不出我军与彼差距!”   “强攻?”袁旭淡然一笑:“只怕他是要直入谷阳。”   “如何直入?”田丰说道:“我军戒备森严,开挖地道必将有所惊扰。”   “何须地道?”袁旭说道:“曹军换上我军衣甲,之所前方退回军士,守城将士让他们入城,还是不让他们入城?”   田丰吃惊道:“如此一来,我军岂非防不胜防?”   “某要的正是贾诩如此。”袁旭说道:“田公可代为传令,调拨三千兵马驰援前方,抵御曹军!”   “明知贾诩如此,公子因何分兵?”   “若不分兵,贾诩怎肯如此?”   田丰恍然,这才起身说道:“某这便代为传令!”   三千天海营出了谷阳城,直奔曹军企图进攻的城池而去。   消息传到贾诩耳中,他顿时欣喜莫名,对于禁、李典说道:“袁显歆果然调兵驰援,我军当可一鼓作气,攻入谷阳!”   “贾公运筹谋划无所不能,我二人心服口服!”于禁、李典齐声赞叹。   李典问道:“敢问贾公,我二人须做些什么?”   “李将军。”看向李典,贾诩吩咐:“引领五百兵马,假扮天海营,混入谷阳。看见城外火起,即刻夺取城门。”   李典应道:“谨遵贾公吩咐!”   “于将军!”目光落在于禁身上,贾诩说道:“与某引领大军,待到李将军夺取城门,一举冲杀进去。”   于禁也应了。   陈国曹军分作两支,一支换上天海营衣甲,由李典率领,绕小道往谷阳方向进发。   另一支则由于禁率领,大摇大摆的进军谷阳。   驻守陈国的曹军有了动作,风影即刻将消息传给袁旭。   得到战报,袁旭只是微微一笑。   曹军终于有了动作。   谷阳城内,到处都是来回跑动的天海营将士。   “回到家中!”一个平民探出脑袋,好像想要外出,从门口跑过的天海营军官抬手一指。   平民赶忙关闭房门躲了进去。   袁旭进驻谷阳,城内经济渐渐复苏。   天海营突然有了如此举动,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曹军又有动作,双方即将展开大战!   城内百姓家家紧闭门户,男女老幼无人敢于外出。   与城内往来奔跑的天海营相比,城头则要平静了许多。   袁旭甚至下令,将城头将士撤下一半,风影沿途探查曹军动静。   率领五百换上天海营衣甲的将士,李典一路催促快些行进。   他选择的道路,多是林间小路,偶尔没有山林,也会选择不易被人发觉处,悄然前行。   正行进着,身旁校尉朝前一指:“将军,前方好似有人!”   顺着校尉手指方向望去,李典并未见着人影。   狐疑的看了校尉一眼,他又不敢太过大意,向身后亲兵吩咐:“去几个人,探查一下。”   几名曹军随即出列,向校尉指着的方向跑去。   不过半盏茶光景,他们折了回来。   领头曹军向李典说道:“启禀将军,我等到时并未见着人,地上却有脚印,方才应是有人经过。”   “多少脚印?”得知有人在附近出没,李典顿时警觉起来。   “只有一人,身法极快!”曹军说道:“除了脚印,我等根本没见着人在何处?”   “因何知晓身法极快?”李典问道。   “脚印很浅,且是方才踏出!” 第731章 衣服与将军不搭   李典行进一路,附近总有人出没。   奇怪的是,他始终没能擒获出没之人。   心中揣着不安,引领兵马来到谷阳附近。   眺望谷阳城,李典向将士们下令:“随某入城!”   于禁率领的曹军尚未来到谷阳,城门洞开。   率领将士到了城门口,守城兵士将他们拦住。   “你等何处兵马?因何回城?”   “我等乃是换防将士!”近来天海营调拨频繁,时常会有将士回返谷阳,贾诩正是抓住这点,安排李典来到谷阳城内。   守城兵士闻言,将回话的校尉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撤步一旁:“入城去吧!”   身穿兵士铠甲,李典屏着气息,紧张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得到守城兵士允可,他松了口气。   校尉招了下手,带领众人进了谷阳城。   城内,到处都天海营将士,路旁家家闭户一派战争即将来临的气息。   由校尉引领的队伍,正沿着街道前行,迎面过来一支天海营。   领队的正是陪同甄宓来到谷阳的祝公道。   拦住李典带领的曹军,祝公道提起熟铜棍,朝校尉一指问道:“汝等何方兵马?入城何干?”   “我等乃是调防将士……”见有天海营将军拦路,校尉赶忙行礼说道:“奉命回防谷阳。”   把校尉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祝公道突然冷笑道:“我把你个贼探子!果真以为某是瞎的?”   祝公道突然说出这么一句,李典一愣。   还没等他明白过来,才走过的街道跑来无数天海营将士。   涌上来的天海营张弓搭箭指向李典等人。   “将军这是作甚?”随同李典来此的校尉,也是见过一些阵仗,他装出一副茫然,向祝公道问道。   “你等莫非果真以为公子毫无应对?”祝公道说道:“贾诩之计,公子早已看穿!”   “将贼人擒下!”熟铜棍向前一挥,祝公道厉声喝道。   五百曹军只当顺利入城,哪想到竟是被人看穿。   还没等他们明白过来,天海营将士已是纷纷松开张开的弓弦。   近距离射出箭矢,且又在曹军毫无防备之下。   挤做一团的曹军,瞬间倒下一片。   “杀!”熟铜棍一抡,祝公道率先向曹军校尉冲杀上去。   校尉哪里会是他的敌手。   兵刃才提起,祝公道的熟铜棍已抽向他的太阳穴。   只觉着脑袋一疼,校尉眼前一黑,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李典正要迎上前去,两名天海营兵士已从侧旁挥起兵刃扫向他的马腿。   锋利的长槊切过马腿,战马一声悲鸣,两条后腿已是不翼而飞。   马背上的李典只觉着身下一矮,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战马甩落下去。   祝公道纵马上前,熟铜棍朝他鼻尖上一指:“贼人胆敢假冒我军,还不束手就缚?”   被熟铜棍指着鼻尖,李典没敢再动。   随同他进入谷阳的曹军,除被射杀和被斩杀者,三百余人遭擒!   询问了被俘曹军,确认领兵的正是被他擒获之人,祝公道令兵士将李典捆了,送到袁旭面前。   得知歼灭了入城曹军,袁旭向田丰说道:“入城曹军已遭歼灭,我军只须佯作不知,敌军必不知晓。”   “公子可是打算,将曹军引入城内,尽数全歼?”田丰问道。   “正是。”袁旭说道:“倘若野外开战,我军虽有全胜把握,敌军却是可逃脱大半。以贾诩之能,稍做召集,便可重振旗鼓,阻挡我军进击许昌!”   田丰点头说道:“尽歼曹军,我军便可长驱直入,夺取许昌。公子谋算,果真是断根之法!”   “彼欲图某,某先图彼!”袁旭说道:“贾诩打算先夺谷阳,待到我军乱起,趁势收回汝南。某便给他机会入城,只是汝南却不可让还给他!”   正与田丰说着话,门外卫士禀报:“启禀公子,祝将军擒获敌军将领李典,正在府外等候!”   得知擒了李典,袁旭说道:“请祝将军入内说话。”   没过多会,祝公道进入屋内。   向袁旭行了一礼,祝公道说道:“公子,某奉命迎往城门,果真遇见一队曹军假扮我军入城。率兵者正是敌将李典!此人未及反抗,便已被某擒了。”   “公道辛苦!”袁旭说道:“不知李典何在?”   祝公道向门外喊了一声:“将李典押进来!”   两名兵士推搡着被捆成粽子般的李典进入屋内。   见了袁旭,李典把脸往侧旁一偏,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一脸的不服!   “李将军别来无恙?”袁旭起身,朝李典拱了拱手。   扭着脸,李典并未理会。   “公子与你说话,因何不答?”祝公道瞪了他一眼,抡起巴掌作势要打。   “公道不得如此!”阻止了祝公道,袁旭说道:“彼此虽为敌对,李将军却也是统兵之人,怎可拳脚相向?”   绕着李典走了两圈,袁旭说道:“将军倒是古怪。”   “有甚古怪?”李典没好气地说道:“某遭汝等所擒,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莫要羞辱于某!”   “某并未打算羞辱将军。”帮李典整了整衣领,袁旭说道:“只是将军这身衣甲,穿在身上着实不搭。”   怒目瞪着袁旭,李典没有吭声。   他身上穿着的,是天海营兵士衣甲。   本就不是他应穿之物,袁旭说与他不搭,他也是无言以对。   “将军若要假扮,至少也应假扮我军将领!”袁旭说道:“因何只充作兵士?”   “阁下莫非以为某是傻的?”李典冷冷一哼:“天海营将领就这几位,某若假扮,不知充作何人?”   “李将军所虑甚是。”袁旭点了点头,向李典问道:“将军入城,可是为了夺取城门?”   李典一愣,愕然看向袁旭。   不用他回答,只看神色,袁旭已知所料不差。   微微一笑,袁旭说道:“待到大军杀至城外,将军夺取城门,城外兵马一举杀入,谷阳可得!贾公之计,着实精妙!”   李典心中暗叫不好!   贾诩筹谋之事,竟被袁旭看了个通透!   不再向李典多问,袁旭摆了摆手:“押入监牢,待某击破曹军再做发落!” 第732章 又有建功时机   并不知道李典已被擒获,于禁、贾诩率军直逼谷阳。   沿途他们并未遭到天海营阻截,行进的很是顺利。   眼看快到谷阳城外,贾诩对于禁说道:“好似有些古怪。”   “怎了?”于禁茫然。   “将军不觉着此次行进,过于便利?”贾诩说道:“即便我军正在西线攻击天海营,我二人率军至此,应不至于沿途半点阻截也无。”   于禁也是觉着古怪。   拧起眉头,他向贾诩问道:“李将军可会有恙?”   贾诩没有吭声。   离谷阳越来越近,他却越来越感觉到情势不对。   曾与袁旭交过手,李典入城如此轻易,反倒让他心中一阵不安。   虽是怀着不安,贾诩和于禁并未下令大军止步。   贾诩、于禁率军来到的消息传进袁旭耳中。   得知他们起先谨小慎微,距谷阳越来越近,反倒大张旗鼓,袁旭对田丰说道:“贾诩已是料到李典被擒。”   “公子因何得知?”田丰问道。   “谨小慎微,乃为出其不意。”袁旭说道:“而今距谷阳越近,敌军反倒越发招摇,莫非田公不觉着古怪?”   田丰没有言语,只是捋着胡须默默点头。   城头上,天海营将士眺望城外。   曹军即将来到,谷阳城门也是紧紧关闭。   “曹军来了!”与田丰正在城下说着话,袁旭听见城头传来一声喊。   在姜俊等人陪同下,袁旭上了城头。   扶着城垛眺望远处,他果然看见黑压压的曹军正往谷阳逼来。   行进中的曹军踏出成片烟尘,人数也是不少。   “少说也有七八千人。”袁旭说道:“我军城内守军足万,以七八千人进击谷阳,除贾诩之外,别人只怕不会如此。”   “听闻太行之战,贾诩曾屡次败于公子之手。”田丰在一旁说道。   袁旭摇头:“太行之战,贾诩屡屡献计,张燕却始终不听。倘若不是张燕将贾诩气走,某夺太行也非易事。”   “公子是说,贾诩尚有后手?”田丰问道。   “定有后手,否则贾诩定不肯率军抵达谷阳。”袁旭捏着下巴,想了一下说道:“且看曹军抵达之后,有何动作!”   曹军距谷阳越来越近,到了谷阳城外两三百步开外停了下来。   率军来此的于禁,抬起手臂止住大军行进。   数千大军齐齐止住。   停下之后,将士们还在原地踏步。   脚板踏着地面,发出雷鸣般的轰响,阵阵烟尘滚滚而起。   望着城外曹军,袁旭说道:“曹军人数不比我军,将士操练不比我军,某有些不太明白,贾诩因何敢率军来此。”   田丰没有言语,他也不明白贾诩为何率军来此。   率军来到谷阳城外,贾诩传令将士在城外扎营,于营外开挖壕沟,谨防天海营突然发难。   眺望谷阳城,于禁说道:“袁显歆虽是调拨兵马防御西线,城内守军仍有过万。我军将士不如天海营,两军对战全无胜算,贾公看出不妥,因何率军来此?”   “李将军定是被擒了。”望着谷阳城,贾诩说道:“我等围困谷阳,只须向外界宣扬,袁显歆困守城内,早晚得破,汝南之人定将乱起。届时尚有可图之机。”   “贾公是要围城反守?”于禁愕然。   他还从未打过这样的仗。   城内守军可能主攻,而率军围城的,却极可能主防!   本末倒置的战术,于禁想不通透。   贾诩也不向他解释,只是望着谷阳城。   谷阳城头,望着曹军的袁旭,眼看曹军在城外开挖壕沟,顿时明白贾诩要做什么。   “贾诩是要开挖壕沟,于城外死守。”袁旭说道:“我军若不出城,他便可在汝南大肆宣扬,说我等困守谷阳,不日将破!”   “如此有何作用?”站在袁旭身后的姜俊冒出一句。   回头看了他一眼,袁旭说道:“用处颇大,甚至可将我等赶出汝南。”   姜俊不解,看向田丰。   田丰微微一笑说道:“公子看的通透,汝南与徐州不同。徐州一地,虽是夺来无有多少时日,我等却在彼处行了诸多有用之事。百姓安居,谁肯思变?汝南却是不同,夺得此处不过旬月,百姓尚未对公子有所依赖,一旦得知曹军将要破城,必将转投曹操。如此一来,我等在汝南尚未扎根,便遭贾诩连根拔起!”   “好个毒士,运筹谋划竟歹毒至此!”袁旭说道:“说不得,我等只好多做袭扰。”   “袭扰敌军,多由夜刺行事……”田丰正说着话,一个人匆匆上了城墙。   “显歆!”上城墙的正是袁康,他抱拳说道:“听闻曹军来此,游侠个个摩拳擦掌,托某向显歆请战!”   看向袁康,袁旭说道:“四兄与游侠心情某甚了然,曹军军力不如我军,人数却也不少,仅凭游侠,只怕难以成事!”   袁康抱拳躬身,再度行了个大礼说道:“显歆放心,某此次率领游侠出城,必将斩杀敌军主将!”   凝视袁康,袁旭问道:“四兄果然要去?”   “果然要去!”袁康不假思索的回答。   想了片刻,袁旭说道:“四兄要去,并非使不得。只是曹军人多势众,一旦难以成事,理当即刻撤回!”   “显歆放心!”袁康应了,退下城头。   待他离去,袁旭向姜俊说道:“姜校尉,你领城内夜刺接应,四兄此去必难成事!”   姜俊应声退下。   田丰问道:“公子明知四公子难以成事,因何允他前往?”   “自打红琴死后,四兄整日流连烟柳之地,他人不知,某岂能不知?”袁旭说道:“若不让他杀上一阵,只怕他心中憋屈,难以宣泄。”   没再多说,田丰轻轻叹息。   离开城头,袁康回到游侠聚居处。   将众人召至一处,他向蔡子墨与众游侠说道:“曹军兵临城下,今日晚间便是我等建功立业之时。”   自从上回汝南兵败,众游侠都没再上阵厮杀。   得知又要出城,其中一人问道:“此次要我等作甚?”   “今日晚间我等悄然出城,杀曹军一个措手不及!”袁康回道。 第733章 游侠的潜入   夜色深沉,曹军多已熟睡。   谷阳城内,数十名身穿黑衣的游侠默默等待着袁康发话。   环顾众人,袁康一招手:“走!”   数十人紧随其后,从开了一条缝隙的城门走出。   身穿黑衣,他们在夜色中犹如一只只隐匿了行迹的鬼魅,行进中悄无声息。   从未上过战场,蔡子墨虽精通剑术,多少还是有些紧张。   攥紧拳头,他手心都沁出了汗珠。   袁康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战场与剑客拼杀完全不同。   虽然也是性命相搏,他们需要的是相互间的协同。   袁康等人出城不久,又有百余条黑影悄然潜出。   带领百余名夜刺出城的正是姜俊。   出城之后,他做了个手势。   百余人化整为零,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并不知道姜俊等人于后尾随,袁康率领数十名游侠,借着夜色掩护,飞快的蹿向曹军军营。   军营内,每隔十多步点着一只火盆。   跳蹿的火苗映亮了附近的一小片区域,不时会有一两队巡逻曹军在袁康等人眼前走过。   凝望走过的曹军,袁康招了下手。   数十人匍匐在地,借着夜色掩护,悄然向军营行进。   跟在袁康身旁,离曹营越来越近,蔡子墨多少有些紧张。   又看了他一眼,袁康点了下头。   袁康剑术寻常,甚至一个普通游侠也能轻易将他撂倒。   可他的果决、坚毅却出乎蔡子墨意料!   武艺如此疏松,进入曹军营地与寻死并无太多差别,他却丝毫没有顾忌,好似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袁康如此举动,令蔡子墨很受感染。   剑术稀松的袁康都能如此,身为帝师传人的蔡子墨又怎甘落后?   离曹军营地越来越近,袁康已能听见值夜曹军说话。   向众游侠打了个手势,给众人分派了须解决的曹军,袁康向他们点了下头。   一双双眼睛凝视着已经相距不远的曹军营地,众人匍匐前进的速度比先前又慢了一些。   姜俊带领百余名夜刺出了城门,蛰伏在远处静静观望着袁康。   他手中有着一只望远镜。   袁旭可以利用水晶做出望远镜,却没办法给镜片镀上红外膜,在夜间使用效果回大打折扣。   纵然如此,凭借此物,姜俊还是能清晰的把握袁康等人一举一动。   一切都很正常。   曹军并没发现袁康等人存在,而袁康等人,距曹军营地也是越来越近。   他们此次潜入,要做的便是刺杀贾诩!   如果能捎带着杀死于禁、李典,当然再好不过!   擅长潜入、刺杀的夜刺,远远望着袁康等人,一个个不免也都心生钦佩!   游侠,向来是袁旭麾下可有可无的存在!   他们单人剑术甚至超出夜刺,协同作战却是相去甚远。   唯一一次参战,还险些全军覆没!   军纪涣散,难以相互协同,已成了军中将士对游侠的共同认知!   袁康带领他们潜入曹营,从夜刺手中抢了任务,除尽快稳定战局之外,还有一层意义,那就是扭转游侠在军中将士心目中的形象。   历经汝南一败,存活下来的游侠又走了一些。   离开的游侠,当初投效袁旭,想的不过是利用习得武艺升官发财!   汝南一战,他们发现事情并不是想象的那样简单!   官没升成,财也没有发起,反倒要丢了性命!   自认为精明的他们,选择了离开!   如此一来,留在袁康身边的游侠,反倒纯粹了许多!   共同经历过生死,他们知道只有依托彼此,才能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中存活下去……   悄然潜至曹营外侧,众人依照袁康早先部署纷纷散开。   每人盯上一个相距最近的曹军。   蔡子墨依旧十分紧张。   他不是没有杀过人,来到谷阳之前,他和李琪冉曾与山贼狭路相逢。   当时杀人,与此时却不同!   山贼再强悍,并无大军做依托。   而眼前的曹军,却是人数众多,一个不小心,纵使他剑术超绝,也不可能活着退出去!   潜到军营外的游侠静静蛰伏着。   他们在等待时机!   马飞尚在汝南时,袁康曾向他讨教过如何潜入。   此时恰好用得上!   一队披坚执锐的曹军走过,袁康向众人打了个手势。   得到出击命令,众游侠纷纷有了动作。   蔡子墨最先出手!   脚尖踮地,猛然前冲。   离他最近的三个曹军只发觉一条黑影蹿了出来,紧接着寒光一闪,仨人几乎同时倒地。   蔡子墨的举动,引起附近值夜曹军的注意。   值夜曹军发觉情况不对,正要发出警报,其余游侠一纵而起。   游侠杀人与夜刺不同。   倘若执行任务的是夜刺,他们必定会选择悄无声息上前,以短刃悄悄抹掉曹军脖子。   可游侠不擅长此术,纵身蹿起,他们虽然没发出半点声响,却是以长剑直取曹军颈项。   剑术精湛者,长剑刺入曹军颈部,在咽喉处开了个窟窿。   技艺不精者,则一剑砍下曹军头颅。   一具具尸体倒了下去。   进入军营的游侠拖着尸体,藏到了暗影中。   袁康知道,一旦动手,被曹军发现只是早晚。   他再次招了下手,率领众人往军营纵深奔去。   帅帐在军营正中,取贾诩性命,唯有攻破帅帐方可。   远远观望的姜俊手心捏了把冷汗。   虽然不是夜刺出身,他却觉着袁康等人行事太过顺利了些。   城头上,袁旭拿着望远镜,远远看着袁康等人进入军营。   “不好!”眼看数十条身影进入曹军营地,他低叫了一声,向一旁的卫士吩咐:“传令下去,点齐五百骑兵,出城与夜刺一道援救四兄!”   卫士应声离去,不过片刻,五百骑兵在祝公道的率领下来到城门。   骑兵列阵,一双双眼睛全都盯着紧闭的城门。   祝公道更是提着熟铜棍,激动的脸颊泛红。   在蓬莱太久,他已很长时间没有上过沙场!   憋闷了许久,祝公道直觉着手心一阵痒痒。   袁旭下令之时,并未指定何人前往。   好在将军多是素交,深知他太久不曾出战的将军们并无人与他争功! 第734章 被围与解围   率领数十名游侠闯入曹营,袁康直奔主帅营帐。   奇怪的是营帐外并无曹军守卫。   见到这一幕,袁康顿时觉着不好。   他甚至没去掀开帐帘,向众人一招手,掉头就走。   蔡子墨并未发觉不妥,他正疑惑袁康因何半道撤走,四周突然传来一阵锣响,无数曹军从暗影中冲了出来。   曹军提槊持盾,冲出之后,将袁康等人团团围住。   只有数十人,四周少说也有数千曹军,袁康手持长剑,紧张的额头都沁出了冷汗。   蔡子墨仗剑挡在他身前,怒目凝视着从曹军身后走出的一名文士。   文士正是贾诩。   走出之后,他面带浅笑,对袁康说道:“久闻袁家四公子麾下游侠了得,今日一见,不过尔尔!”   “阁下莫非便是贾诩?”袁康问道。   捋着胡须,贾诩说道:“某乃无名下士,蒙四公子记挂,不胜惶恐。”   “贾公应是早有筹谋,引我等前来。”凝视贾诩,袁康冷声问道。   “四公子聪慧决定,未入帅帐已知不妥。”贾诩笑道:“倘若袁显歆来此,或许军营也是不入。”   “显歆智虑通达,某如何可与之相提并论?”袁康冷然说道:“我等既已被困,唯有一死而已!”   “某知四公子不怕死!”贾诩淡然说道:“布下此局,某乃是要公子活着。”   曹军尚未上前,贾诩已表明生擒袁康的态度。   袁康脸色阴沉,冷冷一哼。   蔡子墨手持长剑,将他挡在身后小声说道:“公子放心,有某在,必不教公子有失!”   深知蔡子墨剑法了得,袁康却不敢对存活下去存有任何侥幸!   贾诩之所以布下此局,为的无非是以他胁迫袁旭。   凝视贾诩,袁康已暗暗下了决心。   即便是死,他也绝不会让贾诩得逞!   从袁康脸上看出决然,贾诩淡然一笑,朝前摆了下手。   将游侠团团围住,数千曹军发出一声呐喊,齐齐涌上。   就在曹军涌向袁康等人的同时,军营外的暗影中,射来无数细小的飞针。   带领百余名夜刺蛰伏袁旭,发觉情势不对,姜俊片刻没敢耽搁,下令上前驰援。   飞针细小,外围的曹军甚至没闹明白状况,就被射翻一片。   “杀!”当最外面的曹军转过身,姜俊手持长剑纵身而起。   百余名夜刺紧随其后。   夜刺突然出现,曹军稍稍乱了一乱。   与贾诩站在一处,李典见状,蔑视的摇头说道:“都说袁显歆了得,遇见贾公不过尔尔。我等围了袁康,他若不动,失的不过游侠而已。而今一动,只怕夜刺也是要折了多半!”   于禁在一旁随口附和。   贾诩脸色却很是不好,对二人说道:“我等今晚谋划,怕是难以成事!”   俩人愕然看向贾诩,都没闹明白他因何冒出这么一句。   袁康被围,夜刺虽然了得毕竟人少!   仅仅不足两百人,抗衡数千曹军,完全不可能有胜算。   于禁、李典尚不明白贾诩话中何意,谷阳城门洞开,从城内冲出一支骑兵。   夜色之中,只听得马蹄阵阵,远远望去,黑影成片,也不晓得究竟多少骑兵出城。   李典见状,向一旁兵士喊道:“备马,某去迎战。”   “李将军小心!”袁旭麾下猛将如云,于禁提醒了一句。   应了一声,李典跨马提刀,率领一支骑兵迎着出城的天海营骑兵杀了上去。   两支骑兵相向冲锋,冲在最前面的李典和祝公道,策马飞驰中渐渐看清对方面容。   祝公道向来守在蓬莱,与李典并不相识,李典当然也不认得他。   见是一员面生的将军,李典胆气壮了不少。   滚滚马蹄声中,两支骑兵撞在一处。   祝公道挥舞熟铜棍,凡是挡在他面前的曹军,无不被扫落马背。   李典大刀飞舞,顶住天海营骑兵冲撞之后,拼尽全力杀向祝公道。   双方混战,李典与祝公道越来越近。   眼看李典到了近前,不等他挥起大刀,祝公道已是抡起熟铜棍。   眼看棍子朝面门扫来,李典赶忙提刀格挡。   熟铜棍何等沉重,砸在刀柄上,只听“咔擦”一声脆响,李典虎口一麻险些从马背掉落。   他正要稳住身形,祝公道抬脚朝他腰窝狠狠踹了过来。   被踹了个正着,李典一头栽落马下。   祝公道正要上前取其性命,两名曹军骑兵杀了上来,另俩人则捞起李典,冲出混乱的战团。   李典受伤撤走,曹军骑兵瞬间崩溃。   率领天海营骑兵一阵掩杀,祝公道尾随其后杀向曹军军营。   军营内,曹军已向游侠发起猛攻,夜刺在战团之外,向要撕开一条口子,无奈曹军人数太多,始终难以成事。   鬼谷剑宗出身,姜俊步战了得。   手中一柄长剑挥来砍去,竟无人能挡。   蔡子墨挡在袁康身前,极力阻拦着曹军扑向袁康。   他虽是拼尽全力,涌上来的曹军人数却是数不胜数。   长槊戳刺,不时还有几面盾牌向他头上砸来。   剑光每闪动一次,都会有一名曹军倒地身亡。   被他挡在身后,袁康少了许多压力。   不时会有一两名曹军从蔡子墨防御的空当冲杀上前。   剑术虽是寻常,对付一两个曹军,袁康还是得心应手。   蔡子墨已是数处受伤,袁康却安然无恙。   天海营骑兵在祝公道的率领下冲了上来。   夜刺见状,纷纷闪到一旁。   骑兵带着强劲的撞击力冲向曹军。   外围曹军顿时被撞翻一片,祝公道更是熟铜棍左砸右削,一个个曹军被砸的头破脑绽倒地身亡。   李典上前迎战,只一合便被祝公道扫落马背。   于禁有心前去阻拦,又知并非敌手,只得加派兵马。   曹军包围圈渐渐被撕出一道口子,祝公道已能看见正奋力拼杀的蔡子墨。   长剑挥舞,蔡子墨身穿黑衣看不出他身上染了多少血渍。   从他劈砍长剑的动作,祝公道却能看出他已是多处受伤。   一声暴喝,祝公道杀向蔡子墨。   数名骑兵紧随其后,冲向被团团围住正在奋力搏杀的游侠。 第735章 该不该探视   冲到蔡子墨等人近前,祝公道一把捞起才砍杀一名曹军的袁康。   其余骑兵则纷纷将蔡子墨和还活着的游侠捞起。   救下众人,骑兵也不恋战,掉转战马边杀边走。   夜刺于外围策应,待到骑兵冲出包围圈,紧随其后往谷阳方向撤去。   曹军还要追赶,贾诩下达止步命令。   目送祝公道等人走远,于禁心有不甘地问道:“莫非要他们如此走了?”   “还能怎样?”贾诩说道:“袁显歆已是发觉不妥,倘若我等追击,他必有后手。不若围住谷阳,静待敌军出城开战。”   于禁没再多说。   李典受伤,已被抬回营帐。   救下袁康等人,祝公道率军回到谷阳城外。   见他们撤回,城门已是打开一条缝隙。   众人进了城,祝公道翻身下马。   他正要去扶袁康,袁康已是跳下马背。   飞跑到蔡子墨近前,袁康将他搀扶下马。   双脚刚一沾地,蔡子墨两腿一软瘫倒下去。   袁康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托住。   “蔡先生?”抱着蔡子墨,袁康喊道:“莫要睡去,伤医即刻便至!”   紧闭双眼,满脸血污的蔡子墨嘴唇连半点血色也无。   “伤医!速唤伤医!”袁康高声喊叫。   他们进城之时,早有人前去将伤医迎了过来。   听见袁康喊叫,伤医飞跑过来。   蹲在蔡子墨身旁,为他把了脉,伤医又检视了他的伤口。   最触目惊心的就是左侧胸前的伤口,还在汩汩流淌鲜血。   取出药草为他敷在伤口,伤医又用麻布包扎了,随后向兵士吩咐:“先抬蔡先生回屋!”   几名兵士应了,七手八脚的抬起蔡子墨。   见兵士们有些忙乱,袁康赶忙喊道:“轻着些!轻着些!”   正打算跟在蔡子墨等人身后,袁康听见袁旭的声音:“四兄!”   回头看去,他恰好看见袁旭走了过来。   “显歆!”向袁旭行了一礼,袁康说道:“蔡先生于厮杀中为保全于某身受重伤,某当前往照应!”   打量着满身血污的袁康,袁旭点了下头:“蔡先生为四兄如此,理当照应!”   再次向袁旭拱了拱手,袁康转身离去。   “游侠两度失利,四兄此时心绪必定繁杂。”目送他的背影,袁旭对跟在身后的田丰说道:“须想个法子,令游侠胜上一阵……”   “四公子立功心切,往往所担之责多是艰险,难以成事也是情理之中。”   “某何尝不知,只是四兄……”袁旭想了一下,向田丰问道:“田公以为,差游侠何往,可成一功?”   “曹军于城外驻扎,为的便是与我军长久对峙。”田丰说道:“敌军未在城中,粮草须自各地调拨,可令游侠半道截粮!”   盯着田丰看了一会,袁旭点头说道:“也只得如此。”   蔡子墨受了重伤,消息很快在城内传开。   得知此事,李琪冉连忙前来。   伤医已为他清理了伤口,一名侍女正为他擦拭着身上的血污。   袁康满面愁容的坐在一旁。   进入屋内,李琪冉先是朝袁康拱了拱手,尔后来到蔡子墨身旁。   “师兄!”她轻轻唤了一声。   紧闭双眼,蔡子墨没有回应。   “师兄!”李琪冉再次唤了一声。   还是没有回应。   她正要再唤,袁康说道:“蔡先生身受重伤,伤医虽是用药,却迟迟未醒……”   看向袁康,李琪冉问道:“师兄因何如此?”   “沙场之上刀剑无眼。”袁康摇头说道:“我等遭曹军围困,蔡先生为求保某力战不退,因而多处受伤……”   李琪冉没有吭声。   与蔡子墨一同长大,她对这位师兄很是了解。   蔡子墨虽然平日里嘻嘻哈哈没个正行,经常也会偷看女子更衣、沐浴,然而遇见正事,他从不退缩。   袁康待他有知遇之恩,他又怎能不以性命相报?   沉默片刻,李琪冉转身离去。   袁康并未相送,只是留在屋内,照应着蔡子墨。   离开蔡子墨住处,李琪冉径直来到婉柔居所。   婉柔已经听说蔡子墨受了重伤。   她却没有半点表示,只吩咐侍女稍后请伙房熬些滋补的羹汤,待蔡子墨醒来送去。   得知李琪冉来到,婉柔亲自出外相迎。   俩人见了礼,李琪冉问道:“婉柔姑娘,我家师兄此次出战身受重伤,不知姑娘可否愿往探视?”   李琪冉直言不讳相问,婉柔低下头抿了抿嘴唇,面露难色说道:“非我不肯前去探视,只是……”   “敢问姑娘,可有难言之隐?”婉柔欲言又止,李琪冉追问。   “姑娘与蔡先生对我有搭救之恩,按理应是前往。”婉柔说道:“无奈,我与蔡先生并不相熟……”   当婉柔说出并不相熟几个字,李琪冉冷然一笑:“师兄待姑娘如何,莫非姑娘半点不知?”   脸颊通红,婉柔并未言语。   自打初识,蔡子墨就一路尾随。   来到谷阳,甚至还因她而允了投到袁康帐下。   倘若不是她,蔡子墨不会来到谷阳,更不可能投到袁康帐下。   若不投到袁康帐下,也不用深夜出战,更不可能受伤……   更何况当初若非蔡子墨与李琪冉,她早已被山贼掳去,哪还会见到袁旭?   心底清楚这些,婉柔却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前去探视蔡子墨。   与蔡子墨身受重伤相比,她更加担心的是袁旭得知她前往探视,会不会心生疑惑?   倘若袁旭生了疑惑,以为她对蔡子墨动了真情,又当如何?   婉柔默不吭声,李琪冉说道:“师兄待姑娘如何,想必姑娘再清楚不过。倘若对他无情,请姑娘务必告知!”   “我……”婉柔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觉着与她没什么好说,李琪冉转身就走。   目送她的背影,婉柔满脸困惑。   蔡子墨受伤,她说不出究竟担心还是不担心。   让侍女准备羹汤送去,在她看来已是足够。   李琪冉却来要求她亲自前去探视。   婉柔很是困惑,她究竟该不该去?   倘若去了,又如何与蔡子墨将关系撇的干净一些? 第736章 真假难辨   夜袭曹营以失败告终。   袁康前去照应蔡子墨,祝公道则立于袁旭面前。   望着曹营,袁旭许久未曾言语。   田丰站在他身后,小声说道:“早先我军擒获李典,公子暗中部署令他逃了。祝将军此战伤他……”   “田公可是担心坏了大事?”袁旭打断田丰。   “正是!”   “无须担心,公道此战击伤李典,正应了某之所需。”袁旭说道:“城内防备森严,李典逃出蹊跷,贾诩怎会不妨?公道无心之中将他伤了,反倒令贾诩少了几分疑虑。”   “公子是说……”田丰说道:“用不多日,我军当可出城迎敌?”   袁旭点了点头没有吭声。   放走李典,他耗费了不少心力。   谷阳城如同铁桶一般,李典当日逃狱,袁旭从中运筹,也是惊了一身冷汗。   将人放走,且要放的顺畅、放的不留痕迹,往往比擒获此人更加困难!   袁旭部署虽是周密,可他面对的敌手是贾诩。   无论部署如何周密,终究会有瑕疵。   一旦贾诩发觉,放走李典将会毫无意义!   好在祝公道伤了李典,贾诩必定以为李典对袁旭用处不大。   他带回的讯息,也多了几分可靠。   曹军军营。   李典躺在帐内。   贾诩与于禁坐在一旁。   从马背跌落,虽是摔的不轻却未伤及要害。   浑身疼痛起不了身,李典的意识却很是清晰。   “李将军早先回返之时,曾说城内守军不多?”贾诩问道。   李典说道:“某被擒之时,曾偶然听闻,袁显歆调集麾下兵马,自小路前往许都。谷阳城内不过疑兵而已!”   当日李典逃回军中,他便向贾诩说了此事。   派出斥候,始终没有得到袁旭麾下暗中赶赴许都的消息,此事渐渐被他按下。   沙场之上,李典遭遇祝公道。   对方毫不留手,一心只取李典性命,反倒使得贾诩对他当初带回的消息生起了几分疑虑。   若是李典有用,袁旭必定不肯轻易杀他。   祝公道痛下杀手,只能说明李典并无用处!   如此一来,当日他听得的消息,反倒有几分可信。   “李将军可知说出此言者,乃是何人?”贾诩追问。   李典当日只是被擒,能够听到这些本就蹊跷,更何况倘若果真如此,曹军必定不可如早先谋算一般部署。   “将军好生歇息。”贾诩没再多问,起身离开帐篷。   于禁随后跟出。   “贾公。”他小声问道:“李将军所言,有几分可信?”   “七分。”贾诩说道:“城内敌军倘若强于我等,我军虽挖出堑沟,却难抵御许久,袁显歆并无必要如此。”   “贾公有何打算?”于禁问道。   “李将军先是被擒,随后逃出,此事很是蹊跷。”贾诩说道:“某并非怀疑李将军,只是袁显歆诡诈,难免非是他暗中谋图。”   于禁没有吭声。   李典回到军中之时,他也觉着很是意外。   袁旭夺取谷阳城,城内守备必定森严。   逃回军营之后,李典曾告知他与贾诩,可以出城只因城内水门未关。   大军围城,水门多是紧闭。   谷阳城却不闭水门,袁旭再过大意,也不应犯下如此错误。   于禁正琢磨着,贾诩说道:“于将军,差遣一队兵士前往水门,探查可有关闭?”   应了一声,于禁向身后兵士转达了贾诩的命令。   天尚未明,数条黑影悄然潜往城墙。   到了城墙脚下,他们并不考虑如何入城,反倒摸索到了通往护城河的水门前。   其中一条黑影轻手轻脚的下了水,没过多会,他又游了回来。   黑影的动作很轻,游动时几乎没发出任何声响。   城墙下的黑影都不知道,自从他们出城,一举一动都被另几个人收在眼底。   谷阳城头,一个夜刺捧着望远镜,远远望着水门方向。   见下水的黑影折了回去,他小声向身后同伴吩咐:“敌军探子已去过水门,速速禀报公子。”   另一夜刺应声离去。   与此同时,袁旭已回到住处。   房间里点着一盏油灯。   昏蒙的光线下,甄宓与他相依而坐。   “再过几日,妾身将回返蓬莱。”依偎在袁旭怀中,甄宓说道:“夫君只身在外,尚须好生照应自家。”   搂着甄宓蛮腰,袁旭说道:“此处战事连连,甄姬留在谷阳着实令某心中不安,早些回返蓬莱也是应当。”   “夫君可曾想过,如何安置婉柔?”甄宓突然问道。   “甄姬可有打算?”   “妾身早先曾与婉柔姑娘商议,请她前往蓬莱,她却以不适海外水土应对。”甄宓说道:“倘若妾身料想不差,她应是欲要留在夫君身旁。”   袁旭眉头微微一皱。   他和婉柔确实曾为故交。   恭叔死后,婉柔无了去处前来投奔。   出于道义,他不能拒之门外。   然而眼下战事连连,婉柔留在身边,他必将分心照应……   “恭叔离世,婉柔姑娘已是无处可去。”袁旭说道:“某总不能将她逐出门去?”   “明日妾身再去与她说上一说,若肯前往蓬莱,自是好事。”   “有劳甄姬!”   袁旭表现平淡,甄宓看出他对婉柔并无男女之情,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自打当初在蓬莱见过婉柔,甄宓对她就没有太多好感。   不过以往了解并不很深,虽无好感,她却不可能在袁旭面前说出。   此次来到谷阳,见婉柔也在,甄宓当即明白,袁旭行到何处,婉柔必定会随之出现。   女儿家如此,其心思如何已是昭然若揭。   “夫君!”不再去说婉柔,甄宓突然向袁旭问道:“刘小姐入住蓬莱已有许多时日,而今早成妾身臂膀,岛中诸事她多有运筹。夫君与她也曾有婚约,不知打算如何安置?”   “甄姬之意……”   “夫君不若纳了她。”甄宓说道:“夫君乃袁家后人,三妻四妾也是应当。刘小姐无论样貌人品均是不差,眼见年岁渐长,夫君倘若再无表示只恐不妥。”   “战事要紧,此事容后再议。”   袁旭正应着,门外传来卫士的声音:“启禀公子,曹军方才探查水门,已是回返。” 第737章 不要再提她   得知曹军探查水门,袁旭吩咐卫士退下。   甄宓问道:“夫君不去看上一看?”   “已知曹军将会如何,去与不去并无不同。”袁旭问道:“甄姬这几日可否觉着有何异样?”   “异样?”甄宓愣了一下。   袁旭没有吭声,只是微微一笑。   他的笑容很古怪,甄宓顿时明白他话中何意。   脸颊一红,甄宓说道:“近日来奴家并未觉着不适。”   甄宓来到谷阳已有不少时日。   本以为夫妻二人每日行房,至少在离去之前将有身孕,没想到许多日子过去,竟是毫无反应。   看出袁旭失落,甄宓依偎到他怀里,轻声说道:“夫君莫要忧愁,你我时日尚多。”   袁旭点了点头:“甄姬所言甚是!”   搂着甄宓蛮腰,凝视她如潭水般清澈的双眸,袁旭俯下头去。   甄宓闭起眼睛,红润的唇儿迎接着他的亲吻。   与此同时,谷阳城外曹军军营。   前去探查水门的曹军已经回返。   贾诩与于禁坐在帐内。   面露沉思,于禁说道:“谷阳水门紧闭,想来袁显歆已是晓得李将军自水门而出。”   锁着眉头,贾诩并未急于表态。   过了片刻他才说道:“水门紧闭倒是有些蹊跷。”   “有何蹊跷?”于禁不明所以赶忙问道。   “早先李将军逃离谷阳,水门曾是大开,此时却是紧闭。”贾诩说道:“于将军莫非未发觉什么?”   “贾公是说……”于禁说道:“袁显歆故意关上水门?”   “正是!”贾诩点了点头。   “如此说来,李将军所言或许……”   “不!”贾诩说道:“袁显歆如此,正是要我等对李将军所言产生狐疑。”   茫然看着贾诩,于禁还是不明所以。   “只因担忧,所有为之。”贾诩说道:“袁显歆担忧的,恰是我等回防许都。”   “贾公之意……”   “明日一早,大军撤回许都!”   原本打算长久围城,引城内守军出战。   只因李典带回讯息,贾诩变更部署,于禁虽未发问心底却是有些迟疑。   天蒙蒙亮,谷阳城内,蔡子墨住处。   昏迷了一天一夜,蔡子墨终于醒转。   他睁开眼看见的,竟是伏在一旁睡着的袁康。   吃了一惊,蔡子墨赶忙挣扎着想要起身。   睡梦中的袁康感觉到了动静,眼睛猛然睁开。   当他看见蔡子墨醒转,脸上顿时露出欣然:“蔡先生,你可算醒了!”   “公子因何在此?”蔡子墨愕然问道。   自从回到谷阳,袁康就守在蔡子墨身旁,半步也未曾离开。   蔡子墨如此一问,他说道:“若非蔡先生力保,某已殒命沙场,先生受伤,某当亲自照应。”   “公子不必如此。”蔡子墨挣扎着想要坐起,浑身没有半点力气,最终只能无奈躺着:“某既投了公子,自当全力护卫。”   “吩咐伙房,为蔡先生多备些羹汤。”袁康向侍女吩咐:“向医者讨要些滋补药草。”   侍女应声离去。   蔡子墨说道:“公子如此待某,自今往后即便粉身碎骨,某也不敢相弃!”   握住蔡子墨的手,袁康重重点了下头。   俩人目光相对,正彼此凝视,门外传来李琪冉的声音:“敢问公子,我可否与师兄一叙?”   袁康与蔡子墨一同看向门口,只见李琪冉脸色有些苍白,好似没多少精神的在外站着。   “姑娘请进!”袁康起身,请李琪冉入内,随后对蔡子墨说道:“蔡先生好生安歇,某先告辞!”   “恭送公子!”蔡子墨想要起身,终究还是没能如愿。   袁康离去,李琪冉进入屋内。   “你怎的来了?”挤出一抹笑容,蔡子墨有气无力的问道。   “师兄莫非不希望我来?”李琪冉说道:“不知师兄想要何人前来?”   李琪冉话中有话,蔡子墨尴尬一笑:“师妹说笑,某还能期盼何人前来?”   “倘若师兄盼着婉柔姑娘前来,只怕是要失望了。”俏脸含霜,李琪冉说道:“天下间女子无数,师兄因何偏偏看上了她?”   “何人与你说过,某看上婉柔姑娘?”蔡子墨还在嘴硬。   “你我自幼一同长大,师兄心中有何念想,我岂不知?”李琪冉说道:“婉柔乃是歌者,还望……”   “不用再说!”打断李琪冉,蔡子墨说道:“某并未指望婉柔姑娘前来……”   “师兄可敢对天发誓,心中并未牵挂婉柔?”李琪冉咄咄逼人。   蔡子墨沉默不语。   他当然希望婉柔会来!   醒转之时,他甚至还有过期待,期待他昏迷时婉柔曾来探访。   李琪冉特意来此问起这些,不用深述,他已明白婉柔根本不曾来过。   心底失落,蔡子墨嘴上却不肯承认。   然而要他发誓,他却不敢……   “怎了?”蔡子墨不语,李琪冉追问:“师兄莫非不敢发誓?”   “某发不发誓,与你何干?”蔡子墨有些恼怒地说道:“冉儿来此,莫非为了羞辱于某?”   “倘若他人,我才懒得羞辱。”李琪冉说道:“师兄对婉柔姑娘如何,即便外人也是了然,何况于我?”   “某与婉柔姑娘之事,无须你多过问。”蔡子墨虽是躺着,语气却很果决:“自今往后,再莫于某面前提及婉柔姑娘。”   “师兄不过掩耳盗铃!”李琪冉说道:“自欺欺人至此,我还有甚好说?”   “无话可说,那便莫说。”蔡子墨闭上眼睛,一副不肯理会李琪冉的模样。   从小到大,他从未如此。   李琪冉向来胡闹,他也总是顺着。   提及婉柔,他却如此倔强,李琪冉一时半会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师兄既不肯说,我先告辞。”心中愤愤,李琪冉拱手离去。   蔡子墨并未回头看她。   直到听见她出了房门,他才缓缓将眼睛闭上。   身受重伤,他确实希望婉柔能够前来探视。   然而婉柔根本不曾前来。   过了良久,蔡子墨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离开他的住处,李琪冉满面愤然。   到了后园水塘边,她捡起一块石子狠狠的丢进水中。   石子激起一点浪花,附近的鱼儿飞快的蹿向水底,眨眼间消失不见。 第738章 不是很情愿   站在水池边,李琪冉烦闷的将一颗颗小石子丢进水中。   满池鱼儿惊的不敢露出头来。   又捡起一颗石子,正要往水里丢,姜俊走了过来:“李姑娘因何在此?”   谷阳城内,除了蔡子墨和袁康,李琪冉相熟的唯有姜俊。   听到他的声音,她扭过头,小脸依旧带着愤懑。   “何人惹恼了姑娘?”看出她脸色不对,姜俊问道。   “还不是我那师兄?”李琪冉没好气地说道:“人家明明对他无意,他偏偏悬在一根绳上吊死。”   没明白李琪冉话中之意,姜俊面露茫然。   “姜校尉,你与婉柔姑娘可否相熟?”李琪冉突然问道。   姜俊摇了摇头。   相比于袁旭麾下诸位将军,他与婉柔确实不算相熟。   与婉柔首次相见是在汝南。   姜俊虽是迟钝,却看得出婉柔对袁旭有些情意,否则以歌者身份,不可能屡屡出现于一人身旁。   “既不相熟,便是罢了。”李琪冉轻声叹息。   “姑娘之意,可是蔡先生看上了婉柔姑娘?”姜俊再迟钝,话已至此也明白李琪冉言下之意。   李琪冉没有吭声。   自打见了婉柔,蔡子墨好似丢了魂一般。   与她相见也是少了许多。   “倘若如此,姑娘还须劝诫蔡先生。”姜俊说道:“婉柔姑娘来到谷阳,所为乃是公子。心中既有公子,她又怎会移情他人?”   “我家师兄人品样貌……”李琪冉本想说人品样貌也是不差,然而想到蔡子墨以往所为,赶紧止住了话头:“我家师兄也是不差……”   “公子坐拥数万大军,雄霸一方。”姜俊说道:“蔡先生可有此能?”   被姜俊问的一愣,李琪冉说道:“莫非你家公子对她……”   “不过素识,全无情义。”姜俊很肯定地说道:“婉柔姑娘屡屡来到公子身旁,倘若有情,又怎会如同今日?”   “姜校尉素来不善言辞,不想此事看得却是通透。”   李琪冉这句话出口,姜俊脸色稍稍变了变。   发觉他神色不对,李琪冉顿觉后悔。   之所以姜俊投效袁旭,其中缘由多半因为绣娘。   曾有爱妻,他又怎会不懂得人间真情?   蔡子墨已是醒转,婉柔始终没有前往探视。   眼见日上三竿,她端坐屋内,身后侍女正为她梳着秀发。   她自己则在秀美的面庞上薄薄的施着粉黛。   正梳理着,一名侍女入内通禀:“姑娘,我家夫人来访。”   甄宓来访,婉柔不敢怠慢,赶忙说道:“烦请回禀夫人,奴家这便相迎……”   “不用劳烦姑娘。”侍女应声正要离去,甄宓已带着念儿进入屋内。   顾不得花黄尚未抹匀,婉柔赶忙起身相迎:“不知夫人驾临,奴家未及远迎,还望恕罪。”   “姑娘不必太谦!”甄宓虚抬了下手,环顾屋内摆设说道:“自打来到谷阳,我还不曾前来拜会姑娘,于此居住可还习惯?”   “蒙夫人福荫,奴家住的习惯。”婉柔低头应道。   “你我也是旧识,来此拜访姑娘,乃有一事相商。”在屋内坐了,甄宓请婉柔坐下说道:“昨日晚间我与夫君曾有商议,如何安置姑娘。只不知姑娘做何打算?”   提起安顿,婉柔脸色顿时有些不好。   垂着头,她轻声说道:“奴家乃是行天下之人,行天下者自当以天下为家……”   “姑娘还要走?”甄宓打断了她。   脸颊通红,婉柔肠子都快要悔青了。   她哪里是打算离开,只因担心甄宓将她带回蓬莱,才说出这些话。   倘若甄宓果真允了,她又有何脸面强留下来?   婉柔正在担心,甄宓说道:“姑娘以往行走天下,尚有恭叔陪伴左右。而今恭叔已是故去,姑娘孑然一身……”   婉柔没敢应声。   她此时只要再说错一句话,或许就真的要走了。   甄宓轻轻叹息了一声,对婉柔说道:“夫君与姑娘也是素识,又怎肯姑娘独自一人于外受尽颠沛之苦?”   抬起头,婉柔茫然看着甄宓。   从甄宓的话中,她听出已不可能独自上路。   松了口气,婉柔依旧没有应声。   “夫君昨夜与我已是商议妥当,姑娘虽是不适蓬莱水土,眼下却只得暂且委屈。”甄宓接下来说的话,让婉柔心头一紧。   回到蓬莱,虽是有了安身之处,却不知何时可与袁旭重逢。   紧紧抿着嘴唇,婉柔依旧没有言语。   她不想去蓬莱,可甄宓连续两次提出,而且这次还是袁旭的意思,她已经无法拒绝。   “姑娘有何打算?”   甄宓此问,无非是在催促婉柔应允。   低垂着头,婉柔说道:“夫人与公子既已商议妥当,奴家谨遵便是。”   微微一笑,甄宓起身说道:“既是如此,姑娘早些收拾行装,再过两日我等便将离开此处。”   婉柔愕然问道:“再过两日便将离去?莫非夫人不打算在此多陪公子一些时日?”   “夫君领兵作战,我等在此无非分心而已。”甄宓说道:“姑娘或许不知刘使君向往将女眷带在身旁,却屡屡遭人夺了家眷。”   婉柔没再应声,刘备曾弃家小之事,早已成为许多人的笑谈。   她虽不懂男儿大业,却也明白,倘若刘备不弃家小,等待他的必将是被砍去头颅。   自诩英雄的吕布和曹操,当然不会对已然投降的女眷下手!   征伐沙场,并不知晓何时会败何时会胜,袁旭当然不肯步刘备后尘。   蓬莱易守难攻,曹操水军曾在彼处全军覆没。   甄宓等人回到蓬莱,才是最为恰当的选择。   不过想到将离开谷阳,从此有许多时日无法见到袁旭,婉柔还是十分落寞。   看出她脸上的落寞,甄宓并未说破,道了声辞,带着念儿离去。   离开婉柔住处,念儿嘟起嘴满脸不快地说道:“瞧婉柔那个模样,夫人请她前往蓬莱,她还满心不乐意……”   “她对夫君有意,怎肯前往蓬莱?”甄宓叹道:“倘若婉柔姑娘如刘小姐一般行事缜密却无太深心机,我或许会劝说夫君将她纳为妾室!” 第739章 断其粮道才是关键   曹军回撤许都,谷阳再度回归宁静。   谷阳城内官府,袁康端端正正坐在袁旭对面。   “蔡先生近日可好?”袁旭问道。   “伤势虽重,索性并未伤及要害。”袁康说道:“再养十数日当可康健。”   “曹军已是后撤,我军不日将可进攻许昌。”袁旭说道:“近日有一要事,不知四兄可否承担。”   “敢问显歆,是何要事?”   “率领游侠,突袭曹军粮草。”   袁康一愣。   汝南之战开始之前,他麾下尚有两百余名游侠。   彼战之后,游侠人数锐减到四五十人。   夜袭曹军,历经一场厮杀,存活下来的游侠不过二十多人。   而且二十余人个个带伤。   其中有几人伤势甚至比蔡子墨还要重些。   此种情况下,令游侠突袭曹军粮草,无疑让他们送死……   袁康面露难色,袁旭问道:“四兄可是觉着此事难成?”   “当初前来投效游侠足有两百余人。”袁康面露落寞:“历经两场厮杀,而今仅存二十余人,以二十余人之力,怕是难以成事。”   看向坐在袁康侧手的田丰,袁旭问道:“田公可有看法?”   田丰说道:“早先游侠虽有两百余人,却人心思异,因此难成大事。夜袭曹军之时,游侠虽人人奋死拼杀,无奈先期部署不足,方才有败。”   目光再度落到袁康脸上,袁旭问道:“四兄以为如何?”   “不瞒显歆。”袁康说道:“二十余人多半带伤,即便某应了,只怕他们也是……”   “将养数日,为抵御我军,曹军自各地调拨粮草,四兄有足够时日筹划。”   袁旭一心将突袭曹军粮草的任务交给游侠,袁康只得领命。   回到住处,他越想越没底气。   游侠出战两度,均以失败告终。   再让他率领游侠前去袭击曹军粮草,他还真有些犹豫。   心中烦闷,袁康走出房间。   在门外站了片刻,他朝蔡子墨的住处走去。   休养数日,蔡子墨已是好转许多。   见袁康来了,他想要起身。   袁康赶忙上前,将他按住说道:“蔡先生伤势尚未痊愈,不必多礼。”   被袁康按着坐下,蔡子墨说道:“公子脸色灰暗,可是遇见难解之事?”   袁康轻叹道:“显歆方才与某商议,要我等突袭曹军粮草。”   蔡子墨一愣:“游侠伤亡如此惨重,五公子还要我等前往?”   “某与显歆提及此事,他却说非我等前往不可。”   蔡子墨没再吭声。   游侠只剩下二十多人。   虽然个个武艺精湛,突袭曹军粮草,显然人数不足。   “五公子可有谋算?”过了良久,蔡子墨才向袁康问道。   袁康摇了摇头。   “五公子未有谋算,应是交付公子全权行事。”蔡子墨说道:“不如依着剑客所长为之。”   “剑客所长?”袁康一愣:“蔡先生是说……”   “再过两日,待某伤势痊愈当助公子!”   于禁、李典听从贾诩建议,率军返回许都。   先是被袁旭擒获,随后又在祝公道手下吃了大亏,近日他心情很是烦闷。   看出他脸色不好,于禁问道:“李将军可是身子不适?”   李典叹息一声说道:“早先出战,某连折锐气,日后如何面对曹公?”   阻截袁旭,先前还讨了不少好处。   自从袁旭回到军营,曹军则是节节败退,于禁心情顿时也灰暗起来。   没再言语,他的脸色也和李典一般难看。   策马走在二人身旁,贾诩说道:“二位将军不必自责,曹公既令二位阻截袁显歆,必定以为两位将军可胜此任。”   “两万大军,只余两千余人。”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大军,于禁说道:“算上许都驰援将士,我等麾下不过七千人马。袁显歆麾下,却足有两万天海营精锐。如此凄凉收场,即便曹公不欲降责,我二人心中也是难安。”   “守住许都,二位将军依旧大功一件!”贾诩说道:“待到曹公击破河北,大军转而南下,何愁袁显歆不破?”   贾诩等人率军进攻谷阳未果,曹操此时还在围攻邺城。   曹军久攻邺城不下,曹操心中不免烦闷。   坐于帐内,他端着酒樽,一递一口的饮着酒。   同在帐中的郭嘉、荀攸等人相互看了一眼,荀攸起身说道:“曹公,大军正自围城,不宜饮酒过多。”   “邺城久攻不下,我军屡屡攻城,敌军箭矢如雨。”曹操叹道:“长此下去,何日方可夺得河北?”   荀攸略微想了一下说道:“曹公,我军虽是围困邺城,城内粮草却是不绝。倘不断粮,只恐须杀尽守军,方可夺下此地。”   “公达所言,正是某之所虑。”已有四五分醉意,曹操说道:“无奈审配调兵有方,我军虽屡屡截其粮道,粮草却依旧源源不绝。”   “审配良才乃是来自并州。”荀攸说道:“不若先夺毛城,截断邺城与并州通路,尔后强攻邺城,当可事半功倍。”   “毛城?”曹操眼睛陡然一睁,向卫士吩咐:“取地图!”   不过片刻,卫士送上一张画在羊皮上的地图。   展开地图,曹操找到毛城所在。   毛城位于邺城以西,正是并州向邺城运送粮草的必经之路。   环顾帐内众人,曹操问道:“先夺毛城,你等以为如何?”   “禀曹公,此事可行!”郭嘉起身说道:“先绝粮道尔后伐之,恰是破城关键。”   郭嘉附议,众人也纷纷附议。   每每用兵,僚属多是吵闹不休,难得一心,曹操当即决定:“子廉领兵围困邺城,某自率军进击毛城!”   城外曹军几乎每日攻城,都被守城袁军击退。   曹军又有了动静,起初袁军并未在意。   当发现曹军不像是要攻城,反倒有支兵马往西开去,值守军官这才发觉不太对劲。   连日守城,审配已是疲惫不堪。   没敢回到家中,他只是在城门洞内铺了铺盖。   正睡的香甜,监视曹军动向的军官跑了过来:“启禀审公,曹军有了动静!”   睡梦中被惊醒,审配赶忙说道:“传令将士,死守城头……” 第740章 注定别离何必依依   曹军有了动静,审配下令死守。   报讯军官说道:“曹军并未攻城,只是分拨兵马往西去了。”   得知曹军没有攻城,审配干净爬了起来:“随某上城墙观看!”   匆匆上了城墙,他果然发现一支人数众多的曹军,离开城外军营正往西面而去。   看见这一幕,审配暗暗叫了声不好。   邺城被围的水桶一般,并州每每送来粮草,城内城外袁军相互策应,虽是无法突围,却可将粮草接应入城。   曹军往西而去,必定是要断绝并州与邺城之间往来。   一旦通途被曹军截断,邺城将彻底成为空城。   看出曹军意图,审配却很无奈!   死守邺城,麾下将士已是人手不足。   明知曹操要做什么,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曹军离去。   审配唯一能做的是守住邺城,期盼曹操无法截断与并州之间的联系。   曹操将目标转向毛城。   数日之后,风影将消息传回谷阳。   自从贾诩等人率军离去,各地加紧向谷阳调拨粮草,天海营将士也做好了出征准备。   谷阳城官府后园。   袁旭与甄宓站在水池旁。   池中鱼儿欢快的游弋,不时会有一两只淘气的浮出水面,吐出一串串泡泡,随后飞快的钻向水底。   “妾身将回蓬莱,夫君好生珍重。”凝视袁旭,甄宓双眸带着留恋:“早些击破曹操回返蓬莱,妾身恭候夫君凯旋。”   将她搂入怀中,袁旭说道:“真希望有一日不用征伐,你我夫妻再不必分开。”   依偎在他怀里,甄宓没有应声。   她也希望有一天袁旭不用领军出征。   夫妻二人在蓬莱的水潭上泛起一叶小舟,烹煮一壶香茗,于宁静中度过每一天。   然而乱世已起,倘若袁旭止住征伐,等待他的必将是兵临城下。   数日祥和或许须用一生前程交换。   “甄姬!”看着甄宓,袁旭问道:“嫁给某,你我聚少离多,心中可曾怨恼?”   说不怨恼,那是假的。   甄宓也是女人,她也希望每天陪在夫君身旁。   可她知道,自从选择嫁给袁旭,她已注定不会是个寻常女子!   甜甜一笑,她轻声说道:“妾身与夫君乃是同命,夫君富贵妾身则富贵,夫君为人所欺,妾身也将饱受欺凌。妾身虽为女流,又怎不知厉害?弱质女流,无可为夫君分忧,唯有居于蓬莱,使得夫君少有牵绊……”   “娶卿为妻,乃某此生造化!”将甄宓搂紧了一些,袁旭说道:“终有一日,某将率领蓬莱将士踏平中原,匡正大汉社稷。尔后与卿居于海外,不再分离片刻。不负天下不负卿!”   凝视袁旭,甄宓嘴唇动了动,好似有话要说。   到了最后,她却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与此同时,念儿正收拾着甄宓与她的行装,为启程做着准备。   “念儿!”马义来到门外,向着她的背影说道:“这……就要走?”   念儿回头看了他一眼:“夫人在此,一旦征伐,总是公子牵挂。早些回返蓬莱,只等公子凯旋便是。”   “也好!”马义进入屋内,站到念儿身后说道:“你在此处,某心中也是牵挂。”   与马义有了婚约,袁旭本打算为他二人操办了婚事,再让甄宓等人离去。   无奈河北战局发生变故。   曹操一旦夺取毛城,邺城必将固守不久。   战事要紧,来不及给二人操办婚事,只得待到日后返回蓬莱再行补上。   已是成了马义未过门的妻子,念儿也不再端着。   她转过身,为马义整了整衣领,脸颊微微泛红说道:“但凡厮杀,须小心谨慎,奴家在蓬莱静候将军……”   “沙场之上刀剑无眼。”握住念儿的小手,马义说道:“你我已有婚约,即便果真战死,某也可以瞑目……”   “不许胡说!”杏眼一瞪,念儿嗔怪着说道:“将军若敢不慎,奴家必不……”   她本打算威胁马义,说她必不守寡。   然而话到嘴边,脸颊却红的发烫,怎么也说不出口。   “成就一日夫妻,某已心满意足!”将念儿的手贴在脸颊上,马义说道:“某必活着回返蓬莱!”   低垂着头,念儿羞怯的将脸颊贴到了马义的胸口。   俩人年岁相差不多,马义却比念儿高出一头有余。   俏脸贴在他的胸膛,铠甲虽是冰冷,念儿却隐约感觉到,在冰冷的铠甲下,那颗跳动的心依旧火热。   甄宓带着念儿、婉柔离开谷阳。   祝公道率领一支兵马随行护送。   出城之时,祝公道回头看了一眼。   此次来到谷阳,同泽虽让了功劳给他,甄宓回返,他却不得不一路随同。   自打投效袁旭,其他人南征北战,他却留在蓬莱整日无所事事。   心中带着些许失落,祝公道向随行兵士喊道:“护送夫人,启程!”   两辆马车在祝公道等人护送下朝徐州方向行去。   甄宓坐在车内,连车帘都不曾掀开。   与她同车的念儿小声问道:“夫人莫不想再看一眼公子?”   “再看百眼又能如何?”嘴角浮起带着些许酸楚的浅笑,甄宓说道:“既要分别何必依依,徒增伤感全无裨益。夫君领军征伐,若可将我相忘,倒不失是件好事!”   “公子心中只有夫人,怎肯相忘。”念儿掀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脸色瞬间有些不好。   “怎了?”发觉她神色有异,甄宓问道。   “还不是那婉柔!”念儿嫌弃地说道:“夫人与公子分别,尚且不肯掀开车帘依依惜别,唯恐分了公子心神。她倒是好,车帘掀开不说,还好似十分不舍的模样。”   “婉柔姑娘也是可怜。”甄宓说道:“然而她无却过于依恋夫君,倘若天下大定,夫君将他纳为妾室倒也不无不妥。乱世正起,却不可将她留在夫君身边。”   “夫人也是心大,如此女子竟也容得。”念儿没好气地说道:“倘若是我,回到蓬莱必定要她吃些苦头。”   “身为将军夫人怎可信口胡说。”甄宓说道:“她非妾室,乃是夫君故人,回到蓬莱好生善待便是。” 第741章 蔡子墨请战   甄宓带着念儿、婉柔离开谷阳。   谷阳城头,蔡子墨默默站着。   眺望离去的队伍,他心里泛着说不上来的酸楚。   重伤休养的那些日子,婉柔一次也没去探访过。   身为袁旭夫人的甄宓,也还送了些滋补之物。   曾经险些被他偷看了的念儿,亲自将甄宓所赠之物送到他手中。   受过他恩惠,也曾被他放在心头的婉柔,却根本没有任何表示。   她曾打算请伙房为蔡子墨做些滋补菜肴,李琪冉说的那些话,却让她迟疑该不该这么做。   最终,婉柔没有那么做。   蔡子墨康健之后,也不曾拜访过她。   眺望离去的队伍,蔡子墨嘴角浮起一抹浅笑。   “蔡先生因何在此?”他身后传来袁康的声音。   转身向袁康行了一礼,蔡子墨说道:“公子曾说我等须拦截运粮曹军,不知此事可还作数?”   “显歆未提,某也不知。”   “烦请公子询问五公子。”蔡子墨躬身行礼说道:“此事某愿一力承担!”   “蔡先生!”   蔡子墨愿往,袁康反倒一愣。   运粮曹军人数虽是不多,顶多百十人。   随行民夫却是不少。   仅凭二十余名游侠,前去截杀运粮曹军,几乎没有成算!   正因如此,袁旭不提,袁康巴不得不再提及。   没想到,蔡子墨竟在此时提出。   “某曾说过,若要成事,须以游侠之法。”蔡子墨说道:“公子只管放心,此事必成!”   狐疑的看着蔡子墨,袁康并没敢立刻答应。   当初两百多名游侠离开徐州,本欲建功立业,历经两场厮杀,两百人仅存二十余人……   连着败了两场,袁康已没了当日的血气。   他只盼望着,跟在身边的游侠还能活下去。   哪怕多活下去一个,也是好的……   “公子!”再次向袁康躬身一礼,蔡子墨说道:“若要截杀曹军,某愿为先锋!”   “先生究竟因何如此?”觉着蔡子墨提出此请必有缘由,袁康说道:“若不明言,恕某难以从命!”   “师尊尚在之时曾与某说过,身为男儿,当仗剑天下成就不世之名。”蔡子墨说道:“如今师尊故去已是许久,某尚未有寸功在身,如何心安?”   “倘若如此,某当全力促成。”凝视蔡子墨,袁康说道:“只怕先生做此决断,并未全为建功。”   蔡子墨目光稍稍恍惚了一下。   站在城垛前,眺望渐渐远去的甄宓等人,袁康说道:“先生若为婉柔姑娘,某奉劝此次莫要前往。虽是运粮曹军,也绝非庸才。先生此去,无非自寻死路!”   袁康突然提起婉柔,蔡子墨一愣:“公子因何知晓?”   “先生乃帝师嫡传弟子,无论前往何处,均将受人重用。”袁康说道:“眼下时局,显歆与曹操相比还是弱上许多。只为功成名就,投效显歆不如投效曹操!先生不仅未有前往河北,反倒来了谷阳,除追随婉柔姑娘之外,某实想不出还有其他缘由!”   蔡子墨脸色有些难看,望着城外,他长叹一声说道:“自某当初见了婉柔姑娘,便知此生非她莫属。全心待她,只盼她可多看一眼,不想她却毫无眷恋之意……”   “先生可知马义将军与念儿姑娘?”袁康突然提出两个最不该提起的人物。   提起马义,蔡子墨脸色有些难看。   他还记得当日在风影营中,马义如何待他。   蔡子墨没有吭声,袁康却接着说道:“马义将军当年对念儿姑娘也是有所眷顾,念儿姑娘感念显歆搭救,只愿一生伺候,又怎肯多看他一眼。此次念儿姑娘来到谷阳,先生也是知晓马将军与她有了婚约。只要人活着,只要心不死,终有一天可得偿所愿!”   从袁康话中听出一些意味,蔡子墨微微一笑:“公子放心,某非寻死。”   “既是如此,某当向显歆提及此事。”袁康拱了拱手。   目送袁康下了城墙,蔡子墨脸色渐渐凝重。   他很清楚做出这样的选择,他将付出什么!   袁旭带同田丰等人在城门外驻马。   眺望护送甄宓的队伍走远,他向众人吩咐:“回城!”   掉转战马,才进入城门,袁康迎了上来。   “显歆!”拱手行礼,袁康说道:“早先曾提及截杀曹军粮草,不知此事何时成行?”   “四兄已然筹备?”袁旭问道。   “显歆未曾下令,筹备也是无用。”袁康说道:“游侠仅存二十余人,也用不着如何筹划。”   “四兄此言欠妥。”袁旭说道:“但凡行事,终须筹划。”   袁康尚未回应,下了城墙的蔡子墨走了过来。   抱拳躬身向袁旭一礼,蔡子墨说道:“某有筹划,只不知可否行得。”   蔡子墨出现,对他始终怀有芥蒂的马义眉头一拧,冷声说道:“公子与四公子商议要事,汝乃何人……”   止住马义,袁旭说道:“先生有何谋划,还请明言。”   “运粮曹军人数必定不多,某独自仗剑拦阻去路,曹军必然前来查问。”蔡子墨说道:“待某突然发难,曹军乱起,四公子与游侠一同杀出,此事可定!”   看向田丰,袁旭问道:“田公以为此事有几成胜算?”   “五五之数。”田丰说道:“蔡先生剑术了得,我等尽是知晓,然而曹军运粮,又怎会不备弓矢利器?”   目光落回蔡子墨身上,袁旭问道:“田公之言,蔡先生可有听清?”   “不过箭矢而已,能奈我何?”蔡子墨微微一笑:“公子放心,倘若此次不成,某当提头来见。”   “公子!”跟在袁旭身后的姜俊拱手说道:“蔡先生一人前往,成算着实不大。某愿随同前往,二人合力必可成事。”   姜俊肯随同前往,袁旭说道:“你二人剑法虽是了得,曹军人数却是不少。行事之时尚须谨慎。”   听出袁旭允了,姜俊和蔡子墨几乎同时应道:“公子放心!”   允了俩人,袁旭又对袁康说道:“四兄筹谋此事可与马义商议,曹军举动尽在风影眼中,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切不可莽撞行事!” 第742章 截杀粮队   袁旭率军屯扎汝南,距许都咫尺之遥。   贾诩传令各地调拨粮草运往许都。   自曹军撤回,许都每日都会接到许多从各处送来的粮草。   袁康等人要截杀的,便是运送粮草的一支曹军。   通往许都的官道上,百余名曹军披坚执锐,警觉的观察着四周。   被他们护在中间的,是数百名驱赶马车的民夫。   马车上堆着一只只麻包,偶尔会有一两只没有扎紧口的麻包,流出黄澄澄的小米。   带领这队曹军的是个校尉。   骑着高大的战马走在队伍最前面,校尉也很是警觉。   官道平坦,沿途也不曾听闻有天海营出没。   然而承担输送粮草之责,他却不敢有半点疏忽。   正走着,校尉突然勒住马。   抬起手臂,他高声喊道:“止!”   百余曹军纷纷停下,一双双眼睛全都看向前方。   距他们不过数十步开外,两名剑客并肩而立。   挡住曹军去路的正是蔡子墨与姜俊。   俩人并未穿戴铠甲,一袭深衣,在风中衣袂飘然翻飞。   校尉向一旁兵士使了个眼色。   兵士策马而去,到了俩人近前喝道:“何人阻路?”   “阁下说话好生风趣。”姜俊默然不语,蔡子墨微微一笑说道:“我二人正在行路,见你等前来特意让开,何来阻路一说?”   被蔡子墨问的一愣,兵士狐疑的打量着他们掉转战马走了。   带领百余人,校尉倒也没把阻路的俩人看在眼里。   得知他们只是赶路,向身后兵士招呼道:“继续行进!”   停下的队伍缓慢前行。   姜俊和蔡子墨果然站在路边给他们让出了通路。   从二人身旁走过,校尉狐疑的将他们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目光最终在俩人随身携带的佩剑上瞟了一下,校尉策马走过。   站在路边,目送一个个曹军经过身旁。   当队伍走了一多半,眼看只有十多个曹军尚未经过,姜俊猛然拔剑。   长剑划出一道银亮的光弧,恰好从他身前经过的曹军,被拦腰开了条长长的口子。   曹军一头从马背栽落。   后面的几个曹军发觉异状,赶忙提起长槊。   他们甚至还没来及发出警示,蔡子墨已是纵身而起。   几个腾挪,手起剑落。   跟在后面的几个曹军,纷纷掉落马背。   曹军兵士虽然被杀,姜俊和蔡子墨却没对民夫下手。   遭遇突袭,一些民夫惊恐的喊了起来。   他们纷纷舍弃马车,飞快的向路旁野地蹿去。   带领众人已经走过的校尉,听见身后传出惊叫声赶忙回头。   他看见的是两条身影正挥舞长剑一路杀来。   猝不及防下的曹军,甚至没来及做出反应,已有近二十人被长剑扫中落马。   “将他二人斩了!”掉转战马,校尉向俩人冲来。   杀到姜俊近前,他挥起长剑正要劈砍,姜俊已是一声暴喝,猛然挥剑削向马头。   硕大的战马头颅掉落,马身一软歪倒下去。   校尉连同没了头颅的战马一同倒地。   双腿被压在马尸下,他正要抽出腿,姜俊蹿上前来,一脚踏中他的心口。   被姜俊踩翻在地,校尉还想挣扎,锋利的长剑已是扎向他的咽喉。   把校尉活活的钉在地上,姜俊怒目向冲上来的两名曹军一瞪。   正要上前的两个曹军见了他的眼神,竟吓的两腿发软,下意识的朝后退了几步。   校尉战死,一些曹军围着蔡子墨厮杀,另一些曹军则被姜俊镇住,不知该上前厮杀还是该掉头逃走。   就在这时,路边的草丛中又蹿出二三十条身影。   带人冲出来的正是袁康。   “但凡兵士,一个不留!”长剑一挥,袁康率先杀上。   姜俊、蔡子墨俩人,已令曹军心惊胆寒。   突然又杀出一群人来,剩下的曹军顿时没了战意,哄的四散逃开。   众游侠追赶曹军去了,袁康来到姜俊和蔡子墨面前。   他朝二人一拱手:“幸而有二位,否则此战必定不会如此轻易。”   二人回了礼,蔡子墨问道:“我等截获粮草不少,如何处置?”   “此处距谷阳甚远。”袁康说道:“民夫已是尽数逃散,即便未有逃散,将粮草运回也非易事,不如就地焚烧。”   与姜俊彼此看了一眼,蔡子墨说道:“也好,只是上好粮草就此焚烧,颇有几分可惜!”   “可惜也是无法。”袁康说道:“我等运送不回,又不可交于曹军,只得焚毁。”   众游侠追赶逃散曹军,杀了数人,由于曹军多是骑马,让他们跑了不少。   见游侠纷纷回返,袁康吩咐道:“点燃粮草,莫给曹军留下半颗粮食!”   随着一支支火把扔到粮车上,装满粮食的麻包随即熊熊燃烧。   焦黑的浓烟升腾而起,数道烟柱在半空搅成一团,随后又被风儿吹散。   待到火势熊熊,袁康招呼了一声众人:“走!”   距许都不远,接连数支曹军运粮队被人截杀。   据生还曹军回报,拦截道路的只有俩人。   俩人都是剑客装扮,拦截曹军之后,会有另一拨人随后杀出。   端坐许都官府,贾诩脸色一片阴沉。   于禁、李典以及留守许都的一应将领,个个面色凝重。   “贾公,袁显歆劫夺我军粮草,不日应将进攻许都。”于禁说道:“须想个法子,将其拦截才是。”   “袁显歆麾下兵马虽比我军多不上许多,却人人精锐。”贾诩说道:“若于野外排兵列阵,我军必非敌手。”   “贾公可有谋算?”李典问道。   袁旭用兵,往往出其不意,放眼许都,除贾诩之外也无人是他敌手。   曹铄前些日子曾回过许都,住没多久他便离去。   倘若他在,曹军或许还有几分胜算。   然而此时,他们所能依靠的只有贾诩一人而已!   捻着下巴上的胡须,贾诩沉吟良久,对众人说道:“加派人手保护粮草,已入城内粮草尽数充入仓廪,以备日后大战之须。”   贾诩并未作出有建设性的谋算,众人不免都有些失望。   包括李典、于禁在内,将军们应了一声,随后纷纷退了出去。 第743章 决定去留   袁康等人劫夺了数支曹军粮队,共计诛杀曹军超出二百余人。   先前连续两次出战失利的游侠,又找回了离开徐州时的信心。   待到袁康等人返回谷阳,袁旭令人在外散播消息,将劫夺粮草夸大成数场大捷!   虚假的消息,往往最能蛊惑人心。   才回谷阳尚未得到休整,袁康就迎来了新的难题。   历经两次战败,游侠减员已过九成。   眼见袁康麾下几乎无可用之人,数场小胜,经袁旭可以渲染,又引来许多在徐州、汝南一带徘徊的剑客。   谷阳城内,原本冷清的街道多了许多新面孔。   这些人清一色都是携带长剑的剑客。   由于许多人入城,城内到处都是夜刺和风影的眼线,街市上,酒楼、酒肆也纷纷开业。   一时之间,谷阳竟是空前繁荣。   袁康住处。   蔡子墨与他相向而坐。   “此次劫夺曹军军粮,蔡先生功不可没。”端起茶盏,袁康说道:“城内来了诸多剑客,我二人稍候将往拣选,此时不宜饮酒,某且以茶代酒敬先生!”   端起茶盏,蔡子墨说道:“谢过公子。”   二人饮了茶,袁康起身说道:“先生请随某来。”   蔡子墨跟着袁康出了门。   走向正门,远看刚说道:“先生此次立下大功,某已代为向显歆请功,用不两日自有封赏。”   蔡子墨向他道了声谢,俩人才到门口,迎面过来几名天海营军士。   带头的是名百夫。   来到袁康面前,百夫行礼说道:“四公子所请公子已是允准,特令我等前来敕封蔡先生。”   敕封蔡子墨,袁旭并未到场。   袁康问道:“既是敕封,显歆因何未召蔡先生前往?”   百夫应道:“我只知公子敕封蔡先生为阳谷校尉,拜游侠副统领一职,其余一概不知。”   蔡子墨投效之时,虽有帝师弟子名头,却也不过一介白丁。   只因劫夺粮草有功,袁旭破格提拔校尉,而且还令他为游侠副统领,不仅出乎蔡子墨意料,就连袁康也是一愣。   “显歆果真如此封赏?”袁康问道。   捧着一卷大红丝帛,百夫说道:“敕书在此,请四公子过目!”   接过丝帛匆匆浏览,其上所述与百夫所说并无二致。   封赏校尉,袁旭本应将蔡子墨召至面前。   此次他却没有如此,袁康心底不免有些疑惑。   虽是心存疑虑,袁康也没再多问,拱手谢了百夫对蔡子墨说道:“恭贺蔡先生……哦,不,应是恭贺蔡校尉!”   出自帝师门下,蔡子墨却没接触过官场。   他只知将军以下便是校尉,却不知道校尉究竟是多大的官。   对蔡子墨来说,更为直接的反倒是游侠副统领的头衔。   “蔡校尉已是游侠副统领,此次招募人手,理当与某一同考校。”袁康问道:“不知蔡校尉可有考校之法?”   “游侠行事向来以剑制胜。”蔡子墨说道:“可将他们引至校场比试剑法,倘若武艺还可入眼,公子便招募麾下,其余人等遣散便是!”   “蔡校尉既是游侠副统领,此时交由校尉处置。”袁康说道:“某寻显歆有些话说,稍后便至!”   袁康要将事情交给他,蔡子墨一愣。   若论剑术,放眼整个谷阳,除了姜俊与李琪冉之外,他恐怕不输于任何人。   可要他招募游侠,则是有些勉为其难。   不等蔡子墨回应,袁康已是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目送他离去,蔡子墨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唤出口。   袁康走远,他只得走向聚集游侠的街市。   辞别蔡子墨,袁康走向谷阳官府。   甄宓离去之后,袁旭唯一可做的事情就是研究何时向许都发起进攻。   桌上摆的地图,他已经看了不知多少遍。   正琢磨着行军路线,门外卫士禀报:“启禀公子,四公子求见。”   心知袁康是为蔡子墨之事前来,袁旭说道:“请四兄入内说话。”   得了召唤,袁康进入屋内。   “显歆!”与袁旭见了礼,落座之后袁康说道:“既然是册封蔡子墨为校尉,因何未将他召至此处?”   淡然一笑,袁旭说道:“既已册封,来与不来又有什么相干?”   袁康神色带着几分尴尬。   姜俊册封校尉,以及天海营、夜刺、风影营中册封校尉之时,袁旭都会把人召至官府,亲自授印。   唯独蔡子墨册封,省去了这一环节。   蔡子墨是游侠副统领,袁旭对他不够重视,则是对整个游侠过于轻视。   从袁康脸上看出落寞,袁旭说道:“四兄可是觉着某不见蔡子墨,乃是轻视游侠?”   正有此想,袁康只是没说出口。   袁旭直言不讳,反倒让他觉着很是尴尬。   袁康没有应声,袁旭说道:“游侠连遭挫败,此次小胜,某虽令风影四处散播消息,终究非是全胜。册封蔡子墨已是破格,倘若某再亲自召见,敢问四兄麾下游侠如何想法?”   “或将人人自傲。”袁康应道。   “游侠不同于各营。”袁旭说道:“各营将士有军纪约束,游侠却是散漫惯了。倘若令他们过于自傲,日后征伐只恐四兄难以驾驭!”   直到此时,袁康才明白,为何袁旭册封蔡子墨,却并没面见于他。   袁康来见袁旭的同时,蔡子墨已进了城内一家游侠聚集的酒馆。   随同蔡子墨来此的两名游侠,才进酒馆其中一人就高声喊道:“蔡校尉来此选用贤才,欲要投效者,速速上前!”   蔡子墨一袭深衣,长剑背于身后,若无人介绍,酒馆内的游侠甚至以为他也是前来应征。   得知他是负责募集游侠的校尉,许多人立时涌了上来。   “诸位多是使剑之人,在下不才,也晓得些习剑之道。”环顾众人,蔡子墨说道:“既是招募贤才,当以武艺为先。还请诸位随某前往校场,考校武艺决定去留!”   来到谷阳,为的就是投效袁旭。   得知要去校场考校武艺决定去留,游侠发出一阵欢呼,簇拥着蔡子墨与那两名游侠,出了酒馆。 第744章 蓝衣剑客   谷阳城内,夜刺与风影军营紧挨着天海营大营。   由于风影、夜刺平日里极少在军营内,军营也不是很大。   天海营校场太大,夜刺与风影的校场倒是相宜。   与马义之间曾有隔河,蔡子墨当然不会向风影借用校场。   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夜刺的营地。   留在军营的少数二三十个夜刺,斜依在校场附近的柱子上,夜刺懒洋洋的看着站在校场上的游侠。   所有夜刺都是马飞调教出来。   论剑术,他们当然比不得姜俊调教的几个卫士。   来到军营的游侠,其中不少论武艺还不是夜刺的对手。   虽然没有出手,夜刺却个个都是内行。   他们当然能看出有些人只是滥竽充数,并没有太大本事!   跳上校场高台,蔡子墨喊道:“今日来此者,均为行走天下之侠者。”   本来乱哄哄彼此还在交谈的游侠,纷纷静了下来。   一双双眼睛都看向蔡子墨。   “游侠统领乃是袁家四公子,方才公子有要事离去,差某前来选拔贤良。”蔡子墨说道:“为考校诸位武艺,某特借来夜刺校场,还望诸位尽展才能!”   蔡子墨向来口齿伶俐,面对数百名前来投效的游侠,他却有些紧张。   只说了两三句,他喊道:“某也不再多说,请诸位十人一队,轮番上前比试!”   前来投效的游侠太多,蔡子墨并不知晓哪个武艺如何。   十人一队上前比试,凭他的眼力,不难分辨出何人强而何人弱。   最先上阵的十人之中,有一人体格格外魁梧。   才上校场,他提着手中大斧,向另外九人喊道:“你等一同上前,省得某一个个撂翻。”   此言一处,蔡子墨不禁高看了他一眼。   若非力大无穷,他定是不敢如此招摇。   观察着上场的十个人,蔡子墨却发现,高壮汉子虽是了得,此次却是选错了敌手。   十人之中,有八人并无太多长处。   其中一名宝蓝深衣打着补丁的年轻剑客,却让蔡子墨觉着不定不简单。   果然,高壮汉子一出口,八名剑客纷纷上前,唯有那穿着宝蓝深衣的剑客原处不动。   上前的八名剑客,彼此对了下眼神,分作八个角度,分别向高壮汉子刺出一剑。   长剑到处,高壮汉子也不闪避,手中大斧一轮,斧背扫向围着他的八人。   剑锋距高壮汉子尚有半尺,大斧已是扫至他们腰肋。   反应快的几个人连忙避开,最迟钝的一人,被斧背扫了个正着。   伴着一声闷哼,他连退数步,一头栽倒在地。   两名随同蔡子墨来此的游侠赶忙上前,其中一人喊道:“伤医!”   夜刺营内的伤医飞快跑来,检视伤着。   被撂翻在地的游侠,幸而只是挨了斧背。   虽是受了些伤,却不至要了性命。   只是一招,粗壮汉子就撂倒了一名游侠。   另外七人见状,再次变换阵列向粗壮汉子冲了上去。   站在一旁观战的蓝衣剑客嘴角浮起一抹浅笑,摇了摇头把脸扭到一旁,好似他已经知道场内胜负。   蔡子墨的注意力并没在厮斗的八个人身上。   他始终留意着蓝衣剑客。   蓝衣剑客像他一样将长剑背在身后。   只是那柄剑很陈旧,剑柄还缠裹着厚厚的麻布。   或许是使用次数太多,麻布早没了本色,而是泛着油亮的黑灰。   七名剑客也是了得,进退有度步步紧逼。   挥舞大斧的壮汉却丝毫不惧,一柄斧头耍的像是风车一般,身前七人虽是招数用尽,也难以再近他半步。   “够了!”校场上杀做一团,曹子墨喝了一声。   听见他的喝声,七名剑客收剑后撤,粗壮汉子则将大斧拄在地上。   负着双手走到把人近前,蔡子墨绕着他们走了一圈,对八个满头雾水的剑客说道:“你等均可留下!”   与高壮汉子拼斗占不得半点上风,七名剑客对留下已不抱有太多希望。   听闻蔡子墨说他们可以留下,七人顿时愕然,竟忘记道谢。   蔡子墨也不在意,朝高壮汉子拱了拱手说道:“阁下武艺精湛,日后定当大展宏图!”   “多谢蔡校尉!”得了蔡子墨夸赞,高壮汉子赶忙谢了。   看向蓝衣剑客,蔡子墨问道:“阁下方才因何不出手?”   “八人游斗一人,尚且难占上风。”蓝衣剑客淡淡说道:“某不屑与之为伍!”   此言一出,七名被蔡子墨收入游侠营的剑客顿时面露怒容。   其中一人说道:“阁下若是不服,可与我等比试一场,不知阁下以为如何?”   瞥了七名剑客一眼,蓝衣剑客说道:“某对付你七人,不过七招而已!”   见识过方才那场比斗,蔡子墨自认对付眼前七名剑客,也可七招解决。   蓝衣剑客若可如此,武艺与他已是相差无几。   “此乃校场,数百人于此观战,阁下不可妄言。”蔡子墨提醒道。   嘴角微微一勾,蓝衣剑客从身后抽出长剑。   七名剑客随即拔剑迎上。   “承让!”话才出口,蓝衣剑客已是纵身而起。   没有金铁交鸣声,七名剑客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道弧光已从他们眼前扫过。   弧光扫过,七个人只觉着胸前一阵火辣辣的疼。   低头看去,他们发现胸口的皮肤竟被切开一条细细的口子,丝丝血渍从口子中洇出。   蓝衣剑客剑招精妙,力道也是拿捏极其精准。   只是一招,七人胸前皮肤被切开细细口子,却仅仅只是深及皮肤,倘若在厮杀中,根本连道伤口也是算不得!   此人剑招一出,仅仅只是一道光影,七名剑客胸前便多了一条伤痕。   他若痛下杀手,校场上只怕已是躺着七具尸身。   蔡子墨自忖,倘若他动手,七招之内制服七人并非难事。   然而蓝衣剑客却只用了一招……   抱拳行礼,蔡子墨问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师承何人?”   “林涛!”蓝衣剑客回了一个名字,随后再不言语。   “敢问阁下师承何人?”蔡子墨追问。   仰脸望天,林涛说道:“某也不知师承何人,过往之事好似尽已忘记。” 第745章 失忆剑客   袁旭坐在书房,蔡子墨立于屋内,袁康则坐在侧手。   “林涛……”袁旭问道:“蔡校尉可能看出此人剑招路数?”   “毫无章法,却迅捷如电。”蔡子墨说道:“倘若拔剑,不出三招,某必败于其手。”   蔡子墨与姜俊剑法相当。   扭头看向姜俊,袁旭问道:“姜校尉可曾听闻此等人物?”   姜俊缓缓摇头:“普天之下习剑者众多,某与蔡校尉旗鼓相当,蔡校尉若非此人三合之敌,除师尊与帝师之外,某所知之人应是只有大师兄可制服于他。”   “久闻鬼谷弟子了得,不知大师兄与此人相比如何。”袁康问出了蔡子墨想问的话。   将军说道:“某非大师兄一合之敌!”   袁康与蔡子墨都是倒抽一口凉气!   天下之大,奇人异事诸多。   鬼谷剑宗大师兄竟是如此了得。   姜俊这等人物,无论放在何处,都是一等一的剑客。   他竟不是大师兄一合之敌。   吃惊归吃惊,至关紧要的还是林涛。   剑术虽是登峰造极,此人究竟是敌是友尚难定论。   “烦劳姜校尉,请林涛来此一叙。”姜俊也不知晓此人来路,袁旭打算亲自见见他。   蔡子墨与姜俊都是一愣。   姜俊说道:“此人敌友难辨,公子须万万小心!”   蔡子墨更是进一步说道:“此人剑术超绝,以某与姜校尉之能,即便联手,也是奈何不得……”   “客既已至,怎可不见?”袁旭说道:“蔡校尉只管前往,某自有计较。”   “显歆!”袁康提醒道:“姜校尉与蔡校尉所言不差,还是谨慎些好。”   “万事谨慎,如何成就大事?”袁旭说道:“是福是祸,见了便知!”   袁旭心意已决,蔡子墨只得退出。   不过片刻,他领着林涛来到袁旭面前。   林涛大约二十四五岁,穿着一身宝蓝色的深衣。   深衣很是老旧,打着许多补丁,不过却浆洗的很是干净。   进了屋内,他随着蔡子墨向袁旭拱手行礼。   “蔡校尉、林先生,请坐!”袁旭请二人坐下。   待到林涛落座,他又问道:“敢问林先生师承何人?从何而来?”   同样的问题,蔡子墨先前曾向林涛问过。   脸上露出一抹困惑,林涛说道:“某也不知从何而来,更不知师承何人。”   “先生因何来到谷阳?又因何投效游侠?”   林涛摇头:“某也不知。偶然来到谷阳,怀中无半个铜钱。只因城内招募游侠,可于酒馆饮酒饱餐。”   连袁旭都没想到,林涛竟会说出这么番话。   投效游侠,林涛竟非本心,只因可填饱肚子饮几樽美酒……   “先生今日可曾餐否?”袁旭问道。   蔡子墨到酒馆时,离吃饭时辰已是不远。   待到比试罢了,已被招募的剑客正要吃饭,蔡子墨又请他前来面见袁旭。   “不瞒公子,尚未饭食。”林涛回道。   “来人!”袁旭向门外唤了一声。   一个卫士进入屋内。   “吩咐伙房,备办酒席,某今日在书房宴请林先生。”   书房,顾名思义是看书的地方。   袁旭决定在书房摆宴,显然他不希望太多的人对此事上心。   卫士离去之后,没过多久便有侍女送上饭食。   看着满桌肉食,林涛咽了口唾沫。   他已许久没像样的吃过一顿肉。   或许可以说,在他能记住的一切里,好似真的从来没吃过肉……   “林先生,请!”袁旭比划了一下。   早就饿的肚子咕噜噜直叫唤,得了允准,林涛再不客套,抓起一只肘子,大口啃了起来。   他吃的毫无形象,袁旭等人目光全都落在他的脸上。   “林先生慢些吃。”袁旭端起酒樽说道:“饮口酒,莫要噎着。”   咽下口中肉食,林涛双手捧着酒樽:“多谢公子赐饭。”   “林先生好似遗忘了以往许多事情。”与林涛饮了酒,袁旭问道:“先生可记得最初身在何处?”   锁起眉头,林涛想了下说道:“某当日好似在洛阳,城内很是混乱,因此离开。”   “洛阳?”   “正是!”   “先生可记得在洛阳发生过什么?”   林涛摇了摇头。   他确实什么都想不起来。   看出林涛面露困惑,袁旭笑道:“先生倘若一时想不起,无须再想。”   “来,我等饮酒!”端起酒樽,袁旭招呼其他人。   众人饮着酒,姜俊和蔡子墨却不敢掉以轻心。   林涛剑术已是登峰造极,屋内之人根本节制不得他。   万一他突然发难,后果不堪设想。   从林涛口中问不出什么,袁旭也不再问。   直到酒宴罢了,众人也只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儿。   侍女收拾起残羹剩饭,蔡子墨领着林涛告退离去。   屋内只余下姜俊和袁康。   待到俩人离开书房,袁康向袁旭问道:“显歆以为林涛此人如何?”   “此人遗忘往事,不似做假。”袁旭说道:“某将令风影探查来路,四兄当可放心任用。”   袁康拱手应了。   袁旭向姜俊吩咐道:“某观林涛衣衫残旧,既已投效麾下当为他裁制新衣。”   姜俊领命离去,袁康也随即告退。   面见袁旭,林涛并没听到什么有用的话,只是混了个饱。   回到游侠聚居的庭院,他发现庭院内的房间,已是住满游侠。   房舍不多,人却不少。   每间房都挤了十几二十人。   一直追随袁康的游侠,无论武艺如何,人人加了官职。   众人正在分派新到的游侠,为他们发放被褥、棉服。   蔡子墨领着林涛来到院内,一名游侠迎了上来,拱手问道:“敢问蔡校尉,此人如何安置?”   “另择一屋,与那使大斧的住在一处。”   游侠应声离去。   林涛对蔡子墨说道:“校尉无须如此照应,某与众人挤于一处便可。”   蔡子墨摆了摆手:“自公子召见,你已与众不同,怎可同他人住于一屋?”   林涛没再言语。   片刻之后,前来向蔡子墨请示的游侠折了回来:“房舍已是备妥,蔡校尉可要前往查看?”   “走!看看你的住处!”蔡子墨招呼了一声林涛。 第746章 表现很从容   林涛居住的房舍并不大。   屋内有着两套铺盖,左侧靠墙便是他安歇的地方。   右侧墙角的铺盖,则是粗壮力士的。   蔡子墨陪着林涛说了会话,便告退离去。   躺在铺盖上,林涛努力回想着他的过去。   许多日子里,他一直在重复同样的事情,只可惜无论如何努力,也想不起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房门被人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进门时,此人几乎将整个门口堵死。   他正是早先曾在校场上以一敌八的力士。   见林涛在屋内,力士愣了一下,旋即咧嘴一笑说道:“未曾想到,某竟可与阁下同屋。”   力士进屋时,林涛已经听见动静。   直到他说话,林涛才坐了起来。   “阁下也被安置至此?”林涛问道。   “正是!”力士打开铺盖:“今日见了阁下剑法,某方知世上竟有如此了得之人。”   “雕虫小技,何足挂齿。”林涛淡然一笑。   “敢问阁下师承何处?”力士问了林涛今日听过数次的问题。   林涛摇了摇头:“若某知晓便是好了。”   力士茫然。   他还从没见过连自己师承何处也不知道的人。   “阁下高姓大名,还未请教。”林涛拱手问道。   “某乃颍川人氏,姓杨名武。”力士说道:“因有膀子力气,听闻袁家五公子招募游侠,因此前来。”   “以阁下能耐,理应从军。”林涛说道:“阁下使的大斧,倘若在马背上,必将所向披靡!”   “某出身卑微未敢多想。”杨武说道:“如今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已是不错。”   朝门口看了一眼,杨武压低了声音:“听闻游侠伙食每日均以肉食为主,军中将士还有素餐。投效军营,还不如做个游侠稳妥!”   杨武竟堂而皇之的说他只冲着肉食而来,林涛淡然一笑并未应声。   来到谷阳投效游侠,他起初的心愿不也就是寻个有饭吃的所在?   俩人说着话,门外传来姜俊的声音:“敢问林先生可在?”   见过姜俊,也听出是他的声音,林涛起身迎出门外,朝姜俊拱了拱手:“不知姜校尉驾临,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虽然林涛衣衫很是残破,举止却很是有礼。   礼节倘若自幼而成,即便失忆也不可能轻易舍弃。   从林涛的举止,姜俊大约能判断出,此人必非市井或村庄出身。   只是他究竟来自何处,在风影探查出结果之前,始终是个迷。   拱手回礼,姜俊说道:“公子见阁下衣衫残旧,令人赶制一身,某特意送来!”   随同姜俊来此的卫士上前,将衣衫递给林涛。   双手接过衣衫,林涛谢道:“多谢公子赠衣之恩!”   姜俊再次拱手说道:“阁下既已受衣,某先告辞!”   目送姜俊离去,林涛回到屋内。   他才进门,杨武就迎了上来,很是羡慕的看着那件新衣:“公子如此看重阁下,日后阁下必将大展宏图。”   林涛淡然说道:“倘若阁下穿得上,这件衣衫便转增阁下。”   “罢了!罢了!”杨武赶忙摆手:“公子所赠,某可不敢拜受!”   送了衣衫给林涛,姜俊回到袁旭书房。   袁旭正在查看地图,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他头也没抬问道:“衣衫送去了?”   “送去了。”进门的正是姜俊。   “林涛表现如何?”   “很淡!”姜俊说道:“他只是谢了公子赠衣之恩,并未再说其他。”   “某送他的衣衫乃是上好丝绸裁制。”袁旭说道:“衣衫残破至此,竟会如此淡然,此人以往必非常人。”   抬头看向姜俊,袁旭吩咐道:“告知马义,风影前往洛阳无须在市井多做探查,只查贵胄士族,可有名为林涛之人!”   “诺!”姜俊应声退下。   袁旭还在筹备进攻许都。   曹操已夺下毛城。   断绝并州与邺城之间的通路,他率军返回邺城。   袁旭大军就在汝南,一旦寻到战机,许都将落入其手。   无论对曹操还是对袁旭来说,双方在争夺的都是时间!   曹军加紧在邺城之外堆起土坡,暗道也挖了不计其数,城内守军却是异常顽强。   望着邺城,曹操锁紧眉头,面露愠色说道:“审配其人智虑寻常,竟可守得邺城许久不破。”   “曹公。”郭嘉说道:“城内守军顽强,袁尚领军在外,一旦邺城告急,他必率军回援。”   “某担心的正是如此。”曹操说道:“我军已是夺取毛城,高干率军厮杀数次,均遭我军击退。然而袁尚一旦回返,我军将会腹背受敌!”   “袁谭必不允袁尚回返。”郭嘉说道:“袁家兄弟,倘若有袁显歆坐镇,曹公夺取河北,难如登天。好在袁显歆不欲争夺河北,一心开创家业,曹公反倒有了机缘。”   “某始终不懂,袁显歆因何放着河北不取,反倒去夺徐州?”曹操面露困惑。   “河北,东隔青州,南临豫州。北方则是幽州、辽东。”郭嘉说道:“当年袁绍与公孙瓒争斗,多年征战,此地早已疲敝不堪。官渡、仓亭之后,河北更是人丁寥落。袁显歆得了徐州,虽占数战之地却有海外依托,南方临近荆州、江东,彼与袁显歆并非敌对,曹军一旦东进,更可互为犄角。若某为袁显歆,也不会取河北必死之地,舍弃徐州通达之处!”   郭嘉一番分析,曹操顿时明白袁旭当日为何如此抉择。   捻着下巴上的胡须,曹操说道:“奉孝深知袁显歆,待到击破河北,你与袁显歆应是尚有对决!”   微微一笑,郭嘉没有应声。   袁旭尚未崛起之前,他就曾建议曹操将此人杀死。   只因曹操爱才,因此有些迟疑,袁旭才得以在夹缝中生存,以至于逐步壮大。   袁谭等人虽不似袁旭那样难以对付,一旦给其苟延残喘的机会,必将得意恢复元气。   届时袁旭在南,已经稳固的北方又掌控在袁氏兄弟手中,真正生存于夹缝中的,反倒会是曹操。   “袁显歆虽已夺了汝南,距我等却是尚远。”曹操转变话题说道:“眼下紧要之事,却是如何破了邺城!” 第747章 水灌邺城   距邺城不过百步之遥,无数曹军正开挖着水渠。   天气已渐渐回暖,风中却还带着些许凉意。   挥舞铲子、锄头的曹军将士却人人挥汗如雨。   开挖水渠的曹军,从邺城一直延伸到漳水岸边。   “通了,通了!”人群中传来一阵纷乱的喊声,许多人从水渠边跑开。   远处传来阵阵巨大的轰鸣,浪涛夹裹着排山之势,自漳水朝着邺城卷来。   城头上,眺望城外的审配望见远处一片雪白的浪涛正往城池涌来,赶忙向身旁兵士喊道:“传令下去,军民人等尽上高处!”   命令下达的虽快,又怎能比得上涌动的浪涛?   伴着奔雷般的轰鸣,浪涛拍在了邺城城墙上。   曹操早已下令大军在山坡上驻扎。   涌动到城外的浪涛,到了水渠的尽头,掀起滔天巨浪,拍向高大的城墙。   一波接一波的巨浪拍在城墙上,从城门的缝隙和城头灌入城内。   城头上,不少袁军被巨浪卷下城墙。   城内更是顷刻成为泽国。   到处是淹没于水中的房舍,四处可闻百姓的哭喊……   存储着军民口粮的粮仓,也被大水淹没……   巨浪持续了足足一个多时辰,终于消停下来。   城内积水却与漳水水面持平。   守城袁军四处搜救着被淹没的百姓和同伴,邺城彻底乱了。   山坡上,曹操眺望邺城,嘴角带着微微的浅笑。   邺城久攻不破,引水灌城,即便未能给城内军民带来极大伤亡,储存粮草必定也是不济!   用不多久,城内便会引发饥荒,这座阻挠他前进数月的城池,终究是要破了。   距曹军驻扎处不远的另一座突破上。   马飞按剑而立,眉宇紧锁。   “曹军引漳水灌城,好歹毒的手段。”站在他身旁,流苏说道:“不知此次有多少百姓深受其害……”   “这就是征伐。”眺望湮没在大水中的邺城,马飞说道:“为求获胜不择手段,也不能说曹操不是。”   流苏轻轻叹息。   来到邺城已有许多时日。   他们整日驻扎山头,从未有过任何动作,等待的只是救出审配的时机。   过了良久,流苏说道:“未离鬼谷山时,我还以为打仗只是两拨人打打杀杀,没想到……”   “打仗,哪有这么简单。”马飞说道:“豪雄征伐,将士死伤无数,真正受苦的还是百姓。”   “真想远离喧嚣尘世,与大叔寻一处僻静之所,从此不再过问世间杀伐……”   将流苏揽进怀里,马飞说道:“某也想远离征伐,可天下之大,哪里能寻个安身之处?”   流苏没再言语,脸颊贴在马飞手臂上。   凝望浸泡在大水中的邺城,她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不知有多少无辜百姓,将丧生这场大水……   流苏有种无力感……   依偎在马飞身旁,过了许久,她轻声说道:“大叔,我有些怕……”   “有某在,定无人可伤得你半根毫发。”马飞把她搂的更紧了些。   “日后嫁给大叔,必为大叔生养。”流苏说道:“万一后世再有战乱,你我后人无力自保,该当如何?”   “正值乱世,你我尚如飘萍。”马飞微微一笑,在她小鼻梁上轻轻刮了下:“怎的就想起后世之事?”   小嘴一撅,流苏脸颊红红说道:“我还不是担心大叔后人……须知日后孩儿姓马,又非跟着我姓……”   “跟着你姓流?”马飞笑道:“孩儿名姓倒是好取,流水、流淌、流产……”   “你才流产!”流苏杏眼一瞪,狠狠掐了马飞胳膊一把:“哪有巴望着自家妻子不好的……”   自觉说错了话,马飞赶忙赔不是说道:“是某错了,是某错了还不成?”   重新挽住马飞手臂,流苏语气突然有些落寞:“我非姓流,只因当年师尊捡了我,恰逢剑上流苏断落,因而取了此名。”   早知流苏是鬼谷剑宗宗师捡回,马飞当然不肯再多提及她的身世。   流苏不知她姓什么,或许还是一件好事。   马飞知道他姓什么,反倒时常会做噩梦。   只是近几年跟随了袁旭,噩梦才渐渐少了……   “大叔,从未听闻你的身世。”流苏轻声说道:“你我将成夫妻,可否告知?”   “某乃西凉人氏。”马飞说道:“早年某带着尚在襁褓中的马义来到中原,受尽冷眼,后又落草为寇,幸而遇见公子。”   “西凉人氏?”流苏眨巴了两下水灵灵的大眼睛:“大叔与扶风马家可有渊源?”   冷冷一哼,马飞说道:“扶风马家乃士族贵胄,与某一介山贼又怎会有半点渊源?”   看着马飞,流苏没再多问。   从马飞的语气中,她听出一些别样的意味。   马飞与西凉马家必定是有渊源,只是这场渊源,她却说不清究竟是好还是坏……   “将军!”俩人正眺望着被大水淹没的邺城,一名夜刺来到他们身后,抱拳说道:“方才得到消息,公子整备数月,已向许昌进军!”   “公子终于进击许昌,难怪曹操用此手段。”屏退夜刺,马飞对流苏说道:“经此一难,想必用不多久,邺城必将落入曹操之手。待到救下审配,我等也可回返公子身旁。”   “离开徐州之前,公子曾有应允,待到大叔回返,便将为我二人操持婚事。”流苏甜甜一笑,脸颊贴着马飞手臂说道:“虽在乱世,我却奢望能与大叔一同活着。自此举案齐眉,此生再不分开。”   将她搂的更紧一些,马飞说道:“只要某还活着,定不教任何人伤你半根毫发。”   “我非柔弱女子。”流苏说道:“只要我活着,绝不叫人困住大叔。倘若运道不济,我将陪在大叔左右……”   马飞没再言语。   流苏对他情义,他怎会不知?   只是果真到了必死之日,他又怎肯流苏陪伴身旁?   曹操引漳水灌城,消息很快传到汝南。   率军西进,袁旭得到战报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叹息。   “我军正往许昌进发,公子何故叹息?”听见袁旭轻叹,一旁的田丰小声问道。 第748章 破城的法子   曹操水灌邺城,城内尽成泽国。   街道上,积水深及腰部。   偶尔还会有一两具被淹死的尸体顺着水流漂浮。   许多袁军蹚着水,在街道上搜寻还活着的人们,捎带将尸体打捞起来,以免浸泡发臭,引发瘟疫。   粮仓内,袁军将士将一包包粮食从满是积水的仓廪中抬出。   粮食已被泡的松软,若不晾晒,必将发霉。   曹军还在城外,城内倘若无粮,后果将不堪设想!   审配站在城头。   他浑身已被水浸透,衣服下摆还滴着水珠。   “审公!”一名校尉来到他身后,抱拳说道:“大水灌城,百姓死者甚多,粮草也多半泡毁……”   “救人!救粮!”审配说道:“曹军围城,倘若无粮,邺城早晚得破。”   “曹操领军来此已有数月,公子因何……”校尉说了一半,见审配面色不善,后半截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仰脸望天,审配长长叹息。   自官渡、仓亭之后,袁家日渐衰落。   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倘若袁家诸公子可勠力同心,曹操想进河北也非易事。   袁谭、袁尚争夺河北,起先还只是暗中争斗。   待到袁绍故去,俩人之间的矛盾浮出水面,到后来竟是双方领军征伐。   曹操正是利用了袁家兄弟不和,方才如此快的兵抵邺城。   倘若五公子……   想到袁旭,审配心中又是一片苍凉。   河北若由袁旭操持,曹操必定难以寻到时机进入河北。   世事纷繁,哪里这许多倘若?   审配只恨当年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兵败之后不想着如何杀身成仁,反倒投效曹操,以至于他欠下逢纪人情,从此受人胁迫。   后悔已是晚了,他所能做的,无非是与邺城共存亡。   待到邺城城破,他唯有一死,以谢袁家!   邺城守军忙于救人、抢粮,袁旭率领大军已到许都城外。   曹操迎接献帝,以许地为都城。   历经多年发展,此处早已成为豫州境内最为喧嚣之地。   往来商贾不绝,百姓安居乐业。   偶尔会有一两支大军兵临城下,也将很快遭曹军击破。   袁旭率军来此,许都百姓并不惊慌。   街市上,人来人往,路旁商铺也是照常营业。   城头上,曹军戈矛森森严阵以待,与城内一派祥和形成鲜明对比。   百姓对进逼许都的袁旭大军毫不在意,贾诩等人却是深知此次与往日不同。   倘若袁旭贪功冒进过早兵临许都,贾诩尚有破他之法。   偏偏袁旭并未急于进军,而是在谷阳驻扎许久,待到汝南平稳粮草筹措齐备,他才率军西进。   城内守军,单论人数并不比袁旭麾下天海营少的太多。   偏偏袁旭围城,守城的贾诩、李典、于禁等人,感觉到从城外扑来一股无形的巨大压力。   “贾公!”与贾诩并肩站在城墙上,李典说道:“袁显歆麾下兵马虽是不多,却人人骁勇善战,倘若外无强援,许都只怕……”   “两军尚未开战,将军怎可没了胆气?”贾诩说道:“且由袁显歆围城,我等只是闭城不出,看他能奈我何。”   “贾公谋略甚是妥当。”于禁说道:“出城迎战,我军非是袁显歆敌手。闭城不出,彼军不过我军两倍而已,夺取许都谈何容易?”   贾诩等人决定闭城不出。   率军抵达许都的袁旭,也将众人召至帐前。   帅帐内,田丰、袁康、马义、赵艺以及颜良、文丑等将军,环坐两侧,一双双眼睛全都看着袁旭。   环顾众人,袁旭说道:“我军兵临许都,贾诩等人必将闭城不出。诸位以为如何破城最为妥当?”   将军们面面相觑,田丰则捋着下巴上的胡须默然不语。   片刻之后,高览站了起来,抱拳对袁旭说道:“曹操引漳水灌入邺城,我等何不有样学样,引水灌入许昌?”   袁旭摇头说道:“漳水高于邺城,因此可饮水灌入。许都附近,却无河流可用,引水之法,只怕难能。”   看向李植,袁旭问道:“李将军可有法子?”   掘子营出身的李植,听闻袁旭发问,当即回道:“公子要挖多少暗道,末将定当全力而为。”   袁旭微微笑着说道:“挖出暗道,曹军倘若自城内将出路一封,我军仍旧难以入城。”   李植没再言语。   率领掘子营开挖地道已有多年,他当然知道暗道所起的作用不过是锦上添花。   真正破城,还须将士们强攻城头撞开城门。   “李将军。”袁旭说道:“沿着邺城城墙挖出空洞,使得城墙坍塌,须多少时日?”   李植一愣:“公子是要……”   “挖空墙角,令城墙坍塌。”袁旭说道:“工程必定浩大,某给李将军时日,只不知究竟须多少日子?”   李植面露难色:“公子,挖空城墙脚下倒是不难,然而要城墙坍塌却是不易。”   “城墙稳固,即便全部挖空也只是陷落,若要使得城墙坍塌,所费时日只怕比建造新城还多一些。”   “李将军开挖地道多年,不知可有挖过倾斜之处?”   “但凡地下暗道,无处不可开挖。”李植说道:“只是公子所想,着实有些不切实际……”   “李将军上前。”袁旭朝李植招了招手。   满头雾水的起身来到他面前,李植抱拳躬身行了一礼。   在桌上铺开一张丝帛,袁旭飞快的画了个图样。   画好之后,他指着图样向李植问道:“若依此法,可否使得城墙坍塌?”   常年开挖地道,李植当然看得懂地图。   浏览之后,李植愕然:“公子如何想出此法?”   “斜度决定城墙陷落的角度。”袁旭说道:“开挖之时,李将军令将士留出斜坡,城墙一旦陷落,根基不稳四处又无支撑,如何不坍?”   “公子所虑甚是!某这便令将士开挖!”李植说道:“只是挖空城墙所费浩大,少说也须一两月……”   “李将军统筹便是。”袁旭说道:“需要多少民夫只管开言,某自各地为将军调拨!”   “公子放心,某定将尽快促成!”李植退出帅帐。 第749章 他究竟是谁   许都城外,李植率领掘子营,在民夫配合下开挖地道。   城头上,贾诩看着这一幕,眉头紧锁。   “袁显歆兵临城下,因何迟迟不攻城,反倒令人在城外挖起地道?”于禁纳闷道:“挖了数日,也不见有甚起色,城内并无开通迹象。”   锁着眉头,贾诩半晌无言。   他也没想明白,袁旭究竟要做什么。   袁旭军营外侧,林涛眺望着城头。   袁康与蔡子墨来到他身旁,袁康问道:“林先生因何在此?”   “城头之上那人是谁?”朝城头一指,林涛问道。   蔡子墨并不认得贾诩,袁康却是认得。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袁康说道:“此人名唤贾诩……”   “贾诩……”林涛眉头锁起,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好似想起了什么却无论如何也想不真切。   “林先生可是想起了什么?”见他神色有异,袁康赶忙问道。   林涛摇了摇头。   蔡子墨说道:“先生可是认得贾诩?”   “面善,却想不起他究竟何人。”   “先生可愿入城一问?”蔡子墨突然问了一句。   林涛一愣:“蔡校尉是说……”   “某随你入城。”蔡子墨说道:“不瞒先生,公子曾派出风影代先生探查,却始终未能查出先生来历。洛阳城内,从未有人听闻林涛。”   提起洛阳,林涛脸色瞬间变的灰暗:“某不知本名,只因离开洛阳之后,有一日落脚山林,聆听林声如涛,因而自取名姓。”   袁康与蔡子墨这才恍然。   难怪风影探查不出林涛来历,自取名姓毫无根由,即便袁旭派出全部风影前往洛阳,也定是无功而返。   “曹军守城甚紧,蔡校尉打算如何入城?”袁康问道。   “某与林先生通往,入城并非难事。”蔡子墨说道:“自投效公子,林先生整日困苦,着实令人心中难安。或许入城见了贾诩,许多事情也当明了。”   “某独自入城!”望着许都城墙,林涛说道:“某自家之事,当不可劳烦蔡校尉。”   “你我乃是同僚,有何劳烦?”蔡子墨还想再劝,林涛抬手止住了他。   “不知身世,某心中总觉难安。”林涛说道:“若非蔡校尉提点,某尚未想到入城去寻贾诩。”   林涛决定独自进入许都。   袁康与蔡子墨劝了一会,见劝不动他,令人前去知会袁旭。   自从林涛投到帐下,他尚且未立一功。   然而此人剑术了得,袁旭得知他要入城,也是不会怠慢,立刻令姜俊前来请他。   帅帐之内,袁旭端坐上首。   林涛立于他对面。   袁康、蔡子墨分别站在林涛两侧,姜俊则按剑立于袁旭身旁。   凝视林涛,袁旭说道:“听闻林先生要独闯许都?”   “正是!”林涛说道:“某今日见贾诩站在城头,好生面善,理应认得他。”   “先生因何有此念头?”   蔡子墨抱拳说道:“不敢欺瞒公子,是某无意提醒。”   目光在蔡子墨脸上扫了一下,袁旭说道:“林先生可有想过,许都城内尽是曹军,如何入城?”   “到了晚间,某自有法子入城。”林涛说道:“见了贾诩,倘若难知身世,某当将之诛杀,为公子除去心头大患。”   “某心头大患乃是曹操。”袁旭说道:“区区贾诩,何足挂齿。倒是林先生,此举过于冒险,决然不可!”   “可是……”林涛说道:“见着一人面善,他应知某身世……”   “林先生。”袁旭打断了他:“但凡以往,多为源自本心。先生可有想过,有些事情是你自家想忘,因此才都忘了。”   林涛一愣:“公子何意?”   “或许先生记不起的,正是你不想记起的。”袁旭说道:“是否要记起,还望先生三思。”   面露困惑,林涛想了片刻说道:“公子之意或许有理,某却觉着既是过往,理应记得。”   “先生既有此想,某不便拦阻。”袁旭说道:“只是许都城内,先生却是去不得。”   “因何?”林涛愕然问道:“公子莫非不信某剑术?”   “先生剑术,举世之间难寻敌手。”袁旭说道:“然而许都城内曹军众多,先生敢于独闯,某却不敢冒险。”   袁旭话中透着关切,林涛一愣并未说话。   他对以往的记忆止于洛阳。   即便如此,洛阳城内发生的一些事情也很是朦胧。   唯一记的清晰的,就是他曾在洛阳与人厮杀,如何出的城,又因何厮杀,他却记不真切!   “李将军率掘子营正在开挖暗道。”林涛没言语,袁旭接着说道:“用不多久,我军当可击破许都,倘若擒获贾诩,某允先生前往见他便是。”   “公子果真……”袁旭允他与贾诩相见,林涛眼睛陡然一亮。   旋即,他眸中神采又黯淡了下去。   袁旭知他急于知晓过往,开言劝慰道:“许都过于凶险,或许先生知晓以往之事,发现尚有要事未做。万一陨落许都岂非冤枉?”   只知贾诩面善,却不知是敌是友,林涛只得沉默不言。   待到林涛退下,袁旭叫住袁康:“四兄留步!”   林涛与蔡子墨出帐而去,袁康则向袁旭问道:“显歆可有吩咐?”   “林涛隶属游侠,四兄可发觉他有何不妥?”袁旭问道。   袁康说道:“此人每日早间练剑,之后除吃饭之外再不离开房门半步,并无人与他有太深交情。唯一与他相交甚近的,唯有同屋杨武。”   “杨武?”   “乃当日以一敌八使大斧之人。”袁康说道:“此人粗豪,即便林涛有所异样,他也难以察觉。”   袁旭没再多问。   林涛名姓由来,在袁康等人来到之前,他已从风影口中得知。   莫说军营中有人说什么逃不过风影耳目,即便远在数百里之外的洛阳,发生的任何事情,袁旭也是了然于胸。   袁康退出帅帐,袁旭捏着下巴,脸上露出极少有的困惑。   即便是征伐天下,无论成败,他从未如此。   偏偏林涛,区区一个游侠,却让袁旭觉着很是困惑。   连风影都探查不出来由的人,他究竟是谁? 第750章 攻城   李植率领掘子营,挖了整整两个多月。   许都城内始终没有地道挖通的迹象。   站在城墙上,贾诩心内很是疑惑。   袁绍麾下掘子营,当初曾为他立下汗马功劳。   李植更是擅长钻地打洞,已掘子营的效率,历经两个月,竟连一条地道也没挖通。   贾诩很是不解!   望着城外,陡然间,贾诩感觉到脚下晃动了一下。   低头看着脚下,地面依然牢固。   “方才你等可觉着脚下晃动?”他向一旁的于禁、李典问道。   于禁、李典也觉着刚才脚下晃动了一下。   由于晃动的并不剧烈,他们还以为只是错觉。   贾诩一问,李典愕然问道:“贾公也觉着脚下晃动?”   “不好!”李典话音才落,贾诩喊道:“传令将士,速下城头。”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已掉头往城内跑去。   李典、于禁还在茫然,距他们不远,一片城墙轰然坍塌。   伴着城墙坍塌发出的巨响,一阵烟尘滚滚卷起。   坚厚的城墙在烟尘中化作一块块碎石,环绕成片的城墙,竟豁出了个极大的口子。   “速速下城!”见到这一幕,李典和于禁高声喊叫起来。   飞快的跑下城墙,二人才站稳脚跟,身后城墙便轰然坍塌。   “呸!”啐了口唾沫,满头灰尘的于禁骂道:“这是怎的?好端端的城墙,因何便是坍了?”   “乃是袁显歆所为。”先下城墙的贾诩并没二人这样狼狈,他们到了近前,贾诩说道:“他令掘子营开挖地道,为的并非通往城内,只为挖松城墙根基。”   脸上全是灰白色粉末的于禁、李典一片愕然。   征伐多年,他们还未听说有人将城墙挖坍得一破城的先例。   城墙广阔且极其坚厚,将城墙挖塌,并非易事……   “袁显歆如何做到?”李典愕然说道:“今日之前,从未听闻有人可将城墙挖塌……”   贾诩摇头,他也不知袁旭如何做到。   就在这时,城外传来阵阵号角,围城两月有余的天海营,终于发起了进攻!   手持大盾,天海营将士列着整齐的队形,向坍塌的许都城墙逼近。   城头上几乎没了曹军。   在城墙坍塌的瞬间,陷落进乱石中的曹军已是不知所踪,更多的曹军站在没有坍塌的城墙上,他们哪里会等着厄运降临,当于禁、李典下令撤下城头,曹军已纷纷涌进城内。   进军中的天海营步伐极快,他们阵型齐整,每前进一步,都会发出震天的怒吼。   天海营的吼声越来越近,贾诩喊道:“堵住缺口,莫让敌军进城!”   无数曹军涌向坍塌的缺口,一支支长槊指向正朝城池逼近的天海营。   曹军脚下的碎石中,间或会露出一两条伸出的手臂。   那是被碎石掩埋的曹军。   虽已被砸到血肉模糊早没了生命气息,伸出的手却好似还在努力将他们的身躯从乱石中带出。   天海营越来越近。   当他们行进到距缺口一射之地,大阵停了下来。   后排的将士把盾牌往地上一拄,从背后取出长弓,张弓搭箭瞄向曹军。   堵住缺口的曹军以盾牌列出盾墙,严阵以待,防备着天海营的冲锋。   “放箭!”天海营阵中,传出放箭的命令。   箭雨呼啸飞出,向着簇拥在缺口的曹军飞去。   天海营帅旗下,袁旭骑着高大的骏马,凝望着战场。   几个灰头土脸的人向他跑了过来。   跑来的正是李植与几名掘子营的军官。   到了袁旭近前,李植抱拳躬身说道:“末将不辱使命,已将城墙挖坍!”   朝许都城一指,袁旭笑道:“李将军劳苦功高,如此一来,将士们便少了强攻之苦。”   见许都城墙坍塌了一大片,李植松了口气。   开挖地道,城墙根基松动,又听见上面传来巨石砸落的轰响,李植知晓必定是城墙坍了。   赶忙下令掘子营撤出,他顾不得印证城墙倒塌了多少,立刻带着几名军官前来面见袁旭。   号角声声,天海营将士向缺了口的城墙射出无数羽箭。   站在废墟上,阻挡着天海营前进的曹军以盾牌为墙,躲避着迎面飞来的羽箭。   盾墙严密,羽箭大多被盾牌挡住。   纵使如此,还是有部分曹军被箭矢射中倒了下去。   天海营远远发射羽箭,曹军虽有折损却并不严重。   一骑快马从天海营阵后冲出,提着大刀策马走出的正是颜良。   大刀前指,他高声喊道:“儿郎们,随某冲杀!”   列阵齐整的天海营将士,随着颜良一声令下,阵列顿时散乱开来。   收起长弓,将士们持着盾牌、长槊,向缺了口的城墙蜂拥而去。   潮水般的天海营将士涌向城墙,堵住缺口的曹军越来越多。   眼看天海营越来越近,最前面的曹军吞咽着唾沫,好似已经感受到了死亡的临近。   “杀!”涌到缺口,天海营将士发出一阵震天的怒吼,朝着曹军猛扑上去。   持槊提盾,曹军将士奋力向外推挤,天海营将士则使足了浑身的力气猛烈撞击。   双方撞在一处,长槊戳刺,不断的有人倒下。   跨马提刀,颜良冲向其中一处缺口。   大刀翻舞,挡住他去路的曹军,纷纷被砍翻在地。   一群天海营将士,趁着曹军没收拢口子,紧跟在颜良身后杀入缺口。   “诛杀颜良,封千户,赏万金!”颜良带领一群天海营将士冲进曹军之中,远处的贾诩见状,扯着嗓门喊了出来。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曹军潮水般的涌向颜良。   随他冲进城内的天海营将士,很快被曹军与外面的同泽分开。   颜良也连人带马被推挤到了一旁。   双手握着刀柄,颜良怒吼着扫向涌过来的曹军。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曹军,见大刀挥来赶忙闪避。   虽是身经百战,可他们又怎是颜良敌手?   大刀过处,几名曹军飚溅着鲜血栽落下去。   他们才倒下,后面的曹军立刻涌了上来……   缺口外面,天海营将士奋力向前推挤,阻挡他们去路的曹军,也使足了浑身的力气迎头撞击阻止他们入城。 第751章 破城   天海营向城墙坍塌处猛撞。   带领少量将士冲入城内,颜良并未走远。   潮水般的曹军虽然奋力推挤,想把他们推到与城外天海营相距较远的地方,然而颜良又岂是好相与之人?   大刀挥舞,他奋力劈砍着涌上来的曹军,不仅没有离城门稍远,反倒距缺口越来越近。   跟随在他身旁的天海营将士人数虽然不多,却都是常年征战沙场的老兵。   将士们手持盾牌,在曹军之中列起盾墙,跟随颜良往缺口推挤。   天海营人潮汹涌,曹军人数虽然也是不少,却还是渐渐后退。   越来越多的天海营涌入缺口,曹军的防御也越来越薄。   并不算宽阔的缺口处,躺满了双方将士的尸身。   天海营踏着尸体,涌往城内,曹军则被逼的步步后退。   颜良等人虽是人数不多,却也在曹军背后造成了不小的骚动。   终于,天海营撞破了缺口前最后的防线,越来越多的人涌入城内。   失去包围优势的曹军,怒吼着、呐喊着,拼尽全力想将天海营撞出去。   然而已经冲破缺口,天海营将士又怎会让他们得逞?   外围将士抵挡着曹军的猛扑,后涌进来的则全力推挤着他们的同伴,想将空间拓展的再大一些。   驻马帅旗下,眺望正在厮杀的战场,袁旭向一旁的袁康说道:“游侠新立,四兄可率众人助颜将军一臂之力!”   “显歆放心!”自从谷阳征募游侠以来,袁康麾下人数激增到三百人,他信心满满的抱拳应了。   不过片刻,袁康带领三百余名游侠冲向天海营已完全占据上风的战场。   蔡子墨与林涛一左一右冲在他的两侧。   杨武手持大斧,仗着体型壮大,跑的比谁都快。   游侠冲了上来,天海营将士并没有让开的打算,依旧向曹军猛攻。   “让开!”肩膀左右乱扛,杨武把挡住去路的天海营顶到一旁,挥舞着大斧冲进人群。   紧跟在后面的袁康等人,冲到近前被天海营堵了个严实。   蔡子墨与林涛相互看了一眼,仗着身形灵巧,钻入人群之中。   从人与人之间的缝隙向前快速穿插,偶尔遇见过不去的地方,俩人便分别伸出手,揪住挡路兵士的后颈衣领,将他们撂到一旁。   三百余名游侠冲出,杀进战场的却只有杨武、蔡子墨和林涛仨人。   终于冲到了最前面,杨武一声暴喝,手中大斧抡起朝前扫了一圈。   只听得一阵盾牌破碎的声响,迎面撞来的曹军被他大斧扫中,当即倒下一片。   一旁的天海营将士见状,齐齐发喊,又向前推进了一些。   蔡子墨与林涛擅长使剑,战阵厮杀竟不如杨武!   冲入人群,杀到曹军面前,林涛长剑翻飞,笔直冲向前去。   身影闪过,他竟在曹军之中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蔡子墨剑法不及林涛,却也非是寻常人可比。   长剑翻飞,挡在他面前的曹军,也是成片倒下。   仨人冲入曹军之中,像是在成熟的麦田中开启了一台联合收割机。   借着仨人的势头,天海营将士又是一阵猛攻。   缺口已经失守,在城内观战的贾诩得知战况,向于禁、李典等人喊道:“许都已是守不得,我等须尽快撤离!”   贾诩等人带领亲随,在没知会全军将士的情况下自北城走了。   阻截天海营的曹军,起先并不知道贾诩等人已然撤走。   奋力厮杀中,不少将士发现指挥渐渐疲软,后方传来的命令也是越来越少。   曹军步步后退,天海营紧紧相逼,袁康带领三百名游侠终于冲入城内。   前方都是天海营将士,根本无从上前,袁康向一名游侠吩咐:“即刻上前,扰乱曹军军心!”   那游侠应了一声,推挤着人群向前钻去。   足足过了半炷香光景,袁康听见前方传来一声大喊:“将军们已是逃了,许都守不住了!”   声音来自挤上前的游侠,混战中的曹军却不辨真伪。   得知将军们已经逃了,而且果真许久不曾接到新的命令,曹军将士顿时有些混乱。   不少人回头张望,想要看见他们将军的身影。   然而他们失望了,将军们早没了踪迹,还在抵抗的,只有他们这些阻挡着缺口的将士。   “将军们跑了!许都守不住了!”又是一阵乱喊,不过这次发出喊声的并非扰乱曹军军心的游侠,而是曹军将士。   溃败往往只是一瞬间。   越来越多的曹军失去了战意,纷纷后撤。   在最前面与天海营混战的曹军,更是慌乱。   忙乱中必将出错,随着天海营的猛攻,混乱中的曹军顿时成片倒下。   没有所谓的巷战,只有一面倒的屠杀。   街道上,四处都是追赶溃败曹军的天海营将士。   几乎每一条小巷中,都躺着被刺成筛子的曹军尸体……   血流成河、尸积如山,袁旭夺取许都的战斗,就这么落下了帷幕……   骑着骏马进入城内,在田丰等人陪同下,袁旭往许都皇宫走去。   到了皇宫前,他勒马止步。   先行进入皇宫的马义迎了出来:“公子!并未见着陛下!”   攻破许都,为的就是迎接刘协。   不见了皇帝,夺不夺许都对袁旭来说并无紧要。   他愣了一下:“可有四处搜寻?”   “已是四处搜寻!”马义说道:“宫室、角楼一处不落,依旧不见踪影!”   夺取许都之前,并未听闻刘协离开。   击破城池,却不见了皇帝……   “传令下去,严加戒备,任何人不得出入!”袁旭说道:“令将士四处搜寻,不可放过一房一舍,务必将陛下寻到!”   马义应了,向风影传达命令去了。   此时的许都街道上,林涛手持长剑,遇见被俘曹军就问可有见着贾诩。   贾诩已经逃出城去,林涛问了半天,当然是一无所获……   正满心烦闷,蔡子墨来到他身旁:“怎样?可有寻到贾诩?”   “只怕已是走了!”铁青着脸,林涛应道。   “先生莫要焦躁,”蔡子墨说道:“虽是走了贾诩,公子征讨曹操,终有一天可寻到知晓先生身世之人!” 第752章 邺城告急   袁旭攻破许都,没有找到刘协。   此时的邺城城外,曹军军营内。   一顶比帅帐小不了多少的帐篷中,刘协正与伏后坐在帐内。   他身旁卫士尽是曹操麾下,就连随行宫女,也都是曹操安插。   像锦娥那样自幼跟随刘协或伏后的宫女,都被留在了许都……   与伏后在帐内,刘协是坐立不安。   袁旭进攻许都,他本以为可脱离曹操手掌。   没想到曹铄竟在天海营夺取汝南之时回到许都,将他与伏后带到邺城。   生怕遣派锦娥前往徐州之事被曹操知晓,自打来了邺城之外,刘协整天惶惶不可终日。   帐帘被人掀开,曹操带着荀彧进入帐内。   见曹操来了,刘协和伏后赶忙起身。   “曹公!”躬身行礼,刘协问道:“敢问有何吩咐?”   “陛下如此,臣如何担当?”曹操拱手回礼。   请曹操与荀彧坐下,刘协在侧手陪着坐了。   “袁显歆击破许都,陛下可已知晓?”落座之后,曹操问道。   “已是听闻。”刘协说道:“曹公匡济汉室,袁显歆胆敢如此,着实大逆!朕这便起草诏书讨伐……”   止住刘协,曹操说道:“陛下不必急于此事,某先夺河北,待到河北平定,袁显歆盘踞徐州、汝南,弹丸之地何愁不破?”   “曹公智虑通天,朕甚拜服。”刘协赶忙应了。   曹操向荀彧使了个眼色。   荀彧说道:“曹公尚未击破邺城,陛下与皇后多有劳苦,倘若有甚所须,只管知会。”   曹操麾下,最忠贞于汉室的莫过于荀彧。   虽为傀儡,刘协又怎会不知各人好处?   他赶忙应道:“朕与伏日后必有劳烦荀公之处!”   曹操引漳水灌入邺城已是两月有余。   城内粮草经了浸泡多已发馊。   军民无粮可食,城内遍处饿殍……   城头上,审配眺望城外曹军军营,缓缓闭上眼睛。   大势已去,即便曹军不再进攻,邺城也守不得多久。   就在审配心中烦闷,知晓邺城必遭击破之时,身旁校尉朝远处一指:“审公,彼处有火!”   循着校尉手指方向望去,审配果然看见远处亮起火光。   望见火光,审配眸子一亮:“公子回军来援,我等当可击破曹操!”   审配猜想的没错,来到城外的正是袁尚。   围困平原多日,始终难以将之击破,邺城又屡屡告急,得知曹操引漳水灌入城内,袁尚再也坐不住了。   亲率一万兵马,袁尚折返邺城,驰援审配。   袁尚回返的消息,曹操早已得知。   觐见了刘协,回到帅帐,郭嘉等人已等候其中。   才入帐内,他就向郭嘉等人问道:“袁尚回返驰援,诸公以为如何?”   “区区一万兵马,如何奈何曹公?”郭嘉说道:“曹公不如不予理会,城内断粮多日,得知袁尚回返,审配必将突围而出。”   “奉孝之意……”   “半道截杀审配,伏兵应对袁尚,此战可定!”   曹操点头,向夏侯惇等人说道:“你等各自点选本部兵马,应对审配出城。”   曹军做出部署,审配却只想着如何与袁尚会师。   袁尚军营,每隔数步就点着一只火盆。   火盆比平日里点的更加旺盛一些,好让审配知晓援军已经抵达。   眺望邺城方向,袁尚心底一阵茫然。   他与袁谭争斗许久,双方都没得到好处,反倒是曹操一路攻城略地,如今将要击破邺城。   想到当初兄弟争斗,袁尚心中一片懊悔。   倘若不为继承河北,任由袁绍将此地交由袁旭,或许事情不会发展到这等境地……   深深吸了口气息,袁尚悠悠叹出。   事到如今,后悔已经晚了,他所能做的,无非全力而为,尽力保住邺城。   曹操围困邺城许多时日,袁家也早不如以往那般荣耀。   袁家府宅内,仆从、侍女已是逃走多半。   刘夫人坐在屋内,面如死灰不住嗟叹。   甄宭低头立于她身前,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朝甄宭招了招手,刘夫人说道:“你且过来说话!”   到了刘夫人近前,甄宭垂手而立,连头也不敢抬一下。   “城内已是没了粮草,这些日子也苦了你。”刘夫人说道:“待到曹军退去,你还是回到幽州,去显奕身边稳妥。”   “多谢夫人垂顾。”甄宭说道:“夫君将妾身留于邺城,为的便是孝顺夫人,妾身怎敢不遵?”   “难为你了!”刘夫人轻轻一叹,朝她伸出手说道:“来我这儿。”   到了刘夫人近前,甄宭被她拉着坐下。   刘夫人抚着她的小手说道:“你嫁给显奕也有许多日子,至今你二人尚无后嗣,怎可在邺城耽搁太久?”   低着头,甄宭没有应声。   袁熙将她娶进门,起初待她很好,到了后来渐渐冷落。   住在邺城许多时日,袁熙甚至没派人前来探问过。   心已经冷了,回不回幽州,对甄宭来说已无太多差别。   “显奕孝道我已尽知。”刘夫人说道:“小夫妻分别太久,终究不妥。”   “夫人说的是。”甄宭低声应道。   “曹军围城,只不知邺城可否保住。”刘夫人说道:“倘若保得,显思与显甫之事,我也许操些心思。”   甄宭没有应声。   嫁到袁家,她已感受到兄弟不睦。   袁旭离开河北,自此没再踏足半步。   袁谭、袁尚相互攻伐,彼此都没得到好处,反倒引来了曹操……   牵着甄宭小手,刘夫人也是满脸悔意。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只为何人继承河北,袁家兄弟大打出手。   袁尚得了河北又能如何?   尚未坐稳,曹操已是兵临城下……   刘夫人与甄宭还在担心邺城会否被破,审配此时已做了决断。   召集麾下众将到了近前,审配对众人说道:“城内已无粮草,固守城池乃是死路一条。公子既已回援,出城进击曹军,或是唯一生路!”   将军们面容肃穆,并无人应声。   每个人都知道,关系到邺城生死存亡的一战已经揭开帷幕。   “众将点齐兵马,今日晚间随某出城!”审配向将军们下达了命令。 第753章 不可逗留   夜已深沉,寥落的星辰布满夜空。   没有月亮的夜晚总是黑的那么深邃、黑的那么幽远……   邺城城门缓缓打开,一支兵马走出城池。   与此同时,袁尚也下令大军向曹军进发。   百十条黑影蛰伏在曹军营地外。   一双双眼睛死死凝视着彼此连接的营帐。   带领这支队伍的正是马飞。   流苏趴在他身旁,圆溜溜的大眼睛也在盯着曹军营帐。   “城内出兵,袁尚也已出兵,因何曹军毫无动静?”观察了片刻,流苏小声嘀咕。   轻轻抚摸了一下她后脑的秀发,马飞没有言语。   曹军绝对不可能没有动静,只是他们还没观察出来而已!   出城的袁军距曹军军营越来越近。   就在审配率领袁军,将要抵达曹军附近时,路两侧突然亮起无数火光,黑压压的曹军现出身形。   一张张长弓搭上箭矢,瞄准正在行进中的袁军。   突然出现伏兵,审配吃了一惊:“撤!回城!”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然而曹军动作更快。   随着一声令下,无数箭矢飞向袁军。   根本来不及应对,猝不及防之下的袁军,顿时被射翻一片。   反应快些的将士,躲避在盾牌后,一些反应慢的没想到使用盾牌,反倒乱哄哄的四处乱跑。   人的双腿再快,也不可能快过箭矢。   奔逃中的袁军,一个个中箭倒地……   审配胯下战马也被箭矢射中,他连同战马倒在地上。   沉重的摔击下,他只觉着腰好似要散了,疼的额头上布满冷汗,却连动弹一下也成奢望!   正在这时,两名袁军持着盾牌到了近前。   将他架起护在盾牌后,一个袁军喊道:“审公!我等中了埋伏!”   “速速回城!”被两名袁军架着,审配喊了一声。   出城袁军手持盾牌,飞快的退回城内。   马飞朝众夜刺一招手,带领他们趁着战场混乱,蹿入曹军军营。   与此同时,袁尚率领的兵马也在半道遭到曹军突袭。   双方厮杀一阵,袁尚大败而回。   马飞等人潜入曹军军营。   蛰伏在一片空营房附近,流苏小声问道:“既已入了曹营,是否诛杀曹操?”   “曹操身边好手众多,如何诛杀?”马飞压低声音应道:“我等只须混入曹军之中,待到曹操击破邺城,随军进入便可。”   流苏不再应声。   带领夜刺执行任务的是马飞,她甚至不算是夜刺的人,只因任性,马飞才将她带在身边。   虽在曹营,刺杀曹操却非易事。   百余名夜刺,纵使十分了得,又怎是数万曹军敌手?   蛰伏在暗影中,马飞等人静静等待。   终于,曹军击退袁军回营。   回到军营的曹军三三两两返回帐篷。   就近选了些帐篷,马飞朝众夜刺点了下头。   众人纷纷向帐篷摸去。   没过多会,马飞见帐篷内走出一个个曹军兵士。   兵士们出了帐篷,都是朝左右看了看,随后才往马飞与流苏藏身的地方走来。   从决定动手,到夜刺换上曹军衣甲撤走,总共没用半炷香。   带领众人撤远,流苏向马飞问道:“大叔,既已摸入曹营,因何不在彼处留下,反倒还要撤走?”   看了一眼身穿曹军衣甲的夜刺,她又说道:“若要曹军衣衫,崭新的也是能够弄着,因何非要杀人性命取些破衣烂甲?”   “小丫头懂什么?”朝流苏鼻子上刮了一下,马飞说道:“曹军衣衫虽是好弄,然而围困邺城数月,曹军将士也多是疲敝,曹操如何有心思调拨新衣?倘若我等穿着崭新衣甲随同,必将引来曹军侧目。”   流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随后说道:“那因何不留在曹军营中,日后行事也便宜许多!”   “便宜?”马飞摇头笑道:“曹军人数众多,兵士多是彼此不识,然而住在周近,又怎不相熟?我等蛰伏其中,待到早起,一旦被人见着,只怕当即便可识破!”   马飞身为夜刺统领,流苏始终有些想不明白。   他的剑术虽然不差,比起二师兄姜俊却要略逊一筹。   姜俊投了袁旭,袁旭不仅没让他统领夜刺,反倒根本没有把他安插到夜刺里的意思,只是留在身边做了贴身护卫。   直到马飞说出这些话,流苏才明白,袁旭任用他,并不完全看在他的剑术,更多的则是他思虑周祥。   夜刺行的是蛰伏、刺杀之事,若将他们交由一莽撞之人统领,用不多久,数百人的精锐,怕是将会尽数折损!   马飞等人潜入曹军军营,诛杀百余名曹军,取了他们衣衫。   营内曹军对此竟是毫无察觉。   半夜厮杀两场,待到天色微明,曹操还在安睡,帐外传来卫士的声音:“启禀曹公,营内出事了!”   睡梦中的曹操猛然醒觉,他坐起身说道:“入内说话!”   卫士进入帐内,曹操问道:“究竟何事,大呼小叫。”   “回禀曹公,昨日夜间有人潜入营内,诛杀百余名将士。”   有人潜入营内,整夜却无人发觉,直到天亮才被发现!   曹操愕然一愣。   顾不得披衣,他起身问道:“可知凶徒何在?”   “不知!”兵士的回答虽不出所料,却还是让曹操倒抽了一口凉气。   “去看看!”招呼了一声卫士,曹操离开帅帐。   到达出事地点,一群幕僚、将军已是到了。   见曹操来到,众人纷纷见礼。   “可有活口?”一边往前走,曹操一边问道。   “回禀曹公,并无活口!”许褚说道:“来人手法利落,均是一剑致命。”   “怎知是剑?”   “切口细小,并无拖沓。”许褚说道:“死去将士伤口尽在咽喉,且无挣扎迹象。可见是在毫无觉察之下被人杀死!”   一百多人,毫无觉察被人杀死……   曹操抽了口凉气,向众人吩咐:“增派人手夜间戒备,切不可再生类似之事!”   许褚应了。   望向军营后方,曹操向曹纯吩咐:“传令虎豹骑,戒备后方,若有异动即刻前往探查。”   “曹公放心!”曹纯跨步上前,领了军令。 第754章 缓兵之计   虎豹骑四处搜寻,又怎可能搜的到马飞等人。   率军驰援邺城,首战失利,袁尚对击退曹军更没了信心。   眼看邺城将破,袁尚心如乱麻。   坐于帅帐内,袁尚满面愁容。   帐帘被人掀开,崔琰走了进来:“公子因何面露愁容?”   抬头见是崔琰,袁尚叹息道:“邺城被围,眼看将要城破,我等前往驰援却遭大败,某当如何,方可保得河北?”   “曹操所欲无非河北而已。”崔琰说道:“长公子为求自保已投曹操,河北在公子之手,倘若公子前往投效,他怎会不允?”   脸色一片灰暗,袁尚说道:“某投曹操,待到百年之后,有何面目去见父亲?又如何面对袁家列祖列宗?”   “不过权宜之计,公子无须在意。”崔琰说道:“河北日渐凋敝,倘若可投曹操,彼必将河北交托公子。公子可休养生息,此消彼长,待到曹操势衰,公子再帅河北猛士一举将之击破,又怎会无颜面见列祖列宗?”   想了一想,觉着崔琰说的并非毫无道理,袁尚点头说道:“崔公此计也是可行,只不知何人前往最为妥当?”   “倘若公子不弃,某愿前往!”早先劝降袁谭未果,崔琰始终耿耿于怀,代袁尚向曹操投诚,他自当鼎力而为。   “崔公愿往,必将事半功倍!”袁尚站起,躬身行个大礼说道:“河北存亡,交托崔公!”   “公子放心!”崔琰回了一礼,退出帅帐。   片刻之后,袁军军营走出数骑快马。   当先一人正是崔琰。   由几名卫士簇拥着,崔琰一路往曹军军营奔去。   眼看快到曹军营前,迎面过来数名曹军。   带人迎上来的曹军军官抬手喊道:“来者止步!”   勒住坐骑,崔琰朝军官拱了拱手说道:“某奉袁家三公子之命前来求见曹公,还请阁下代为通禀!”   “报上名姓,自当通禀!”军官回了一句。   “崔琰!”崔琰报了名姓。   “等着!”军官丢下一句,令几名兵士看着崔琰等人,他则往军营奔去。   曹操正与郭嘉等人商议如何破城,得知崔琰来到,他向众人问道:“诸公以为崔琰来此何干?”   “袁尚领军驰援邺城,新遭我军挫败。”郭嘉说道:“彼必认为河北难保,崔琰此行,无非前来投诚而已。”   “你等以为如何?”看向众人,曹操问道。   “奉孝所言甚是!”荀攸说道:“袁尚穷途末路,崔琰此行必为其说客!”   “既是投诚,某当允之。”曹操说道:“袁谭已是投诚,倘若招募袁尚,河北战事可定!”   “决然不可!”郭嘉说道:“曹公一旦允准袁尚投诚,袁谭便无时机反叛,河北仍在袁氏手中,日后必生祸患。”   “奉孝以为理当如何?”   “断不可允准袁尚投诚,我军正处上风,将之击溃,袁谭自会招募袁尚旧部。”郭嘉说道:“届时曹公击破袁谭,也是有了口实。”   捻着下巴上的胡须,曹操微微颔首:“依着奉孝,只是袁显歆已然夺取许都,不日他必将领军北进……”   “袁显歆夺取许都必是难守。”郭嘉说道:“待他北上,曹公可令人自后发难,断其后路。如此不仅可夺许都,汝南也将平定!”   扫了一眼众人,曹操说道:“你等若无异议,便依奉孝之计!”   众人纷纷说道:“我等并无异议。”   麾下众人口径一致,曹操向卫士吩咐:“请崔琰来此相见!”   在军营外等候许久,崔琰才得到召见。   进入军营,一名卫士引领他前往曹操帅帐。   才入帅帐,他发现帐内坐满了人。   众人目光全都落在他的脸上。   向曹操行了一礼,崔琰又朝众人拱了拱手。   与他见了礼,曹操问道:“崔公不在袁显甫身旁,因何来此?”   “某来此处,正是奉了显甫公子之命!”崔琰说道:“曹公大军进击河北,如今已是数月有余。将士疲敝苦不堪言,曹公何不偃旗息鼓,解将士倒悬之苦?”   “偃旗息鼓?”曹操淡然一笑:“崔公说笑。战事一起,如何偃息?”   “显甫公子愿投效曹公,自此牵马扶鞍。”崔琰说道:“曹公眼下虽是兵锋正盛,然而显甫公子麾下兵马也是不少。且审配镇守邺城,等闲难以破得,倘若厮杀下去,两军将士苦不堪言,曹公也将陷于两难。”   “如何两难,愿闻其详!”曹操比划了个手势。   自从崔琰来到帐内,郭嘉等人只是听着他高谈阔论,并未与之辩驳。   见无人反驳,崔琰说道:“曹公欲得者乃是河北,长公子不过坐镇青州一地,虽是投效曹公,河北却在袁家之手。三公子有心投效,倘若曹公许其一线生机,公子必将感念恩德,自此效死追随。听闻许都已遭五公子夺取,曹公若可定下河北,挥兵南下,何愁许多不会失而复得?”   崔琰说的头头是道,倘若不是早先郭嘉等人已有料断,曹操还真可能被他说服。   曹操嘴角勾起浅浅笑容并未言语,郭嘉起身问道:“敢问崔公,曹公倘若允了袁显甫投诚,河北一地刺史,当由何人担任?”   “河北一地向来归于袁家。”崔琰说道:“曹公另行委派他人并非不可,只是袁家在此时日久远,若由三公子领河北一地,曹公当可事半功倍。”   郭嘉摇头说道:“崔公此言底气不足,显见倘若安插他人,袁显甫必定从中掣肘。”   面朝曹操,郭嘉抱拳说道:“曹公明鉴,袁显甫所以投诚,并非真心投效,而是缓兵之计!”   “郭公怎有此言?”崔琰闻言大惊,赶忙说道:“三公子投诚之心天地可鉴……”   “倘若曹公不允袁尚坐领河北,他必将负隅顽抗。倘若允其坐镇河北,大军撤后,他将休养生息,待到羽翼丰满再与曹公为敌!”郭嘉说道:“如此用心,曹公不可不查!”   眼睛眯了眯,眸子中闪过一抹冷厉,曹操向崔琰问道:“崔公,可有此事?” 第755章 拒绝投降   两名卫士进入曹操帅帐,随后崔琰被他们拖出帐外。   被两名卫士架着,崔琰连半点反抗余力也是没有。   他一边被迫后退,一边还喊着:“三公子诚心投效,曹公因何不与人活路?”   崔琰的声音,曹操听的真真切切。   他却没有让卫士将崔琰带回。   直到声音远去,曹操向众人问道:“某囚禁崔琰,袁尚必将死战,诸公以为该当如何?”   “与其待到袁尚前来,不如曹公先往。”郭嘉说道:“崔琰来到军中,袁尚必将等待回音。趁其不知进况如何,我军突然发难,一战可定!”   “事不宜迟,当速前往。”曹操目光落到夏侯惇脸上:“元让领本部骑兵,趁袁尚未有防备突然发难,大军随后便至!”   夏侯惇起身抱拳:“末将领命!”   崔琰前往曹营,袁尚坐立不安。   曹操围困邺城数月,袁旭于南方击破许都,若他为曹操必定急于平定河北尔后南下。   可曹操毕竟不是他!   崔琰能否顺利说服,也在五五之数。   坐立不安的在帐内来回走动,帐外传来卫士惊慌失措的声音:“启禀公子,不好了,夏侯惇领军冲向我军!”   听说夏侯惇领军前来,袁尚赶忙出了帅帐。   顺着卫士手指望去,他果然看见远处卷来阵阵烟尘。   心知不好,袁尚喊道:“传令,即刻迎敌!”   并无厮杀准备,袁军将士得到命令显得很是纷乱。   弓箭手列阵栅栏之后,张弓搭箭瞄准冲锋中的曹军骑兵。   不少人由于慌乱,长弓或者箭矢竟是掉落地上。   伴着奔雷般的蹄声,曹军越来越近。   滚滚烟尘中,夏侯惇挥舞长戟当先冲杀。   近前曹军骑兵紧随其后。   令袁军心惊胆寒的并非夏侯惇领军杀来,而是曹军骑兵身后,黑压压的曹军大阵正迎面扑来。   数日之后。   邺城之外发生的战事传到许都。   端坐许都皇宫,袁旭面沉如水。   他本打算救出刘协,尔后以刘协名义号令天下,请各路豪雄共同讨伐曹操。   然而曹操却先行一步,将刘协带出许都。   扑了个空,袁旭深知日后战事必定艰难!   田丰坐于袁旭下首,一名风影抱拳躬身立于厅内。   捏着下巴,袁旭没有吭声,朝风影摆了摆手。   “三公子已遭曹操击溃,用不多久曹军必定进驻邺城。”风影退下,田丰说道:“公子应早做决断……”   “如何决断?”袁旭说道:“三兄遭曹军击溃,已是往北去了,邺城一带唯有审配困守。时日长远,城池如何不破?”   “公子可要前往驰援?”田丰说道:“倘若曹操得了河北,彼必领军南下,以我军之力,恐难抵御!”   “他要河北,某便给他。”袁旭说道:“某已得了许都,怎肯轻易相与?”   “公子是要?”   “田公以为,如何方可保得豫州?”袁旭突然问道。   田丰摇了摇头:“公子麾下将士不多,天海营虽是强悍,双拳却难敌四手。曹军人数众多,且挟天子以令诸侯,长久下去,只恐对公子不利!”   “驰援邺城只怕时日不足!”袁旭说道:“三兄遭曹操击破,已是退往北方,用不多久,长兄必将招揽其旧部与曹操反目。借助长兄兵势,我等或可一战!”   “公子是要等到长公子发难?”   “正是!”袁旭说道:“某看出长兄早晚发难,曹操麾下幕僚众多,如何看不出?河北不定,曹操无心难顾,我等正可整兵秣马,静待时机!”   田丰正要说话,门外传来赵艺的声音:“锦娥姑娘不可入内。”   听说锦娥来了,袁旭摇头一笑。   自从奉了刘协旨意前往徐州,锦娥已是数次催他领军讨伐曹操。   如今夺了许都并未找到刘协,锦娥前来,无非询问刘协去处。   赵艺拦阻,锦娥却根本不听。   她跨步进入屋内。   站在袁旭身后的姜俊见状,按剑就要上前。   袁旭止住他,向锦娥问道:“姑娘因何来此?”   “大将军!”向袁旭欠身一礼,锦娥说道:“奴家前来,无非询问陛下与皇后下落!”   跟着锦娥进入的赵艺,见她话已出口,满脸尴尬。   “某攻破许昌之时,陛下与皇后便是不在。”袁旭说道:“想必是被曹操带在身边。”   “大将军可知因何不在?”锦娥下巴稍稍上仰,向袁旭问道。   “姑娘莫非是要说,某出兵太晚?”   “既是大将军知晓,我也不便多说。”锦娥说道:“敢问大将军,何时出兵讨伐曹操,拯陛下与皇后于水火?”   “此事容当缓图。”袁旭说道:“姑娘莫急,某早晚领军北上,待到击破曹操,必可救出陛下。”   “曹操待陛下无礼,陛下与皇后如沐水火。”锦娥说道:“大将军身为人臣,莫非毫不忧心?”   “某整日牵挂陛下,又能如何?”袁旭说道:“姑娘可知曹操麾下猛将如云、智者千名?数万大军虎视眈眈,一旦与某对决,以某麾下军力如何抗衡?”   “大将军之意莫非是不救?”锦娥完全无法体会袁旭的难处,还在咄咄相逼。   并不认识锦娥,姜俊见她对袁旭无理,上前两步喝道:“姑娘好生无礼,竟敢对公子呼来喝去!”   “锦娥姑娘乃是上使,姜校尉不得如此。”袁旭止住他,对锦娥说道:“姑娘担忧陛下之心,某感同身受。然而曹操势大,非一日可图,还望姑娘谅解!”   锦娥还想再说,赵艺朝袁旭躬身一礼说道:“锦娥姑娘得知公子破了许都,心中欢喜,自徐州赶来。得知陛下并不在许都,适才前来冲撞。公子若怪,某愿一力承担!”   深知赵艺与锦娥在徐州已经拱到了一处,袁旭说道:“罢了,姑娘不懂军务,赵将军须时常教授。”   袁旭并未表示出兵,锦娥正要说话,赵艺已是一把架起她,拖着就往外走。   被赵艺拖着,锦娥还在挣扎,口中还喊着:“大将军不给个交代,我今日便是不走!”   看着他二人背影,袁旭和田丰相识一笑。 第756章 被她欺负惯了   被赵艺拉着离开。   走了数十步之后,锦娥用力挣脱。   揉着被攥红了的手腕,锦娥没好气地说道:“你做什么?”   “姑娘一而再再而三前去搅扰,幸而公子是个好脾性的。”赵艺说道:“不懂军务,怎知军事紧要?”   “你训我?”锦娥俏眉一拧:“你怎敢训我?”   “姑娘莫非果真以为,奉陛下之命前来传旨,许个大将军虚职便可使得将士不顾性命前去送死?”赵艺以往都会让这锦娥,这次却是真的怒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锦娥说道:“陛下传旨,难道在将军眼中,也是一文不值?”   “陛下虽是九五之尊,可曾分拨半个兵士给公子?”赵艺问道:“姑娘可知,将士征伐沙场,一个不慎便将全军覆没?”   被赵艺问的一怔,锦娥不服气地说道:“莫非眼看陛下受苦?”   “陛下受苦,却无性命之忧。”赵艺说道:“三军将士征伐沙场,一个不慎,将有多少孤儿寡母?”   满脑子想着如何营救刘协,锦娥从未想过这样的事情。   茫然看着赵艺,锦娥问道:“陛下身在曹营,整日受尽凌辱,莫非果真至他于不顾?”   “公子并非不救。”赵艺说道:“当日姑娘请公子领军进击许都,如今已是破城,只是陛下被曹操带走。公子既允了姑娘,只须静待便是!”   牵起锦娥小手,赵艺语气柔缓下来:“某今日允你,日后营救陛下,当身先士卒,如何?”   凝视赵艺,锦娥没有吭声。   搂住她的香肩,赵艺说道:“日后切不可再与公子添乱,营救陛下之事,公子自有主张。”   虽然心底还觉着不妥,锦娥却没再多说,被赵艺带了出去。   攻破许都,只俘虏了一些曹军将士,贾诩等人尽数逃出城去。   最失望的并不是袁旭和他麾下将军,而是想不起过往的林涛。   本以为擒住贾诩,多少有助于回忆以往发生的事情,攻破城池时却发现贾诩已经逃了。   坐在贯穿城内的一条水沟前,林涛望着水面正在发呆。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并没有回头,淡淡说了句:“蔡校尉因何来此?”   朝他走来的正是蔡子墨。   到了林涛身后,蔡子墨说道:“见林先生一人在此,因此前来相陪。”   “某已习惯独自一人。”林涛说道:“蔡校尉要务在身,无须相陪。”   “是公子要某前来!”挨着林涛坐下,蔡子墨说道:“先生剑法了得,某觉着路数似曾相识,却想不起究竟在何处见过。”   “阁下见过某剑法路数?”林涛眼睛一亮。   蔡子墨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某只觉着眼熟,却想不起究竟在何处见过。”   王越离世之前,蔡子墨与李琪冉从未走出过他们居住的村子。   林涛剑招极快,他只是觉着看起来眼熟,却根本不可能想起究竟在何处见过。   见他说不出来由,林涛轻叹一声说道:“某欲想起过往,只怕是难!”   俩人说着话,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同时回过头去,他们看见的竟是李琪冉。   袁旭率军讨伐许都,李琪冉并未跟随。   直到许都城破,她才随同一众留守兵士来此。   林涛与李琪冉并不相熟,见是她来,又把脸转了过去。   蔡子墨则苦笑道:“师妹怎有闲暇来此?”   “四处寻不见师兄,不想竟是在此。”到了蔡子墨身旁,李琪冉也没理会林涛:“师兄近来高升,可否借些铜钱?”   “借钱作甚?”蔡子墨茫然问道。   “师兄只说借与不借。”李琪冉根本不和他讲道理,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蔡子墨苦着脸说道:“方才升做校尉,钱粮尚且未发……”   “莫找许多理由搪塞,只说借与不借。”   “借!怎会不借!”蔡子墨很是肉疼的从怀里掏出十多个铜钱递了上去:“只有这些,师妹省着些用。”   接过铜钱,李琪冉放在手中掂了掂:“就这些?”   “就这些!”蔡子墨说道:“师妹若是不信,大可搜身!”   瞥了他个白眼,李琪冉转身走了。   待到她走远,蔡子墨松了口气。   “蔡校尉好似很怕那位姑娘。”林涛淡然说道。   蔡子墨苦笑:“自幼便被她欺惯了。”   “区区女子,竟可如此欺凌蔡校尉,某着实不懂。”林涛说道:“此后她若有求,校尉不妨不允……”   蔡子墨没有言语。   他与李琪冉乃是师兄妹,自幼生长在一处。   自从王越离世,这个世上就只有李琪冉一个亲人。   莫说打不过她,就算能胜她,蔡子墨也不会轻易与她反目。   从蔡子墨手中得了十多个铜钱,李琪冉走上街市。   许都被攻破已有一些时日,城内街市上,也有一些商铺开门营业。   虽然开门的只是少量几家,然而许都乃是曹操经营多年之处,街市还是要比谷阳繁华许多。   走了一圈,李琪冉最终进了一家卖发冠的店铺。   店铺内,形形色色的发冠很是齐全,最惹眼的就是摆放在迎着正门处的金丝发冠。   单从发冠色泽便可看出,它是以黄金锻丝,尔后编织成这只发冠。   莫说李琪冉手中的十多个铜钱,即便是她带着当日袁康所赠铜钱,也是买不起这只发冠。   “姑娘,可要发冠?”正在店内看着,掌柜迎了上来,陪着笑脸问道。   “嗯!”李琪冉点了下头。   李琪冉身穿麻布衣衫,掌柜见她并不似有钱模样,拿起一只做工很是粗糙的发冠说道:“这只冠子做工尚可,只须三个铜钱。”   看了一眼那冠子,李琪冉摇了摇头。   掌柜正要推荐其他,李琪冉指着一只做工很是精致的大红发冠问道:“那只冠子怎卖?”   她指的冠子色泽鲜亮,一看价值就是不低,掌柜说道:“姑娘好眼力,这只冠子乃是使用江东蚕丝编织,只须五十个铜钱。”   怀里只有十多个铜钱,李琪冉却又觉着那冠子很是鲜亮,倘若送给姜俊,也算得还了他些许人情。 第757章 只有等到破城   李琪冉最终还是买到了她想要的发冠。   不过她买到的并非摆在外面的那只,而是一些丝线。   十几个同伴买发冠,店铺掌柜当然不会卖。   给她些丝线,教她回去如何编织倒是可以。   来到许都,她住在皇宫之内,离姜俊倒不是很远。   进了正门,李琪冉正走着,迎面过来一个人。   走来的正是姜俊。   见了他,李琪冉不经意的脸一红,下意识的把头低了下去。   没发觉不妥,姜俊抱拳行礼:“李姑娘。”   “姜校尉!”李琪冉应了一声。   待到姜俊离去,她才匆匆回了住处。   买了丝线,从店铺掌柜那里得知如何编织发冠,李琪冉几乎整日没再出门。   编织发冠并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   拆了编编了拆,发冠总是编的歪歪扭扭。   房间里点着油灯,折腾了整天的李琪冉几乎又是整夜未睡。   终于编起了发冠,看着倒还能入她自己的眼,李琪冉很是满意的把它往旁边一放。   睡了小半个时辰,心里有事,虽然熬了一天一夜,她却怎么都睡不安稳。   辗转反侧,总觉着该把事情先做了,李琪冉起身洗漱。   带着那只她亲手编织的发冠出了门,李琪冉往袁旭住处走去。   距门口还有一段,两名卫士迎了上来,其中一人说道:“李姑娘请止步。”   “姜校尉可在?”早先曾吃过亏,李琪冉当然顺从了许多,她停下脚步问道。   两名卫士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说道:“姜校尉昨日出城去了,至今尚未回返。”   “可知他出城作甚?”头天曾遇见过姜俊,没想到他竟是出城,李琪冉有些失望的转过身。   才走没两步,她又回过头,向两名卫士问道:“敢问姜校尉出城何往?”   “不知!”两名卫士都摇了摇头。   没有得到答案,李琪冉失望的转过身去。   本打算回到住处,可想了一想,她改变了注意。   出了许都皇宫,李琪冉又犯难了。   倘若姜俊只是才出城,循着踪迹她必定能够找到。   可他出城已经一整天,而且许都城内人来人往,留下的痕迹也早已磨灭。   最终,他做出了个决定。   先确定姜俊从哪道城门出去,然后再找寻踪迹一路尾随,成算更大一些。   到了东门,向守城门兵士询问,得知姜俊并未自此出城,李琪冉转身往南门走去。   有的时候人做选择就是这么奇怪。   直到只剩北门,她才从兵士口中得知,姜俊出城往北去了。   天海营占了许都,将军们率领大军继续向北,数日之内又夺了几处城池。   姜俊往北,应该是赶往曹军占领区。   出了城,李琪冉寻到一片马蹄印。   印记沿着小路往前,走没多远分了开。   成片的印记往一个方向去了,另有一些较少的马蹄,则往西北方向延伸。   蹲在地上,查看了一会马蹄印,李琪冉抬头望向前方。   依她判断,姜俊留下的印记应该是这片马蹄较少的。   李琪冉没有骑马出城,确定了方向,她沿着较少的蹄印追踪。   数日之后,许都城外。   驻扎在山坡上的马飞迎到了从许都来的人。   来到邺城的正是姜俊。   与姜俊见了礼,马飞问道:“敢问姜校尉不在公子身边,因何来此?”   “奉公子之命,特来为马将军断后。”姜俊回道:“公子有令,无论如何须将审配救出。”   “审配早先出城,遭曹军击退。”马飞说道:“三公子起兵驰援,竟落个兵败如山退走北方。”   “欲救审配,我等或须入城方可。”马飞说道:“某所待者,正是曹军击破邺城之时。”   “彼时入城,可否顺利救下?”姜俊有些不太确定。   马飞说道:“此时我等也无时机动手,何况即便入了城,邺城未失,以审配脾性决然不肯离开!”   姜俊不再多说。   马飞等人来到邺城已有许多时日,更何况他以往还随同袁旭在邺城居住,对审配等人脾性多少有些了解。   与马飞也算是素交,知他向来为人稳重,姜俊当然不会提出其他建议。   曹操击破袁尚已是许久。   邺城粮草早已告罄。   城内百姓易子而食,路上到处都是饿死的百姓。   城头上,袁军将士也是饿了许久肚子。   再过数日,曹军根本无须强攻城池,邺城也将难保。   城内军营,一间营房内,十多个人正凑在一处密谋着什么。   上首之人与审配面相有几分相像。   他正是审配之侄审劳。   环顾众人,审劳小声说道:“叔父率军抵御曹操,倘若公子尚且驻军于外,邺城或许可守。如今城内无粮,公子也遭曹军击溃,倘若固守,无疑寻死!”   “将军有何打算?”一员偏将问道。   “为将士计,为邺城百姓计,我等不如打开城门迎纳曹操。”   审劳一句话出口,众人面面相觑。   “诸位以为如何?”见众人不吭声,审劳追问。   “打开城门迎纳曹操,邺城便将落入曹操之手。”另一名偏将说道:“而且我等贸然打开城门,曹操又怎知为他?”   “须有一人出城方可。”捏着下巴,审劳说道:“与曹操商议妥当,方可献城。”   “何人出城,如何出城?”又有一名偏将脱口问道。   “你等何人以出城搦战之名诓骗城门打开?”审劳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   此事非同小可,一旦失败,出城之人殒命身死尚是小事,留在城内的家眷老小只怕也是难保。   “朱将军,”看向其中一员偏将,审劳说道:“你为人最是稳重,此次可否前往?”   看似询问,实则审劳已将事情交给了这位朱将军。   起身抱拳,朱将军说道:“将军有令,某怎敢不从?”   点了下头,审劳说道:“既是将军肯往,事不宜迟,当速行之!”   朱将军应了一声退出营房。   没过多会,城门处出现百十名面黄肌瘦的袁军。   带领这队袁军的正是那为朱将军。   到了城门口,他翻身下马,飞快的跑上城墙。 第758章 献城   邺城城头,朱将军抱拳躬身立于审配面前。   审配脸色铁青,向他问道:“将军莫非不知曹军多少兵马?仅凭将军麾下百余人,莫非欲要大破曹军不成?”   朱将军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说道:“回禀审公,末将并非觉着可破曹军。只是曹军围城日久,公子又遭敌军击破。将士疲敝,末将心中惶恐。寻思着与其坐守城内,不如出城杀个痛快,三军将士目睹,也可壮些声势!”   他的一番话,令审配顿时动容。   牵住他的手,凝视他的双眸,审配说道:“将军好走!至于家眷,某当照应!”   得了审配允准,朱将军应道:“多谢审公成全!”   下了城墙,他招呼麾下兵士:“出城!”   城门缓缓打开,百余名袁军紧随其后走了出去。   望着出城将士的背影,审配长长叹息。   邺城已是断粮,他也两日颗米未沾。   再过几日,即便曹军不进攻,将士们也将活活饿死!   此时此景,尚有如此忠义之士,又怎能不让审配感怀莫名?   率领百余兵士出了邺城,朱将军并未加快催马。   见城内出来一支百余人的队伍,曹操也很是纳闷。   望着那队人马,曹操向一旁的郭嘉问道:“审配莫非傻了?遣派百余人,竟欲破击我军不成?”   “恭贺曹公夺取邺城!”郭嘉抱拳躬身向曹操行了个大礼。   曹操一愣,向郭嘉问道:“审配固守不降,奉孝何出此言?”   朝朱将军等人一指,郭嘉说道:“献城之人就在眼前,进驻邺城不过一两日之事。”   看向朱将军等人,曹操满心疑惑:“奉孝怎知彼来献城?”   “此事易解。”郭嘉说道:“两军交战,将士用命多为饱腹。而今邺城守军腹中无粮,百余人出城更是送死。倘若可活,有几人肯死?”   郭嘉这些话出口,曹操顿时恍然:“既是献城,因何披坚执锐?”   “审配其人顽固不化。”郭嘉说道:“曹公攻城,彼必死守。所欲献城者乃其麾下,倘若被他看出端倪,出城之人定将满门伏诛!”   “如何行事?”   “曹公可令一猛将前往,将此人生擒。”郭嘉说道:“待到进了营中,一应之事便将明了。”   曹操向身后卫士吩咐道:“传令徐晃,令他出城生擒此人,断然不可伤其性命!”   军令下达,没过多会徐晃带领百余兵士出了军营。   远远看见徐晃,朱将军舔了舔嘴唇。   他很紧张,心脏也在剧烈的跳动。   与曹军对峙许久,徐晃也曾出战,朱将军晓得他武勇。   同徐晃厮杀,他决然不会有半点胜算,或许俩马相交,只一合便被徐晃斩落。   倘若如此,他出城除了平白丢了性命,再无其他用处。   带兵迎着朱将军等人前来,徐晃抬起兵刃喝道:“来者何人?”   朱将军手提长枪,对徐晃说道:“某乃审公麾下偏将!”   “区区偏将,胆敢送死!”话音才落,徐晃已是纵马上前。   见对方杀来,朱将军只得迎上。   两马相交,徐晃一声暴喝,并不使兵刃扫他,只是兜胸一把抓来。   朱将军见状,哪肯回击,硬生生的被徐晃搂下了马背。   被徐晃夹在腋下返回曹军军营,朱将军小声说道:“某来此乃为求见曹公,还请将军代为通禀。”   曹操下令只要活的,徐晃当时已是有所察觉。   听到朱将军如此一说,徐晃没有吭声,只是夹着他一路往曹操面前奔去。   到了曹操近前,徐晃将他往地上一丢,两名曹军即刻上前把他扭住。   才被扶起,朱将军就喊道:“某来此乃为求见曹公,烦请诸位通禀。”   区区袁军偏将,不认得曹操也不奇怪。   曹操问道:“将军寻某,所为何事?”   得知眼前站着的就是曹操,朱将军赶忙说道:“求见曹公只为献城!”   “如何献城?”曹操问道。   “晚间城内举火为号,审劳将军自会为曹公打开城门。”   “审劳?可是审配之侄?”   “正是!”   “莫名献城,某如何信得?”曹操狐疑的打量着朱将军。   “城内已是断粮。”朱将军说道:“我等两日颗米未进,将士早无战心。曹公若可得了邺城,也是拯满城将士与百姓于水火。”   朱将军话说的真挚,曹操点了点头:“将军既如此说,某便信了。不知将军与审劳将军有何约定,以何为号?”   “末将出城之时,审劳将军有言,倘若曹公允准,只须今晚在军营牙门点上三堆篝火便可。”   审劳献城,曹操心中欢喜。   马飞等人也在做着筹备。   曹军近日没再攻城,只等着城内袁军饿死、困死!   山岗之上,姜俊早已安睡。   马飞与流苏并肩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脑袋靠在马飞肩头望着远处的邺城,流苏说道:“也不知何日可入邺城将审配救下。”   “怎了?”马飞问道:“何时牵挂起审配?”   “我牵挂他作甚?”流苏小嘴一撅:“倒是有几分讨嫌他。”   “审配又未开罪你,因何嫌他?”   “若非为了救他,我二人早已成婚。”流苏小嘴撅着说道:“大叔莫非不觉着他讨嫌?”   “讨嫌,讨嫌的紧。”马飞笑着说道:“眼看邺城将破,我等前往许都之日也是不远。”   “回到许都,还不知你家公子可有闲暇为我二人完婚。”流苏说道:“整日跟着大叔,连个名分也是没有……”   “战事紧要,令公子烦忧之事已是不少。”马飞说道:“我二人又怎能因此给他多添烦扰?”   “成婚者乃是你我,与他何干?”流苏没好气地说道:“我家师姐已是有孕数月,想必也该生了……”   “你师姐?”马飞一愣:“公孙姑娘向来独来独往,怎会有孕?”   公孙莺儿怀有身孕之事,流苏已从凌风书信得知。   只因公孙莺儿不打算告知袁旭,她才始终没说。   此时脱口说出,流苏连忙掩住小嘴。   可一切都已晚了,马飞已然知晓。 第759章 邺城失守   朱将军进了曹营,当日晚间,曹军牙门处点燃三只火盆。   站在城头上,远远望见火盆,审劳朝一旁的几员偏将点了下头。   几员偏将纷纷下城。   连续数月指挥将士抵御曹军,审配已是疲累不堪。   靠着城垛,他沉沉睡去。   熟睡中的审配并不知道,城内正在酝酿着献城的阴谋。   下了城墙的偏将,各自点选本部兵马,只等审劳一声令下,便夺取城门。   立于城墙上,审劳朝身后兵士使了个眼色。   兵士点头离去。   城头上,袁军将士多在熟睡。   又困又饿,将士们睡去之后就不肯轻易醒来。   毕竟在睡梦中,饥饿感会缓解不少。   离去的兵士将睡梦中的一些人唤醒。   揉着惺忪睡眼,才醒转的袁军将士们在听了他小声说话之后,纷纷起身向审配靠近。   审劳摆了下手。   一个袁军兵士张开长弓,向夜空中射出一支火箭。   箭矢飞上半空,远处的曹军军营看的真真切切。   并未入睡一直等着城内消息的曹操见状,连忙向夏侯惇吩咐道:“元让率领本部骑兵,先行入城!”   夏侯惇领命离去,曹操又向众将下了命令。   不过片刻,城门缓缓打开,城门处晃动着成片火光。   见到这一幕,夏侯惇再不迟疑,率领骑兵冲了上去。   曹操也在此时传令将士入城。   潮水般的曹军涌向洞开的邺城城门。   城头上,审配听见动静猛然醒觉。   起身扒着城垛向外望去,当他看见城外涌来无数曹军,高声喊道:“众军御敌!”   与以往不同,并没有袁军张弓搭箭。   每一个人都在茫然看着他。   发觉情势不对,审配抽出长剑厉声喝道:“你等作甚?”   附近的将士们不仅没有御敌的打算,一支支长槊反倒指向了审配。   身旁都是锋锐的长槊,审配愕然。   审劳分开人群到了他面前,抱拳说道:“叔父,邺城已无粮草,与其让将士们活活饿死,倒不如投效曹操……”   “畜生!”没等他把话说完,审配厉声喝骂:“袁公待我审家恩重如山,曹贼前来,唯有一死以报之!你等献城投降,岂能对得起袁公在天之灵?”   “袁公待审家恩重如山,侄儿不敢少忘!”审劳说道:“然而曹军势大,我等即便负隅顽抗,邺城早晚也是将失……”   “审家怎出了你这等贼子!”审劳的说辞顿时令审配恼羞成怒,他提起长剑朝审劳刺了过来。   一旁的袁军见状,赶忙将他长剑荡开。   几名袁军上前,七手八脚的将审配扭住。   “贼子,你不得好死!”被袁军扭着,审配还向审劳厉声喝骂:“审家没你这等逆贼!”   被审配骂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审劳也不答话。   曹军进入城内,守军纷纷放下兵刃。   围城数月之后,曹操终于攻破邺城。   率领一支兵马进入邺城,曹丕直奔袁家。   进了袁家,曹丕令人将跪伏在地的仆从侍女押走,他则直奔刘夫人住处。   刘夫人乃是袁尚之母,将他擒获,对河北袁家是个极大的打击。   曹军进城之前,曹操就令他务必将刘夫人生擒。   带领一队兵士进入刘夫人住处,曹丕来到内宅门外。   屋内一片宁静,他抬脚朝房门踹了去。   门被踹开,几个蜷缩在一处浑身瑟瑟发抖的女子出现在曹丕眼前。   跨步进入屋内,曹丕先是绕着女子走了半圈,随后冷声说道:“你等都抬起头来。”   浑身抖如筛糠,众女子纷纷抬头。   年岁最大的当然是刘夫人不假,与刘夫人挤在一处的女子竟貌若天仙,令人看上一眼不忍将视线挪开。   凝视那女子,曹丕舔了舔嘴唇,挑起她的下巴问道:“汝乃何人?”   从未见过这等阵仗,女子吓的浑身哆嗦,竟没敢应声。   一旁的刘夫人说道:“她乃是二子袁熙原配甄宓!”   袁家早几年迎娶甄宓,遭袁旭劫夺。   为保住脸面,袁绍下令以甄宭代替甄宓,因此无论在袁家还是对外,甄宭都是以甄宓的名义存在。   袁旭迎娶甄宓上了蓬莱,知晓此事的唯有蓬莱众人。   消息偶尔也会传到外界,然而并无实据,外界也只是猜测。   见了甄宭美貌,曹丕哪里还会分辨真假。   托着她的下巴,曹丕问道:“美人儿,可愿与某同枕?”   甄宭还在迟疑,刘夫人轻轻扯了下她的衣角:“将军爱你,因何不从?”   刘夫人也是如此说,甄宭才轻轻点了点头。   袁熙待她若有若无,嫁到袁家许多时日,她尚未生养。   跟随袁熙与跟随曹丕,又有什么分别?   见甄宭应了,曹丕顿时大喜,弯腰将她抱起往内室去了。   目送曹丕抱着甄宭离去,刘夫人松了口气。   性命总算是保住了!   抱着甄宭进入内室,曹丕将她轻轻放到铺盖上。   惊恐的看着曹丕,甄宭双手紧紧扯着衣领。   “怎的?不肯侍奉枕席?”曹丕毕竟少年心性,见甄宭如此,眉头微微一蹙。   心中恐慌,甄宭垂下头,只得将手放开。   “自家解开衣衫。”曹丕说道:“莫非要某替你宽衣不成?”   强权之下甄宭毫无选择,只得宽解衣带。   随着衣衫剥落,莹润如玉的身躯出现在曹丕眼前。   舔了下嘴唇,曹丕嘴角勾起一抹坏坏的笑容,扑到甄宭身上将她按倒。   被曹丕压在身下,甄宭紧紧抿着嘴唇,一双美目缓缓闭上。   将她压在身下,曹丕嘴唇在她身上不停的啄着,甄宭却只能被动的承受。   从今往后,她与袁熙再不可能相见。   她的男人不再是袁家二公子,而是这位曹家公子……   一番云雨,曹丕起身穿衣:“方才如何?”   “公子疼惜,奴家欢愉的紧。”甄宭红着脸应道。   “穿起衣衫,某带你去见父亲。”曹丕说道:“若父亲允准,你我当可成婚。”   本以为曹丕只是玩弄于她,没想到竟要娶她进门,甄宭心中顿时涌起一股莫名的滋味,轻声说道:“听凭公子做主!” 第760章 阶下之囚   随着邺城被破,曾光耀一时的河北袁氏终于走上了末路。   袁家正厅。   曹操坐在昔日袁绍召集幕僚的地方,环坐屋内的则是他麾下众幕僚与将军。   正与众人商议着善后,曹丕牵着个女子进入厅内。   女子入厅,众人纷纷侧目!   如此美艳之人,果真世间少有!   与曹丕来此的正是甄宭。   她低着头,看也不敢多看曹操一眼。   见了甄宭,曹操两眼发直,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父亲!”抱拳躬身,曹丕对曹操说道:“方才孩儿于后园发现此女,她过往乃是袁熙之妻。孩儿与她一见如故,已是倾心相许,欲娶她为妻,还望父亲成全。”   面对如此女子,寻常男人根本不可能把持的住。   仅从曹丕一番话,曹操已是听明白,俩人先前必定已是发生了什么。   曹丕已然下手,身为父亲,曹操即便再垂涎甄宭美色,也是不会再动念头。   微微一笑,他对曹丕说道:“此女美艳绝伦,果真某儿之妇!”   “多谢父亲成全!”得了曹操允准,曹丕赶忙道谢。   目送他带甄宭退出,曹操不免有些失落。   怎么就没想起自家先搜寻袁氏后宅。   如此美艳女子,日后只能作为儿媳,着实可惜……   曹军进城,换上曹军衣甲的马飞等人,也随同大军混入城内。   穿着一身曹军衣甲,流苏俨然成了个俊俏的曹军兵士。   街市上,到处都是往来曹军。   曹军入城,并没像以往屠杀城内军民,而是整饬秩序,与前些日子相比,邺城反倒秩序井然,毫无混乱迹象。   沿街道走着,姜俊小声问马飞:“城内四处都是曹军,我等如何下手?”   “我等所行乃是援救、刺杀之事,万军之中倘若救不得一人,要我等何用?”马飞信心满满的微微一笑:“姜校尉只管放心,至多两日,我等必可带人离去。”   正说着话,迎面过来一队曹军。   领头军官瞟了马飞等人一眼,向他们问道:“你等何往?”   抱拳朝军官拱了拱,马飞说道:“我等奉命巡查街市。”   “巡查街市?”军官狐疑说道:“此处乃是我等巡查,不知你等奉何人之命?”   “我等乃是奉荀公之命。”马飞反应也是极快,对那军官说道:“陛下华盖已是入城,我等只为陛下周全计!”   军官朝马飞拱了拱手:“有劳尊驾!”   两支队伍擦肩而过。   姜俊松了口气:“马将军果真急智,怎知如此应对可蒙混过去?”   “我家大叔何人?”流苏小脸一仰,不无骄傲地说道:“无论武艺、智谋,均是高人一等,二师兄又怎知他的厉害?”   姜俊咧嘴一笑。   流苏没好气的冲他瞪了一眼:“二师兄笑甚?莫非令有想法?”   “马将军自是非同常人。”姜俊说道:“只是小师妹,你却因何满心得意?”   “明知故问!”翻了他个白眼,流苏小嘴一嘟。   马飞说道:“荀彧对汉室忠心耿耿,陛下入城,他加派人手巡查街市并无异常。倘若换做他人,加派人手前来巡查,则须有个由头!”   姜俊这才明白马飞因何假冒荀彧麾下。   走过几条街,与数队曹军擦肩而过,马飞传令分散夜刺聚集到监牢附近。   他没有选择审配住处,更没选择袁家附近,而是选择了监牢,又让姜俊满心不解。   马飞这次倒是没给姜俊解释。   道理显而易见,曹军破城,率领袁军守城数月的审配,必将被当做阶下囚。   若要救人,当然是从监牢营救。   马飞等人已经入城,曹操也占了袁家府宅。   审配被五花大绑扭送进袁家府宅。   早已等候在府宅正门的辛毗,见审配来了,跨步上前,挥起马鞭朝他头上抽来:“狗贼,你也有今日!”   马鞭抽在脸上,顿时浮起一道血痕。   审配怒目瞪向辛毗:“区区狗辈强做人状!某今日被俘,乃是为袁家力战。汝等受袁公恩禄,却助曹操攻破邺城。无耻匪类,胆敢在某面前扬威?”   “你我乃有杀亲之仇,某今日必啖汝肉!”辛毗咬牙切齿,恨恨说道。   审配冷然一笑,蔑视地说道:“背主求荣毫无脊梁小人,某恨不能亲手杀汝!纵使某下令杀汝亲眷,汝能奈何?莫非还敢杀某不成?”   脸色铁青,辛毗恨的牙根痒痒。   他一把抽出长剑,就要去杀审配。   押解审配的曹军军官赶忙上前将他抱住:“辛公切不可如此,曹公召见审配,若是杀之,我等担待不起!”   被军官抱住,辛毗脸上肌肉剧烈抽搐,浑身都在发抖。   他越是气恼,审配越是心中得意。   上身被麻绳紧紧捆缚,审配仰脸哈哈大笑,跨步向前走出。   目视他的背影,辛毗懊恼的将长剑猛的戳进地面。   几名曹军押着审配来到前厅。   厅内已是坐了不少人。   众人见审配来到,纷纷把视线转到了他的脸上。   曹操则是面露笑容起身降阶而迎。   到了审配近前,他正要亲自松绑,审配却把身子一扭冷声说道:“不劳曹公!”   闹个没脸,曹操尴尬一笑:“久闻正南大名,早已有心结识,既已相见,松绑也是应当。”   “某为阶下之囚,怎敢奢求松绑?”审配根本不领曹操人情,把脸扭到一旁。   审配如此倔强,曹操也是无法,陪着笑说道:“正南可知何人打开城门?”   冷然一哼,审配没有应声。   曹操说道:“迎我等入城者乃是审劳。”   早知是审劳迎曹操等人入城,审配没有吭声。   曹操叹道:“袁家大势已去,令侄也知该当如何抉择。”   “此子不堪大用,竟是如此。”审配说道:“如此之人,曹公若敢重用,日后必受其所害!”   曹操点头:“正南之言,某铭记于心。”   “某领军围城数月,早先巡查军营,险些遭正南箭矢所害。”曹操说道:“不知正南如何筹措,城内箭矢竟是用之不尽?”   审配冷然一笑:“某只恨箭矢太少,未可射杀曹公!” 第761章 我怕拦不住   曹操有心招降,审配却傲然回应,毫无投降之意。   破城之时,城内有一人名唤张子谦。   此人颇有才名,向来与审配不睦。   见审配回应曹操冷傲,他起身笑道:“审正南,若论才贤,汝与某较之,如何?”   瞥了张子谦一眼,审配蔑然一笑:“汝等乃是无根骨之人,城池未破,便已降敌。纵使有才,不过卖主求荣狗辈,竟敢与某相提并论?”   张子谦被骂的脸颊通红。   曹操在场,他又不便发作。   就在这时,辛毗从门外撞了进来,跪倒在曹操面前,痛哭流涕地说道:“审配杀我全家,请曹公为某做主!”   辛毗哭的情真意切,又看出审配不肯投降,曹操向卫士摆了下手:“且将审正南押下去,明日问斩!”   卫士上前扭着审配。   审配甩了两下肩膀,向曹操说道:“某之将死,尚有一事恳请曹公允准!”   “正南请说!”邺城虽失,审配却不丢气节,曹操对他也很是钦佩。   “某死之时,请允准面北而跪。”   “他人都是面南,正南因何面北?”曹操不解。   “某之主公乃在北方,某之将死,当面北而跪。”审配昂然答道。   曹操心头一紧,凝视审配半晌,点头说道:“正南所请,某必允之。”   “多谢曹公!”自从见了曹操,审配终于说出了句听起来软些的话。   审配被押出,曹操不禁慨叹。   河北袁家有声而衰,袁绍昔日麾下之人多半转投曹氏,审配与一众气节之士却不肯投诚,只愿以一死报效袁绍昔日恩情。   审配被押入监牢,曹操下令将他处死的消息随之传开。   蛰伏在监牢附近民宅,马飞站在窗口,望着审配才被押进去的大牢。   一名夜刺进入屋内,抱拳说道:“启禀将军,曹操下令,明日处斩审公。”   摆手示意夜刺退下,马飞说道:“事出紧要,我等今晚便要进入牢房救人。”   “马将军有何打算?”姜俊问道。   “待到天黑,某先入监牢打探。查明审公关在何处,众人再入内营救。”马飞说道:“搭救之后,今晚便须离开邺城。”   姜俊没应声,流苏更是把玩着手指,好似浑然没把马飞的话听进去。   白天悄然过去,当夜幕笼罩邺城。   换上夜行衣的马飞正要出门,流苏从屋外走了进来。   “大叔不必前往,我已打探清楚,审公关押于地牢。”流苏说道:“监牢之内,共计守卫三十二人,地牢五人,其余人等各据一处。”   “你已去了?”马飞眉头微微一皱:“怎的如此任性?”   不乐意的冲他皱了皱鼻子,流苏说道:“大叔粗手笨脚,即便上个屋顶,也将踏出动静,如何探查明白?”   身为夜刺统领,马飞当然不可能踏上屋顶也会闹出动静。   可他与流苏相比,身法确实差了不止一筹。   无奈的撇了下嘴,马飞问道:“此次罢了,日后若要行事,须先知会。”   “倘若知会,大叔还会让我去?”流苏不服气的小鼻头一皱。   马飞一阵无语。   流苏说的没错。   倘若提前知会,即使知道她必然无失,马飞也不会允她前往。   流苏既已去过,多说也是无益。   马飞向她问道:“守卫可有安睡?”   “多已安睡,值夜者不过五六人而已。”   “五人还是六人?”   马飞问的精细,流苏没好气地说道:“五人还是六人有何区别?大叔身旁百余夜刺,莫非还对付不了三二十名曹军?”   被她呛了一句,马飞正色说道:“五人、六人天壤之别。倘若以应对五人部署,便有一人遗漏。待他传出警示……”   “好了!好了!”流苏没好气的打断马飞:“六人,是六个人好不?”   事出紧急,虽惹恼了流苏,马飞却没时间安抚。   他向一名屋内的夜刺说道:“拣选十人,稍后随某进入监牢救人。”   目光落到姜俊身上,马飞说道:“还请姜校尉带领其余人等打开北门,待到救出审公,我等将自北门出城。”   “马将军放心!”姜俊拱了下手。   马飞委派了众人,唯独遗漏流苏。   眨巴了两下水灵灵的大眼睛,流苏问道:“大叔,我呢?”   “在此候着,明日自行出城。”   显然马飞没打算让流苏参与进来。   心知马飞不肯让她去,流苏没有吭声,赌气的在屋内坐下。   临出门前,马飞回头交代流苏:“在此候着,不许前往监牢。明日一早出城,沿途追赶我等。”   “晓得。”流苏没好气的应了一声。   总觉着有些不妥,马飞又向姜俊吩咐道:“烦劳姜校尉出行之前,代某看顾着流苏。”   “马将军放心!”姜俊应了。   流苏小眉头一拧:“大叔,你……”   没再理她,马飞转身出了房门。   流苏才要起身,姜俊说道:“你要作甚?”   “去帮大叔。”流苏说道:“莫非二师兄欲阻拦于我?”   “马将军方才所言,你也是听闻。”姜俊说道:“他不欲你前往,因何还要前去?”   “公子已是允了我与大叔婚事。”流苏说道:“既是妻子,当然要随夫君而去。”   姜俊无言。   倘若绣娘活着,他在外行事,只怕也是在家中坐立不安。   想到绣娘,姜俊沉默。   “二师兄?”发现姜俊神色有异,流苏歪头看着他,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了?”   “你身法灵巧,若是要走,我也拦阻不得。”走到窗口,望着外面,姜俊说道:“即便大师兄在,只怕也是拿你无有法子……”   话没说完,他就听见身后传来“嗖”的一声。   再回头看去,流苏已没了踪影。   看着流苏刚才站的地方,姜俊无奈一笑。   一旁的夜刺小声问道:“马将军请校尉拦阻流苏姑娘,校尉如此,只怕……”   “某有说过要她走?”姜俊说道:“流苏身法奇异,鬼谷剑宗大师兄也是奈何她不得,某又有何法子?”   夜刺无言。   流苏整日跟在马飞身边,但凡夜刺,无人不知她身法奇特、举世无双! 第762章 被看穿了   邺城监牢。   五六个黑影蹿进地牢。   其余黑影则守在阴暗处,警觉的观望四周。   三十二名守卫,早已被他们解决。   监牢内无一活口。   牢房中,早先关押的人犯有些已被曹军释放。   没被释放的,此时也静静躺在牢内。   为免人犯吵嚷,引来巡夜曹军,马飞下令将所有在押人等悉数诛杀!   百十条人命,成了夜刺营救审配祭品。   地牢最深处。   审配坐在一片干草上。   他目光呆滞,不时长吁短叹。   牢房尽是木质且栅栏并不宽厚,他想要撞墙而死也是难能!   一阵脚步声传进审配耳中。   他并没理会,只是心中有些疑惑。   “审公!”牢房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好似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却又记不清究竟是何人。   循声看去,他只能看见黑黢黢一片之中,有着几处更黑的地方。   声音正是来自那里。   “何人在此?”审配问道。   “某乃马飞,奉五公子之命,前来营救审公。”   听说是马飞,审配连忙站了起来。   快步走到栅栏前,审配满怀欣喜地问道:“五公子来了邺城?”   “公子尚在许都,特令我等来此营救。”马飞说道:“审公请退后些,我等将牢门打开!”   审配朝后退了几步。   马飞挥起长剑,朝牢门铁锁上砍了下去。   他手中长剑,乃是用精钢打造。   砍在生铁制成的锁上,顿时将锁劈成两开。   打开牢门,两名夜刺随即进入,将审配搀扶了出来。   “不用!”除了牢房,审配推开两名夜刺:“某自家可走。”   两名夜刺放开手。   马飞等人簇拥着审配出了地牢。   离开地牢,在外面等候的夜刺纷纷从暗影中出现。   众人出了监牢正门,迎面出现一条黑影。   看到这条黑影,马飞下意识的把手按在剑柄上。   黑影走了过来,竟是流苏。   “大叔!”甜甜一笑,她对马飞说道:“沿途曹军尽已除去,可放心前往北门。”   “你做的?”马飞冷下脸。   见他好似不高兴,流苏有些失望地说道:“我还不是想帮大叔……”   “杀了多少?”马飞问道。   “二十多个。”流苏说道:“大叔放心,都已拖进小巷。”   自从跟了马飞,流苏也曾杀过人。   只是一次杀二十多人,以往还从未有过。   身在邺城,不便多说,马飞招呼众人,由流苏带领往北门去了。   姜俊等人已占了北门。   夜刺行事,从来都是干净利落。   守卫北门的曹军无一例外,尽被诛杀。   见马飞等人来到,姜俊下令将城门打开一条缝隙。   众人护着审配出城去了。   已入深夜,曹操已经睡下。   正熟睡中,门外卫士喊道:“启禀曹公,北城门出事了!”   睡梦中的曹操,隐约听见北城门出事猛然坐起。:“何人在外说话?”   听见曹操醒转,卫士再次说道:“北城门出事了!”   “出了何事?”曹操问道。   “百余守军尽数被杀,城内监牢也是有人闯入,守卫无一活口!”   卫士一番话出口,曹操顿时觉着不好。   他起身披衣,走到门口说道:“随某前往查看。”   大军进驻邺城,曹操入住袁家府宅。   他才出门,迎面就过来一群人。   领头的正是夏侯惇。   见了曹操,夏侯惇行礼说道:“曹公,出事了!”   “某已知晓!”曹操摆了下手,打断夏侯惇说道:“随某前往查看。”   夏侯惇带着一众兵士,簇拥曹操先往监牢去了。   进了监牢,曹操一眼就看见摆在前院的三十二具尸体。   先一步前来查探的荀攸上前,抱拳说道:“曹公,某已查探,所有尸体均是咽喉中剑,一剑毙命。行事之人手法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可能看出何人所为?”曹操问道。   “看手法,像是夜刺。”   听到“夜刺”二字,曹操一愣。   “早先营中兵士被杀,莫非也是袁显歆所为?”   荀攸点了点头。   “去北门。”曹操招呼众人。   随他前往北门的人数,比先前又多了不少。   前往北门查探的,乃是程昱。   见曹操来了,程昱上前行礼。   他探查的结果,与荀攸探查毫无二致,区别不过是北门死的曹军更多一些。   百余具尸体摆在眼前。   曹操低头看着,眉头紧锁,向程昱问道:“可能看出人死了多久?”   “并未太久。”程昱说道:“不过一炷香而已。”   程昱话音才落,曹纯自城外回来。   见曹操也到了北门,他跳下马背飞跑上前:“曹公,某已探查清楚,劫走审配之人往东去了。”   “往东?”曹操一愣,捏着下巴说道:“许都在南,他们不往南行,反倒往东……”   “会不会是袁谭遣派?”曹纯问道。   曹操摇了摇头:“审配相助袁尚,袁谭对他恨之入骨,怎肯搭救?袁尚入丧家之犬,自保尚且不及,何来心思搭救审配?唯一可救他者,唯有袁显歆。”   “曹公所料甚是。”荀攸说道:“往东,不过障眼法而已,令军士往南追击,必定可追上贼人!”   “元让!”曹操看向夏侯惇:“即刻领军千人追击审配!倘若难以生擒,取他人头回返也可!”   “诺!”夏侯惇应了,随后点选千名曹军,自南门出城,追赶审配等人。   救出审配,马飞令人做出他们一路往东的假象。   往南逃了不久,他们寻到由几名夜刺看管藏在山林里的马匹。   众人上了马,一路飞驰。   天蒙蒙亮,一名夜刺朝后一指,向马飞喊道:“将军,有曹军追来!”   回头一看,果然见成片烟尘滚滚而来,马飞说道:“我等已是做了障眼,曹操竟可如此轻易看穿,须有人拦阻方可!”   姜俊接口说道:“公子令某前来,正为马将军断后,将军先行,某自阻拦曹军!”   “曹军势大,姜校尉须万万小心!”马飞并未阻拦,只是叮嘱了一句。   姜俊勒马止步,马飞喊道:“留下八十人,随同姜校尉阻拦曹军!”   八十名夜刺纷纷止步,驻马姜俊身后。 第763章 不可能追上   夏侯惇带领千余曹军一路杀来。   远远他看见一队人马于前挡路。   眼看快到近前,他勒住战马,止住身后将士。   挡在眼前的不过是区区不足百人。   领头之人身穿曹军兵士衣甲,腰间长剑却与兵士绝不相同!   只看装束,便知这些人正是营救审配者。   抬戟一指,夏侯惇喊道:“前方何人,因何挡路?”   “将军何必明知故问?”姜俊回道:“我等乃是袁家五公子麾下,特来营救审公,还请将军行个方便!”   “行个方便?”夏侯惇仰脸哈哈一笑:“袁显歆与曹公乃属敌对,你等行事,某怎可行个方便?”   没见审配与姜俊等人一道,夏侯惇问道:“审配何在?”   “审公已然走远,将军怕是追不上了。”姜俊说道:“行不行方便,将军都是要空手而归!”   “擒了你等,也是给曹公一个交代!”夏侯惇深知,被拖延久了,他们必是追赶不上审配,长戟前指,向身后曹军喊道:“杀!”   千余曹军纷纷策马前冲。   姜俊抽出长剑,向身后八十名夜刺喊道:“阻住曹军!”   八十名夜刺随即杀出。   双方催动战马相向飞驰。   随着一阵战马相撞发出的轰响和马匹嘶鸣声,夏侯惇率领的千余曹军与姜俊带领的八十名夜刺撞在了一处。   夜刺剑法了得,寻常曹军岂是他们对手?   曹军占先,无非双方都在马背上。   夜刺长剑翻舞,无奈步伐却跟不上。   厮杀没多会,已有十多名夜刺从马背上跌落。   曹军损失自不用说,拼杀片刻,百余人已是倒地。   姜俊出身鬼谷剑宗,他若步战,夏侯惇不一定是他对手。   可在马背上,与夏侯惇捉对厮杀,他便是险象环生。   双方正杀的紧要处,远处来了一骑快马。   马背上一人见前方正在厮杀,催着骏马再快一些。   策马飞驰而来的正是李琪冉。   当日出了许都,她一路追踪姜俊踪影。   进入河北地界,从路上遇见的曹军手中夺了匹骏马,追赶的速度才又快了些。   追踪到了河北,李琪冉大概猜出姜俊会往邺城。   在邺城附近盘桓两日,果然见又一队人马从城内逃出,而曹军则尾随于后。   本打算上前去见姜俊,却逢马飞与流苏护着审配离去,姜俊则带领八十名夜刺断后。   李琪冉心中暗暗骂着将军愚蠢,双方厮杀起来,她顾不得许多,催着骏马冲了上来。   她冲到近前,恰逢姜俊被夏侯惇逼到连连后撤。   一声娇叱,李琪冉挥剑杀上。   两名曹军见一女子杀入战场,连忙来截。   他们以为女子好欺,才到近前,只见剑光闪过,俩人胸口都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低头看着胸前,两名曹军至死也不敢相信,他们竟死于女子剑下。   杀到夏侯惇近前,李琪冉手中长剑猛然刺出。   与姜俊厮杀,夏侯惇占尽先机。   侧旁突然来了一剑,他赶忙招架。   姜俊则在此时趁势发难!   两名剑客,骑在马背上与夏侯惇厮杀。   先前还占尽先机的夏侯惇,陡然落了下风。   一群曹军见状,向将军和李琪冉杀来,奋力厮杀中的夜刺,顿时觉着压力缓解不少。   缠斗还在继续,姜俊觉着时辰已是差不多,向残留的夜刺喊道:“撤!”   众人边杀边撤,李琪冉也与姜俊一道往沙场之外退去。   挥剑砍翻一名追上来的曹军,李琪冉正要走,夏侯惇暴喝一声,长戟猛然朝她刺来。   猝不及防,她根本来不及闪避。   一旁的姜俊见状,赶忙挥剑代她格挡。   长剑虽是削中长戟,被荡偏了的戟尖还是刺中了李琪冉的腰肋。   伴着剧烈的疼痛,她两眼一黑从马背上翻落。   近在咫尺的姜俊一把将她捞起,横放在马背上,策马冲出沙场。   跟随姜俊撤离的夜刺,共计不过四十余人。   与曹军一场厮杀,夜刺折损竟是近半!   见姜俊等人逃走,曹军正要追赶,夏侯惇止住了他们。   “将贼人尸体带回,回复曹公。”心知不可能追上审配,夏侯惇下令返回邺城。   带着李琪冉,在数十名夜刺簇拥下,姜俊一路飞驰。   冲出十多里,见无曹军追来,他止住战马。   翻身下马,姜俊把李琪冉抱下马背。   李琪冉伤口还在流血。   将她伤口处的衣衫撕开,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出现在姜俊眼看。   看了李琪冉一眼,姜俊轻声唤道:“李小姐……”   没有回应。   由于失血太多,李琪冉已陷入深度昏迷,她当然听不见姜俊呼唤。   一名夜刺递上包扎伤口的麻布。   姜俊把麻布撕成长条,为李琪冉包扎伤口。   麻布紧紧缠裹伤口,血流止住一些。   “姜校尉。”一名夜刺凑上前:“李小姐伤势过重,理当寻为医者诊治。”   看了夜刺一眼,姜俊说道:“众人上马,尽速前行!”   身在邺城附近,随时可能遭遇曹军。   再来一场厮杀,夜刺虽是了得,也敌不得曹军人多!   带领众人一路疾驰,走了足足半日,姜俊看见前方出现一处村落。   村子里倘若有人,虽不可能会有医者,至少也有个落脚处和草药。   望见村子,姜俊加快速度。   众夜刺纷纷跟随。   “今日晚间,在此落脚!”眼看快到村子,姜俊朝前一指。   村子里还真是住着一些村民。   连年征战,男人多被征募当兵,即便留了一些,得知有队身穿铠甲的兵士赶来,也早逃出了村子。   姜俊等人穿着曹军衣甲,且个个身上染满血污。   进入村子,村民纷纷将房门关上。   留在村内的,只有妇人、老人和孩子。   一些孩子对他们怀有好奇,从门缝向外张望。   到了一户民宅外,姜俊跳下马背。   李琪冉身受重伤,不可能一直趴在马背上,心中担忧,他也顾不得许多,抬脚朝房门踹了过去。   房门被他踹开,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个紧紧搂着两个幼童蜷缩在墙角的妇人。   姜俊进入屋内,妇人惊恐的瞪圆眼睛,两个年幼的孩子,反倒是满脸茫然的看着他。 第764章 阴风阵阵   屋内只有一个妇人和两个孩子。   姜俊向门外喊道:“把李姑娘抬进来。”   两名夜刺从马背上抬下李琪冉,将她安顿在屋内铺盖上。   直到这时,姜俊才抱拳朝妇人拱了拱:“我等乃是路过之人,只因同伴伤重,不得不前来叨扰,这位嫂嫂莫要惧怕!”   姜俊终于表现出有礼的一面,妇人心中恐慌稍稍平定。   睁圆双眸,妇人依旧满是惊惧的瞪着姜俊。   李琪冉被安顿在铺盖上,姜俊向夜刺吩咐:“烧些热水。”   夜刺应声离去。   不过顷刻,他又折了回来:“回禀姜校尉,灶膛里半根柴禾也是没有。”   “打些柴禾。”看了紧紧搂着孩子的女人一眼,姜俊向夜刺吩咐:“想法子弄些肉食,李姑娘伤重,怎受得如此清苦?”   夜刺应声离去。   半个多时辰之后,一名夜刺提着装满热水的陶罐进入屋内。   姜俊找他讨了一块干净麻布,浸透之后,小心翼翼的帮着李琪冉擦拭伤口。   “姜校尉!”一名夜刺从屋外跑了进来,满心欣喜地说道:“我找到了此物!”   看向夜刺手中捧着的绿色草叶,姜俊也是心头一喜:“三七?”   “是!”夜刺说道:“公子早先教授我等,三七可止血,李姑娘血流不止,正可用上。”   “速速取来!”姜俊招呼夜刺。   夜刺捧着三七递到他面前。   小心翼翼的把三七叶片上的浮灰抹去,姜俊解开缠裹在李琪冉伤口上的麻布。   流血比先前慢了些许,但还是在流。   他把三七揉碎,轻轻涂抹在李琪冉的伤口上。   或许是疼,也或许是感觉到了三七的清凉,李琪冉眉头微微一皱,轻轻哼了一声。   李琪冉终于发出声音,姜俊反倒松了口气。   她若是始终没有反应,八成是难以救活。   听见李琪冉轻哼,姜俊连忙把所有三七全都揉碎,按在了她的伤口上。   “还有没有?”他向夜刺问道。   “有!”夜刺说道:“附近野地很多此物,我这便去采摘些。”   “少摘些。”姜俊说道:“三七还是鲜嫩些,止血更为迅捷。”   “诺!”夜刺应声退去。   他走后没多久,另一个夜刺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进入屋内。   “姜校尉!”捧着汤,夜刺说道:“兄弟们找寻好一会,才打了两只雀儿。先给李姑娘吃些,我等稍后再去寻着四处可有野物……”   “山里有……”夜刺话未落音,紧紧搂着孩子蜷缩在墙角的女子颤巍巍地说道:“只是有大虫……”   听说山里有野物,姜俊和夜刺心头都是一喜。   姜俊对夜刺说道:“你照应李姑娘吃汤,某去山中看看,可否弄些野物。”   “山中有虎,姜校尉引领我等,怎可亲自前往?”夜刺说道:“我等愿代校尉前去。”   “正因有虎,某须亲往。”姜俊说道:“莫要多言,多些人手留在此处,照应李姑娘要紧!”   他毕竟是袁旭身边护卫,心意已决,即便马飞在此只怕也是劝解不得。   随同姜俊来到小村的夜刺,共计四十余人。   其中多半带伤,更有几人伤势颇重。   受伤者留于村内,姜俊带着四五名无伤或是伤势较轻的夜刺离开村子。   妇人所说的山,距离村子不是很远。   走了半个多时辰,他们来到山脚下。   山上林木层叠、阴风阵阵,还只是在山脚下,姜俊等人就感觉一阵寒意席卷而来。   “此山非同寻常,我等多须谨慎。”最先往山上走,姜俊向身后几名夜刺吩咐。   夜刺也感觉到这座山与他们早先上过的不同。   彼此看了一眼,众人跟在姜俊身后。   入了林子,阴风扑面,众人都是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纵使姜俊出身鬼谷剑宗,不由得也是心头一凛。   好怪的阴风,只怕山上不止有虎那么简单!   上了山,走没多远,天色竟渐渐暗了下来。   算着时辰,离日暮尚有好些时候,天色暗的也是十分古怪。   “姜校尉,”一个夜刺凑到他身旁,小声说道:“此山只怕不简单……”   头皮发炸,姜俊没有吭声。   自从上山的那一刻,他就觉着不太妥。   可又说不上来究竟何处不妥。   进入山中,他才感觉到,这山里一定有着他们以往从未见过的物事。   “姜校尉。”另一个夜刺紧张的看向四周,压低声音说道:“要不我等回去吧……”   征伐沙场,倘若暗中有埋伏,夜刺必定不惧。   然而来到这片林子,他们却不知究竟林子里有些什么……   未知的东西,往往最能让人心生寒意。   没有找到猎物,姜俊当然不会离开。   并未理会夜刺的提议,他继续向前。   越往前,迎面吹来的阴风越重。   脑门上青筋都已凸起,姜俊按着剑柄,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   跟在他后面的几名夜刺,也都纷纷按着长剑,目光向四处瞟着。   “咦。”正走着,姜俊停了下来。   在他们前面,出现了一个极大的大坑。   坑内累累白骨少说也有四五十具,阴风正是从此处刮出。   看到这一幕,姜俊和几名夜刺都是一愣。   纷纷站到姜俊身旁,一名夜刺说道:“山林之中怎会有此深坑?累累尸骨因何在此?”   夜刺的疑问,正是姜俊心中疑惑。   锁紧眉头,他没有吭声。   “没见猛虎,却是见了不少尸骨。”一个夜刺说道:“那妇人莫非诓骗我等。”   “只怕他没有诓骗!”姜俊说道:“尸骨堆积如山,却无腐臭,倘若人死之后丢在此处,因何毫无异味?”   “姜校尉是说……”其中一个夜刺反应最快,他愣了一下,脱口问道。   朝四处看了看,姜俊说道:“此处尸骨,定是受猛虎所害之人。山中有虎,且将食人,倒是有些意思!”   话音才落,不远处刮来一股腥风。   腥风带着浓重的野兽气味。   姜俊与众夜刺纷纷按住剑柄,看向风卷来的方向。   不远处的灌木“噗噗索索”抖动,且越抖越剧烈,显然有野物在其中走动。 第765章 野兽的突袭   灌木抖动的频率越来越大。   夜刺纷纷抽出长剑。   他们拔剑的动作十分轻柔,一双双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视着剧烈抖动的灌木丛。   姜俊并不比几名夜刺轻松多少。   人,他见过不少。   即便是成名剑客,能让他心生惧意的也是不多。   然而他们今天面对的却不是人,而可能是一只猛虎,一只吃过不知多少人的猛虎……   随着灌木发出“哗啦”一声响,一只猛虎从里面探出头来。   猛虎的脑袋如同笆斗一般大小。   额头上那个天然生成的“王”字异常扎眼。   出了灌木,猛虎发出一声长啸。   夜刺南征北战,什么阵仗没有见过?   纵然如此,见了这头猛虎,他们还是心中一阵慌乱。   “莫慌!”手持长剑,将军压低声音说道:“我等散开,将它围在其中,必可寻见击杀之法。”   众夜刺不敢动作太大,脚下步子缓慢,以极其轻柔的动作往四周散去。   或许是觉着姜俊体格最为魁伟,身上肉也最多,口感或许更好,猛虎的眼睛始终没有从他身上离开。   夜刺站位妥当,众人正等着猛虎发起进攻,奇怪的是它并没有那么做,而是一掉头,又钻回了灌木。   怎么?   难道坑里那些白骨不是这头老虎干的?   众人茫然,彼此看了一眼。   “多加小心。”虽是疑惑,姜俊却不敢掉以轻心,向众人吩咐了一句,将长剑插回剑鞘。   果然出现了老虎,在附近找寻猎物的可能不是很大。   老虎出没的地方,有着独特的气味。   野物闻到老虎的气味,哪里还敢靠近?   找寻野物,他们只能换个去处!   带领几名夜刺,姜俊小心翼翼的在林子里探路。   常年无人出没的山林,树木彼此紧密衔接。   每行进一步,都要穿过林木之间的间隙。   越往林子深处走,树木之间的间隙越小。   跟在姜俊身后,一个夜刺小声说道:“姜校尉,此处林子过密,只怕无有野物。”   野兽虽然生活在山林里。   可它们也喜欢相对宽阔的区域,至少奔跑不会受到阻碍。   姜俊没有吭声,点了下头。   选择这片林子,他考虑的只是刚才见到的那头老虎。   老虎的举动实在太奇怪。   眼见猎物在前,居然没有捕食,反倒转身回了灌木。   看那头老虎年岁也是不小,莫非它懂得眼前几人难以招惹?   果真如此,倒还好了!   怕就怕老虎虽然懂得难以招惹,却因腹中饥饿,最终还是选择捕食他们!   树木间隙小的林子,因老虎体格健硕,不可能穿行其中,对姜俊等人来说,反倒更加安全!   没对夜刺做任何解释,姜俊带着他们依旧在林子间穿行。   正走着,一个夜刺朝前一指,声音特别小地说道:“姜校尉,快看!”   循着夜刺指的方向望去,姜俊看见前方的林木下,生着许多野生菌。   他向众夜刺问道:“你等可有食过此物?”   夜刺纷纷摇头。   跟随袁旭时日长久,他们虽知此物可食,然而袁旭当初又说过一句话,此物虽有可食用,却也有些带着剧毒……   没有十成把握,夜刺当然不敢上前采摘。   姜俊同样分辨不出哪种蘑菇可吃,他无奈摇头说道:“我等非是公子,辨不清此物可否有毒,还是不吃为妙。”   夜刺都没吭声,跟着他离开时,看着那堆生长繁盛的蘑菇,一个个还心有不甘。   走了好长时间,他们都没寻到半只野兽。   姜俊心内有些烦了。   兵荒马乱、流民四起,林子外面连只兔子也找不到。   山林里并没有太多人留下的痕迹,除了那些不知是在林外被害还在林子里被老虎捕食的白骨,再没见到任何人存留的迹象。   想到这些,姜俊心头陡然一紧。   他好似明白老虎为何刚才没有捕猎,只是把他们吓走!   那里是老虎盘踞的区域,它或许不喜欢在住的地方捕猎,等到猎物离开,再尾随其后。   姜俊猛然回头。   附近一片安静,根本没有任何人或野兽存在的迹象。   松了口气,姜俊招手示意夜刺加快速度。   再往前一些,就能到林木间隙相对大的区域。   林子里渺无人烟,只要到了树木间隙稍大的地方,必定会有野物存在。   即使白天没有,到了晚上,也会有些夜间行动的野物。   终于出了树木紧密相连的区域,姜俊等人只觉着浑身压抑感顿时一松。   “林中有虎,我等对地形不熟。”姜俊说道:“莫要分散,只在就近搜寻。”   几名夜刺纷纷应了。   距见到猛虎已有许久,众人多少松了口气。   纵使如此,姜俊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   按着剑柄,几个夜刺眼睛眨也不眨的留意着四周。   战乱纷起,许多地方颗粒无收,流民四处奔走。   沿途莫说野物,就连书皮都被剥了个干净!   这片山林避开了流民的侵袭。   林子里草木繁茂,偏偏除了一只猛虎,什么也没见着。   正走着,姜俊等人听见附近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灌木丛中有东西。   朝众人摆了摆手,示意大家蹲下,姜俊率先蹲在一棵树后。   夜刺纷纷选择树木做遮蔽物。   几双眼睛全都看向正在抖动的灌木。   灌木越抖越剧烈。   就在姜俊等人警觉的盯着那片灌木时,一声呼啸随之传来,紧接着,那头斑斓猛虎从灌木中蹿了出来。   猛虎突然蹿出,众人吃了一惊。   姜俊赶忙拔剑,老虎却已经冲到了他身前。   血盆大口张开,老虎一下咬住姜俊手臂,将他撂翻在地。   几名夜刺见状,顾不得对老虎的恐惧,纷纷抽出长剑冲了上去。   众人上前,长剑朝着猛虎一通没头没脑的戳刺。   老虎受伤,脑袋一甩,把姜俊给甩飞出去,一条手臂竟被硬生生的扯下。   掉落树丛,姜俊昏迷了过去。   几名夜刺哪肯放过那条伤了他的猛虎,长剑没头没脑的劈刺砍削。   起初猛虎还在挣扎,夜刺闪转腾挪间,长剑在它身上留下一条条汩汩流血的伤口。 第766章 我来照顾他   众人离开山林时,天已擦黑。   夜刺用树枝和藤条绑了只担架。   左臂被猛虎硬生生扯去,姜俊昏迷不醒,静静的躺在担架上。   两名夜刺抬着他,另外几个夜刺则用藤条绑住血肉模糊的老胡,拖拽着尸体一路往小村走。   来的时候,他们并没耗费多少时辰。   回返的时候,由于姜俊昏迷,又带了只老虎的尸体,他们行进的很慢。   找到骏马,夜刺先安顿了姜俊,随后又分出两匹马拖着死老虎。   已经为姜俊止了血,可他始终处于昏迷之中。   骑上马,行进速度虽然快了一些,然而要照料姜俊伤口,众夜刺也不敢策马飞驰。   更何况他们还带着一头死老虎……   回到小村,已是临近深夜。   守在村口的夜刺发觉有人靠近,当即提高了警惕。   当他发现回返的是姜俊等人,赶忙迎来。   才到跟前,他就看见姜俊趴在马背上,左边手臂已是不见踪影,伤口虽然做了处理,却还洇着鲜血。   “怎了这是?姜校尉因何如此?”   “还不是后面那头扁毛畜生干的。”带头夜刺说道:“速唤人前来帮忙!”   值夜夜刺赶紧返回村内。   得知姜俊受伤,一群夜刺涌了出来。   众人七手八脚的把他抬进村子,死老虎则被丢在村内一户民宅门外。   失血过多,姜俊脸色惨白,呼吸也很是微弱。   “先是李姑娘受伤,不想姜校尉也是如此。”安顿了姜俊,一个夜刺说道:“他二人伤势如此沉重,怎可受得颠簸?”   “实在不成,且在村内住上一些时日。”带头夜刺说道:“待他二人好转,我等返回许昌不迟。”   李琪冉受伤,有姜俊照应着,众夜刺倒不用十分操心。   来到小村,本想给李琪冉找些肉食,没想到姜俊竟因此受了重伤,还丢了一条手臂。   每个夜刺都很忐忑,不知回到许昌,该如何向袁旭交代!   贴身护卫,以剑法见长。   少了条胳膊,虽然只是左臂,姜俊日后使剑,决然不可能像以往那般顺畅。   更何况少了条手臂的人,如何随同袁旭?   即便带出去,也是不太好看。   “事已至此,我等唯有好生照应姜校尉与李姑娘。”带头夜刺说道:“其余诸事,待到回返许昌再做计较。”   “也只得如此!”与他说话的夜刺回道。   带头夜刺吩咐:“附近光秃秃连块像样的书皮也是找寻不到。带回虎尸,正因不可饿着他二人。去为二人烹煮一些饭食,腹中有食,痊愈的也是快些。”   夜刺应声离去。   李琪冉昏迷了两天。   当她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躺在屋内的姜俊。   夜刺精心调理,姜俊脸色好看了许多,然而依旧没醒。   一名夜刺端着一只陶碗进入屋内,见李琪冉醒了,他愣了一下,随后说道:“李姑娘醒了?”   李琪冉点了点头,目光依然留在姜俊身上:“姜校尉怎了?”   “姑娘受了重伤,此处却很是贫苦。”夜刺叹道:“姜校尉为给姑娘寻些适口饭食,特意前往林中狩猎。没想到却遇见猛虎,丢了一条手臂……”   “啊?”姜俊身上盖着麻布,李琪冉并没看见他少了一条手臂,从夜刺口中得知此事,她发出一声惊呼。   赶忙起身,没想到却牵动了伤口,顿时疼的她口中直抽凉气。   “姑娘伤势新愈,决然不可如此动作。”夜刺赶紧说道:“先吃些饭食,再休养几日方可大动。”   并未回应,李琪冉缓缓起身。   动作轻缓,伤口便不是那么疼痛。   凑到姜俊身旁,她轻轻掀开麻布。   没了左臂的肩膀触目惊心,李琪冉险些昏死过去。   “姑娘不可再看!”将陶碗放下,夜刺跨步上前,为姜俊盖好,对李琪冉说道:“经了两日调理,姜校尉也是好了许多……”   “那又怎样?”李琪冉痛苦的闭上眼睛:“他没了手臂……”   “还有一条……”   “他怎会这样傻?”眸中泛起泪光,李琪冉说道:“不过是几日无食,也是死不得人,因何偏偏要去打猎……”   “想必是姑娘仗义出手……”   李琪冉摇了摇头,从怀中摸出她亲手做的那只发冠。   发冠做的歪歪斜斜,论外观真是不太好看。   摆放在姜俊枕边,李琪冉凝视着他,良久没再说过一句。   “李姑娘,吃些饭食吧。”捧起陶碗,夜刺递向李琪冉。   并没去接,李琪冉哽咽着说道:“他已如此,我何尝还有心思吃饭?”   “姜校尉正是为了姑娘能吃上饭食,才去打猎。”夜刺说道:“倘若姑娘不吃,他岂非平白受伤?”   李琪冉一愣,茫然无措的看了一眼夜刺,随后点头说道:“阁下所言甚是,我吃……”   陶碗中盛的正是虎肉。   夜刺这几日又去寻了些可食的野草。   野草虽然难以下咽,与虎肉一同烹煮,滋味倒也鲜美。   然而李琪冉吃在口中,却是味同嚼蜡,不知她究竟吃了什么。   一碗虎肉野草,她是和着眼泪吃下。   夜刺又去盛了一碗送进屋内。   他正要去喂姜俊,李琪冉说道:“我来吧!”   夜刺有些迟疑:“李姑娘有伤在身……”   “他为我如此,莫非连喂他吃饭也是不可?”   李琪冉执拗,夜刺只得把陶碗递给了她。   接过陶碗,她泪光婆娑的看着姜俊,拈起一块细小的虎肉,放进他的口中。   姜俊伤的太重。   李琪冉醒转之后的两天,他才醒了过来。   发现没了手臂,他并没有大呼小叫,也没有怨天尤人,只是眼睛直瞪瞪的凝望房梁。   见姜俊如此,李琪冉劝道:“想哭就哭吧……”   “某非女子,因何要哭?”姜俊淡淡的回了一句。   李琪冉没有吭声。   她本想说,但凡是人,少了条手臂都会心中悲怆。   然而话到嘴边,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开解劝慰,倘若恰到时宜,会令人心生宽慰。   然而此时提及手臂,显然是不合时宜。   除了让姜俊心中更加烦闷,再无其他效用。 第767章 不忠不义   姜俊等人入住小村,夏侯惇带着数十具夜刺尸体返回邺城。   尸体一字排开,躺在邺城官府前院。   得到消息赶来的曹操在尸体前来回走了几圈。   他眉头紧锁,自从来了官府,始终一言不发。   郭嘉问道:“夏侯将军是说,敌方仅凭不足百人,抵御你等,且战法有度,并无乱象?”   “正是!”夏侯惇应了。   郭嘉撕开一具尸体衣袖,抬头看向曹操:“曹公,快看。”   到了郭嘉身旁,曹操低头看去。   只见尸体手臂上,赫然有着一只狼头刺青。   郭嘉又撕开另一具尸体衣衫,每一具尸体的手臂上,都有着一只狼头刺青。   “这是……”曹操愕然。   “夜刺。”郭嘉说道:“袁显歆麾下均有刺青。天海营乃为海鸥,风影为雄鹰,夜刺则为狼头。”   曹操心头一凛,果然是袁旭差人前来营救审配。   派出如此之多夜刺营救审配一人,袁旭必是下定决心要将他救出。   “安葬吧。”曹操吩咐一句,转身离去。   郭嘉等人随后跟出。   夏侯惇吩咐一名军官带人安葬夜刺尸身之后,随从曹操离去。   住在小村中的姜俊,自从醒转之后,几乎没说过话。   他早被大师兄逐出师门,本可仗着剑术在袁旭麾下博个安身立命,没想到天意弄人,竟让他失了条臂膀。   是去的虽只是左臂,然而对一名剑客来说,使出剑招自此便将少了几分平衡。   坐在村口大石头上,姜俊出神的眺望着远处。   没人敢接近他,只有两名夜刺为防他自杀,在远处悄悄观望。   轻轻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姜俊并没有回头。   “姜校尉。”李琪冉的声音传进姜俊耳中。   依旧没有回头,姜俊淡淡地说道:“我等明日便将返回许昌,李姑娘不好生收拾行装,因何来此?”   “出外匆忙,哪里有行装收拾。”走到姜俊身旁,李琪冉说道:“若要收拾,我倒想把姜校尉收入背囊。”   “某非财货,如何收入背囊?”凝望远方,姜俊始终没看李琪冉一眼。   “姜校尉因我失了臂膀,”李琪冉悠悠说道:“我将照应校尉终身……”   说着,她脸颊浮起一片潮红。   “某无须人可怜。”李琪冉一片好意,姜俊却冷冷说道:“已成废人,某当以废人居之。”   “废人?”李琪冉眉头一拧,语气冷了些说道:“习剑之人失了条臂膀,便自言废人。姜校尉日后怎敢向人说出,你乃鬼谷门人?”   “鬼谷门人!”姜俊凄然摇头:“某早已不再是鬼谷门人……”   神情越来越冷,李琪冉说道:“不过遭大师兄逐出师门,姜校尉可有向鬼谷剑宗宗师询问……”   “大师兄所言,便是师尊所言。”姜俊说道:“鬼谷剑宗,向来以大师兄马首,他说逐出,某便不再是鬼谷门人!”   鬼谷剑宗,大师兄权限如此之大,着实超出李琪冉意料。   身为帝师弟子,她和蔡子墨平日里也没个高低。   蔡子墨虽是师兄,却时常受她欺负。   倘若身在鬼谷剑宗,只怕她的脾性耐受不住!   “你真以为自此便是废了?”沉默良久,李琪冉终于冒出一句。   “失一臂,若非废了,又能如何?”姜俊脸上没有半点表情,语气也很是平淡。   李琪冉却从他的平淡中,感受到他内心深处的凄凉。   曾想避开尘世喧嚣,与绣娘一同隐居聚凤岛。   无奈乱世已起,像他这样有着一身武艺的人,又如何能避得开杀戮?   因诛杀童振而被逐出师门,投了袁旭,本以为一切将会好起来……   命运却不肯放过他!   从童振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了凄凉。   “你打算怎样?”李琪冉问道。   “某已成了废人,应向公子辞行,返回聚凤岛。”姜俊说道:“自此再不与人争斗……”   “你是剑客,注定要拿起剑。”   “李姑娘见过只有一只手臂的剑客?”   “以往不曾见过,以后将会见到。”李琪冉说道:“天下使剑者众多,倘若你可独臂使剑,何人敢轻视于你?”   缓缓抽出长剑,凝望剑身,姜俊终于面露凄然:“昔日某尚可一手持剑,一手抚之。自今往后,只怕它再不能随某快意恩仇!”   “快意恩仇?”李琪冉摇了摇头:“但凡杀人,何来快意?”   自从认得李琪冉,从未听她说过这样的话,姜俊终于看向她。   “我曾听闻校尉昔日之事。”李琪冉接着说道:“过去的终究已经过去,失去的终究已经失去。即便你再如何怀念,再如何追忆,终究不可能再有。”   姜俊没有吭声。   自从离开聚凤岛,他无一日不在思念绣娘。   当初如果不是童振出现,绣娘就不会死,他也不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可李琪冉说的也对。   失去的,终究已经失去,即便他再如何追忆,也已经成了往事,再不可能回到过去。   仰脸望向天空,姜俊没有言语。   他内心深处却在呐喊。   天下之大,何处才是容身之地。   “我与显歆公子虽相识不久,却可看出,他绝非无情之人。”李琪冉说道:“姜校尉向他辞行,只怕难成。”   姜俊越发愕然。   失去一只手臂,他已是个无用之人。   即便留在袁旭身旁,也是没了多少用处!   袁旭留他,无非是养着他……   好似看穿姜俊心思,李琪冉说道:“姜校尉莫非以为,公子留你,便是养着你?”   “某怎肯无功受禄?”姜俊摇头说道:“无论如何,某也将向公子辞行……”   “姜校尉所想并无不妥。”李琪冉说道:“然而公子如何,岂是校尉能够左右?”   “或许……”姜俊有些迟疑。   以他对袁旭的了解,肯让他离去的可能确实不大。   果真如此,他将如何?   “公子待校尉应有知遇之恩,倘若离去是为不义。”李琪冉说道:“校尉受伤,并非沙场,不肯为公子建功,是为不忠!”   姜俊心头陡然一凛。   不忠不义,他如何受得? 第768章 莫非要违抗军令   只余下一只手臂,姜俊带领众夜刺回返许昌。   凡是见到他的人,无一不是侧目而立。   姜俊剑法了得,能斩去他一只手臂,许昌城内除了林涛,再无第二人可想!   远远看见姜俊与李琪冉并骑而来,蔡子墨迎了上来。   当他看到左边衣袖空荡荡的姜俊,愣了一下,正要说话,李琪冉使了个眼色。   蔡子墨赶忙闭嘴,装作没有发现,向姜俊拱手说道:“姜校尉回返,四公子备办酒宴接风,还望见了公子之后,赏个薄面。”   姜俊微微欠身,对蔡子墨说道:“某失去左臂,未能回礼,还请蔡校尉见谅。”   再次看了一眼姜俊空荡荡的衣袖,蔡子墨说道:“姜校尉肯赏脸,某代四公子谢过。”   与蔡子墨又说了几句,姜俊等人返回皇宫。   夺取许都,曹宅成了将军们下榻之处,袁旭则住在许都皇宫。   姜俊尚未回到许都,风影就已向袁旭呈禀,告知他少了一条臂膀。   得知姜俊回返,袁旭带着一众早就等候在皇宫内的将军、幕僚,匆匆迎了出来。   远远看见姜俊,他加快了脚步。   身后众人也跟着一阵小跑。   看到袁旭亲自前来迎接,姜俊顿时眼圈一红,连忙跳下马背。   李琪冉当然紧随其后。   跑到袁旭面前,姜俊半跪在地,低头说道:“某奉公子之命前往阻截曹军,幸而不辱使命……”   弯腰搀扶住姜俊,袁旭的手按在他没有臂膀的肩头。   “你受苦了。”说话时,袁旭有些哽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跟随袁旭前来迎接姜俊的,还有马飞和审配。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马飞问道:“当日我等分别,姜校尉姜校尉尚未如此,因何……”   “为了我!”没等姜俊回应,李琪冉说道:“当日我身受重伤,姜校尉带我等入了一处小村。村内无粮,为我吃上一口肉糜,他带人入山狩猎,遭遇猛虎,因而丢了臂膀。”   众人恍然。   姜俊却是满脸愧色。   他受伤并非在沙场之上,也非与人比拼剑术,而是为了一个女子入山狩猎……   倘若传扬出去,颜面何在?   李琪冉好似没发觉姜俊脸色有些异常,接着说道:“姜校尉虽失臂膀,剑法还在。从今往后,我将陪在校尉左右……”   说到最后,李琪冉俏脸一红。   包括袁旭在内,众人都是一愣。   旋即,袁旭明白了她话中之意,微微一笑说道:“李小姐有心,此事某当允了!”   看向姜俊,袁旭问道:“姜校尉如何看待?”   姜俊正要回答,李琪冉接过话头:“姜校尉早先说过,他欲向公子辞行。”   “辞行?”此事袁旭倒是不知,他一愣问道:“因何辞行?”   “姜校尉认为,失去一只臂膀,他已成了无用之人,留在公子身边,不过混吃等死罢了!”   李琪冉话说的直白,袁旭却听的眉头微微蹙起。   “好你个姜俊!”瞪了姜俊一眼,袁旭问道:“汝欲陷某于不忠不义否?”   姜俊赶忙应道:“公子言重……”   “言重?”袁旭说道:“某倒觉着,丝毫也不言重。剑术超群某则用之,失去一臂,某则允你辞行。此事传扬出去,要天下人如何看某?世间英雄,又有几人肯与某同进退、共甘苦?”   姜俊被问的一愣。   袁旭接着说道:“辞行一事切莫再提,莫说你剑术依旧在身,即便真成废人,我袁旭养个闲人也是养得起!”   袁旭动了怒,姜俊低着头吭也不敢吭上一声。   轻轻拍了拍他剩下的那条手臂,袁旭说道:“莫要思量太多,好生歇息数日,再回某身边,做个贴身校尉。”   “公子……”抬头看着袁旭,姜俊只觉着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眼圈霎时红了。   胸口有如浪涛翻涌,姜俊再没能多说出半个字。   牵起他的右手,袁旭轻轻抚了两下手背:“你我相识时日不久,某只能告知一事。无论如何,不离不弃!”   不离不弃四个字,倘若在以往,姜俊或许不会觉着怎样。   如今他失去一条臂膀,袁旭却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来,感受已是决然不同。   见了袁旭,姜俊与李琪冉随同众人来到前厅。   待到姜俊讲述了当日遭遇猛虎的经过,众人又是一阵唏嘘。   辞别袁旭,姜俊回到住处的路上,李琪冉一直跟随。   “李姑娘。”眼看就要到他住的房舍,姜俊说道:“早些回去安歇,某也有些乏了。”   “我说过,从今日起,再不离开校尉半步。”李琪冉语气很是果决地回道。   “姑娘不必担心。”姜俊淡然一笑:“见了公子,某心中已是通透,此后再不会提及辞行之事。”   “方才公子已是允我陪在校尉身旁。”李琪冉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校尉如此驱赶,莫非视公子之命于无物?”   姜俊一愣:“此事与公子何干?”   “公子允准,便是军令。”李琪冉说道:“姜校尉莫非不懂?”   曾因殴打风影被关押到监牢里。   李琪冉自那以后消停了许多。   姜俊只是没想到,她不仅不再轻易惹事,而且还懂得以袁旭来压人……   “李姑娘,不必如此。”姜俊有些尴尬地说道:“某住处只有两间房舍……”   “你外我内,恰好两间。”不等他说完,李琪冉已是将他打断:“我等赶路很是困乏,校尉莫要耽搁,早些回去歇息!”   李琪冉转身就走,姜俊愕然看着她的背影。   自从绣娘死后,他从未与任何女子亲近。   突然有个女子住进他的住处,无论如何,他都难以适应。   “李姑娘……”姜俊还想再说,走出数步的李琪冉背朝他摆了摆手。   袁旭虽然说过允准李琪冉在他左右。   姜俊却觉着好似哪里不妥……   心中虽有疑惑,他却不便多说,以免李琪冉稍后又拿着袁旭的名义来压他。   李琪冉已经走远,无奈之下,姜俊只得尾随上去。   二人回返姜俊住处,袁旭也将马飞和审配领到他的房间。 第769章 要的就是相互节制   随同袁旭回到房间的还有田丰。   四人依序坐了。   田丰早年被下狱,审配也曾在袁绍面前落井下石。   自从审配来到许昌,田丰就未曾与他多做交流。   面对田丰,审配也是面露愧色。   落座之后,审配抱拳对袁旭说道:“公子,某乃当死之人,实不应搭救。折了诸多夜刺,姜校尉也是失去一条臂膀……”   “审公以往虽有过错,却不失气节。”袁旭说道:“某尚在人世,怎肯审公面北而死?”   提及面北而死几个字,审配脸色陡然一红。   说这些时,他在曹操身边。   远在许都的袁旭竟可得知此事,可见风影探查能力,已是超出审配想象。   “姜校尉臂膀已失,某定不负他。”袁旭说道:“至于日后他可否重拾利剑,还须看他自己。”   话锋一转,袁旭接着说道:“请诸位前来乃为长兄。”   提起袁谭,众人目光都落在了袁旭脸上。   “三兄、二兄以往屡次加害,某非圣贤,如何肯忘?”袁旭说道:“只因老父在世,又念及骨肉之情,因此为诛杀二人!然而长兄与某甚笃,曹操夺取邺城,三兄被迫北逃,长兄必定起事。以曹操诡诈,他又如何会是敌手?”   田丰终于看向审配,审配也看向了他。   “以你等之意,某当如何援救长兄?”袁旭问道。   看了看审配,又看了看田丰,马飞起身说道:“公子,某愿亲率夜刺前往,若果真如此,必将营救长公子回返!”   “夜刺方才营救审公,曹操怎会不防?”袁旭说道:“夜刺前往决然不可!”   目光落在审配脸上,袁旭问道:“以审公之见,该当如何?”   审配早先追随袁尚与袁谭为敌。   袁旭打算驰援袁谭,向他讨教法子。   起身抱拳,审配说道:“回公子,三公子兵败,长公子早欲夺取河北,必将收拢旧部进军邺城。倘若如此,怕是正中了曹操下怀。”   审配所言,袁旭早先已经料到。   他点了点头,向审配问道:“依着审公,理当如何?”   “出兵,唯有出兵北上,协同长公子击破曹操,方为上策。”审配回道。   目光落到田丰脸上,袁旭问道:“田公以为如何》?”   “正南所言不差,只是……”田丰捋着下巴,说了半截就没再继续。   “只是什么?还请田公明言。”袁旭已知田丰想说些什么,却还是追问了一句。   “我军新近破了许都,将士疲敝。且天海营不足两万人,驻守各地分拨兵马,大军北上不过可调集一万五千人……”   “田公是在担心,孤军深入后无强援,且兵马少于曹军?”袁旭问道。   田丰说道:“某心中所想,公子已是明晰。”   “北上势在必行。”袁旭说道:“只是如何北上,尚须考量。”   先是看了看田丰,随后又看了看审配,袁旭说道:“此事交由田公、审公处置,还望你二位好生斟酌。”   袁旭将定夺北上战略的要务交托二人,田丰、审配都是一愣。   田丰当年下狱,虽是逢纪一力促成,审配在其中并非毫无作用!   俩人可谓有着仇隙,袁旭却令他们探讨如何北进,着实有些强人所难。   心中不快,田丰没有吭声。   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审配起身,先应了袁旭,随后向田丰长长一揖:“早年我等身在邺城之时,某曾开罪田公。往日仇怨,倘若田公难以忘怀,配愿以一死偿之!”   说着话,审配竟面朝田丰跪了下去。   当着袁旭,田丰若再给他脸色,无疑显得小肚鸡肠。   起身来到审配面前,田丰将他搀起说道:“正南无须如此,你我往日虽有嫌隙,正南人品某却信服。公子非是袁公,运筹帷幄、沙场决断,我等不过辅弼而已,一应之事公子自有谋算。日后还望正南与某勠力同心,协同公子匡正袁家共创大业!”   “田公宽宏,配不胜拜服!”审配再度躬身一礼。   “田公、审公也是旧识同僚,往日虽有嫌隙,话一旦说的开了,过往之事只当云烟散了便是。”审配当面向田丰告罪,袁旭深知即便田丰心中不爽,也不会再多为难他,对二人说道:“北进之事,还望二位尽速做出谋断。”   “公子放心!”二人齐声应了。   田丰、审配奉命谋断北上之事,俩人退了出去。   马飞向袁旭问道:“早年田丰下狱,审配曾向袁公进了不少恶言。俩人仇隙已深,公子因何将北上之则交于他二人共同谋断?”   袁旭微微一笑,看向马飞说道:“跟某许久,竟是不见多少长进。用人之道,亲者疏之,疏者近之。倘若僚属、将军过于亲密,便有结党之嫌,当设法使其疏远。倘若麾下众人彼此疏远,凡遇战事,彼此各执一词、各有谋算,如何可于沙场破敌?”   统领夜刺,马飞并不用担心这些。   将士们彼此亲近,他倒是省心不少。   袁旭接着说道:“田公、审公过往曾有深仇,俩人恩怨即便化开,彼此也是难成莫逆。如此一来,某正可从中斡旋,使其彼此牵制彼此策应。即便有一日某不幸殒命,翔儿接手蓬莱,也必难以有人只手遮天。如此微妙关系,若不加以利用,岂非拂了上天恩赐?”   马飞抱拳躬身没再多言。   蓬莱倘若没了袁旭,必定须有智虑之士掌控全局。   无论何人,一旦只手遮天,权利欲望则将无限膨胀。   袁旭如此考虑虽说有些早了,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近来长兄无有动作,我军可暂做休整。”袁旭说道:“你与流苏婚事,也须操办了!”   “多谢公子!”流苏已是多次催婚,袁旭提及此事,马飞赶忙道谢。   “某回头让人推算,看看近期可有吉日。”袁旭说道:“放出你与流苏将要成亲之事,想必鬼谷剑宗当会有人前来。”   “鬼谷剑宗如此了得,来了恐将添乱。”想到当日与凌风相见,马飞不免有些担心。 第770章 还可生养   受了袁旭委派,田丰将审配请到住处。   俩人分宾主落座。   审配拱手说道:“田公气量高远,某不胜拜服!”   “审公谬赞。”田丰说道:“袁公生性多疑,但凡有人暗中说上几句,他便信以为真。而今我等辅弼五公子,审公想必知晓公子脾性。暗中中伤,公子必不采信,反倒害了自家。审公日后还须多加谨慎才是。”   虽然田丰没有直接说出审配曾暗中中伤他,话听在审配耳中,却还是十分刺耳。   中伤之事确实曾经发生,田丰说几句刺耳之言,审配也只得应着。   好在田丰并非不顾大局之人。   往日之事,不过说了两句,他便把话锋岔开:“公子令我二人谋算北进之法,不知审公有何见地?”   “北进之法,想必公子已是有了谋算。”审配说道:“所以如此,应是只为给某向田公谢罪之机!”   “审公倒是了然公子。”田丰说道:“谢罪已是不必,即便公子已有谋断,此事交由我二人处置,也须全心全力才是!”   “田公所言甚是。”   “曹军势大,依着审公,我军须如何,方可万无一失?”   “沙场之上何来万无一失?”审配说道:“某来到许昌也有一些时日,公子居于皇宫,无非告知世人,他并不认同许昌乃是大汉都城、曹操乃是胁迫天子逆贼。大军之所以未有出征,无非在静待时机。”   “审公以为,公子在待何时机?”   “所谓等待长公子起兵,不过其一。其二则是探查陛下所在。”审配说道:“若可得了陛下,便可号令天下征伐曹操。”   “审公是说,公子将会挟天子以令诸侯?”   审配摇头:“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天下纷争不绝,公子如何会做出那等事来?”   “那他是要……”   “田公明知,因何故问?”审配没再说下去,只是凝视田丰。   田丰嘴角一勾:“审公聪慧,竟可看出其中端倪。”   “所谓主弱臣强,乃是主公智虑不如臣下。”审配说道:“以公子之能,我等在此不过是个陪衬,除非必要,应无太多事须去顾虑。”   田丰点头。   追随袁旭许久。   他早已成了个应声虫。   昔日身在河北,袁绍但有谋断,田丰总会直言犯谏。   然而跟了袁旭,他很快发现,虽有谋虑却往往被袁旭想到先头。   时日久了,他所能做的,不过是分析袁旭谋略的可行性。   审配来到许昌并无太多时日,竟可看出其中端倪,田丰不得不佩服他对主公心思和能力的掌控。   征伐天下,审配或许不是极好的谋臣。   然而施行发令、推断主公心思,审配却比田丰高明了不知多少。   “你我说了半晌,却未作出筹谋,如何向公子交代?”田丰说道:“审公无须揣测公子心思,只须思寻大军如何北进。”   “循序推进,与长公子一南一东。”审配说道:“三公子兵败往北,一旦得知长公子与五公子出兵,必将协同二公子杀回河北。届时曹操腹背受敌,破曹并非难事。”   田丰点头说道:“审公所言,应与公子谋算应无差池。我军虽是强悍,无奈兵马太少。全面推进,定将陷入曹军包围。”   “莫非只以循序推进四字搪塞公子?”审配愕然。   “又能如何?”田丰说道:“如何出兵,如何排兵列阵,公子定是已有谋算。我二人思虑太多,想必也是无用。”   审配点头不语。   辅弼主公,倘若主公太弱,身为臣僚心中不爽那是必然。   倘若主公太强,僚属反倒没有表现的机会。   田丰和他,眼下正是陷入了这种尴尬。   马飞离开袁旭住处,心情大好。   早先袁旭曾允了他与流苏的婚事,只因前往河北营救审配才耽搁下来。   回到夜刺军营,流苏早已等着他。   得知马飞回返,流苏赶忙迎了出来。   “怎样?”凑到马飞身边,流苏迫不及待的问道。   “什么怎样?”马飞故作不知,装出一脸茫然。   流苏翻了他个白眼:“再装!”   马飞没憋住笑,朝她小鼻子上刮了一下:“没个羞臊,整日逼婚!”   “谁逼婚了?谁逼婚了?”流苏不乐意地说道:“我只是可怜大叔,如此老了,尚未成婚。待到日后有了孩子,大叔已近四十,孩子尚未承认,如何了得?”   马飞不过二十出头,只因比流苏大的多些,便被她说成了老人。   满头黑线,马飞嘿嘿一笑。   “笑什么?”流苏没好气地说道:“大叔肯娶,我还不肯嫁了……”   “好了!好了!别闹!”扶住流苏香肩,马飞温柔地说道:“除了你,某再不肯娶其他女子。你若不肯嫁,某只怕孤独终生。”   “大叔说的可是实情?”听了马飞言语,流苏小脸一仰:“除了我,大叔再遇不见如此好的女子,可是实情?”   “是!是!”马飞说道:“天下女子,就你最好!”   “那是!”骄傲的一仰小脸,流苏得意地说道:“若是丢了我,大叔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找到如我一般善解人意又对你如此之好的女子。”   将她搂进怀里,让她小脸贴着胸口,马飞说道:“某遇你不易,又怎肯将你丢了?”   脸颊贴着马飞心口,流苏小脸绯红,轻声说道:“嫁给大叔,我必是极好的妻子。”   “某相信你一定是!”捧起流苏小脸,凝视着她潭水般清澈的眼睛,马飞说道:“某可以任你胡闹、任你任性,只因你是唯一令某有着想厮守终身的女子。”   “我也可以任由大叔任性胡闹。”环抱马飞虎腰,流苏说道:“只是不许大叔看上别的女子。即便将来娶妾,也不许对她们动了真情!”   “某不打算纳妾。”搂着流苏,马飞回道。   “因何?”得知他没有纳妾的意思,流苏心内一阵莫名欢喜。   身为女子,她当然希望心仪的男人只宠爱她一个。   “你尚年轻。”马飞说道:“可生养多年,一年一个,十年也可生养十个,何须纳妾……” 第771章 无非为了三件事   回到许都,马飞整天忙着为他和流苏婚事做准备。   许都街市,已被蔡子墨、林涛等人占据。   蔡子墨出身卑微,以往虽在小村中生活,很快也能融入市井。   反倒是林涛,市井生活好似与他格格不入。   每日挎剑走在街市上,出入于酒肆、女闾,他总觉着哪里不太对劲。   袁康麾下游侠,与夜刺、风影本就不同。   虽是袁旭麾下将士,他们却保持着更多江湖人的气息。   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整日在酒肆中吆五喝六,时常还会滋些事端。   许都最大的女闾。   因袁旭攻破城池曾关闭数日。   见天海营秋毫无犯,女闾再度开业。   开业之后的女闾,成了袁康等人时常光顾的所在。   女闾之中,马飞、姜俊并肩而坐,俩人神色都有些古怪。   袁康端坐上首,蔡子墨、林涛以及另外几名游侠陪坐。   蔡子墨和马飞、姜俊不同。   他脸上流露的并非局促,而是不安。   自从来到女闾,他就觉着浑身不太舒服。   至于哪里不舒服,他又说不上来。   游侠之中,最为淡然的非林涛莫属。   坐在屋内,他的视线却瞟着窗口,根本没有去听袁康等人说话。   房门推开,从屋外走进几个女子。   女子一字排开,双手交叠于身前,一个个低眉顺眼,等待袁康等人挑选。   见女子入内,马飞和姜俊更加尴尬。   马飞抱拳说道:“四公子请我二人前来饮宴,本以为只是酒宴而已,不想竟是在此香艳之所……”   “马将军”止住马飞,袁康说道:“可是男儿丈夫,征伐天下建功立业所为何事?”   马飞茫然。   “建功立业,无非为三者。”袁康竖起三根手指:“其一乃是大权在手!坐拥生杀之权,除了显歆之外,某还须将何人看在眼中?”   众人纷纷点头,马飞和姜俊却相互看了一眼,依旧满面茫然。   “其二则是钱!”袁康接着说道:“财帛在手,锦衣玉食,何其快哉!”   没人应声,在场游侠看着袁康,目光中满是期待。   马飞、姜俊则依旧是满头雾水,不知袁康说这些作甚。   “其三。”朝屋内女子一指,袁康说道:“为的便是女人!倾城国色,任我等采摘挞伐,生为男儿,试问天下间可有如此爽快之事?”   马飞抱拳说道:“四公子所言不虚,然而某将新婚,于此逗留只怕流苏得知不妥……”   “有甚不妥?”袁康说道:“男儿丈夫乃成大事者,岂可流连儿女之情?”   马飞还想再说,袁康又止住了他,指向一名女子:“你今日陪同马将军!”   女子轻声应了,踩着小碎步来到马飞身旁落座。   看向姜俊,袁康问道:“姜校尉莫非也要某为你选上一位?”   袁康毕竟是袁旭兄长,姜俊不敢得罪,只得说道:“不必劳烦公子,某随意选上一位便是……”   安顿了马飞和姜俊,袁康看向蔡子墨:“蔡校尉莫非不爽。”   抱拳拱手,蔡子墨说道:“自从当人离开风影军营,某见女子便觉胸中作呕……”   “既是如此,更须以毒攻毒。”朝一女子招了下手,袁康说道:“你陪蔡校尉。”   女子才挨蔡子墨坐下。   蔡子墨就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挪。   自从马义把他关在风影军营,蔡子墨再没偷看女子。   他甚至见了女子,会有种说不上来的反胃。   袁康强行安插一女子在他身旁,着实令他浑身不得劲。   正要给林涛安排,林涛起身说道:“禀公子,某无须美娘。”   “因何?”袁康愕然问道。   “不瞒公子,某所好者乃是无暇之人。”林涛说道:“淑女如雪白璧无瑕。纯净剔透同榻留芳。岂是风月女子可比?”   “都是女子,又何不同?”袁康摇头笑道:“身为男儿,当须尝尽天下美色。高矮胖瘦,宽窄松紧,人各不同。林先生何故拘泥……”   “非也!非也!”林涛说道:“同为玉料,尚有美玉与角料之分。吾爱美玉,怎肯轻佩角料?”   深知林涛个性古怪,袁康也不逼他,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先生不欲,某不强求。”   林涛一番话竟说服了袁康,马飞、姜俊顿觉后悔。   倘若他二人稍稍有些口舌之能,也不至于身旁坐了个女子。   众人在女闾中饮宴。   此时的女闾外面,两个女子气冲冲的正一东一西想想而来。   从东面来的正是流苏。   几名夜刺紧随其后,官衔最高的军官一路小跑,还不住口的劝说着:“夫人,四公子有请,将军也是不便拂了好意。还请夫人以大局为重。”   小脸含霜,流苏狠狠瞪了那夜刺一眼。   被他瞪的浑身一激灵,夜刺缩了缩脖子,没敢再多言语。   可他也没敢带人即刻离去,跟着流苏,只巴望她回心转意。   另一面过来的则是李琪冉。   相比于流苏,李琪冉来的简单许多。   她身后一个人没有。   俏丽的小脸也是满含怒意。   到了女闾门前,与流苏撞了个正着。   当日前往河北,李琪冉半道曾见过流苏,知她是夜刺统领未过门的夫人。   流苏当然也认得她。   拱了拱手,流苏问道:“李姑娘因何有雅兴来此风月之处?”   “夫人不是也来了。”李琪冉说道:“风月之处乃男儿流连之所,不想夫人也有兴致来此玩乐。”   “玩乐?”流苏轻轻哼了一声:“我已满腔怒意,怎有兴致玩乐?”   “莫非马将军也在此处?”看出流苏来此的目的,李琪冉问道。   流苏没有回答,反倒向李琪冉问道:“姑娘因何来此?”   李琪冉俏脸一红,有些尴尬地说道:“姜校尉伤势未愈,理当多加调养。来此风月之处,如何调养身子?”   倘若以往,李琪冉的表现足以吸引流苏注意。   而今马飞正在女闾之中,她哪有心思管别家闲事。   向李琪冉一比划,流苏说道:“李姑娘先请!”   “民女怎敢僭越,夫人先请。”   流苏也不和她推辞,径直入了女闾。 第772章 胡搅蛮缠   正在暖阁饮宴,袁康等人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吵嚷。   才吩咐一名游侠前去查看,房门被人推了开,一个妇人撞了进来。   “四公子,不好了!”妇人慌慌张张地说道:“外面有俩女子,气势汹汹,只说找寻四公子。”   “找某?”袁康一愣。   他正疑惑,流苏已进了门。   搡开挡在门口的妇人,她和李琪冉进入屋内。   几名夜刺紧随其后,看着马飞都是满脸尴尬。   夜刺军官更是抱拳朝马飞拱了拱,一脸“我等也无可奈何”的神情。   马飞、姜俊身旁坐着女子,好在他二人并未动手动脚。   见流苏和李琪冉来了,马飞把脸侧到一旁,不敢去看流苏。   姜俊则面露尴尬,仅剩的那只手挠了挠后脑勺。   “好兴致!”向袁康行了一礼,流苏说道:“我家大叔向来不亲女色,今日也是美色在旁。如此有趣之事,因何不请我来?”   流苏毕竟是马飞未过门的妻子。   袁康虽是袁旭兄长,他持掌游侠,与夜刺统领马飞顶多官阶相当。   陪着笑脸,袁康起身行礼说道:“嫂夫人如此,着实令某汗颜。今日摆宴不过为马将军和姜校尉庆功……”   “好啊!”流苏甜甜一笑,走到马飞身旁,冲坐在那里的女子一瞪眼:“我陪我家大叔,四公子应不至他想。”   “将军夫人留宴,实乃三生有幸之事。”袁康赶忙说道:“某怎敢多想。”   流苏落了座,李琪冉怒目瞪着姜俊:“姜校尉也忒不知怜惜,伤势未愈便来风月之所,岂非不要性命?”   姜俊很是尴尬,苦笑了一下并未回应。   “李姑娘可要留宴?”李琪冉剑术了得,又是蔡子墨师妹,袁康当然不肯得罪她,陪着笑问了一句。   “公子相邀,怎敢不留?”李琪冉谢了一声,走到姜俊身旁,对一旁的女子说道:“校尉身旁有我相伴便可,不劳烦姑娘。”   风月场上的女子,哪个不是有眼力界的。   那女子赶紧起身,离开姜俊身旁。   流苏和李琪冉入座,袁康当然不敢再高谈阔论他方才的那番理论。   众人身旁虽有女子相伴,却一个个只能正襟危坐。   方才还对女子上下其手的游侠,此刻一个个变成了比柳下惠还正派的人物。   袁康在女闾宴请马飞和姜俊,流苏、李琪冉闻讯赶去的消息传到袁旭耳中。   前来报讯的并非寻常风影,而是马义。   微微一笑,袁旭说道:“四兄此事办的着实差了。”   马义叹了一声说道:“四公子如此倒是无妨,只怕我家叔叔要受些苦楚。”   “流苏还好!”袁旭说道:“她虽胡闹,却非不通情理之人,至少当着四兄,不会给你家叔叔难堪。倒是李姑娘,性情刚烈,对姜校尉早有垂顾。得知姜校尉前往女闾,只怕已是抱不住火气!”   “公子料断不差。”马义说道:“某安插附近风影已是探查出,流苏与李琪冉此时留于宴中,只怕吃的久了……”   “那倒不会!”袁旭说道:“李琪冉虽是脾性火爆,言语间可能有些顶撞,她秉性却是不坏,四兄定不至与她计较。”   此时女闾暖阁中,正上演着袁旭料想的一幕。   挨在马飞身边坐下,流苏没再多言语半句。   她嘴角带着一抹浅浅的笑容,一副贤惠妻子模样,反倒让马飞心中觉着不安。   偷偷看了流苏两眼,当俩人视线相对,马飞顿时面露尴尬。   流苏反倒很是淡然,为马飞揪下一块肉食:“大叔多吃些,少饮些酒。”   浑然不在意他人眼光,流苏喂着马飞把肉吃了。   马飞满脸尴尬,向袁康看了一眼。   袁康倒是毫不在意,淡然一笑。   与流苏相比,李琪冉显然沉不住气些。   坐在姜俊身旁,她小脸冷着,没好气的对姜俊说道:“校尉莫非不知身受重伤?回到许昌,尚未休养几日,又是饮酒又是美色。如此作践自家,实为哪般?”   李琪冉的话很不中听,包括林涛在内,众游侠脸色都稍稍变了变。   然而她是姜俊身边的人,姜俊又曾是袁旭贴身护卫。   众人虽是心中不快,袁康没有发话,他们也不便多说。   一双双眼睛看着袁康。   袁康大度一笑,对李琪冉说道:“李姑娘若是不说,某倒疏忽了。只顾着为马将军、姜校尉庆功,竟是忽略了校尉带伤在身,着实惶恐。”   “公子日后莫再如此便好。”李琪冉没什么好气的应了。   因流苏和李琪冉的搅合,酒宴氛围顿时变了,众人说话也多了几分谨慎。   酒宴结束,袁康有些意兴阑珊。   林涛倒是一脸的无所谓。   投效袁旭,他依旧对任何事情都不上心。   立下战功,有无赏赐他也浑不在意。   他唯一关心的,就是能否想起以往发生过的事情。   出了女闾,蔡子墨松了口气。   袁康为他选了个女子。   女子挨在他身边坐着,虽是软玉温香,可在他感觉却恐怖非常。   马义当初对他做的那些,令他至今面对女子,还会有种说不上来的恐慌。   陪着马飞往夜刺军营走,流苏小脸冷峭,一路上都没言语。   “某并非想去……”马飞试图解释。   “不用多说!”流苏打断了他:“男人都是这般模样,家中再有娇娘陪伴,总想在外讨些野食吃。”   “某回绝过……”曾答应流苏不碰其他女子,偏偏袁康请他来女闾,马飞满脸尴尬。   “我说了不用多说。”冷着小脸,流苏说道:“大叔也是男人,只是我以往想的过于美好。”   心中懊恼,马飞没再言语。   流苏却问道:“大叔怎的不说话了?”   “说什么?”满头黑线,马飞说道:“解释你也不听,我说什么都是无用……”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是你不让我说……”   “我不让你说,难道你就不觉得该说些什么才是?”   “你到底要我说什么?”马飞已是满头黑线。   “我哪知道你要说什么!”   “得!回头再说,某先回营!”马飞加快脚步打算离开。   “你给我站住!”见他要走,流苏恼的直跺脚。 第773章 还是不让他知道的好   夜刺军营向来肃静。   然而却从没像今日这般宁静。   留在军营的每个夜刺都不敢喘上一口大气,生怕主帅营房内升腾的杀气蔓延到他们身上。   主帅营房,流苏眼圈通红,哽咽着说道:“我信大叔,也非不许大叔纳妾,大叔却偷偷跑到烟柳之地……”   “唉!”马飞叹了一声,把脸偏向一旁。   马飞无言以对,流苏依旧不依不饶:“大叔去了那等地方,倘若日后师尊与大师兄问起,我如何应对?”   “鬼谷宗师与大师兄应不会这般无聊。”马飞苦着脸,随口应了一句。   “大叔莫非觉着此事无关紧要?”流苏眼圈通红:“对不住我倒是小事,然而大叔英名将毁于一旦……”   马飞摇头苦笑。   去女闾的达官贵人从未断绝。   即便袁旭麾下,将军与官员也是会去那种地方消遣。   更不用说其他豪雄治处。   流苏如此说,难免有些耸人听闻。   “大叔莫要以为无关紧要。”见马飞一副没上心的模样,流苏说道:“风月之所,女子如何污秽?大叔若是触碰,便会将污秽传于我……”   “哪里会!”马飞苦笑着说道:“某并未触碰,即便触碰,你我二人如今尚未行夫妻之实……”   “大叔竟还不知错?”马飞辩解,流苏越发气苦,清澈的眼泪竟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见她居然哭了,马飞顿时觉着心中慌乱,赶忙说道:“某日后再也不去如何?即便公子……”   “你家公子何尝去过那等地方?”流苏没好气的打断他:“倒是袁显庸,整日流连烟花柳巷,还带着我家大叔不学好……”   “某知错了……”马飞摇头苦笑。   流苏接着说道:“日后袁显庸再来相请,大叔当以回绝。”   “知道,知道!”见她话中有转机,马飞赶忙说道:“日后某再不赴四公子之宴,可好?”   心中满意,流苏还是翻了马飞个白眼。   牵起她的小手,顺势往怀中一揽,马飞说道:“某已有你,即便去了那等地界,又怎会看上庸脂俗粉?”   依偎在马飞胸口,流苏轻轻嗯了一声。   “回到许都,有一事某始终萦绕心头。”见流苏情绪稳定了下来,马飞说道:“应否将公孙姑娘之事告知公子。”   “还是莫要告知。”话题岔开,流苏情绪也平稳下来,她想了一下说道:“你家公子近来忙于征讨曹操,倘若知晓此事,以他脾性必定乱了方寸。”   “某也正是有此顾虑,尚未明言。”马飞叹道:“然而公孙姑娘怀的毕竟是公子骨肉……”   “师姐命苦。”提起公孙莺儿,流苏眼圈霎时红了:“本欲复仇,却羁绊不休。如今还怀上了仇人的骨肉,更为凄凉的,是你家公子竟不知此事。”   “如何计较?”马飞问道。   “我知师姐身在何处。”流苏说道:“为养孩儿,她日子过的必定清苦,不如差人先送些用度,待到你家公子破了曹操,再呈禀此事不迟。”   “也只得如此!”马飞点头。   流苏是马飞即将过门的妻子,她当然可以与马飞胡闹。   李琪冉的身份就有些尴尬。   陪在姜俊身旁,她却什么都不是。   前往女闾把姜俊接回住处,李琪冉坐在门口台阶上,出神的望着远处。   “李姑娘。”姜俊来到她身后,轻声说道:“台阶地凉,还是入内安坐……”   “凉与不凉,无须姜校尉理会。”李琪冉说道:“校尉只须前往女闾,软玉温香在怀,何须介意我一外人?”   李琪冉曾往沙场驰援,且又受了重伤。   回到许都,又请求袁旭允她留在姜俊身旁。   姜俊再如何迟钝,也知她怀有情义。   站在李琪冉身后,姜俊满面尴尬。   望向前方,他悠悠说道:“虽在女闾,某又怎肯软玉温香在怀?”   李琪冉心头一凛。   她知道,将军是因想起绣娘而心生感慨。   沉默片刻,李琪冉轻声问道:“姜校尉果真难以自拔?”   知她问的是绣娘,姜俊说道:“某与绣娘昔日邂逅,她虽不通武艺,不过寻常村姑,某却一见倾心,认定此生非她莫属。”   姜俊说这些,李琪冉心里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她抿着嘴唇,长长的睫毛稍稍下垂,潭水般的眸子闪烁着复杂的神采。   对姜俊心生好感,不仅因他时常会犯些木讷,傻的可爱。   更重要的是,他有情有义,绣娘已死许久,却始终念念不忘。   如此重情重义,却落了个凄凉境遇。   李琪冉对姜俊的感情极其复杂,起先只是觉着他有趣,逗弄着有些意思。   自打从婉柔那里得知姜俊过往,她便再不肯逗弄这位看似木讷的汉子,对他的感情,也从有趣转为同情。   然而她很快发现,姜俊虽然境遇凄凉,他却异常坚强。   同情,对他来说完全没有用处……   面对再沉重的打击,他也能够挺起脊梁。   尤其是失去手臂之后。   姜俊本已绝望,李琪冉一番并不算十分发人深省的话,却让他重新振作起来。   回到许都的这些日子,他从未荒废武艺。   独臂舞剑,短短数日竟有了不小的精进。   与姜俊相处的时日越久,李琪冉对他的感情越复杂,到如今,她竟隐隐的感觉有一种说明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心中萌动。   “姜校尉。”姜俊凝望前方吗,李琪冉悠悠问道:“莫非此生你都无法忘记绣娘?”   姜俊没有应声。   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绣娘是他唯一用心对待过的女人!   投效袁旭,他为的是报答当日协助击杀童振之恩。   他最想要的并不是功名,更不是位高权重,而是回到聚凤岛,守在绣娘坟茔前,此生此世,再不与她分离。   虽然姜俊没有回应,李琪冉却已经得到了答案。   她好似从容的微微一笑,眼圈却霎时红了。   她出现的太晚!   姜俊心里已住下绣娘,再没她的容身之处!   俩人一坐一站,在门口望着前方,彼此都没再有半句言语。 第774章 曹军探子   袁康在女闾宴请马飞、姜俊,给俩人带来不小麻烦。   回到游侠营地,袁康也觉着心中愧疚。   林涛站在庭院中,仰脸望着树上来回跳蹿吱吱喳喳的鸟儿,目光流露出古怪。   “怎了?”蔡子墨来到他身旁,小声问了一句。   树上除了几只鸟儿,唯有葱翠的树叶,他并没发觉任何不妥。   “某总觉着此情此景颇为熟悉。”林涛说道:“好似小时候某总爱与一些孩童上树捉鸟……”   “林先生想起什么了?”蔡子墨赶忙问道。   林涛茫然摇头。   许多日子以来,记忆的片段在他脑海中闪烁不停。   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他究竟来自何方,将往何处……   “想不起就先不想。”蔡子墨说道:“今日饮宴,不知林先生可否吃妥?”   林涛嘴角一牵:“庸脂俗粉在旁,满室皆是浑浊之气,即便菜肴再美,某怎能下咽?”   “许昌临近黄河,鱼儿很是鲜美。”蔡子墨说道:“不如你我寻处酒馆,要条活鱼,再饮上几盏如何?”   “使得!”投效袁康,林涛与蔡子墨日渐相熟,蔡子墨相邀,他当然不会回绝。   来人离开游侠居住上了街市。   袁旭攻破许昌时,百姓不敢开门营生,街市很是萧条。   经过许多时日,将士秋毫无犯,百姓胆气也是壮了。   街市上男男女女往来行走,路旁商铺多已开门营业,小贩也都占了街边道路,城内一派欣欣向荣。   走在街市上,林涛说道:“公子倒是有些手段,没用多少时日,此处竟已繁荣至此。”   “公子自是有些手段。”蔡子墨说道:“许昌以往乃是曹操治所,往来商贾不绝,曾是兴盛之地。公子秋毫无犯,百姓只须如往日一般,此地便可兴盛不衰。”   林涛眉头皱了皱。   蔡子墨问道:“林先生怎了?”   “好似想起什么。”林涛说道:“却又想不通透,着实令人头痛不已。”   “想不起,那便不想。”蔡子墨说道:“公子曾对先生说过,有些事,或许是先生不肯想起。”   “或许!”林涛点了点头。   俩人并肩走到一家酒肆门外。   伙计见有人来了,赶忙迎出:“二位客人,要吃点什么?小店有新近送来的活鱼……”   俩人正是打算吃鱼,听说有活鱼,蔡子墨问道:“鱼可是鲜活的?”   “正是鲜活。”伙计说道:“鱼都在后院水缸中养着,二位客人可前往挑选。”   “林先生,就在此家,如何?”蔡子墨问道。   林涛点了点头。   俩人进入酒馆,伙计引他们到两张矮桌前:“两位客人,可要来条活鱼?”   “鱼,自是要的。”蔡子墨说道:“店中还有何上口之物,只管上来。”   “好嘞!”伙计应了一声,接着问道:“客人可要亲自挑选?”   “某去选鱼,林先生且请宽座。”蔡子墨随同伙计去了后院。   已是过了饭时,酒馆内并无生意。   前厅空旷,唯有角落里两个人正一递一盏的饮着。   俩人只是喝酒,并未对话,其中一人偶尔会朝林涛瞟上一眼。   看林涛的时候,此人目光闪烁,好似生怕被他发觉。   “阁下认得某?”此人看了他数次,林涛拱手问道。   “并不认得!”被林涛发觉,那人很是尴尬的回了一礼说道:“阁下气宇非凡,因此多看两眼。”   对方说话滴水不漏,林涛也不便追问,只得看向后院门口。   没多会,蔡子墨走了回来。   在林涛对面的矮桌落座,他咧嘴笑着说道:“方才某去后院看了,果真数尾活鱼,你我只有二人,也吃不得许多,因此选了条小些的。”   “蔡校尉做主便是。”林涛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他唯一牵挂的就是何时能想起过往,当然不会在意鱼的大小。   做鱼,需要耗费不少时辰。   林涛和蔡子墨进入酒馆,两个坐在角落的人已是吃的差不多。   自打他二人坐下,那俩人反倒不急于离开,甚至还新点了菜肴。   总觉着有些不妥,林涛向俩人多看了几眼。   “怎了?”发觉他有些不对,蔡子墨小声问道。   林涛摇头。   鱼尚未送来,几名天海营兵士进入酒馆。   军中将士进入酒馆,严禁穿戴衣甲。   偏偏进屋的几个天海营兵士,都是衣甲齐整,根本不像是来吃饭。   进入酒馆,领头兵士向林涛、蔡子墨看了过来。   见是俩人在此,他愣了一下,赶忙行礼:“见过蔡校尉、林先生。”   “军纪严明,严禁军士身穿战袍、铠甲进入酒肆、女闾。”蔡子墨说道:“你等好大胆子,竟敢如此!”   “蔡校尉明鉴!”军士抱拳说道:“我等来此并非为了吃酒。”   此言一出,坐在角落的俩人都下意识的按住长剑。   林涛的目光也落在他们身上。   蔡子墨当然知道,天海营不是为了吃酒来此,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角落中的俩人。   看向俩人,蔡子墨问道:“非是为了吃酒,你等因何而来?”   “风影传报,城内混入曹军探马。”兵士说道:“此处除蔡校尉与林先生,唯有此二人,说不得,须带回去好生拷问!”   “无凭无据,何人下令?”林涛问道。   “回林先生,乃是公子下令!”   得知兵士奉了袁旭命令前来,林涛和蔡子墨都没再言语。   朝身后跟来的几个兵士招了下手,与蔡子墨对话的士兵说道:“将此二人擒了!”   始终没说过话的那个汉子,见天海营兵士上前,正要拔剑,另一人朝他使了下颜色。   扭头看向林涛和蔡子墨,他发现俩人都已按剑静待。   只要他敢反抗,二人必将纵身而起。   自打二人进入酒馆,他就知晓了得。   冲进酒馆的天海营兵士他倒不怕。   眼前俩人,无论哪一个,只要拔剑,他便不可能再有性命。   虽欲反抗,无奈高手就在不远,他只得任由两名天海营兵士上前捆了。   被天海营兵士押出酒馆,其中一人回头又看了林涛一眼。 第775章 找个人   总觉着俩人古怪,见天海营押着他们出了酒馆,林涛也站了起来。   “林先生!”蔡子墨招呼:“鱼很快就上。”   “某总觉着古怪。”林涛说道:“他们或许知道什么。”   “先生想的太多。”蔡子墨淡然一笑:“天海营审讯,你我也是入内不得,即便跟去也是无用。倒不如吃饱喝足,明日问上一问。”   想想也是有些道理,林涛落座。   天海营在城内抓了数十人。   街道上到处都是看热闹的百姓。   人们伸长脖子向被押解的人犯张望,很多人甚至还指指点点在讨论着什么。   捉拿人犯并非易事。   天海营在抓捕过程中,也曾与人动手。   试图反抗的嫌犯很快发现,他们做了个绝对错误的选择。   才要下手,天海营的身后便有夜刺出现。   双方几乎没有像样的厮杀,嫌犯就被夜刺击倒。   三三两两的嫌犯被天海营押解前往风影军营。   风影军营刑房。   马义手持皮鞭,抖的劈啪作响。   在他身后,立着两名剽悍的风影。   另有两名风影赤着上身,同样手里提着皮鞭。   刑房内的木桩上,捆着几个赤身汉子。   汉子们个个面露倔强,正眼都没看马义一下。   “某知你等都是汉子,也知你等乃是曹子熔麾下。昔日曹子熔擒某手下,今日某擒他手下,果真是风水轮流转。”马义站起来,抖着鞭子在屋内来回走动说道:“某并没打算从你等口中探得有用讯息,所谓刑讯,不过过场而已。”   “既知问不出甚,因何不将我等杀了?”一个被捆在木桩上的汉子怒目瞪着马义。   “杀?”马义怪怪一笑:“你等性命乃在某手,某说杀,方才杀得。某不杀,你等便是死不了!”   “汝欲作甚?”那汉子怒目圆睁,冷声向马义问道。   “不作甚!”朝两名赤膊风影使了个眼色,马义说道:“要曹操与曹子熔晓得,许昌非你等想来便可来之处。”   两名风影抖着皮鞭上前。   片刻之后刑房内传出皮鞭抽打的声响。   伴着皮鞭抽打,竟没半声惨嚎,至多也只是汉子们痛苦的闷哼。   得知城内混进曹军探子,袁旭当即下令抓捕。   风影已对探子行踪了如指掌,抓捕并非难事。   不过一天,混入城内的曹军探子便被抓了个精光。   马义审讯半日,前来向袁旭回禀。   捧着一本书正在看,袁旭问道:“审讯如何?”   “应知的,我等早已知晓。”马义说道:“从他们口中也是问不出什么。”   “是骨头太硬,过于难啃,还是什么?”袁旭抬起头。   “公子明鉴!”马义尴尬说道:“探子乃是曹子熔麾下,某已用了多般刑具,依然撬不开他们的口。”   “既是撬不开,关上两日便都放了。”袁旭吩咐。   “放了?”马义愕然:“擒获敌军探马,因何放了?”   “留之无用,杀之无用,放了倒是可给曹子熔带会一条音讯。”袁旭说道:“许昌非他欲涉足便可涉足之地。”   “即便不放,他也应是知晓。”马义说道:“敌军探子,理当斩杀。”   “当日曹子熔擒获风影、夜刺,也不曾诛杀。”袁旭说道:“不过还他个人情罢了。”   “两军交锋,竟有人情。”马义说道:“公子行事,某看不通透。”   “凡事无非人情。”袁旭说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虽是不明就里,马义还是抱拳应了一声。   马义离去不久,卫士传报:“启禀公子,林涛先生求见。”   林涛隶属游侠,身份并不是很高。   然而他剑术超绝,袁旭麾下无人能敌,在军中也是有着很高名望。   是以,卫士称呼他,多会带着“先生”二字。   得知林涛来此,袁旭当即明白,他是觉着被擒获的曹军或许知他过往。   风影前往各地探查林涛以往踪迹。   此人行事并非十分乖张古怪,遇事反倒彬彬有礼,大有谦谦君子之风。   唯一让袁旭觉着他难以捉摸通透的,恰是林涛身份。   风影探查多日,换做他人早有了眉目。   偏偏这位林涛,风影已是使出浑身解数,始终没能查出他究竟何人。   袁旭向卫士吩咐:“请先生入内相见。”   卫士应声。   不过片刻,林涛进入屋内。   抱拳躬身向袁旭行了一礼,他还未有开口,袁旭已是问道:“林先生前来,可有要事?”   “公子垂问不敢相瞒,某与蔡校尉于城内酒馆撞见天海营抓人。其中一人好似认得某……”   “林先生是说,他知先生过往?”   “应是如此。”林涛应道。   “人都在风影军营。”袁旭说道:“先生不妨前去认人,某令马义协同审讯。”   “多谢公子!”凌涛谢了,袁旭吩咐卫士领他前往风影军营。   回到军营,马义正打算依着袁旭吩咐将人犯赶出许都,一名风影跑了过来。   “将军,林先生来了。”   林涛在袁旭麾下可谓名人。   得知他来到,马义疑惑道:“他来作甚?”   “公子卫士带来,说是寻人。”风影回道。   “既是公子安排,请他前来说话。”马义吩咐。   报讯风影离去,马义则走向营房。   没过多会,林涛在一名卫士的引领下来到。   进入营房,与马义见了礼,林涛说道:“听闻早先缉捕人犯都在将军手中,某特意请公子允准,前来寻个人。”   “敢问先生,所寻之人姓甚名谁,因何遭到缉捕?”马义问道。   林涛摇头:“某不知姓甚名谁。”   “不知名姓,如何找寻?”   “某记得他的样子。”林涛说道:“将军只须允某前去认人,必将认出。”   “公子令某将人放了,幸而尚未成行。”马义说道:“既是公子允准,先生请随某来!”   亲自带着林涛出了营房,马义走向关押人犯的牢房。   见他来了,负责守卫的风影赶忙行礼。   马义吩咐:“召集人犯,请林先生认人!”   风影应了,从牢房间的走道经过,用木棍逐个敲击牢房栅栏:“起身,全都起身!” 第776章 身世   监牢内关押的曹军探子,少说也有三四十人。   风影敲击着牢房栅栏,他们纷纷站起。   一双双眼睛看向跟在后面的马义、林涛。   其中一人见了林涛,下意识的往别人身后躲。   他的举动引起林涛留意。   虽然他低着头,林涛还是一眼将他认出。   朝他一指,林涛说道:“正是此人!”   马义使了个眼色,两名风影随即打开牢门将那人揪了出来。   “带走!”马义哝了下嘴。   两名风影押着那人走了。   林涛则向马义谢道:“多谢将军成全!”   “公子已是允准,某怎敢不从?”马义回道。   风影押着汉子到了刑房,马义、林涛随后跟入。   将汉子捆绑在木桩上,一名风影抱拳对马义说道:“人犯已然押至,请将军发落。”   示意两名卫士退到一旁,马义对林涛说道:“林先生,人交给你了。”   谢了马义,林涛走向被捆缚着的汉子。   马义带着两名风影退了出去,刑房内只余下林涛和那汉子。   “你认得某?”站在汉子面前,林涛问道。   汉子抬头看着林涛并没言语。   “某知道你认得。”林涛说道:“倘若不肯说……”   “殿下不必多说。”没等林涛说完,汉子说道:“我当初乃是羽林卫士,自是认得殿下。”   “殿下?”林涛眉头一拧:“你唤何人为殿下?”   “此处除殿下与某,还有何人?”汉子回道。   林涛只觉着头脑一阵发胀。   他还没从汉子的称呼中回过神。   “殿下莫非果真忘记过往?”见林涛满脸茫然,汉子说道:“可记得李傕、郭汜之乱,殿下只身一人杀出洛阳?”   眉头微微蹙起,林涛还是想不起来以往发生的事情。   但他记忆深处却有洛阳城的影子,也有汉子口中那场大战。   他只是不记得,究竟与何人厮杀。   “李傕、郭汜祸乱,盘踞长安,殿下身在洛阳,也将为乱军所害。”汉子说道:“曹公发兵援救,殿下却已杀出重围……”   “够了!”林涛冷声说道:“你必是认错了人!”   “世间又有几个安阳王?”汉子说道:“殿下乃是先帝宠幸宫女所出,虽有封爵,却不可入住皇室。正因如此,方可避过董卓乱政,然而李傕、郭汜并非董卓。深知殿下在世,对当今陛下必将不利。曹公发兵援救……”   “曹操发兵援救,只因他当日并未得到当今陛下。”林涛说道:“袁显歆所言不差,有些事,某不应想起!”   他虽然意识依旧一片混乱,记忆一旦被人撬开,许多往事纷纷自脑海中涌出。   想起当初在洛阳发生了什么,林涛眼睛微微眯了眯,神色冷峻许多,转身就走。   “殿下……”见他要走,汉子赶忙唤道:“曹公对殿下乃是……”   一道剑光划过,唤声戛然而止。   林涛打开房门走出,汉子头颅自项上掉落……   见林涛脸色阴沉离开刑房,马义赶忙冲入屋内。   发现汉子已被林涛杀死,马义追了出来:“先生何故如此?”   “有些事,某不欲记起。”林涛说道:“他偏偏知晓一些某不肯想起的事情,莫非杀不得?”   林涛的语气很冷,马义不便追问,目送他离去。   半个时辰之后,袁旭住处。   一名风影抱拳躬身面朝袁旭。   “林先生果真如此说?”袁旭问道。   “字字真切,绝无妄言。”风影应道。   “如此一来,他的身世便是好查许多。”袁旭吩咐:“即刻差人告知洛阳风影,探查林涛身世,只查安阳王此人!”   风影应声退去。   安阳王!   袁旭捏着下巴陷入沉思。   他从没听说汉室有位安阳王,更不知皇家竟有人剑术达到出神入化之境。   从风影回报,袁旭能感觉的到,曹操当初对这位安阳王很是重视。   身为皇帝的刘协,对群臣影响自是大于这位安阳王。   得了刘协,曹操才忽略他的存在。   倘若果真有安阳王其人,找不找得到刘协已是不太重要。   汉室衰微,只要是皇家血脉,都可留作己用。   当然,利用林涛造势,收效与得到刘协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袁旭正思量着,卫士传报:“启禀公子,林先生求见。”   正思忖着如何利用林涛造势,恰好他前来求见,袁旭赶忙说道:“请先生入内说话。”   林涛进入屋内,抱拳朝袁旭拱了拱:“见过公子。”   “先生可有见着欲见之人?”袁旭问道。   “见了!”林涛回道。   “不知先生可有想起什么?”   林涛摇头:“此人胡言乱语,某想不通透!”   “究竟说了什么,先生可否告知?”明知曹军探子与林涛说了什么,袁旭还是佯作不知的问道。   “胡言乱语,以免辱了公子视听。”林涛说道:“前来求见,乃是欲谢公子。”   林涛不肯说,袁旭也不再问。   他微微一笑说道:“可惜未能助先生想起过往。”   “某已思虑通透。”林涛说道:“公子早先所言不差,想不想起过往并无紧要。”   “先生看得通透便好。”袁旭说道:“风影正在洛阳探查,虽无进展,早晚也是可知先生过往。”   袁旭并未急于揭穿林涛。   并未发觉异状的林涛再度拱了拱手,告退离去。   离开袁旭住处,林涛仰脸深深吸了口气。   曹军探子所言,像是一把开启他记忆的钥匙。   记忆一旦打开,往日种种萦绕在林涛脑海。   他虽然还是没想明白何时成了安阳王,却隐约想起许多过往发生的事情。   尤其是洛阳一战,在他脑海中的印象是越来越深刻。   他隐隐想起一个人。   一个死在他怀里的人……   可这个人究竟是男是女,为何会死在他的怀里,他却想不清楚。   每每想到关键时刻,林涛就觉着头痛欲裂。   痛苦的皱了皱眉,他想强行把萦绕脑海的画面甩开。   可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没办法让那些画面彻底被撇开。   林涛离去之后,袁旭也在思忖着日后如何应对。   用怎样的法子,他才能揭穿林涛的身份为己所用…… 第777章 怀里抱着的是谁   洛阳城内负责探查林涛身份的风影,早先毫无头绪,一应之事几乎没有进展。   许都传来消息,林涛或许曾为大汉安阳王。   接到讯息,风影加紧查探,不过数日便打探翔实。   消息传会许都,袁旭得知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沉思片刻,向卫士吩咐:“请林先生前来。”   自从见了曹军探马,林涛数日未曾出外见人。   袁康、蔡子墨很是担心。   林涛整日闭门不出,与他同住一室的杨武,是近日唯一见过他的人。   杨武生着一副好身板,使的兵刃又非寻常人可用。   大斧舞起,虎虎生风。   但凡他练武之时,营内游侠总会远离。   袁康与蔡子墨并肩站在稍远处,看着杨武耍完一套大斧。   蔡子墨喊道:“杨武,公子有事寻你!”   将大斧往地上一放,杨武走了过来。   抱拳行礼,他向袁康问道:“敢问公子何事?”   “近几日林先生如何?”蔡子墨问道。   杨武摇头说道:“近几日我好似心事重重,也不与某说话,整日只是望着窗口发呆。”   与蔡子墨相互看了一眼,袁康走向林涛住处。   屋内。   林涛正望着窗口发呆,门外传来袁康的声音:“敢问林先生可在?”   “四公子!”林涛一怔,连忙说道:“某在!”   推开房门,袁康和蔡子墨进入屋内。   与林涛见了礼,袁康说道:“先生近几日闭门不出,不知所为何事?”   蔡子墨更是进一步问道:“敢问先生,可是因那日见了曹军探马?”   林涛神色微微一变,旋即恢复正常说道:“并非其他,某只是近几日颇为心烦,因此不愿出门。”   “先生心烦,理当告知。”袁康说道:“我等陪同先生出外走走便是。”   “承蒙四公子好意,某不胜感激。”林涛说道:“某觉烦闷,并非舞娘歌者可解。”   知他不喜前往女闾,袁康说道:“先生喜好如何,我等如何便是。”   林涛没有言语,只是淡然一笑。   他的笑容有些牵强,阅人无数,袁康却不知该如何开解。   就在袁康和蔡子墨想着法子开解林涛时,一个游侠来到门外:“启禀四公子,公子召见林先生。”   袁旭召见,袁康当然不敢拦阻。   他对林涛说道:“显歆召见先生,当速往!”   林涛应了一声走出房门。   目送他离去,袁康说道:“显歆召见林先生,不知所为何事?”   蔡子墨摇头。   身为袁旭兄长,袁康都不知他要做什么,蔡子墨又如何知晓?   离开游侠营地,林涛径直来到许都皇宫。   袁旭入住皇宫,只因他不承认此处乃是大汉皇室所在。   天海营对外宣称,大汉皇室只有一处,乃是洛阳!   正因如此,袁旭入住皇宫,并不觉着僭越。   入了皇宫,林涛径直来到后园。   袁旭住处并非昔日刘协卧房,而是另择一地。   毕竟刘协还是皇帝,身为臣子,他当然需要有些避讳。   坐在屋内正在看书,门外卫士传报:“启禀公子,林先生求见!”   “速请先生入内!”   进入屋内,林涛与袁旭见了礼。   见他在看书,林涛说道:“公子好学,某甚拜服!”   放下书,袁旭笑道:“领军征伐,倘若不学,某将为人所破。”   “公子参悟通透!”林涛赞了一声。   “林先生坐!”请林涛坐下,袁旭说道:“某应唤先生还是应唤殿下?”   林涛一愣:“公子何出此言?”   “倘若唤作先生,某在首座,先生则于次座。”袁旭说道:“若是唤作殿下,自今往后,某当以礼见之。”   林涛愕然:“公子已是知晓?”   “殿下早先因何不说?”袁旭起身问道。   见袁旭站起,林涛赶忙起身:“道听途说怎可作数?”   “或许殿下尚未想起。”袁旭说道:“洛阳一战,殿下力战李傕麾下数百好手,怀抱男婴突围而出。男婴中箭,死在殿下怀中,可还记得他是何人?”   林涛拧起眉头。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想这件事。   只知怀中死过一人,林涛却始终想不起究竟何人。   他甚至连那个人是男是女都不记得。   袁旭如此一说,林涛一怔。   他想起来了!   当日他怀中抱着的,正是他出生不久的儿子!   想起关键,林涛紧攥拳头,双目登着,如同要喷出火焰。   李傕、郭汜……   倘若不是二人已死,林涛必定将他们碎尸万段!   “殿下以为凶手何人?”见林涛满面悲楚,显然恨意已在胸前萦绕,袁旭突然问道。   “乃是李傕、郭汜!”林涛咬着牙:“终有一日,某当掘其坟墓,将之挫骨扬灰!”   袁旭摇头,弯腰从桌上拿起一封书信:“殿下看了此信,想必就明白了!”   林涛接过书信匆匆展开。   浏览了书信内容,林涛愕然问道:“显歆确定此信不假?”   说穿了身份,林涛也不再称呼袁旭公子,而是直呼表字。   “风影行事,何曾不妥?”袁旭反问。   “如此说来……”林涛紧锁眉头:“意欲诛杀我父子者,乃是……”   “当今陛下!”袁旭接过话头。   “可是……”林涛迟疑着说道:“李傕、郭汜盘踞长安,他也是难以自保,因何还要谋害我父子二人?”   “殿下可有忘记,当今陛下如何登基?”   袁旭一句话,令林涛茅塞顿开:“显歆是说……”   “少帝刘辩,只因当今陛下活着,而受董卓戕害。”袁旭说道:“陛下虽为傀儡却可活命,倘若李傕、郭汜以为他不如殿下,他在宫中如何安稳。更何况,当日曹操发兵洛阳,企图抢出殿下,陛下如何过得安稳?”   林涛眼睛微微眯了眯。   “帝师王越早年教授皇家子弟习练剑术,唯独殿下精进甚速。”袁旭说道:“倘若假以时日,定可超越帝师。无论何人扶持殿下登基为帝,当今陛下也是难以安生!”   “显歆是要……”   “倘若殿下允准,某将鼎力扶持!”袁旭说道:“血海深仇,唯有帝位可报之!” 第778章 有一事相求   袁旭有意扶持林涛登基。   沉吟片刻,林涛说道:“罢了!事已多年,某已淡了。如今只有林涛,再无安阳王!”   “人各有志!”袁旭说道:“殿下既不肯登基,某也不便强逼。稍后,某便令人收拾住处,请殿下入住伪皇宫!”   “显歆如此,某甚惶恐!”林涛淡然一笑:“丧家之犬,有一落脚之处便可。某于游侠营地,住的很是安稳。”   “殿下出身尊荣,怎可……”   “成者为王败者寇,汉室倾颓,何来尊荣一说?”林涛说道:“汉室气数已尽,即便某有显歆扶持,早晚也是落得殒命身死,倒不如做个游侠,来的更为逍遥。”   “殿下放心,但凡有某,汉室绝不至倾颓。”   嘴角勾着笑容,林涛说道:“显歆忠义,河北袁家世代忠良,某怎不知?曹操势大,各路豪雄盘踞一方。当今陛下孱弱无能,为求自保,连董妃也是保全不得。汉室江山,早晚拱手让人。”   林涛竟会说出这些话来,着实出乎袁旭意料。   与林涛相互对视,袁旭没再言语。   “显歆既知此事,某也是已然想起,有一事不知可否应允?”沉默良久,林涛说道。   “殿下请说!”   “于外人处,还请显歆称某先生。”林涛说道:“至于私下,听凭显歆欢喜。”   “既是如此,某便僭越了!”   袁旭在许都积极筹备进军河北。   回到蓬莱的甄宓,此时却站在蓬莱城头,眺望着无尽的大海。   “海上风紧,夫人有了身孕,还是回去歇着。”站在她身后,念儿说道:“去了一趟谷阳,又将为公子添下子嗣,夫人莫非不欲告知公子?”   “夫君领兵在外,怎可因小事乱了心神?”甄宓淡然说道:“待到日后回返告知,也是不迟。”   “为袁家添丁之事,怎可说是小事?”念儿并不赞同甄宓说法。   露出一抹倾国倾城的笑容,甄宓说道:“家国天下乃是大事,添丁一口,倘若蓬莱遭敌所破,又有几分反抗之力?”   念儿没再言语。   她并不是没有见过征伐杀戮。   正如甄宓所说,兵败之人家破人亡,即便子嗣再多,也是望族灭种!   甄宓与念儿站在城头,眺望着蔚蓝大海。   离她们不远的地方,婉柔望着二人背影,眸中流露出复杂的神采。   历经许久,蓬莱岛与以往已是大不相同。   岛上商铺林立,俨然是座海外大城。   稍稍偏远处的田间地头,每日都有民夫民妇劳作。   小小蓬莱,不依照外界补给也可自给自足。   再兼岛外大海庇护,此处早已成为无法攻破的天堑!   每天,海港都会有船舶停靠。   运送货物前往蓬莱的海船,倘若不是蓬莱本土船只,只能在附近岛屿停靠,将货物货卖给董正麾下商船,由商船运送上岛。   并无外来人员进入,蓬莱岛上人员单一,更是多了基层安稳。   正因人员单一,婉柔登岛之后,整日才过的不太安稳。   她身边侍女也是甄宓赔给。   但凡有个大事小情,甄宓虽是不问,刘勉过问的倒是不少。   “婉柔姑娘!”正望着甄宓和念儿的背影,婉柔身后传来个女子声音。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唤她的正是刘勉。   转身面朝刘勉,婉柔甜美一笑:“刘小姐何事唤我?”   “来到蓬莱有些时日,姑娘可还住的适应?”回礼问道。   “承蒙夫人与小姐眷顾,过的还是适应。”婉柔说道:“只是蓬莱太小,并无太多游玩之处……”   “蓬莱虽小,精致倒是还有一些。”刘勉说道:“姑娘若是不弃,我陪同前去赏玩,如何?”   “小姐日夜操劳诸事,何来闲情陪同玩乐?”   “夫人若是不在,诸事均须打理,着实是疲累一些。”刘勉说道:“夫人回了岛上,我只须请她拿定主意便可,并无太多可操劳之事。”   “小姐操劳诸事,公子理当纳入房中。”婉柔轻叹一声说道:“到如今尚且将小姐悬于高阁,实不知公子如何计较。”   提及袁旭将她纳入房中,刘勉浅浅一笑说道:“公子、夫人行事,自是有其道理。我看不通透便不会再看,只须好生做事便可!”   “小姐说的是!”刘勉如此一说,婉柔也知继续说下去并无好处,岔开话题问道:“不知小姐打算带我去何处游赏?”   “岛上有一寒潭,时常有渔夫垂钓。”刘勉说道:“水色清冽,站在潭边,便可觉着凉风习习。潭上挂有一瀑,自高崖落下飞流激荡,不知不知姑娘可有兴致!”   “如此绝佳之地,理当前往一观!”婉柔说道:“还请小姐引路。”   “姑娘请!”刘勉随即请婉柔离去。   城头上,念儿朝二人看了一眼。   “怎样?”眺望大海,甄宓问道:“婉柔姑娘可有离去?”   “刘小姐已是将她带走。”念儿说道:“此女心机颇深,不知公子做何计较,竟是请夫人将她带上蓬莱!”   “夫君向来重情,婉柔姑娘待他也曾有搭救之恩。”甄宓说道:“倘若非是心机太深,我还真打算劝说夫君,将她纳入房中。”   “夫人倒是大度。”念儿说道:“与其他女子分享公子,莫非心中不会难过?”   “袁家开枝散叶紧要,还是我一人心中不快紧要?”甄宓说道:“我与夫君虽是琴瑟相谐,无奈区区一人也是生不出许多子嗣。倒不如为夫君无色可纳之女。”   念儿没言语。   她当然知道,即便甄宓如何会生,至多不过为袁旭生养三五个子嗣。   若论人丁,袁旭膝下子嗣依旧萧条。   刘勉领着婉柔,走没多久她们就听见远处出来瀑布激荡之声。   “前方不远便是了!”朝前一指,刘勉说道:“每逢心中憋闷,我总爱到谭边站上一站。”   “站上一站又能如何?”婉柔苦笑道:“不快犹在,并未消退些许。”   “姑娘不妨试试。”刘勉微微一笑:“或许有用!”   婉柔笑的越发凄然,却并未说话。 第779章 无用的挑唆   水潭边,几个渔夫正在垂钓。   见刘勉来了,他们纷纷起身行礼。   向渔夫点头示意,刘勉与婉柔来到潭边。   潭水很清,一眼几乎可以看到水底。   水潭中,可以看见一尾尾鱼儿,正欢快的游动。   有些贪嘴的鱼儿,三五成群的簇拥在一处,挑逗着渔夫的饵料。   “乱世纷争,若欲寻得闲暇,蓬莱便是绝佳去处。”吹着清凉的风儿,刘勉问道:“姑娘既至此处,因何整日郁郁不欢?”   “刘小姐莫非整日欢畅?”婉柔没有回应,而是反问刘勉。   “姑娘何意?”明知婉柔想说什么,刘勉还是反问了一句。   “听闻刘小姐早年与公子订有婚约,而今人也在蓬莱,公子却迟迟不提纳入房中。”婉柔说道:“莫非刘小姐心中无有气苦?”   没有回应,刘勉只是浅浅一笑。   她和袁旭订有婚约,然而彼时却是权宜之计。   连她的父亲刘备,都曾说过婚约可不作数,袁旭倘若不肯承认,她又能有何法子。   身在蓬莱,甄宓每每以要事相托,刘勉也是勤勤恳恳从无怨言。   可她内心深处悲苦,又有几人知晓?   身为女儿家,来到蓬莱时日已是不短。   甄宓也曾向袁旭提及将她纳入房中,然而袁旭却始终不肯成行。   再过数年,年岁渐渐长了,再要嫁给袁旭更是不易。   许多日子以来,刘勉从不去想这件事情。   甄宓将蓬莱交托于她,她也勤勤勉勉从无怨言。   婉柔一番话,却触动了她内心凄苦。   心中虽是感伤,她脸上却无半点表露,对婉柔说道:“倘若无有公子,我早先便已殒命徐州。公子、夫人待我不薄,我又怎会不刻尽勤勉?”   “小姐为人敦厚,只是女儿家终身大事也须思量。”婉柔说道:“倘若公子肯将小姐纳入房中,即便少有宠幸,多少也是个名分。”   “但凡所欲,莫要强求。”刘勉微微一笑:“姑娘未有看得通透,有些事,越想想做,越是难成。有些人,越是想终日厮守,越是相去甚远。我心中虽有公子,可时常见到他,便已满足,何必侍奉枕席?”   刘勉话说的大度,婉柔只是轻轻一笑,便没再回应。   小半炷香之后,蓬莱城墙上,一名风影抱拳立于甄宓身后。   听完风影讲述,甄宓示意他退下。   “婉柔着实可恶。”念儿小眉头一蹙,没好气地说道:“夫人允她留于蓬莱,她却与刘小姐说些不应说之言……”   “婉柔所言并无不妥。”甄宓说道:“刘小姐来到蓬莱,已是有了许多时日,年岁渐长,夫君却始终未有将之纳入房中念想。时日长远,她始终勤躬克勉,无非感念夫君当年搭救之恩。”   凝望无际大海,甄宓接着说道:“感恩之心终有用尽之日,待到夫君回返蓬莱,无论如何,我也将劝得他纳了刘小姐。”   念儿没有应声。   刘勉来到蓬莱已有许多时日。   替甄宓分忧解难,她从未有过半句怨言。   每每行事也是勤躬克勉,许多事情,根本无需甄宓吩咐,她已做的妥当。   可以说蓬莱有今日,不仅是甄宓运筹有方,刘勉也是有着不小的功劳。   只是婉柔说些不应说的话,始终让念儿心中觉着不快。   “夫人或不应将婉柔带到蓬莱。”念儿说道:“她在此处,实不知会惹出什么祸患。”   甄宓露出倾国倾城的笑容:“婉柔不过歌者,虽有心机,又非谋略之事,可惹出什么祸患?”   她随后向不远处等候的侍女吩咐:“请刘小姐前来说话。”   侍女应声离去。   水潭距甄宓立足的城头并不是很远。   没过多久,得到甄宓召唤的刘勉便来到近前。   向甄宓行了一礼,刘勉说道:“夫人唤我前来,不知何事。”   “刘小姐来到蓬莱,已有数年。”甄宓说道:“向来克躬勤勉,而今年岁渐长,也须有个去处。”   刘勉吃了一惊:“可是夫人知晓我与婉柔所言?”   甄宓微微一笑,对刘勉说道:“你我乃是姐妹,你与婉柔说些什么,我又怎会放在心上?方才眺望大海,偶然思及此事。敢问刘小姐,欲请夫君纳入房中,与我做一世姐妹,还是要另择佳婿?”   甄宓话说的很淡,刘勉听在耳中却不是那么回事。   深怕方才婉柔与她所言传进甄宓耳中,惹得甄宓不快,刘勉赶忙说道:“奴家感念公子搭救之恩,此生不敢再有他想……”   “你我相识已是多年!”甄宓轻声叹道:“莫非几句外人之言,便可疏远了姐妹情谊?”   刘勉低着头没敢应声。   甄宓接着说道:“我非善妒之人,小姐心中有和念想,只管告知。”   刘勉当然希望可以嫁给袁旭。   来到蓬莱的这些日子,她时常会幻想着被袁旭纳入房中的一幕。   然而她不敢有所表露,更不敢向任何人提及。   婉柔与她的一番对话,无非是引出了她心中最深切的渴盼。   勤躬克勉,一来是感念袁旭当年搭救之恩,另一方面,她也希望让袁旭看见,将她留在身边,也是有所裨益。   垂着头,刘勉看也不敢多看甄宓。   甄宓却是微微笑道:“小姐心意,我已尽知。待到夫君回返蓬莱,必将劝他迎纳小姐。”   刘勉愕然,目瞪口呆地说道:“夫人如此,奴家怎生受得?”   “刘小姐或许不知。”念儿在一旁说道:“夫人已是向公子数次提及此事,只因公子军务繁忙,适才耽搁下来。待到公子回返蓬莱,军务也是不太紧要,夫人自会为小姐做主!”   向来知晓甄宓大度,只是没想到竟会大度至此,刘勉愕然。   愣了一下,她才反应过来,躬身向甄宓说道:“夫人恩义,奴家铭记于心。”   牵起刘勉小手,甄宓说道:“蓬莱想来都是你我姐妹操持,倘若将你嫁于他人,我日后便是只能独力支撑。请夫君将你纳入房中,也是为我分担许多事务。”   刘勉连一红,没再言语,心中却是涌动着莫名的欢喜。 第780章 闯城门   才与刘勉提及袁旭不肯纳她,甄宓就将刘勉请去。   婉柔心中一阵不安,不知方才所说可会传到甄宓耳中。   等了半日不见有人前来,她放心不少。   蹲在水潭边,看着在水中来回游弋的鱼儿,婉柔心中涌起说不上来的滋味。   她对袁旭,早已倾心。   然而袁旭待她,却是忽远忽近,让人捉摸不透。   倘若无情,因何还要收留?   倘若有情,因何毫无表露?   婉柔茫然了。   两名渔夫并肩坐在不远处的水潭边。   他们带的竹篓中,各有两三条鲜活乱蹦的鱼儿。   竹篓浸泡在水中,鱼儿没有离开水,可保持鲜活。   潭水很清,一眼就可看见水中的鱼儿。   由于无人大肆捕捞,顶多只有一些渔夫前来垂钓,鱼儿对人并无太多警觉。   清水中的鱼儿,往往见到人影就会躲到远远的。   水潭中的鱼儿,却傻到可怜。   鱼饵才投进去,就会有鱼游过来,尝试着吞食饵料。   看着渔夫垂钓,婉柔始终一言不发。   她突然有种古怪的念头。   自己正像是水潭中的鱼儿,袁旭则像是一位端坐水面的渔夫。   可恼的是,袁旭并不像这几位渔夫,一旦有鱼儿上钩,便会将它钓上水面。   他只是下了饵料,坐看婉柔上钩,无论如何挣脱不得,却又不把她钓起,任由她受着不即不离的煎熬……   “婉柔姑娘!”正看着水面,婉柔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走过来的正是念儿。   起身行礼,婉柔说道:“不知姑娘驾临,有失远迎,还望莫怪。”   微微一笑,念儿说道:“姑娘来到蓬莱已是有些时日,不知可还过的适应?”   “托夫人与姑娘福,过的适应。”婉柔应道。   “岛外乱世纷起,姑娘又没了随从。”念儿说道:“夫人请姑娘登上蓬莱,因姑娘与公子乃是素识。汝南之战,姑娘又曾仗义搭救我家公子,夫人令我前来传句话儿,居于蓬莱,姑娘莫要多想,只管安稳住着便是!”   念儿话中有话,婉柔又怎会听不出来。   她却不敢顶撞,只是低头应着。   站到水潭边,看着水底的石头,念儿说道:“蓬莱很小,小到有如一潭清水。你我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用不多会便将有人知晓。”   念儿说出这番话,婉柔只觉着后脊梁冷汗直冒。   显然甄宓已经知道她刚才与刘勉说的那些话,否则念儿绝不会说出这些话来。   低着头,婉柔没敢应声。   念儿看向她,微微一笑说道:“我也是话说的多了,言语中有不妥之处,还望姑娘海涵。”   “姑娘所言字字珠玑,奴家谨记!”婉柔应了。   念儿随后说道:“姑娘若是欢喜此处景致,只管欣赏便是。夫人尚有差遣,不敢耽搁,我且告退!”   “恭送姑娘!”婉柔欠身行礼。   念儿回了一礼,转身离去。   蓬莱岛上诸位女子,以念儿人的婉柔最久。   当初婉柔同袁旭在野外邂逅,她对这位歌者就没太多好感。   只是那时她天性自卑,即便再无好感,也是不敢有所表露。   如今的念儿已是不同。   甄宓对她很是信任,蓬莱岛上,除甄宓与刘勉之外,念儿也算得是一位可操持事务之人。   权力会使一些人膨胀,也会使另一些人挣脱自卑寻到自信。   念儿便是后者。   与念儿站在一处,婉柔只觉着她身上透着无穷的压力,这种压力甚至超出她与刘勉在一处。   毕竟刘勉对她并无反感,而念儿却是举手投足都流露出对她的不喜……   目送念儿走远,婉柔悠悠叹息,回到潭边看渔夫垂钓。   占领许都已是有些时日,袁旭等待着远在青州的袁谭向曹操发难。   万事俱备,只差袁谭起兵!   马飞等人回到许都,袁旭允了他迎娶流苏。   战事连连,有些事越早进行越好。   不知不觉,马飞与流苏成婚的日子已是临近。   再过一日,流苏便将嫁给马飞……   得知流苏将要嫁人,凌风身背长剑悠哉悠哉的来到城门。   守城门的兵士并不认得他,见他身背长剑,军官迎了上来。   “站住!”拦住凌风,军官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从何处来?”   “从来处来!”凌风淡然回应。   军官皱了皱眉头:“因何来到许昌?”   “因应做之事前来。”凌风依旧给了个不着边际的回应。   之所以如此回应军官,只因出入城池之人颇多,不拦他人,偏偏将他阻住。   凌风心内很是不爽。   他的回答显然不可能让军官满意。   眉头一皱,军官说道:“来历不明,如何知晓可是贼人!”   “来人!”军官喝了一声:“将此人送往官府查问。”   “某犯何罪?”凌风问道:“因何擒某?”   “只因来历不明!”军官那肯与他解释,说着话,就要招呼人将他擒住。   几名守城门的兵士正要上前,伴着一声长剑出鞘,凌风的长剑已经指在了军官咽喉上:“某欲杀你,如同杀一鸡耳。”   咽喉被长剑指着,军官一愣,脑袋稍稍后仰,朝围上来的兵士摆了摆手。   长剑指着军官咽喉,凌风一边将他逼退,一边说道:“某只欲进城,你等因何如此聒噪?”   锋利的剑尖抵着咽喉,军官吞咽了两口唾沫。   他若敢下令将凌风擒住,这柄长剑就会刺穿他的喉咙。   数名兵士围在附近,却无人敢上前半步。   眼看凌风就要闯进城门,一群巡逻的天海营得到消息跑了过来。   城门口,围堵着百十名天海营将士,凌风一人一剑,逼着军官一点点向城门内推进。   眼看将要进入城门,人群后面传来蔡子墨的声音:“何人在此搅闹?”   蔡子墨剑术了得,天海营将士也是晓得。   与他一同来的林涛,更是袁旭麾下第一高手。   带队军官跑上前去,行礼说道:“蔡校尉,林先生,有一剑客硬闯城门,我等正在拦阻。”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擅闯城门?”蔡子墨闻言大怒,分开众人走上前去,林涛则紧跟在他的身后。 第781章 强到不像话   分开人群到了凌风近前,蔡子墨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敢问阁下何人?来此何干?”蔡子墨冷声问道。   挟持着军官,凌风冷冷说道:“某来此作甚与你等何干?”   他的回应令蔡子墨顿时心中不爽。   “将人放了,若可胜某,某当放你入城。”拔出长剑,蔡子墨指向凌风。   面无表情,凌风把军官推开,长剑指向蔡子墨:“阁下请赐教!”   蔡子墨正要上前,林涛小声说道:“蔡校尉小心,此人剑法必定不俗……”   自恃出身名门,乃是帝师嫡传弟子,蔡子墨心高气傲,怎肯将凌风放在眼中。   林涛话音未落,他已纵身冲出。   长剑尚未划到凌风,只见一道剑光闪过,蔡子墨停了下来。   他愕然的看着抵在咽喉上的剑锋。   森冷剑锋直逼蔡子墨喉咙,凌风仅仅一招,胜负已然立判!   在场兵士个个惊出一身冷汗。   蔡子墨何等了得,袁旭麾下诸人,若论剑术可胜他者不多。   偏偏遇见如此强悍之人!   林涛也是看得倒抽一口凉气。   他曾自忖与蔡子墨比试可几招获胜。   倘若林涛出剑,以蔡子墨能耐,少说也须三招方可将他撂倒。   而且想要毫发无伤的逼退蔡子墨,林涛自忖做不到!   “阁下!”林涛上前,抱拳说道:“某乃显歆公子麾下游侠林涛,敢问阁下师承何人?”   “问起出身来了?”凌风收起长剑,冷然说道:“某师承何人、来此何干,与你等无关。只管让开道路,某自进城便是。”   “兵士盘问,乃因顾全公子安危。”林涛说道:“还望阁下见谅。”   林涛话说的委婉,凌风火气消退了些许。   “某乃鬼谷剑宗门人,听闻小师妹将要完婚,因此前来道贺。”凌风说道:“还请阁下行个方便。”   林涛朝两侧摆了摆手,示意兵士退下,对凌风说道:“公子身边姜校尉乃是剑宗弟子,不知阁下可否认得?”   “姜俊?”凌风眉头微微一皱:“他可安好?”   “姜校尉安好,只是日前与猛虎相搏,失了一条臂膀……”   凌风愣了一下,随即一脸冰霜地说道:“学艺不精,竟连一只大虫也是对付不得。某当日将他逐出师门,可见不差!”   与姜俊也是相熟,知他曾是鬼谷剑宗二师兄。   可将二师兄逐出师门,出来剑宗宗师,唯有大师兄……   林涛愕然,抱拳深深一揖:“敢问阁下,可是鬼谷剑宗大师兄凌风?”   “正是在下!”凌风应道。   “哎呀!”林涛赶忙上前,再度行礼说道:“时常听闻鬼谷剑宗大师兄剑法已臻化境,久有仰慕之意,不想竟是在此相遇。”   打量着林涛,凌风问道:“阁下何人?”   “某已说过,乃是公子麾下游侠林涛。”林涛再次回应。   他并未提及师门,凌风也不便多问,拱了拱手说道:“倘若无事,某且入城。”   “马将军与流苏姑娘新婚在即,阁下或许不知住处。”林涛说道:“某陪阁下前往。”   凌风来此,确实不知马飞和流苏住处。   他本打算入城之后向人大厅。   有人肯带路,自是再好不过。   朝林涛拱了拱手,凌风谢道:“有劳阁下!”   一场危机,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化解了。   围堵在城门附近的天海营兵士,茫然无措的看着林涛引领凌风入了城。   懊恼不已,蔡子墨跟在二人身后,还在琢磨方才凌风如何出的那一剑。   快!   实在是太快!   以他眼力,竟然没看清凌风如何出手!   此人若要对袁旭不利,即便有十个袁旭,也是躲不过一死!   蔡子墨曾听李琪冉说过凌风了得。   以往他还不信有人可一招胜了姜俊。   而今一见,他才晓得,竟会有人将剑术练到了这等境地。   与凌风并肩走着,林涛同他说着一些并无紧要的话。   凌风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   不知不觉,俩人来到马飞和流苏住处门外。   凌风到此之前,已有人进入宅内向马飞、流苏通禀。   得知凌风来了,俩人赶忙迎出。   一见凌风,流苏就欢叫一声,向他扑了过来。   双臂搂着凌风脖子,流苏竟把他当做木桩,凌空转了一圈。   “大师兄,你怎的来了?”还是没有松开凌风脖子,流苏欢喜的问道。   “将要嫁人,怎的还没个正形?”凌风说道:“快些放手,你家夫君看着。”   “大叔才不像大师兄这般小心眼儿。”流苏撅起嘴,不乐意地说道。   “某何曾小心眼儿?”凌风难得露出一抹笑容。   他很少笑,脸上肌肉或许都已经僵硬,虽然样貌俊伟,笑的却不甚好看。   “大师兄,你可别笑。”仰脸看着凌风眼角,流苏摸了一下说道:“你一笑,褶子都出来了……”   凌风满头黑线,冲马飞说道:“马飞,也不管管你家媳妇儿……”   马飞行礼笑道:“明日才是婚期,流苏尚未入门,某也管不得。倒是大师兄,长兄如父,当可管教!”   回头冲马飞做了个鬼脸,流苏说道:“大师兄才不会管我。”   “小时候,屁股上板子挨的太少。”凌风说道:“以往胡闹倒也罢了,如今将要为人妇,理当学些持家之道。”   “晓得了!”流苏有些不乐意的应道:“大师兄怎的一来就说这些,好生无趣。”   朝凌风身后看了看,见只有林涛和蔡子墨,流苏问道:“师尊未有前来?”   “你是师尊最疼爱的弟子,他老人家怎会不来?”凌风说道:“今日某先来此,师尊明日便至。”   鬼谷剑宗宗师,向来只闻其名,许多年来,并无外人见过真容。   得知他要来此,不仅流苏心中欢喜,林涛、蔡子墨以及马飞,也都露出抑制不住的激动。   凌风看向马飞,对他说道:“马飞,非某未有提醒。师尊最疼爱流苏,日后若敢欺她,便是欺了整个鬼谷剑宗,你好生掂量。”   马飞尚未回应,流苏已不乐意地说道:“大师兄不许要挟我家大叔。” 第782章 不过都是利用   幽州境内,公孙莺儿居住的小屋外。   河流淙淙流淌。   公孙慕立于稍远处,垂手低头,一副恭谨模样。   肚子已经挺的老高,公孙莺儿站在河边。   在她侧前方站着一位老者。   老者须发皆白,蓝衣飘飘,好一副仙风道骨。   “莺儿何日临盆?”老者问道。   “回师尊,近两日便将临盆。”公孙莺儿面露羞愧。   从公孙莺儿对蓝衣老者的称呼,可看出他正是鬼谷剑宗宗师。   “刺杀袁显歆,却落个为他传续后人。”宗师说道:“莺儿,你可曾后悔?”   “悔!”公孙莺儿说道:“徒儿有辱鬼谷剑宗门楣,若非师尊来此,已是无颜叩拜尊颜。”   “儿女之事,为师怎会怪你?”宗师说道:“待到临盆,好生教养孩儿。数年之后,为师自将前来看他。”   “师尊是要……”   “你虽女子,却有习剑天赋。”宗师说道:“袁显歆智虑非常人可及,若此子天赋如你,智虑如袁显歆,日后必将可继鬼谷剑宗基业。”   公孙莺儿一愣:“大师兄尚在,师尊怎会……”   “凌风?”宗师微微一笑,摇头说道:“他资质有限,有而今造诣乃是勤加习练。世间诸事,并非全然可勤能补拙。剑宗精妙,他此生也难以企及其一。”   凌风剑术,可以说已臻化境。   即便帝师在世,若要胜他,只怕也是难成。   剑宗宗师竟然说出凌风资质有限,公孙莺儿顿觉茫然。   “当出将你带回鬼谷山,正因你资质非同寻常。”宗师转过身面朝公孙莺儿:“可惜你乃女儿身,鬼谷门下,自古便无女子掌持大权,为师唯一可企盼者,仅你后人而已。”   惊讶的微微张着嘴巴,公孙莺儿竟说不出半句话来。   “近些年,你虽勤加习练,为师又怎看不出,心底深处对袁显歆眷恋多于仇恨。”宗师说道:“放你出山,也是缘法。倘若杀了袁显歆,你便可报父兄大仇。倘若与袁显歆旧情未绝,鬼谷剑宗则可能后继有人。为师只是没想到,竟会闹到如今这般田地。”   昔日妖娆的蛮腰,如今高高挺着。   听了宗师这番言语,公孙莺儿说不上来心中是种怎样的滋味。   利用!   她一直被利用。   就连曾经救了她,教授她剑法的宗师,竟也是在利用她。   “是否觉着为师在利用你?”她刚生起这样的念头,宗师就道破了她的心声。   “徒儿不敢。”公孙莺儿低头应道。   “人活于世,原本就是在相互利用。”宗师说道:“正因你可利用,为师才会救你。否则数年之前,你已死于乱世之中。”   宗师话说的直白,公孙莺儿低头不语。   “流苏近日将与马飞完婚,为师也将亲往许都。”宗师说道:“可有什么话,要为师带给袁显歆?”   公孙莺儿摇头:“此生我再不愿见他。”   朝她腹部瞥了一眼,宗师说道:“好生照料我这徒孙,倘若他有个差池,为师自不饶你!”   “师尊!”宗师正要离去,公孙莺儿说道:“怎知孩儿智虑非是若我,而习剑资质非是如同袁显歆?”   宗师一愣,回过头说道:“倘若如此,此子如何,与我鬼谷剑宗再无瓜葛!”   现实,世事就是如此现实!   公孙莺儿剑术资质非常人可比,她的后人若可继承资质,送到鬼谷剑宗,只须宗师亲自调教,不过数年,世间必定多出一位甚至比帝师更加耀眼的剑客。   智虑若如袁旭,征伐天下统兵厮杀不过手到擒来。   鬼谷剑宗缺的正是这样的后人!   假若公孙莺儿腹中胎儿反其道而生,以袁旭习武的资质,即便宗师亲自调教,他自己又肯于苦练,造诣也不可能超越凌风。   至于智虑……   以公孙莺儿的智虑,又无剑术防身,能在世间存活多久,尚且未知!   宗师离开,公孙莺儿还站在那里发呆。   公孙慕迎着宗师走来。   “宗师!”抱拳躬身,他向宗师行了个大礼。   “公孙家已然消亡,先生却肯照应莺儿,着实难能!”宗师并未回礼,只是夸赞了他一句。   公孙慕低头说道:“宗师过誉,我只知一日为仆,终身为仆!公孙家待我恩重如山,小姐遭遇险难,我又如何袖手旁观?”   “当日袁显歆救下莺儿之时,先生何在?”   “白马义从出城厮杀,我身受重伤,于死人堆中躺了数日。”公孙慕说道:“待我醒转,袁军已是入了易京,公孙老将军也已自焚而亡。至于小姐,只因袁军盘踞城内,以我一人之力难以救援。”   “命数,都是命数!”宗师说道:“莺儿与袁显歆有着一场孽缘,倘若可化则是善缘。倘若难化,则将有一方殒命身死……”   “我定将保得小姐周全!”公孙慕说道:“为公孙家,在下甘愿粉身碎骨!”   “先生忠义,某甚钦服!”宗师微微一笑:“冥冥之中早有注定,以先生一人之力,如何逆转命数?”   被他问的一愣,公孙慕愕然不语。   宗师接着说道:“烦劳先生好生照应莺儿,自公孙家消亡,她受的苦已是够了!”   “宗师放心!”公孙慕先是应了,随后说道:“方才宗师之言,在下也有耳闻,只怕小姐一时半会……”   宗师抬手止住他,淡然说道:“倘若他人,某必不如此。因她是莺儿,才如此说道。”   茫然看着宗师,公孙慕不解。   “莺儿虽是受了许多苦楚,却将世人看得太善,辨不清真伪,分不明善恶。”宗师说道:“某如此一说,她对鬼谷剑宗也是多了几分疑心,自此往后,才可更通透的看清世事。”   公孙慕点头不言。   自从与公孙莺儿重逢,他也发觉此事,只是不知该如何去说。   宗师来此,竟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足以让公孙莺儿心中产生波动。   公孙莺儿若可对世事多几分疑虑,对他来说,行保护之事也将更加轻易!   如此一想,宗师那番话不仅毫无差池,反倒是帮了他和公孙莺儿! 第783章 宗师入许都   许都,夜刺军营。   从辕门到营房,到处张灯结彩。   流苏和马飞的婚礼即将进行。   袁旭麾下众人,还是首度在举办婚礼。   整个婚礼过程,袁旭都是亲自过问,甚至细小到连流苏的新衣,他都亲自指定裁缝。   汉末的婚礼,女子不用像后世那样盖上红盖头。   流苏平日里也是喜欢一身红装,穿上新裁制的衣衫,她越发显得娇柔美艳。   凌风坐在校场的一块石头上。   林涛则站在他的身旁。   目视辕门方向,凌风好似在期待着什么,林涛同样翘首期盼,等待着辕门走进什么人。   凌风头天来到许都,林涛就没离开过夜刺军营。   马飞曾想袁旭请示,已知他是安阳王,袁旭当然不会令夜刺强行把他赶出军营。   于是,林涛在夜刺军营内,也有了一间营房。   “凌先生。”看着辕门许久,林涛问道:“不知宗师何时可至?”   “某也不知!”抬头看向林涛,凌风说道:“先生好似跟是期待师尊来此?”   “我等习剑之人,倘若此生得睹剑宗宗师真容,实乃大幸之事,某又如何不会期待?”   凌风不无得意的嘴角牵了牵。   以他的能耐,仗剑天下,尚且无人可敌!   宗师剑术已登峰造极、深不可测,举世之间,已是再无敌手!   但凡习剑之人,当然都以得睹宗师真容为幸!   正在翘首企盼,辕门外跑进一名夜刺。   夜刺跑的飞快,很快钻进马飞营房。   见此情景,凌风微微一笑:“来了!”   并未看见宗师踪影,林涛问道:“既是来了,宗师因何不入辕门?”   “师尊乃是何许人?”凌风说道:“只怕他是连许都城都未进。”   林涛茫然。   来了许都不入城,鬼谷剑宗宗师究竟想做什么?   不过片刻,马飞与流苏带着一群夜刺跑了出来。   远远看见凌风,流苏喊道:“大师兄,师尊来了。公子正在城外迎候!”   跳下石头,凌风往辕门走去。   林涛紧跟在他身后。   离开夜刺军营,马飞等人直奔城门。   还没到城门口,他们就看见袁旭陪着一名蓝衫老者来到。   袁旭没有骑马,陪着蓝衫老者边走边谈笑风生。   与他并肩而行的,正是鬼谷剑宗宗师。   先去见了公孙莺儿,宗师马不停蹄赶往许都,恰好在马飞、流苏举办婚礼当日赶到。   与袁旭并肩而行,宗师说道:“久闻显歆公子大名,今日得以一见,果真英雄出少年!”   袁旭笑着说道:“宗师过誉,小子不过领些兵马,为汉室社稷尽些绵薄之力。实不敢当英雄二字!”   “公子过谦!”宗师捋着雪白的胡须说道:“某来许都乃有两件事须做。其一,观礼流苏出嫁。其二,则是向公子讨要一人。”   “讨要一人?”袁旭一愣:“敢问宗师,讨要何人?”   “公子幼子。”宗师说道:“倘若幼子资质非常,某当亲手调教,接管剑宗!”   袁旭一惊:“某虽有一子却是年幼,母亲与岳母疼爱非常,只怕……”   “并非讨要身在蓬莱幼子。”宗师笑道:“乃是讨要身在幽州之子!”   袁旭茫然:“某不曾去过幽州,彼处如何会有一子?”   “公子莫非不知?”并不清楚袁旭不知道当日和公孙莺儿之事,宗师说道:“莺儿怀上公子血脉,近日应是已然临盆……”   提及公孙莺儿怀了他的血脉,袁旭更是愕然不已:“某与莺儿姑娘……”   “想必公子是忘记了。”宗师笑着摇头说道:“此事某不当提。”   袁旭没有回应。   当日返回汝南,他就觉着哪里不对,也曾派人探查公孙莺儿去处,只是没想到,他竟与她发生过男女之事。   更要命的是,他居然让公孙莺儿怀了孕。   以为袁旭并不在意公孙莺儿产下孩儿,宗师也不再多说。   他却不知道,袁旭此时心底正如波涛汹涌的浪涛翻涌不停。   公孙莺儿怀了身孕,而且还是他的血脉。   他竟将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丢在外面近一年之久。   紧锁眉头,袁旭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俩人正走着,马飞等人迎了过来。   远远看到宗师,流苏加快脚步,欣喜莫名地喊道:“师尊!”   凌风等人也加快步伐紧随其后。   众人向宗师行了礼,流苏说道:“师尊果真来了!”   “鬼谷剑宗,最让人头疼不已的小流苏!”揉了揉她的脑袋,宗师带着慈爱笑容说道:“如今也是长大成人,将为人妇!”   说话时,宗师语气中透着几分不舍:“时日过的真快,为师每每想起当年将你捡回之时,你尚是襁褓中的婴孩。为师还亲手给你换过尿布!”   提起流苏小时候,凌风等人都是会心一笑。   流苏脸一红,有些嗔怪地说道:“师尊怎可当着众人之面,说起徒儿孩时之事?”   “婴孩之时每日哭闹,某便知晓此女脾性必是古怪。”宗师根本没理会流苏的嗔怪,接着说道:“幼师淘气,更是令她大师兄也头疼不已。钻瓮钻箱,哪有半点女儿家行状?”   “师尊……”流苏嘟起小嘴:“若是再说,徒儿不依了!”   “好!好!不说!”宗师看向马飞、林涛:“不知二位,何人迎娶古灵精怪之女?”   口中称着不再多说,宗师却还是把流苏古灵精怪的脾性抖落了出来。   马飞听得询问,抱拳躬身说道:“回宗师,迎娶流苏者,乃是在下!”   打量了马飞一遍,宗师摇头说道:“若非流苏自家看上,这门亲事某定不允。”   马飞低头没敢应声,袁旭则在一旁说道:“宗师有所不知,马将军乃是某麾下夜刺统领……”   “夜刺虽是了得,统领却不怎样。”宗师说道:“剑宗之人,当以剑术为要。将军虽统领夜刺,剑术应是寻常。”   宗师一眼看出马飞武艺寻常,袁旭也不便插嘴。   既能统领夜刺,马飞即便再寻常,也非常人可比。   之所以不被宗师看上,只因鬼谷剑宗太强! 第784章 独臂剑法   袁旭亲自陪同宗师,由马飞等人以及麾下将军、幕僚簇拥着,往皇宫去了。   才到皇宫正门,一个人匆匆跑了过来。   此人少了一条臂膀,见了宗师,尚未开言已是泪流满面:“师尊……”   迎上来的正是姜俊。   两腿一屈,他跪伏在地。   见姜俊少了一条臂膀,宗师心里咯噔了一下,赶忙快步上前:“你这是怎了?”   跪伏在地,姜俊只是低声哭泣,并未回应。   李琪冉紧跟姜俊跑了出来,见他跪拜在一位蓝衣老者面前,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这位老者必定是鬼谷剑宗宗师。   看出宗师身份,李琪冉赶紧低下头立于一旁。   “师尊!”凌风凑上前,小声说道:“听闻姜俊为了救一位姑娘,遭遇猛虎,丢了一条手臂!”   宗师脸色有些难看。   姜俊虽然已被凌风逐出师门,毕竟也是他的徒弟。   虚抬一下手,宗师说道:“起身吧。”   宗师有令,姜俊不敢不从,连忙站了起来。   他垂着头,低眉顺眼,看也不敢多看宗师。   摸了下他那没了手臂的衣袖,宗师轻叹道:“少了一条手臂,或许并非坏事。”   姜俊一愣,随即抬起头来。   听出宗师话中有话,李琪冉顿时面露欣喜,脱口问道:“宗师可是肯重纳姜校尉回返鬼谷剑宗?”   看了李琪冉一眼,宗师没有吭声。   凌风则说道:“姜俊已被逐出师门,怎可重新接纳?”   李琪冉瞪了凌风一眼:“想必这位便是鬼谷剑宗大师兄?”   “正是!”凌风应了。   李琪冉俏脸冷着说道:“久闻鬼谷剑宗多出人才,不想竟是出了个不辨善恶的大师兄!”   被个小女子当面说是不辨善恶,凌风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不知姑娘因何说某不辩善恶?”   姜俊有心提醒李琪冉莫要顶撞,却因宗师在场,不敢多言。   “大师兄可知姜校尉当日因何诛杀童振?”李琪冉义愤填膺地说道:“童振杀死姜校尉发妻,倘若此事搁在大师兄,可会善罢甘休?”   被她问的一愣,凌风看向宗师。   宗师并没言语,看着李琪冉,眸中流露出一丝说不上来的意味。   “不敢欺瞒宗师!”李琪冉向宗师行了个大礼:“姜校尉正因小女,才遭猛虎咬去一条臂膀。小女与姜校尉近来也是走的甚近,深知他为人敦厚,虽是寡言少语不善言辞,心地却是极为良善。”   宗师捋着胡须点了点头。   鬼谷剑宗门人,他哪个都是了若指掌。   童振为人阴毒,他也早已知悉。   只因向往并未作恶,因此没有多加约束。   没想到,他竟会对姜俊妻子下了毒手……   李琪冉显然没有止住话头的意思,她接着说道:“大师兄不辨良善,只因姜校尉杀死同门,便将他逐出师门,若是传扬出去,岂非令天下人耻笑?”   宗师看向凌风:“你觉着这位姑娘所言,可有道理?”   凌风抱拳说道:“但凭师尊决断!”   “姑娘所言并非无理。”宗师说道:“姜俊品性敦厚,本质不坏。丢失一臂,已是受了惩戒。某今日便收他重回剑宗,教授独臂剑法。”   宗师松口,将他重收鬼谷剑宗,姜俊一愣,旋即热泪盈眶再次跪伏在地:“师尊开恩,徒儿铭记不忘!”   “起身吧!”宗师虚抬手说道:“若非这位姑娘仗义执言,只怕鬼谷剑宗你是再回不去了!还不谢过姑娘?”   姜俊站了起来,向李琪冉深深一躬:“李姑娘大恩大德,姜俊必将报之!”   “姑娘姓李?”宗师问道。   “回宗师话,小女正是姓李!”李琪冉应道。   “姜俊敦厚,行事往往缺少思量,某将他交付姑娘,不知姑娘可愿代某管束?”   早先从袁旭口中得到允诺,许她陪在姜俊身旁。   此时宗师竟然请她监督姜俊。   李琪冉心中一喜,赶忙说道:“宗师吩咐,小女敢不遵从!”   “有劳姑娘!”点了下头,宗师对袁旭说道:“小徒姜俊,多蒙公子照应。”   “姜校尉原本已是剑术超群,如果得宗师点拨,习得单手剑,想必更可仗剑天下,所向披靡!”袁旭应道:“某多蒙姜校尉照应,宗师因何说出反话?”   听了袁旭一番话,宗师仰脸哈哈大笑:“难怪凌风回到鬼谷山,也是多言公子好处!公子为主不骄,老朽也是甚为钦服!”   “宗师言重!”谦逊了一句,袁旭说道:“请宗师少事歇息,马将军与流苏姑娘婚事,稍后便将举办。”   “吉时怎可错过?”宗师说道:“公子只管为他二人操持,某并未觉着疲累!”   袁旭拱了拱手,向宗师告了个罪,随后对姜俊说道:“姜校尉,某将为马将军操持婚事,宗师由你照应,切不可有半点怠慢。”   袁旭如此安排,恰是最为妥当。   姜俊身为鬼谷弟子,又被宗师重收门下,当然不可能有半点懈怠。   宗师由姜俊等人簇拥着歇息去了,袁旭则带领马飞、马义等人,出了皇宫,往夜刺军营走去。   走在路上,袁旭小声吩咐马义:“令叔婚事一过,你便差遣风影前往幽州。”   “可是探查八公子下落?”马义问道。   袁旭摇头:“八弟身在幽州,对二兄并无威胁。挟持八弟,便可胁迫于某,二兄定不肯加害。某要你等查探者,乃是公孙姑娘。”   “公孙莺儿?”马义问道:“公子怎知她在幽州?”   “宗师方才与某有言。”袁旭说道:“倘若寻到公孙姑娘,暗中安插人手保护,不得使其母子有半点差池。若非必要,任何人不得现身骚扰。”   袁旭提起公孙莺儿母子,马义满头雾水,马飞和流苏却是愕然不已。   俩人早知公孙莺儿怀了身孕,也知她在幽州,只因袁旭领兵讨伐曹操,才未提及。   宗师才到许都,就将此事抖落开。   相互看了一眼,马飞、流苏都没言语。   袁旭则面色凝重,心中也在暗暗懊恼。   早知公孙莺儿怀了身孕,就应该遣派风影四处探查,而非查上一阵草草了事! 第785章 太过现实   马飞与流苏的婚礼,在袁旭亲自操办下进行。   参加婚礼的宾朋众多,甚至一些因留守许都而被俘虏的曹操麾下也接到了邀请。   忙了整日,待到日落西山,宾朋们还在饮宴畅谈,马飞已是浑身疲累。   向众人告了退,他回到洞房。   点着几盏油灯的房间内,流苏正望着窗外。   听见有人推门,她也不回头。   “怎了?”上前扶住她的肩膀,马飞轻声问道。   还是没有理会他,流苏只是望着窗外发呆。   “究竟怎了?”轻轻晃了她一下,马飞说道:“因何一言不发?”   “大叔在外逍遥,却将我一人丢在屋内。”流苏委屈地说道:“两三个时辰,倘若换做我在外面,大叔在屋内等候,且看你答不答应。”   “别闹!”扶着流苏香肩,马飞把脸颊贴在她耳朵你上:“都是前来道贺的宾朋,某若过早离去,岂非失了礼数?”   流苏不太高兴地说道:“陪着宾朋,却将我丢下。人生苦短,不过数十年。少与大叔在一处片刻,便是少了几分相处……”   “日后再不与你分开!”马飞将她搂住:“过了今日,你便是某的妻子……”   流苏小脸一红,轻轻嗯了一声。   俩人在屋内相拥而立,直到宾朋各自散去,马飞才小声对流苏说道:“良辰苦短,你我也须早些安歇。”   知道将会发生什么,流苏红着脸没有理他。   马飞将她一把抱起。   流苏轻呼一声,红着脸问道:“大叔说要安歇,抱我弄甚?”   “只是安歇,如何会有孩儿?”马飞微微一笑:“安歇之前,总要做点什么。”   “大叔要做甚?”   “你猜?”并未回应,马飞抱着流苏往卧处去了。   没过多会,屋内油灯灭去。   距婚房不过数十步,剑宗宗师与袁旭并肩站着。   眼看屋内灯火灭去,宗师摇了摇头:“自古而今,鬼谷从未收过女弟子。某收下流苏、莺儿,至今才知,因何过往宗师不肯招纳女弟子上山。”   “女子命运如同菜籽,种在谁家地里,便是谁家的人。”袁旭说道:“宗师目睹徒儿出嫁,心中感怀也是应当。”   “公子。”看向袁旭,宗师说道:“早间提及之事,不知公子如何计较?”   心知他说的是公孙莺儿母子,袁旭嘴角微微一牵:“敢问宗师,倘若莺儿姑娘生了个女孩儿,又或是剑法资质与某相当,该当如何?”   被他问的一愣,宗师说道:“倘若如此,也只得请公子多加照应莺儿母子。”   “宗师与某商议之事,虽是未雨绸缪,却有过于现实之嫌。”袁旭说道:“孩儿倘若资质过人,将接往鬼谷山;若是平庸,则将不闻不问……”   “不闻不问……”宗师淡然一笑:“敢问公子,莺儿何时怀上身孕,何时临盆,居于何处,公子可否知晓?”   被宗师问的一愣,袁旭竟无言以对。   公孙莺儿当初离去,他也觉着哪里不妥,也曾派出人手四处探查,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怀了身孕。   倘若早知,他必不会任由公孙莺儿漂泊在外。   无心之过,却令一女儿家独自背负后果,自打知晓此事,袁旭始终觉着心中耿耿。   此时的公孙莺儿,正躺在屋内。   她的身旁多了个小小的肉团儿。   白皙的肌肤,熟睡中翕动的小鼻翼儿晶莹剔透,出生才数日,皱巴巴的皮肤已经舒展开,可看出小娃儿长大成人,必是十分俏美。   所以说俏美,只因公孙莺儿生的并非儿子,而是一个女孩儿。   出生之前,孩子的名姓便已定下。   公孙泯。   听起来更像是个男孩……   看着躺在身旁的小生命,公孙莺儿心潮翻涌,不知该喜该忧。   尚未成婚,她便为一男人生了孩子。   而且这个男人还是导致她亡族灭种的仇人!   “小姐!”房门推开,公孙慕走了进来。   自打公孙莺儿临盆,每日都是他在外操持。   公孙莺儿更为心烦的是,孩子出生之后,她竟然没有奶水。   喂养婴儿,只能是公孙慕出外想法子弄些牛羊或其他动物的乳汁。   脸上一片淤青,公孙慕捧着一碗雪白的乳汁:“今日寻了匹才生养幼崽的马,挤弄半日,才淘换这些……”   “你脸怎了?”剑法超然,公孙莺儿眼神必是超出常人,她一眼就看见公孙慕脸上那片淤青。   “没……没甚。”公孙慕尴尬一笑,把乳汁放在地上:“小小姐还在睡着,这几日睡的倒是乖巧。”   “脸究竟怎了?”他想把话题岔开,公孙莺儿却逼问不休。   “小姐莫要担心。”公孙慕说道:“不过是摔了一下……”   “莫非我蠢到分不清是摔还是其他?”公孙莺儿虽是躺着,语气依旧凌厉逼人。   公孙慕却没回应。   他当然不会告诉公孙莺儿,是挤奶时那匹马撩了蹶子。   被马重重的蹬了一下,胸前肋骨好似都要断了,脸上的伤不过是肌肤之痛罢了。   凝视公孙慕,过了许久,公孙莺儿才轻叹道:“许多时日以来,着实是苦了你。”   “小姐说的哪里话。”公孙慕说道:“我自幼年便追随公孙老将军,本无名姓,还是老将军赐予。公孙家之事,我当全力而为。小姐只须好生将养,其他一应交于我便可。”   公孙莺儿没再吭声,侧脸看着熟睡的女儿。   如果她是个男孩儿,那该多好……   心中泛着酸楚,公孙莺儿一阵无奈。   倘若公孙泯是个男孩儿,剑宗宗师就会把她带到鬼谷山。   自此往后,公孙泯则是多了个落脚之处!   然而世事弄人,她越是希望生的是个男孩儿,苍天偏偏给了她个女儿。   看出公孙莺儿面露落寞,公孙慕劝慰道:“小姐莫要过于忧虑,即便宗师不肯收留小小姐,在下也当全心侍奉,必不使得她受半点委屈。”   “生为女子,身如飘萍。”公孙莺儿轻叹道:“我担心的是她将来如何……”   “世事多变,三十年山河,小姐此时担忧也是于事无益。”公孙慕说道:“好生将小小姐抚养成人便是。” 第786章 失望   公孙莺儿正与公孙慕说着话,眉头陡然一蹙,小声说道:“门外有人!”   顾不得伤痛,公孙慕纵身冲出。   白马义从出身,他虽是懂得些武艺,对付三五名寻常兵士尚可,果真遇见好手,则是毫无还手之力。   更何况他还受了伤……   公孙莺儿想要坐起,公孙慕却已从门外折返。   回到屋内,他满面茫然。   “怎了?”公孙莺儿问道。   “好生古怪!”公孙慕说道:“门外是头死鹿,除此之外,竟还有吊铜钱。”   看着他提在手中的那吊铜钱,公孙莺儿也是心生茫然。   有人在暗中帮他们。   只是他们想不明白,究竟何人会如此。   小半炷香之后,距公孙莺儿住处不过两三里开外。   两个风影气喘吁吁的钻进一处林子。   才进林中,一名风影什长就劈头问道:“如何?”   “已是送去!”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一个风影说道:“幸而为二人脱身及时,险些遭人发现。”   “公孙慕受了重伤,只是强撑。”什长说道:“可有留下草药?”   两名前去送鹿的风影点了下头。   “难为此人。”什长说道:“公孙姑娘已是走投无路,他竟不离不弃,公孙家有如此忠义之士,也是难能。”   “公孙姑娘却是公子的女人。”一个风影说道:“此人整日围绕身边,讨嫌的紧。”   “那又如何?”什长说道:“尊卑有别,此事无须我等操心,只须依着公子,时常送去肉食、铜钱,再为小主弄些牛羊马奶。”   林子中的几名风影纷纷应了。   自此之后,怪事就围绕在公孙莺儿和公孙慕身边。   肉食才吃完,公孙慕正打算再去弄些,早上开门,就会发现门口堆放了一些才打死的动物。   野物送来的还不算频繁,几乎每天夜里,门外都会放上一小桶新鲜的奶浆。   除此之外,还有些铜钱、药草。   公孙莺儿和他,竟被人暗中养了起来。   风影找寻到公孙莺儿,消息不日传到袁旭耳中。   得知她生了个女儿,袁旭心中不知是种怎样的滋味。   他很喜欢女儿,然而明知有个女儿在外,却不能前往探视。   不说与曹操之间的战争还在进行,只说公孙莺儿,倘若见了他,怕是会立刻搬到别处。   世间之大,大到藏起一个人,即便动用整个蓬莱的力量也难以找寻。   更何况袁旭所能依赖的,不过是数百名风影……   “公子,可要我等将公孙姑娘带回?”马义向袁旭问道。   袁旭摇头:“不用,暗中照应便可。”   马义说道:“早先剑宗宗师曾与公子说过,倘若是个小公子……”   “你以为某真肯将孩子交于他?”袁旭说道:“虽是无心之过,毕竟是某的骨肉。待某知会甄姬,寻个时机,由她前往说服公孙姑娘……”   马义没再言语。   甄宓持掌蓬莱,处处为袁旭谋算。   为了袁家开枝散叶,她也是屡次劝说袁旭,多纳几房妾室。   袁旭倘若纳妾,甄宓心中必将酸楚。   然而为了袁家,她并没有太多选择……   甄宓并不知道,袁旭与公孙莺儿发生过关系,而且她还怀了孩子。   身在蓬莱,得到来自许都的消息,甄宓默然许久。   “夫人!”站在他身后,念儿说道:“公子如此,想必无心……”   “无心如何,有心又能如何?”甄宓淡然一笑:“只是可惜,公孙姑娘生的是个女孩儿。”   甄宓只因公孙莺儿生了个女孩儿觉着惋惜,并未对袁旭有半分怨言。   念儿站在她身后,心底却不是滋味。   公子也真是。   夫人如此大度,即便与公孙姑娘有了什么,只须明言,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偏偏隐瞒许久,待到孩儿出生才令人告知……   着实是做的过了。   沉默良久,甄宓说道:“告知祝将军,点选人手,随我前往幽州!”   “夫人怀有身孕。”念儿说道:“长途奔波,身子如何受得?”   “公子后人身在幽州,我又如何寝食安稳?”甄宓说道:“且去见了公孙姑娘,再做计较。”   离开许都的剑宗宗师,在凌风陪同下前往幽州。   剑宗门人已是传报,公孙莺儿临盆。   虽是得了临盆消息,宗师却不知她生的是儿是女。   出了许都城,宗师与凌风一路往幽州赶去。   策马跟在宗师身后,凌风问道:“师尊,倘若莺儿生了女儿,该当如何?”   锁起眉头,宗师说道:“见了孩子再做计较!”   从许都赶往幽州,路途遥远。   走了数日,师徒二人才到公孙莺儿住处门外。   到了门口,宗师朝四处看了看。   “怎了?”发觉宗师神色有异,凌风问道。   “此处并非只有莺儿与公孙慕。”宗师说道:“然而某却为发觉杀气,着实古怪。”   师徒二人正说着话,房门打开,公孙慕从他的房间走出。   见是宗师来了,公孙慕赶忙行礼:“见过宗师。”   “莺儿如何?”宗师问道。   “回宗师话,小姐诸般皆好。”公孙慕应了。   “孩儿是男是女?”宗师最关心的,还是公孙莺儿究竟生了男孩还是女孩。   公孙慕脸上露出一抹不自然,并没立刻回话。   从他表情看出异状,宗师眉头皱了皱。   凌风说道:“师尊垂询,有话直言,因何吞吞吐吐?”   “不敢欺瞒宗师,小姐生的乃是女孩儿!”   已是看出他神色中的不自然,话听在耳中,宗师还是觉着一阵头晕目眩。   本打算公孙莺儿临盆之后,将儿子带回鬼谷山,好生调教,日后必可成为新一代剑宗宗师!   然而世事难料,最担心的事终究好是发生了。   轻叹一声,宗师说道:“罢了,既是来此,且去看看莺儿。”   与凌风下马,宗师脸色已是十分难看。   公孙慕上前一步,为二人推开房门,向屋内的公孙莺儿禀道:“小姐,宗师来了!”   得知宗师来了,公孙莺儿赶忙坐起。   宗师与凌风已是进入屋内。   见她坐起,宗师说道:“莺儿尚在月子,莫要乱动,好生躺着便是!” 第787章 一个孩子也不会让你带走   宗师见了公孙莺儿身旁睡着的小婴儿,很是失望。   他本期待着公孙莺儿生个儿子,倘若资质聪慧,可待到鬼谷山自幼调教。   千算万算,却算错了一着。   安抚公孙莺儿几句,宗师与凌风离去。   待到他们离去,公孙慕进入屋内,抱拳对公孙莺儿说道:“小姐,虽是有人暗中送来肉食,盐却是不多,我且去就近村镇看上一看,可能淘换些许。”   “有劳!”公孙慕退出房舍。   他离去之时,不远处的草丛中蛰伏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小声说道:“你有未觉着公孙慕好生古怪?”   另一人说道:“鬼鬼祟祟,着实古怪,他对公孙姑娘应无二心,怎会如此?”   两名暗中观察的风影达成共识,悄悄跟上公孙慕。   风影行踪诡秘,白马义从出身的公孙慕,又怎能发觉他们的存在。   离开公孙莺儿住处,他一路前行,到了一处村口,鬼鬼祟祟的向外张望两眼,才飞快的钻进村子。   两名风影彼此对视了一眼,紧跟着入了小村。   公孙慕进入村子,在一户人家门外停下。   他轻轻叩了叩门。   房门打开,一个年轻女子探出头来:“怎的许久不来?”   “小姐新近临盆,身子骨弱的紧。”公孙慕小声说道:“小公子如何?”   “小公子倒是白白胖胖,你我的儿子却是无奶可吃。”女子面露哀怨说道:“瞒着小姐将小公子藏在此处,夫君究竟有何打算?”   “小姐临盆之时昏迷过去,并不知晓生了一对儿女。”公孙慕说道:“剑宗宗师要将小公子带走,袁显歆倘若知晓有个儿子在外,又岂能干休?且将小公子在此养着,待到会走路说话,再告知小姐不迟。”   跟随公孙慕进入村子的两名风影闻言,心中顿时一阵懊恼。   他们传给袁旭的消息,是公孙莺儿只生了个女儿。   哪想到,她竟是生了一对龙凤胎。   只不过儿子被公孙慕给藏了起来。   “夫君……”年轻女子说道:“倘若小姐日后晓得,可会怨怪?”   “无论剑宗宗师还是袁显歆,但凡要将小公子带走,小姐又如何拦阻?”公孙慕说道:“若要留下小公子,唯有先行将他藏匿起来,待到日后再告知小姐。”   “夫君为公孙家殚精竭虑,只怕小姐日后难以领情,还开罪了剑宗宗师与袁显歆。”年轻女子担忧地说道:“倒不如告知小姐……”   “妇道人家,知个什么?”公孙慕冲她一瞪眼:“某在此处安家,为的便是照应小姐。公孙家待某有恩,某又怎敢忘记恩德?”   年轻妇人不敢吭声。   房门却在此时被人推开。   两个彪形壮汉出现在门外。   推开房门的正是两名风影。   得知公孙慕藏了袁旭的儿子,两名风影是又怒又急。   缪传消息回到许昌,公子必将有所应对。   因为消息偏颇,袁旭在应对时所做的决断也将有所不同……   公孙慕出身白马义从,虽也懂得些武艺,对付两名风影却是不足。   挡在门外,一名风影冷声说道:“公孙先生,好大胆子,竟敢将我家小公子藏起。”   门外俩人显然已是听见他说话,公孙慕一把抽出长剑指向风影喝道:“你等何人?因何偷听我夫妇二人说话?”   “偷听你夫妇二人说话,总比先生藏起我家小公子来的厚道些。”一名风影说道:“倘若先生交出小公子则是罢了,倘若不交……”   “你等究竟何人?”风影没有回答,公孙慕怒声追问。   “袁家五公子麾下风影!”其中一人回道:“先生也晓得风影如何,以先生一人之力,莫非欲要抗衡我二人不成?”   袁旭麾下夜刺、风影早已扬名天下。   出身白马义从,三个公孙慕遇见一个夜刺也是对付不得。   即便站在眼前的只是风影,其中一人对付他已是绰绰有余,更何况面对他的有两个人!   两名风影正要进入屋内,他们突然身体一怔,随后软软的倒了下去。   愕然看着眼前一幕,公孙慕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凌风冷着脸,出现在门外。   “公孙先生,你好大胆子。”凌风说道:“竟敢连某家师尊也骗。”   见到凌风,公孙慕心中更是恐慌。   面对两名风影,公孙慕虽是紧张,却并未放弃希望。   拼死一搏,虽不可能击败他们,带着公孙莺儿的儿子逃走,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以袁旭麾下向来的作风,公孙慕逃脱,风影至多将他妻子带走,却不会十分为难。   然而凌风的出现,却让公孙慕彻底绝望了。   脸颊肌肉剧烈抽搐了几下,公孙慕说道:“小姐乃是公孙家最后一人,虽为女子,所生儿女也是流淌着公孙家血脉。我为白马义从,又怎肯看着小姐骨血被他人带走?”   凌风轻叹道:“公孙先生苦心某尽悉知。然而师尊欲行之事,天下间又有何人可阻?”   “我若活着,定不教人带走小公子……”公孙慕仗剑指向凌风,咬牙说道。   眼睑低垂,凌风说道:“某成全先生!”   纵步冲出,凌风手中长剑挽出一道剑花。   公孙慕甚至没看清他如何出剑,只觉着手腕一疼,长剑掉落于地。   捂着手腕,怒目瞪向凌风,公孙慕愤愤地说道:“因何留我性命?”   “本欲诛杀,然而先生毕竟忠义。”凌风说道:“倘若杀汝,日后不知如何向莺儿交代。”   凌风闯入屋内,公孙慕的妻子飞跑到两个婴儿并排躺着的铺盖前,张开双臂将他们护住。   她的目光中满是恐惧,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被她护在身后的两个孩子,一个是亲生儿子,另一个则是哺育数日的孩子。   母性驱使她,面对凌风这般强敌,也决不退缩半步。   到了公孙慕妻子面前,凌风停下脚步。   “请夫人让开!”抱拳拱手,凌风说道:“公孙先生夫妇乃忠义之人,某不愿加害!”   “除非杀了我,否则一个孩子也不会让你带走!”公孙慕的妻子回答异常决绝。 第788章 龙凤胎   凌风左右臂弯分别抱着个孩子,离开公孙慕夫妻住处。   公孙慕妻子哭喊着追出门来。   她毕竟是个女子,如何阻拦得住凌风?   手腕受伤,公孙慕也追了出来。   拽住妻子,他无奈的看着凌风离去。   “夫君……”他的妻子满面泪痕:“就这么让他走了?”   “又能如何?”公孙慕无奈说道:“他乃鬼谷大师兄,以我之力,怎能拦阻于他?”   “可我们的孩子……”   妻子本想说他们的孩子也一同被带走,公孙慕却只能闭上眼睛,无奈摇头。   一个时辰之后。   公孙莺儿住处。   公孙慕夫妻跪在公孙莺儿面前。   脸色蜡黄,公孙莺儿无力地问道:“我当日生的果真是一男一女?”   公孙慕低着头,愧疚万分地说道:“小姐当日生的果真是一位公子一位小姐。只因不欲让人将公子带走,才将他藏匿起来……”   轻声叹息,公孙莺儿说道:“师尊要带走的人,你又如何拦阻?只是可惜了你们的孩儿。”   公孙慕的妻子在一旁只是哭,并无话说。   公孙莺儿劝道:“嫂嫂莫要再哭,孩儿却了鬼谷山,或许不是坏事。”   公孙慕夫妻心中都是十分懊悔。   他妻子悔的是不该将两个孩子放在一处,以至于凌风无法辨别哪个是公孙莺儿的儿子,哪个又是她生的孩子。   至于公孙慕,他懊恼的是力量太过单薄。   面对凌风,他甚至没有一战之力!   与此同时,距公孙莺儿住处不远的小树林中。   十多名风影聚在一处。   两个发现公孙慕秘密的风影肃手而立,带领他们来到幽州的军官则紧锁眉头。   “公孙慕果真藏起小公子?”军官问道。   “正是!”其中一个风影说道:“此人好生可恶,我等正欲将小公子夺回,不想却是遭人于背后偷袭……”   另一名风影脸色稍稍变了下说道:“要说偷袭,也非尽然……”   “究竟如何?”军官追问。   “自背后出手者,乃是鬼谷剑宗大师兄凌风。”   军官愕然。   凌风身为鬼谷剑宗大师兄,莫说对付两名风影,就算是数十名风影同时杀上,也非他的敌手。   孩子被凌风抢走,军官无奈,只得说道:“速速传报公子。”   凌风抢了孩子,策马疾驰十数里,进入最近的一处小镇。   宗师已在镇上住下。   寻到宗师落脚处,凌风抱着孩子匆匆进入馆舍。   见他抱回两个孩子,宗师眉头微微一皱:“怎的将两个都带了来?”   “回师尊!”凌风说道:“两个孩子均是男婴,徒儿并未将莺儿之女带回。”   “怎会有两个男婴?”宗师问道。   “公孙慕已然娶妻,近日也生了个婴儿。”凌风说道:“徒儿难以辨明哪个才是莺儿之子,因此两个都抢了来。”   “给某看看。”宗师欠身说道。   抱着两个婴儿来到宗师面前,凌风半跪在地上。   摸了摸两个婴儿的头骨,宗师指着左侧的孩子说道:“此子乃是莺儿所生。”   “师尊如何知晓?”凌风问道。   “此子根骨清奇,乃习剑绝佳资质,若非莺儿之子,何人之子可如此?”   凌风没再言语。   从他做了鬼谷大师兄,他就知道,鬼谷宗师之位,他这一生都不可能企及。   宗师剑法出神入化。   以他的武艺,连三招也是走不过。   鬼谷剑宗为传承下去,每代宗师都要找寻适当的人选继承。   所谓大师兄,权限虽大,一些秘传剑术却不可能教授于他。   “莺儿之子由你启蒙。”宗师说道:“待他们五岁之后,公孙慕之子拜你门下,莺儿之子则由某亲自传授剑法。”   “谨遵师尊之命!”凌风应道。   数日之后,袁旭得到消息。   他早先得到的消息,公孙莺儿只生了一个孩子。   没过多少时日,竟来了个大逆转……   公孙莺儿不仅为他生了孩子,还生了俩,而且还是一对龙凤胎……   得到消息的袁旭半晌无言。   “公子……”站在他身旁,姜俊说道:“师尊如此,难怪公子心中不爽……”   止住他,袁旭说道:“公孙姑娘不欲某知晓她临盆之事,而今风影已是暴露,将来再欲帮衬只怕她不肯收受。至于孩子,鬼谷宗师带走,甚至强于在某身边……”   “公子打算如何?”姜俊问道。   沉吟片刻,袁旭向他吩咐:“请马飞夫妇前来!”   姜俊应声离去。   新婚燕尔又难得闲暇,马飞和流苏当然是整日黏在一处。   袁旭请他二人前往,俩人不敢耽搁,赶忙去了。   来到袁旭住处,与他见了礼,马飞问道:“公子寻我夫妇来此,敢问有何事吩咐。”   目光落在流苏脸上,袁旭问道:“将军夫人可知公孙莺儿身在何处?”   早先袁旭已当着她与马飞的面说过公孙莺儿身在幽州,流苏说道:“公子既已知晓,因何问我?”   流苏出言呛了袁旭,马飞赶忙向她使眼色。   记挂着公孙莺儿母子,袁旭倒也不在意,对他们说道:“某欲请你二人前往幽州,见一见公孙莺儿。”   “敢问公子,见到公孙姑娘,我二人当如何说话?”马飞问道。   “你二人可否知晓,公孙姑娘为某生下一儿一女?”   马飞、流苏愕然。   他们虽然知道公孙莺儿身在幽州,也知道她怀了身孕,却不知道竟是生下一双儿女。   更让二人吃惊不已的是,袁旭居然亲口承认孩子是他的。   “我二人前往,不如公子前往。”流苏说道:“师姐尚未出阁便怀了身孕,公子若不给她个名份,她日后如何做人?”   袁旭沉默。   得知公孙莺儿诞下一双儿女,他又多了几分牵挂。   早先虽是差人告知甄宓,却没得到蓬莱传回的消息。   “长兄近日或将悖逆曹操。”袁旭说道:“大军出征近在眼前,某着实无法抽身……”   “公子莫非不肯给师姐名份?”流苏说道:“倘若如此,我二人前往幽州又有何用?”   “公孙姑娘过的清苦,风影已是暴露。”袁旭说道:“将军夫人与她乃是同门,周济一些,相必不会拒绝!” 第789章 太过分了   袁旭驻军许都,曹操对此不理不睬。   远在青州的袁谭,将辛评、郭图唤到住处。   仨人环坐,袁谭说道:“显歆占了许都,曹操竟不敢有所回应,正是我等起事之时。”   辛评锁着眉头没有言语。   郭图则说道:“公子料断恰合时宜,我军一旦发难,五公子必将策应。”   袁谭点头。   辛评这才说道:“是否夺取河北,公子还当详加斟酌。”   “辛公何意?”袁谭问道。   郭图更是说道:“三公子已遭曹操击破,长公子振臂一呼,河北袁家旧属,何人不欲归附?不知辛公此言,究竟何意?”   面对质问,辛评说道:“河北僚属早已人心涣散,少有几位对袁家忠贞不二者,也已战死沙场。”   袁谭脸色难看下来。   郭图则说道:“辛公之意,莫非袁家已是败亡?”   这句话说的不轻不重,辛评却不好回答。   他若说袁家未有败亡,袁谭谋划则是可行。   倘若他说袁家确已败亡,郭图就会趁势给他扣个意图悖逆,与辛毗勾连的罪名。   沉默,辛评没再多言。   袁谭想了片刻,向二人说道:“传令下去,招募显甫旧部,且看曹操如何应对,再做计较。”   袁谭大刀阔斧的招募袁尚旧部,曹操对此并无回应。   与此同时,马飞、流苏已经入了幽州境内。   正如袁旭所料,自打风影暴露踪迹,他们再送来一应之物,公孙莺儿都不肯收受。   进入幽州,马飞并未立刻去见公孙莺儿,而是招来负责照应她的风影。   十多名风影立于马飞面前,一个个神色慌乱,甚至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因何暴露行迹?”环顾众风影,马飞问道。   风影军官低头说道:“公孙慕擅藏小公子,我等也是一时不查……”   “你等可暗中将小公子窃出,因何显露踪迹。”马飞说道:“如此一来,公孙姑娘又怎肯收受你等好处?”   风影个个面色如土。   公孙莺儿尚在月子中,身子骨还很虚弱。   公孙慕夫妇每日出外寻找野物,采摘野菜,却不足以滋养公孙莺儿。   马飞来此之前,众风影心中已是懊恼。   遭他训诫,更是愧疚万分。   一个个低着头,众风影都没吭声。   马飞说道:“速去备办肉食,另从就近寻一乳母。”   众风影一愣,军官问道:“我等备办不难,倘若公孙姑娘不肯收受……”   “你等送去,她自是不肯。”流苏说道:“我若送去,由不得她不收。”   风影低头不言。   流苏与公孙莺儿是师姐妹,对袁旭麾下来说早已不是秘密。   众风影依照马飞指派,备办礼物去了。   待到他们备办妥当,马飞与流苏带着几名乔装成剑客的夜刺,来到公孙莺儿住处。   风影虽是送来许多食物和铜钱,然而他们从未骚扰过公孙莺儿。   本打算搬离此处,一来由于尚在月子,二则发觉没有必要,于是此事耽搁了下来。   房门轻轻叩响,公孙慕妻子起身将门打开。   看见站在门外的来人,公孙莺儿脸色稍稍变了变:“你二人来此何干?”   “师姐!”流苏先一步进入屋内,来到公孙莺儿身旁:“听闻已是临盆,因此特来探视。”   进入屋内,马飞站在一旁。   公孙莺儿淡淡说道:“承蒙挂念,你二人来此倒是无妨,莫要受了袁显歆指派便好!”   “河北眼见将乱。”流苏说道:“显歆公子忙于军务,并无闲暇分心他事。”   流苏如此一说,公孙莺儿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内竟隐隐的觉着有些不是滋味。   生养的两个孩子毕竟是袁旭骨肉。   女儿尚在她的身边倒也罢了,儿子被宗师抱走,他竟不闻不问……   如此父亲,难免不令人心中发寒!   马飞拱手说道:“流苏得知公孙姑娘临盆,心中很是担忧,我二人因此前来。备办些肉食、兽乳,还望姑娘笑纳。”   流苏毕竟是她的师妹,而且又明摆着说不是袁旭差遣她前来,二人带来礼品,公孙莺儿当然不便回绝。   “师姐!”几名随行夜刺将肉食、乳品抬入屋内,流苏问道:“听闻生了对龙凤胎,不知可有此事?”   “止有女儿!”看了一眼身旁熟睡的婴儿,公孙莺儿说道:“我并未见着儿子,他已被师尊带走。”   离开许都时,流苏就从袁旭口中得知此事。   公孙莺儿提及,她还是装作诧异问道:“师尊因何带走师姐之子?”   公孙莺儿摇头。   流苏看向公孙慕妻子,公孙莺儿随即明白,对她说道:“我与师妹有些话说,嫂嫂可否先行回避?”   公孙慕妻子近日照料公孙莺儿。   每每思及被宗师带走的两个婴儿,她们心中不免会一阵悲楚。   同命相连的女人,往往很容易形成情谊。   公孙莺儿近日有事,也是并不回避公孙慕的妻子。   她出言说请回避,公孙慕妻子当即知晓,师姐妹有些不能让她听见的话要说。   待到公孙慕妻子离开,马飞拱手说道:“公孙姑娘与流苏姐妹相见,自是有些体己话要说。某且告退,在门外等候!”   俩人也不挽留,马飞随后离开。   房间里只余下姐妹俩人,流苏说道:“孩儿如何被师尊带走,师姐可否告知其详?”   公孙莺儿将当日之事尽数告诉流苏。   流苏蹙起眉头:“公孙慕也忒大胆,竟敢背着师姐将侄儿藏于他处。”   “怨不得他。”公孙莺儿说道:“他也是想给公孙家留支根苗!”   “话虽如此,行事也忒大胆!”流苏说道:“此人留在身边,日后不知将惹出什么祸患!”   “你不知他为我做了什么,自会说出这些话来。”公孙莺儿说道:“自我有了身孕,多亏他在一旁照应。”   流苏不再言语。   公孙莺儿不欲责怪公孙慕,她又能说些什么。   过了片刻,她向公孙莺儿问道:“师姐既已生了孩儿,可有什么打算?”   提起孩子,公孙莺儿神色越发复杂。   她摇了摇头,满脸迷茫。 第790章 凭什么   儿子被宗师带走,虽没见过他,公孙莺儿心底却空落落的。   流苏问起她将如何抉择,公孙莺儿不知该如何回应。   寻个去处,将女儿养大成人?   或许这是她唯一能做的抉择。   公孙莺儿没有言语,流苏说道:“孩子毕竟是显歆公子的,莫非你不欲要他承担责任?”   “承担责任?”公孙莺儿茫然摇头:“当日我与他都无法抉择……”   “虽是无法抉择,毕竟是他做出的事情。”流苏说道:“显歆公子与师姐虽是有仇,他却非始乱终弃之人,知晓此事,早晚也将寻到师姐……”   “只不见他便是!”公孙莺儿心底涌动着莫名的滋味。   她也希望孩子长大后能与父亲相见。   可未曾成婚,与袁旭又是在那种情况下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   她有何面目告知孩子,他们的父亲乃是何人?   见公孙莺儿不再言语,流苏轻轻叹息道:“罢了,师姐若不肯找寻显歆公子,只管寻个落脚之处,好生住着便是。”   话说到这里,流苏又说道:“你我师姐妹一场,我总不能看着师姐清苦度日,日后没隔一些时日,将会有人送来吃食、钱粮,还望师姐莫要推辞。”   公孙莺儿没有应声,便是默许了。   流苏走出公孙莺儿住处,马飞凑了上来:“怎样?公孙姑娘可有打算找寻公子?”   摇了摇头,流苏朝他使个眼色。   俩人走远一些,流苏说道:“师姐对你家公子还是说不清道不明。我看着都觉得心焦。”   “如何行事?”马飞问道。   “师姐决定的事,无人能够说服。”流苏说道:“我方才告知,钱粮乃是你我所赠,她已应允受下。”   “只得日后多送些过来。”马飞说道:“再留几名夜刺在周近保护,毕竟孩子是公子血脉!”   流苏翻了他个白眼:“孩子是你家公子血脉,莫非我家师姐便不用保护?”   “你家师姐,论剑术比某还强,她须何人保护!”马飞满头黑线。   流苏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说道:“即便如此,也须保护!”   “保护!定要保护!”马飞无奈应着。   此时,甄宓也已离开蓬莱,在十数名夜刺的陪同下,乔装成翩翩公子,一路往幽州赶去。   公孙莺儿怀孕的消息,袁旭并未刻意隐瞒。   得知他在外有了子女,蓬莱诸人说不上来是该欢喜还是该担忧。   毕竟是袁旭的骨肉,长久颠沛在外,终究不是解决之道。   蓬莱岛上,有一人心情却是简单许多。   婉柔坐在屋内,俏脸憋胀通红。   抚弄着瑶琴,不知为何,婉柔突然将琴举起,猛力掼在地上。   侍奉她的侍女见状,赶忙跑上来:“姑娘怎了?”   脸颊通红,胸口剧烈起伏,婉柔强压下怒火,对侍女说道:“无甚,不过一时心中浮躁。”   问不出什么,侍女只得退到一旁。   坐在桌前,婉柔心中一阵懊恼。   她与公孙莺儿也是见过。   昔日,公孙莺儿曾要刺杀袁旭,而袁旭却屡屡对她手下留情。   婉柔当初就在怀疑,袁旭因何如此。   如今得到的消息,印证了她内心的猜测。   袁旭对公孙莺儿早已是情有所属,否则因何会对一个刺客屡屡手下留情?   越想越觉着心中憋闷,婉柔恨不能将桌子也举起摔出。   然而她在蓬莱,太造次的举动,必定引起人的怀疑。   深深吸了几口气,她强挤出个笑容,起身走向门口。   离开住处,她往刘勉那里去了。   甄宓带着念儿离开蓬莱,岛上事务交由刘勉主持。   婉柔来到刘勉住处,她正听取几名商贾回报。   侍女入内通禀:“启禀刘小姐,婉柔姑娘求见。”   事情已经吩咐妥当,刘勉向侍女吩咐:“请婉柔姑娘入内说话。”   几名商贾纷纷退出,侍女将婉柔引入屋内。   见了婉柔,刘勉起身说道:“姑娘来此,不知何事?”   “刘小姐可有听闻,显歆公子于外有了子嗣。”婉柔甜甜一笑:“奴家听着心中欢喜,特来与小姐叙谈,也好将喜事分享于人。”   刘勉微微一笑,对婉柔说道:“公子有了子嗣乃是好事,夫人也是怀有身孕,为此事出岛奔波,着实辛苦。我牵挂着的倒是夫人!”   “刘小姐在岛上多年,与夫人当然是亲近些。”婉柔说道:“小姐莫要忘记,当年曾与公子有着婚约,公子才是小姐夫君……”   提起婚约,刘勉脸色稍稍变了变:“姑娘莫要再提此事,我与公子婚约,早年已是不再作数。”   “因何?”婉柔故作不知地问道:“婚约乃是刘使君与袁公订立,莫非公子敢悔婚不成?”   刘勉并非蠢人,婉柔话中有话,她如何听不出来。   眉头微微一蹙,刘勉问道:“姑娘来此,莫非只为说这些而已?”   心知刘勉生了疑虑,婉柔不便再把话说下去,微微一笑说道:“奴家只是口快,若是说了不妥的话,还望小姐莫怪。”   婉柔道歉,刘勉也是淡然一笑:“姑娘无心便好!”   深知不能与刘勉多说下去,婉柔告退离开。   退出刘勉住处,她紧攥着粉拳,俏丽的额头上竟凸出青筋。   垂青袁旭已是许久,她最期待的事情就是终有一日可嫁他。   然而袁旭却根本没有将她纳入房中的念头。   甄宓把她带到蓬莱,虽锦衣玉食招待着,却不肯向她多透露关于袁旭的消息。   在蓬莱已是住了些时日,许久没有袁旭的消息,婉柔正自觉着心中空泛,恨不能立刻飞到袁旭身边,哪怕只看着他也好。   许都竟在这个时候,传回了公孙莺儿为袁旭生养孩儿的消息。   袁旭每到一处,婉柔都会尾随其后。   她一直在期盼的事情并没有实现,反倒是公孙莺儿捷足先登。   心仪的男人对她毫无眷恋,反倒与个不相干的女子有了孩子,婉柔如何甘心?   须想个法子,至少让袁旭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   暗暗思忖,不知不觉婉柔来到刘勉早先带她来过的水潭前。 第791章 还不是时候   袁谭自青州出兵,逐步向河北推进。   沿途招募袁尚旧部,不一日,大军人数激增到五万有余。   曹操得到消息,依然没有任何动作。   与郭嘉漫步于后园,闻着满园花香,曹操说道:“某击破袁尚,袁谭又自青州出兵,奉孝以为他欲如何?”   “回曹公!”郭嘉说道:“袁谭出兵,无非招募袁尚旧部,日后与曹公决一死战!”   “既是如此,你等因何并无一人建议向他用兵?”曹操问道。   “此时用兵,袁谭尚有防备,难以一举成事。”郭嘉说道:“袁显歆于许都虎视眈眈,贸然出兵,于曹公不利!”   “该当如何?”   “曹公不必心焦,待袁谭近些,再做计较!”   曹操捋着胡须点头不语。   离开蓬莱,甄宓晓行夜宿,不日来到幽州境内。   她与念儿都装扮成青年商贾,随行护送的祝公道及十数名夜刺,都是一袭深衣腰挎长剑,俨然商队卫士。   生怕公孙莺儿又换了住处,甄宓紧赶慢赶进入幽州地界。   与甄宓同车,念儿关切地说道:“连日赶路劳顿,夫人怀有身孕,还须顾惜自家。”   “夫君后人在外,身为妻子怎敢有半点懈怠?”甄宓说道:“此次前往幽州,但愿公孙姑娘可尽弃前嫌,与我等回返蓬莱。”   “夫人莫非是要……”   “既已为夫君生下孩儿,又怎能置之不理?”甄宓说道:“倘若如此,夫君岂非被世人耻笑为不仁不义?”   掀开车帘向外望了一眼,念儿说道:“夫人曾说婉柔心机过深,公孙莺儿不言不语却生下公子血脉,夫人莫不是欲请公子将她纳入房中?”   “我虽与公孙姑娘不熟,向往听闻所行,却知此女品性纯良。”甄宓说道:“剑法脱俗又单纯至此,倘若可嫁于夫君,也是一个助力!”   念儿不再言语。   甄宓看人极少有看走眼的时候。   婉柔对袁旭一往情深,她偏偏滴水不漏,不给婉柔半点机会!   与公孙莺儿并不相熟,却可看出她不似婉柔那样心机过深。   马车颠簸前行,正走着,祝公道来到车旁:“夫人,前方不远便可到达。”   “可有派出人手探查?”甄宓问道。   “无须探查!”祝公道回道:“马飞在此,稍候便来迎接夫人。”   “马将军?”甄宓一愣。   身为夜刺统领,又是新婚不久,马飞此时应该在许都才是。   他来到幽州,只有一个解释,奉袁旭命令前来!   又往前走了不过两三里,祝公道再次来到车旁:“夫人,马飞夫妇来了。”   “流苏姑娘也来了?”甄宓问道。   “正是!”   马飞来到幽州,是奉袁旭命令无疑。   甄宓起先并未想到他来幽州能做什么。   毕竟公孙莺儿一直都想取袁旭性命,若是劝说公孙莺儿,马飞来此显然难以成事。   流苏也来了……   袁旭心思,甄宓已猜到些许。   劝说公孙莺儿前往蓬莱当是首要,再不济,也可也可供应钱粮,保她母子吃穿不愁。   才想通马飞夫妇在此的缘由,他们已是来到车外。   “夜刺统领马飞,携贱内拜见夫人!”马飞下马行礼。   流苏也跟着下了马,她却狠狠的瞪了马飞一眼。   虽是已经嫁人,她对“贱内”这个称呼却很是反感。   “鬼谷门人流苏,携贱夫叩见夫人!”流苏跟着行礼说了一句。   不仅甄宓一愣,就连马飞也是茫然看着她。   “贱夫”这个称谓,他们还真是头一回听闻。   “夫人在此,怎敢胡言?”马飞低声呵斥了流苏一句。   翻了他个白眼,流苏说道:“大叔可说我是贱内,我因何不可说大叔是贱夫?”   马飞满头黑线,车厢内的念儿已是笑的前仰后合。   甄宓刮了下念儿鼻子,朝她使了个眼色。   念儿赶忙捂住小嘴,肩膀还在乱颤,犹自忍不住笑。   “马将军与夫人来此多少时日?”甄宓问道。   “回夫人!”马飞说道:“已是有些时日。”   “二位来此,可是奉夫君之命?”   “正是公子遣派!”马飞应道。   “夫君令你二人前来,可有明言何事?”   甄宓问起袁旭意图,马飞和流苏相互看了一眼,马飞说道:“不敢欺瞒夫人,公子乃是欲请公孙姑娘前往蓬莱。”   “二位可有劝妥?”   马飞说道:“公孙姑娘不肯前往蓬莱,我等只好留于此处照应,待她身子大安,再做计较!”   “苦了公孙姑娘!”甄宓说道:“烦劳马将军夫妇引路!”   马飞与流苏上了马,走在队伍最前。   祝公道则护在马车旁,一行人往公孙莺儿住处走去。   甄宓来到幽州,公孙莺儿已是得到消息。   将要出了月子,她早已可以坐起与人说话。   屋内除了公孙莺儿,还有公孙慕夫妇。   早先丢了小公子,公孙慕始终觉着愧对小姐。   虽是坐在屋内,他却浑身都不自在。   “你二人应知甄夫人来了?”看着夫妇二人,公孙莺儿说道:“她亲自来此,必是要我一同回返蓬莱……”   “小姐!”虽愧对公孙莺儿,公孙慕还是说道:“小公子名为公孙泯,取义泯去恩仇。小姐早已有心如此,又生下一对小儿女,因何还要苦了自家?”   公孙莺儿没有言语。   生下一对小儿女,只因当初与袁旭掉落山谷中了花毒,内心深处对袁旭的情感依旧是错综复杂。   去了蓬莱,接下来的,必将是被袁旭纳入房中。   待到百年之后,她又有何面目去见因袁旭而死的公孙瓒和公孙续?   公孙慕的妻子见她不言语,也说道:“小姐生下一对小儿女,终究须有个名分……”   凄然一笑,公孙莺儿说道:“名份?自打不再有公孙家,我便没想过日后会有人给个名份!”   公孙慕夫妇默然无言。   屋外传来一名夜刺的声音:“公孙姑娘,夫人来了!”   得知甄宓来到,公孙莺儿朝公孙慕夫妇使了个眼色。   俩人起身退出房间。   甄宓已经到了屋外。   公孙慕夫妇行礼之后,回他们住的房舍去了。 第792章 有一人可用   公孙莺儿住处。   甄宓端坐上首,公孙莺儿则坐于卧处。   “公孙姑娘近日身子可有大安?”甄宓问道。   欠了欠身,公孙莺儿说道:“蒙甄夫人挂念,已是安了。”   “我也是已为人母者。”甄宓说道:“女子临盆犹如剔骨剥皮,公孙姑娘受苦了。”   看了一眼睡在身旁,正睁着乌溜溜大眼睛的女儿,公孙莺儿说道:“临盆之痛自是难熬,看见孩儿,也就淡然了。”   “敢问姑娘,日后有何打算?”甄宓终于切入了正题。   “带着女儿行走天下。”公孙莺儿说道:“我虽不才,至少也可授她些剑术,不至受人欺凌。”   “三五闲人,自是近不得姑娘身。”甄宓说道:“倘若百千雄兵,敢问姑娘如何应对?”   公孙莺儿一愣。   她不是没上过战场。   汝南之战,为救袁旭,她冲入沙场。   纵使她剑术了得,那一战也是险象环生。   “放眼天下,可保护姑娘母女者,唯有你我二人夫君!”公孙莺儿面露迟疑,甄宓接着说道。   吃了一惊,公孙莺儿说道:“袁显歆乃是夫人夫君,与我何干?”   “莫非不是姑娘夫君?”甄宓追问。   “我与他有和牵连?”公孙莺儿有些不快地说道:“他是他,我是我,自此往后再无瓜葛……”   “姑娘所生一对小儿女,其父何人?”   公孙莺儿默然……   孩子的父亲当然是袁旭!   作为袁旭发妻,甄宓已大度到肯承认她的身份,公孙莺儿心中生起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她沉默许久未有言语,甄宓说道:“公孙姑娘可愿随我一同回返蓬莱?待到夫君回归,再为姑娘操办婚事。”   公孙莺儿还是没有言语。   已是生了孩子,她当然希望有个名份。   然而袁旭是公孙家的宿仇,嫁给仇人,百年之后她如何面对已故的父兄?   过了片刻,公孙莺儿说道:“夫人好意我已心领。”   心领,无疑就是回绝。   甄宓轻叹道:“姑娘心意已决,我也不便强求!”   “多谢夫人体谅!”公孙莺儿谢了。   甄宓却接着说道:“姑娘所生,乃夫君后人,蓬莱决然不可不问。稍后我将吩咐马飞,差他多领人手,为姑娘建造一处宅院,孩子日后也是有个戏耍处。”   公孙莺儿正要回绝,甄宓接着说道:“公孙姑娘为孩子生母,必比希望她通过的清苦,还望莫要推辞。”   甄宓每每说话,都拿着孩子说事,公孙莺儿不便推辞,只得应了。   甄宓与公孙莺儿谈了许久,念儿始终等候在屋外。   见她走出,念儿迎上前小声问道:“夫人,如何?”   甄宓摇头:“公孙姑娘心结尚未打开,请她前往蓬莱,定是难成。”   “夫人有何打算?”念儿问道。   “只得由她。”甄宓说道:“将马飞唤来,我有话交代!”   念儿应声离去,甄宓则在侍女陪同下前往临时安顿的住处。   蓬莱岛上,婉柔心中烦闷又没个人说道。   岛上人口不少,恭叔离世之后,她连个能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   以为刘勉与她一样心中愤懑,没想到却吃了个瘪,更是令她烦躁不堪。   坐在瑶琴前,抚弄琴弦,她却时常犯错。   “姑娘今日怎了?”伺奉婉柔的侍女也是通些音律,听出他琴声错乱,小声问了一句。   轻声叹息,婉柔说道:“我心中忧伤,你又如何明白?”   “姑娘不说,奴婢自是不会明白。”侍女说道:“奴婢曾听人说过,烦闷之时,将心中愁绪与人诉说,便是妥了。”   微微一笑,婉柔没有吭声。   她怎会将心中愁绪说给侍女听?   侍女是甄宓安排在她身边,只怕实话说出口,用不多日就传进了甄宓耳中。   身在蓬莱,她不过是屋檐下仰人鼻息而已。   说错一句话,万一甄宓对她生起忌惮,嫁给袁旭当然已不可能,说不准还会落个殒命身死……   站在婉柔身旁,侍女没再言语,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她的脸上。   倘若侍女不是甄宓遣派,婉柔早已出言呵斥。   如此盯着她看,为免有僭越之嫌!   心知若不回应,必难打发侍女,婉柔轻叹一声说道:“方才弹琴,我想起一位故人……”   “姑娘所说故人,可是我家公子?”   婉柔摇头:“我想起的故人,乃是当年随从。为了救我,他死于贼人之手。”   侍女毕竟不是甄宓。   婉柔面露哀伤,说话又是情真意切,侍女当然不会有半点怀疑。   发觉欺蒙了侍女,婉柔轻轻叹息。   侍女以为她果真是怀念故人,也没再多问。   袁谭在青州有了动作,得到消息,袁旭紧急召见田丰、审配。   并不宽敞的屋内,仨人相向而坐。   袁旭问道:“长兄于青州起兵,逐步蚕食河北,招揽三兄旧部,曹操却毫无应对,田公、审公以为,他此举何解?”   “曹操顾虑者乃是公子。”审配说道:“长公子距河北尚远,曹操一旦有所应对,大军必将远征。邺城空虚,公子自后发难,夺取邺城,曹操便如无根飘萍,届时如何争雄中原?”   袁旭点了点头看向田丰:“田公以为如何?”   田丰抱拳反问:“公子莫非意图出兵?”   “长兄势头虽猛,一旦临近邺城,曹操必将发难。”袁旭说道:“曹操麾下猛将如云,智者无数,长兄如何是他敌手?”   “公子可否想过,此时出兵,万一长公子兵锋未达,便是孤军与曹操决战?”田丰说道:“贸然开战,决然不可!”   “某只欲大军逼近黄河,一旦长兄逼近邺城,我军则渡河参战。”袁旭说道:“两军夹击,或可一战!”   “公子!”田丰想了下:“有一人倘若善加利用,或可破曹。”   “田公可是说林涛?”袁旭问道。   田丰点头,袁旭却沉默不言。   他曾答应林涛,不再提及过往之事,利用他,必将利用他的身份……   利用林涛,首先就要说服他。   即便说服,如何利用也须筹划…… 第793章 丢失的祖业   许都城内,袁旭住处。   袁旭与林涛相向而坐,田丰、审配在一旁作陪。   “五公子邀某前来,不知所为何事?”袁旭从未在他面前摆出如此阵仗,林涛隐隐觉着不妥,抱拳问道。   “某欲如此殿下登基称帝,如何?”袁旭问道。   林涛吃了一惊,愕然说道:“公子怎的说出这等话来?当今陛下安在,某若称帝,乃是乱臣贼子……”   “殿下乃是先皇所出,当今陛下为曹操胁迫,殿下称帝有何不可?”袁旭没有开言,审配在一旁说道:“有公子领军相助,何愁大汉难以匡复?”   “审公所言虽是在理。”林涛说道:“当今陛下昔日登基,乃是董卓废黜先帝,胁迫而为。公子并非董卓,某非当今陛下,此举决然不可!”   袁旭依旧没有吭声。   田丰问道:“以殿下之意,如何才可匡复汉室?”   林涛沉默。   自从想起当年的事情,他对汉室江山匡复,已不抱任何希望。   他只想安安稳稳的活下去。   跟随袁旭,虽是时常会上沙场,相比于活在权利争斗的核心,安稳度日的可能也是大了许多。   想了片刻,林涛说道:“不瞒诸位,某以为汉室气数已尽,无论如何,江山早晚也归他人……”   看向袁旭,林涛说道:“公子若欲逐鹿天下,某当鼎力相助。至于登基称帝,某决然不敢应允。”   凝视凌涛,袁旭说道:“殿下意欲避开尘世争斗,却不知避世往往惹来的只是杀身之祸!”   凌涛一怔。   他虽然剑法超绝,然而身在许都,袁旭要杀他,简直是易如反掌。   看出他脸色有异,袁旭接着说道:“殿下不欲登基,某不强求。然而豪雄四起,得知殿下身份,又有几人不会觊觎?”   被袁旭问的一愣,林涛问道:“敢问显歆,某当如何处置?”   捋着下巴上的胡须,田丰说道:“某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田公请讲!”林涛比划了个请的手势。   “殿下不欲登基,公子不再强求,然而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我等若无应对,将陷于被动!”田丰说道:“敢问殿下,可敢振臂一呼,以清君侧之名,号令天下豪雄,共同伐曹?”   林涛锁紧眉头,沉默良久才说道:“田公此计并非不可,然而事关重大,容某回去好生斟酌!”   林涛提出要走,袁旭也不强留,起身将他送到门外。   估摸着林涛走远,袁旭向卫士吩咐:“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监视林先生。”   卫士应声离去,审配问道:“安阳王乃是公子制胜关键,本因加派人手保护,因何却下令不得监视?”   “审公有所不知!”不待袁旭说话,田丰已是开口:“安阳王有所顾虑,生怕公子与曹操对待当今陛下一般待他。所谓回去寻思,不过是查看暗中可有人盯梢。倘若暗中监视之人被他发现,公子此计只怕难成!”   经田丰解释,审配顿时恍然。   离开袁旭住处,林涛独自走在街上。   街市上,百姓往来,很是热闹。   凭着剑客敏锐的直觉,他并没发现有人盯梢。   “林先生!”正走着,迎面过来几个人。   当先一人见了林涛,抱拳说道:“因何独自一人在街市闲逛?”   迎面过来的正是袁康。   虽是安阳王,知晓他真实身份的却是不多。   在袁康面前,林涛依旧只是个武艺超群的剑客!   见了袁康,林涛回礼问道:“敢问四公子何往?”   “近来无事,某欲寻处所在逍遥。”袁康说道:“待到战事一起,欲要逍遥,只怕再无机缘。”   袁康所谓的消遣,无非是去烟柳之地寻欢作乐。   林涛对这些并无兴趣。   再度拱手一礼,他对袁康说道:“恭祝四公子逍遥!”   袁康微微一笑,向身后几人说道:“你等且去,某陪林先生走走。”   几名跟在他身后的游侠应声退下。   袁康轻轻拍了下林涛手臂:“先生面露愁容,某虽不知因何,却也无了消遣雅兴,不如与先生在街市上闲走几步。”   心中烦闷,正想寻个人说话,袁康送上门,林涛当然不会拒绝。   谢了袁康,俩人并肩沿着街道前行。   袁康问道:“某与先生相识已是多日,以先生脾性,极少面露愁容,今日却是因何如此?”   提起心中烦闷,林涛说道:“四公子有所不知,某有一决断,不知当做不当做。”   “愿闻其详。”   “某家中祖业,早年遭贼人夺去。”林涛说道:“如今有人告知,可助某多会家业,某不知应允还是不允!”   “先生困惑,好无道理!”袁康说道:“祖业,乃是祖宗留下。袁家不才,也曾四世三公。曹操欲夺河北,显歆看似已然放弃,如今所行之事,桩桩件件,那样不是为了匡复家业?”   看向袁康,林涛眉头锁起。   袁家,不过是盘踞在河北的枭雄。   而他却是汉灵帝亲生骨肉!   桓灵无道,以致十常侍祸乱朝纲,黄巾起事,大汉社稷分崩离析……   身为汉室苗裔,他竟险些拒绝袁旭匡复大汉的谋划。   抱拳朝袁康拱了拱,林涛说道:“某送四公子前往逍遥之处,尔后且去办些紧要之事!”   “先生欲夺祖业,须告知于某。”袁康说道:“某虽不才,却可领游侠助先生一臂之力!”   “多谢四公子!”林涛谢道:“待某夺回祖业之时,还须四公子多加帮衬。”   林涛话中有话,并不知晓他真实身份的袁康也没留意,相互客套了两句,俩人并肩走向许都城内的烟柳之地。   送袁康去了烟花柳巷,几名游侠接了他,林涛转身往皇宫方向走去。   他离去并没多久便行折返。   袁旭得到回报,向坐在屋内的田丰、审配说道:“安阳王去而复返,我等讨伐曹操,便是有了由头!”   田丰、审配起身抱拳,齐声说道:“恭祝公子诛灭曹操,重振袁家大业!”   俩人话音刚落,门外卫士已是禀报:“启禀公子,林先生求见!” 第794章 得了安阳王   袁旭住处。   林涛端坐上首,袁旭反倒坐在侧手。   左手握拳,拳眼抵着鼻梁,林涛说道:“自打当年逃出洛阳,某便没再想过,可有一日重拾安阳王之名……”   “殿下受了太多苦。”袁旭说道:“已是不信天下尚有忠贞之士!”   微微一笑,林涛说道:“显歆心中有何念想,某心知肚明。”   袁旭一愣,随即笑问:“殿下何意?”   “天海营、夜刺、风影乃至游侠,均为显歆麾下。”林涛说道:“某虽有安阳王之名,却无实权,不过任由显歆白布傀儡而已!”   “殿下顾虑过多,某必不如此!”   袁旭话才出口,林涛已是止住他:“显歆不必多说,即便做个傀儡,也是某心甘情愿!”   袁旭和田丰、审配都是一愣。   汉室倾颓,众人都知欲要匡复已是难成。   然而林涛却直接说出愿做傀儡,令仨人一时半会难以明了缘由。   见袁旭也露出困惑,林涛说道:“汉室倾颓,纵使光武再世也是无可奈何,何况于某?今日显歆用某,乃因曹操势大,不得已而为之。待到日后,显歆文成武就天下一统,又怎肯将呕心沥血搏杀出的江山拱手相让?”   “殿下多虑!”心中虽是赞同林涛所说,袁旭嘴上自是不肯承认。   “兵是显歆所募,将是显歆所属。”林涛看向田丰、审配:“谋臣、志士均为显歆所用。某乃反贼,一旦反目,如何抗衡?”   林涛看事通透,袁旭微微一笑问道:“敢问安阳王如何计较?”   “某以安阳王之名助力显歆,还望显歆允某一事。”林涛正色说道。   “敢问殿下,乃是何事?”   “待到显歆击破曹操,某当说服当今陛下禅让帝位。”林涛说道:“届时还望显歆留陛下与某性命,莫要断绝汉室苗裔!”   将来很可能发生的事情被林涛先挑了出来,袁旭也知无可回避,拱手说道:“殿下放心,待某击破曹操,当重修洛阳,迎接陛下回宫。至于其他,日后再做计较不迟!”   “显歆若是不允,某实不敢同谋!”林涛起身行礼说道:“为保性命,某只得离开许都,另谋出路!”   “殿下请宽坐!”袁旭起身回礼道:“某允了便是!”   得了袁旭首肯,林涛顿时大喜:“显歆日后行事,无须知会于某!一应诸事,自做决断便可!”   “承蒙殿下青眼相看,某不胜惶恐!”袁旭抱拳躬身,向林涛行了个大礼。   林涛决定相助袁旭,许都城内很快传出了个足以震撼天下的消息。   先帝所生安阳王当年并未死在洛阳,而是杀出重围逃出生天,而今已在袁旭麾下。   消息传出,不仅不知实情的袁旭麾下将士人人惊愕,整个天下都在为之震动。   远离中原的西凉。   马腾端坐屋内,眉头紧锁捏着下巴。   李傕、郭汜祸乱之时,马腾曾领军前往长安勤王。   只因二贼势大,马腾力战未果,只得返回西凉。   常年南征北战,身量魁伟的他,浑身透着不怒自威。   尤其是眉宇紧锁之时,更让人心生凝重。   在他面前,站着十多名少年将军。   当先一人身量比马腾还显魁伟些,四方大脸流露出肃杀之气。   不过三旬不到的年岁,此人浑身却流露着杀伐之气,显见是惯常征战沙场的猛将。   他不是旁人,正是马腾之子马超。   见马腾面露困惑,马超问道:“父亲将我等召至此处,又迟迟不肯言语,令我等心中好生不安!”   “因何偏偏落到他的手中!”攥紧拳头,马腾说道:“安阳王一出,天下豪雄归附者必定不少。他落于何人之后均非紧要,却因何被袁显歆得了?”   “曹操势大,一旦平定中原,我西凉便在其兵锋之下!”马超说道:“袁显歆得了他,我等正可听从号召起兵河北……”   抬手止住他,马腾说道:“我儿有所不知,袁显歆麾下马飞、马义叔侄……”   说到这里,马腾止住话头,对马超说道:“袁显歆进击曹操已是势在必行,一旦他夺取河北,于我西凉更为不利……”   “父亲莫非是要……”马超愕然说道:“倘若袁显歆兵败,曹操必将夺取河北,西凉早晚也是难保,父亲因何偏偏顾虑袁显歆麾下之人?”   叹息一声,马腾说道:“你等日后便将知晓。”   没从马腾口中得到他不担心曹操,反倒忌惮袁旭的缘由,马超紧锁眉头站在一旁,脸上流露着困惑。   寻思片刻,马腾说道:“传令下去,大军克日出征。”   “相助何人?”马超问道。   “相助曹操,共伐袁显歆!”   马超一愣,却还是抱拳应了下来。   袁旭得了安阳王的消息不仅传到西凉,还传到其他各地。   投效刘表坐镇新野的刘备,得到消息也是喜忧参半。   刘备住处,关羽、张飞分坐两侧,诸葛亮则与刘备相向而坐。   “袁显歆击破许都,曹操屡次发出檄文,号令天下讨之。”刘备说道:“天下豪雄却无人回应,如今他得了安阳王,只怕……”   “使君好似很是担忧袁显歆?”诸葛亮轻摇羽扇,微微笑着说道:“袁显歆得了安阳王,必将以勤王之名进击曹操。两相争斗必有一伤,使君当可趁乱夺取好处,因何却面露愁容?”   “军师不知,某与袁显歆乃是故交。”刘备说道:“得了安阳王,虽可以勤王为名讨伐曹操,也将成为曹操必破之人,每每思及此处,某便心急如焚。”   羽扇轻摇,诸葛亮说道:“袁显歆有此一举,正为得个名头。曹操势大,岂是他一人独力可当?”   “军师之意……”凝视诸葛亮,刘备问道:“某当出兵相助?”   诸葛亮摇头:“使君麾下兵寡粮少,尚不及袁显歆,如何相助?”   “既是如此,军师何意?”刘备问道。   “刘景升请使君驻扎新野,名为任用实则困之。”诸葛亮说道:“袁显歆得了安阳王,使君当请刘景升出兵讨曹。待其允准,便可出兵新野,稳固根基!” 第795章 陪练   林涛竟是大汉安阳王。   消息在袁旭麾下流传,将士们个个满心愕然。   袁康与蔡子墨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安阳王混在游侠营中,他二人昔日竟称兄道弟没个尊卑。   袁旭为林涛在皇宫内安排了住处。   他本打算送给林涛几个侍女,却被林涛婉拒。   姜俊住处。   李琪冉端了盆热水进入屋内:“姜校尉,该洗漱了。”   见她亲自端来热水,姜俊苦笑道:“姑娘不必如此,某虽缺失一臂,洗漱还是行得!”   “先是公子令我照应校尉。”李琪冉说道:“日前宗师也将校尉委托于我,我又怎敢稍有懈怠?”   李琪冉说的恰是实情。   姜俊虽是不肯受她照料,却又不能违拗了袁旭和宗师的意思。   他正想再说什么,李琪冉已经为他拧干了麻布:“擦把脸!”   无奈接过麻布,姜俊正在擦脸,李琪冉问道:“校尉近两日可有习练单手剑?”   “练倒是练了,只是精进不多。”姜俊说道:“想必某尚未掌握精髓!”   “校尉可须有人陪练?”李琪冉问道。   诧异看着她,姜俊问道:“姑娘何意?”   “倘若须有陪练,我愿拔剑一试!”   李琪冉剑术,甚至比蔡子墨更精湛些。   姜俊眸子一亮:“姑娘若肯拔剑,某感激不尽!”   他很向抱拳躬身向李琪冉行礼,无奈只有一只手臂,只能满眼期盼的看着她。   “此时天色已晚,不如明日……”见姜俊眸中尽是期待,李琪冉说道:“校尉若欲晚间比试,我也可以奉陪!”   “姑娘请!”姜俊撤步一旁,请李琪冉先行。   朝他拱了拱手,李琪冉出了房间。   待她回房取来长剑,姜俊已是仗剑立于院内。   守卫此处的卫士,得知姜俊要与李琪冉比剑,纷纷跑来围观。   卫士们远远站着,无一人敢靠的太近。   俩人都是剑术高手,姜俊虽是少了一臂,却也非寻常卫士可敌,更不用说经受帝师调教多年的李琪冉。   “校尉请!”李琪冉比划了个手势。   “姑娘请!”手腕轻抖,长剑脱鞘而出,剑鞘落于一旁,姜俊持剑指向李琪冉。   高手比拼,胜败只在一瞬间。   姜俊剑术了得,近日又勤练单手剑,李琪冉也是不敢怠慢,缓缓抽出长剑。   剑身出鞘,她娇叱一声,纵步冲向姜俊。   李琪冉速度极快,姜俊不敢怠慢,手中长剑顺势舞了半圈,扫向她的胸口。   若是寻常剑客,对方长剑朝胸口削来,必定撤剑回防。   李琪冉却是不然。   她纤腰一拧,避开削想胸口的剑锋,手中长剑一挽,刺向姜俊腰肋。   俩人闪转腾挪,顷刻间已是过了十多招。   与姜俊过招,李琪冉只觉着压力颇大。   对方每每出招,都是选择要害着手,倘若稍有差池,胜负便将立分。   李琪冉感觉到压力,姜俊也并不轻松。   他与蔡子墨没有过招,却可从对方剑招看出,若俩人比试,至多百招之内,姜俊便可占尽上风。   与李琪冉比试,他却没有这等把握。   双方剑来剑往杀作一团,彼此都是暗暗心惊,却谁也奈何不得谁。   在一旁观战的卫士,更是看得额头冷汗涔涔。   他们只知袁旭麾下几位剑客了得,哪晓得已是了得到了如此境地!   杀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李琪冉撤剑后退,将长剑护在胸前:“校尉剑法精湛,虽是初学单手剑,却可与我平分秋色,假以时日,我必非敌手!”   “姑娘过谦!”姜俊说道:“某当日曾与公孙师妹过招,姑娘剑法虽是不如她精湛,却也是女中翘楚。”   “公孙师妹?”李琪冉收起长剑,向姜俊问道:“可是为公子生下一对小儿女者?”   姜俊苦笑。   提起公孙莺儿,世人必将谈及她为袁旭生下一对儿女,却往往忘记她公孙家后人以及鬼谷弟子的身份。   人,还是对一些容易产生遐想的事情更感兴趣。   姜俊与李琪冉比剑之时,鬼谷山中。   剑宗鬼谷宗师席地而坐,凌风怀中抱着两个婴儿立于他身旁。   在俩人面前,数十名鬼谷弟子列成数排,一个个抱拳躬身,头也不敢抬上一下。   “为师方至山中,便召集你等,乃有要事告知。”环顾众人,宗师说道:“某已年迈,早晚须有后人继承衣钵。何人承继鬼谷一名,尚须考校数年。此次下山,某决定收下一名关门弟子,自此便不再收徒!”   历代剑宗鬼谷,到了一定年岁,都会收一名关门弟子,从此不再收徒。   待到临近百年,才会决定何人继承衣钵。   宗师所言并不违背惯例,众门人纷纷说道:“师尊正值壮年,过早闭关恐是不妥。”   弟子如此说,无非是在例行客套。   宗师虚按两下手说道:“你等不必如此,某知年迈,再过数年或将辞世。闭关谢徒,也是应当。”   看向凌风,宗师说道:“此次下山,某与凌风寻得两名婴儿。关门弟子只须一名,另一名则由凌风教授剑法。”   “师尊英明!”宗师决定的事情,众弟子哪敢说不,纷纷口中称着英明。   “将婴儿送上!”宗师朝凌风招了下手。   凌风抱着两名婴儿来到他面前。   “凌风!”宗师说道:“你先选一徒儿,剩下一子,于某做个关门弟子便可!”   “师尊为尊,徒儿不敢!”凌风并未先选,而是将两名婴儿递到宗师面前:“请师尊择徒!”   大师兄在鬼谷剑宗有着极高的威望。   凌风请宗师择徒,众弟子齐声应道:“请师尊择徒!”   众望所归,宗师嘴角微微浮起一抹浅笑。   摸了摸两个婴儿的头骨,他微微蹙起眉头,轻轻叹息了一声。   从他的神色,众弟子看出他对两个婴儿根骨都不满意,一个个抱拳躬身,不敢多看他一眼。   “此二子根骨寻常。”宗师说道:“即便某亲自调教,日后也难有所成就,随意选个便是!”   说着,他朝公孙莺儿所生之子指了下:“某收此子为关门弟子,另一人,凌风带回去,好生调教!” 第796章 曾有想法   宗师住处。   两个婴儿躺在襁褓中。   宗师怀抱一个,凌风怀抱一个。   “师尊!”凌风说道:“招收关门弟子,特意召集众师弟,是否多此一举?”   “多此一举?”宗师微微一笑:“你认为鬼谷山中,众人与你一般无心名利?”   “师尊是说……”凌风眉头微微一蹙。   “若非名利富贵,童振因何遭姜俊所杀?”   凌风没再言语。   童振当初杀死姜俊妻子,只为逼他离开聚凤岛。   只是没想到,姜俊对绣娘情深意重,宁肯背负诛杀师弟的罪名,也要为妻子报仇!   鬼谷剑宗与术宗不同。   术宗门人,向来崇尚相互比斗。   无论小师弟还是大师兄,沙场之上相遇,决然没有留手的道理!   术宗已成就大业为任,而剑宗却更像是个江湖门派。   剑宗虽是高手如云,却向来不争不斗。   乱世征伐,也极少看见剑宗弟子参与其中。   怀抱婴儿,宗师轻叹道:“只不知莺儿可会怪某!”   “师尊将此子留于身边,强似在莺儿身旁。”凌风说道:“她如何会责怪师尊?”   “话虽如此,母子连心!”宗师说道:“此子根骨极佳,日后必可继承剑宗衣钵。”   “恭贺师尊得此佳徒!”凌风抱着怀中婴儿,起身道贺。   宗师点了下头,对他说道:“莺儿早先曾给此子取名公孙泯,取义应是与袁旭泯去恩仇,以你之见,他当唤作何名为妥?”   “泯字无争无妄!”凌风说道:“此子乃是世仇交合所生,与生俱来戾气深重,倒是适宜他。只是公孙二字……”   凌风迟疑着没有把话说出口。   “莺儿根骨极佳,众弟子多是知晓。”宗师说道:“公孙之姓,绝不可用!”   “此子父亲乃是袁显歆,可否取名袁泯?”凌风迟疑着问道。   捻着胡须点了点头,宗师说道:“取名袁泯,乃是认祖归宗,实是妥当!”   自此,公孙莺儿为袁旭生下的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名中都有个泯字。   所不同的只是男孩名姓袁泯,而女孩则是名为公孙泯!   袁谭有了动作,曹操佯作不知,根本没有半点应对。   被曹军占领的邺城,看似一片宁静。   城内百姓惶恐了一段时日,见曹军并无侵害之意,也都安稳下来。   郭嘉住处,距曹操入住的地方不远。   身为曹操麾下军师祭酒,郭嘉所受待遇自是不差。   他入住的地方,是套两进的宅院,虽比不得袁家老宅,却也是颇具气势。   独自坐在书房,郭嘉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在他面前摆放着一些灰褐色粉末。   捻起一小撮粉末,凑到鼻子前,用力一吸。   粉末进了鼻孔,郭嘉仰起脸,好似十分陶醉。   这个时代当然不会有后世的麻醉药品,郭嘉吸食的,是他早年从一术士手中讨要的配方。   配比简单,重要的是吸食之后,能令他头脑清明,更利于思考。   吸食时日久远,郭嘉早已成瘾。   正在陶醉,门外卫士通禀:“启禀郭公,有一老者求见。”   “老者?”郭嘉眉头一皱,向卫士问道:“是怎样的老者?”   “是位白衣老者!”卫士说道:“他有一物呈献郭公,说是见了此物,郭公必然见他!”   “呈进来!”郭嘉吩咐。   卫士推开房门进入屋内。   他手中捧着一物,非金非玉,更像是木材雕制。   见了此物,郭嘉吃了一惊,赶忙说道:“来人何在?”   “正在前门等候!”卫士回道。   匆匆将桌上粉末收拾起来,郭嘉飞跑出去,几乎是撞着冲向前门。   前门外,一位白衣老者负手而立。   他仰脸望着天空,眉宇舒展,虽是满头鹤发,眉眼间却看不出半点苍老。   “师尊!”见了老者,郭嘉赶忙行个大礼:“徒儿不知师尊驾临,有失远迎……”   “汝乃曹公麾下名士,当众向某行礼多为不妥!”老者虚抬了下手,对郭嘉说道:“某云游各地,恰是到了此处,一时想起你,因此前来!”   “恭请师尊驾临寒舍!”郭嘉撤步一旁,给术宗宗师让出通路。   进入庭院,宗师左右看了看:“奉孝早年于鬼谷山学艺,某便觉着汝非池中之物!投效曹操,果然眼见腾达。”   “徒儿有今日,乃是师尊调教的好!”郭嘉躬身说道。   在他手背上抹了一把,宗师凑到鼻尖上闻了闻,向郭嘉问道:“此为何物?”   深知宗师发现他方才吸食的粉末,郭嘉说道:“不敢欺蒙师尊,此物名为逍遥散……”   “吸食一些,头脑清明、身轻体健。”宗师淡然一笑。   郭嘉低头不敢言语。   他知此物虽可令人头脑一时清明,长久吸食,却是绝无好处。   轻声叹息,宗师说道:“奉孝自寻死路,何人又能救你?”   郭嘉一愣:“师尊何出此言?”   “逍遥散!”宗师嘴角微微一牵:“此物长久吸食,可令人头脑混沌,倘若时日久远,或将七窍流血而死!奉孝吸食此物,莫非不是寻死!”   郭嘉闻言,赶忙说道:“徒儿早先觉着头脑胀痛,一术士将此物配方献了出来,某吸食之后,果然再未头痛。”   “一只母鸡腹中有蛋,奉孝如何将蛋取出?”宗师突然问道。   郭嘉脱口答道:“未有静候母鸡将蛋生出……”   “奉孝既知此礼,因何将母鸡杀死,从其腹中取卵?”宗师问道。   郭嘉一愣,旋即低下头去。   仰脸望向天空,宗师说道:“奉孝,你曾是某最得意的门生,吸食此物,要某如何将鬼谷术宗交于汝手?”   郭嘉愕然:“师尊是说……”   “昔日曾有此想!”宗师摇头说道:“如今看来,你未必能活得过某,此事便已作罢!”   宗师所言,令郭嘉心中一阵懊恼。   倘若可继承鬼谷术宗宗师衣钵,凡是鬼谷术宗出身之人,均须听从宗师调配。   虽不会领军征伐天下,参与天下角逐,却可暗中筹谋,掌握任何一方豪雄生死!   宗师之位与他无缘,郭嘉懊恼,也在情理之中。 第797章 寻个由头出兵   袁谭大军出了青州,一路往西进入兖州地界。   招募袁尚旧部,袁谭麾下将士很快达到五万余人。   见了术宗宗师,郭嘉近日心情很是沉抑。   坐失成为术宗传人的机会,他唯一掌控天下的机会,就是协助曹操一统中原,尔后南征北战,将整个天下揽入囊中。   邺城。   曹操住处。   郭嘉、荀攸等人坐于两侧,曹操端坐上首。   环顾众人,他问道:“袁谭领军进入兖州,某若再无应对,我等或将身受其害,你等以为该当如何?”   郭嘉起身说道:“曹公等候多日,为的便是袁谭进入兖州,此时当可发兵进击!”   看向其他人,曹操问道:“你等以为如何?”   荀攸说道:“奉孝之言不差,发兵却须寻个由头。”   “如何寻到由头?”曹操问道。   “曹公可令人前往面见袁谭,令他率军回返青州,袁尚所部尽归曹公统辖。”荀攸说道:“袁谭素有夺回河北之心,他又怎肯让出既得?曹公所求,必遭回绝!”   曹操点头说道:“公达之计甚合某心,不知何人前往说服袁谭为妥?”   荀攸说道:“曹公遣人前往,并非说服袁谭投诚,只为激他起兵与曹公为敌,何人前往实非紧要!”   曹操捋着胡须,默然点头。   袁谭率军进入兖州,招募袁尚旧部。   并州境内,高干却在迟疑是否应该出兵驰援。   袁谭、袁尚争夺河北,高干站在袁尚一方,曾率军赶赴邺城巩固城防。   袁尚兵败逃往幽州,兖州一带唯有袁谭独力支撑。   高干近来一直在迟疑着,是否应出兵驰援袁谭……   袁尚出兵讨伐袁谭之时,曾令一人来到并州督粮。   此人名为牵招,颇有几分才名。   督办粮草,牵招尚未回返,袁尚已是兵败中山。   失了主子,牵招只得留在并州。   得知袁谭率军进入兖州,牵招认为,高干迎接袁尚,出兵讨伐曹操的时机已是到了。   高干住处。   他正看着地图,寻思该不该出兵,外面卫士传报:“启禀将军,牵招求见!”   牵招是袁尚麾下,高干平日里与他并不亲近。   听说他来求见,高干眉头微微一皱,向卫士吩咐:“请他入内说话!”   话音落下,牵招进入屋内躬身行礼:“见过将军!”   点了下头,高干问道:“阁下前来,所为何事?”   “不知将军可有听闻,长公子领军进入兖州?”牵招问道。   高干点头说道:“此事某已有所耳闻!”   “敢问将军有何决断?”牵招再次问道。   高干说道:“曹操势大,长公子必非敌手。某若出兵,只怕陷入苦战,连并州也是难保!”   “将军所虑正是!”牵招说道:“长公子虽招募三公子旧部,曹操麾下却是猛将如云、智者无数,虽有五公子于南方策应,天海营毕竟兵少将寡,如何是曹操敌手?”   “阁下何意?”牵招所说虽是实情,听起来却是很不顺耳,高干冷声问道。   “三公子兵败之后前往幽州,与二公子会和。”牵招说道:“彼虽兵败,却是河北之主,将军可迎三公子来到并州,以其之名进军邺城。届时东有长公子,南有五公子,西则有将军与三公子,即便曹操如何兵多将广,决然也非敌手!”   迎接袁尚来到并州,高干无疑是拱手把权势让出。   眼角肌肉剧烈抽搐了几下,他冷然一笑说道:“阁下妙计,某当好生斟酌!”   看出高干神色有异,牵招拱手说道:“将军运筹大计,某为外人不应多说,先行告退!”   高干点头说道:“阁下慢走,恕不远送!”   退出高干住处,牵招回头看了一眼,叹息一声。   牵招离去,高干向门外喊道:“来人!”   卫士进入屋内,抱拳而立。   眼睑低垂,高干迟疑片刻,向卫士吩咐:“速去安插人手,暗中斩杀牵招!”   卫士应声退下,高干则锁紧眉头满面迟疑。   下令诛杀牵招,他是不得已而为之。   坐镇并州多年,虽是名为替袁家坐镇,并州实则已是姓高。   袁尚早先得了邺城成为河北之主,高干不得不附庸于他。   然而此时袁尚已是兵败,将他迎到并州,无疑是拱手让出多年苦心经营。   坐镇并州,绝不能让袁尚来此!   离开高干住处,牵招越走越觉着心中不安。   他从房内退出之时,高干脸上明显流露出一抹杀机。   杀机稍纵即逝,牵招也不确定究竟有没有看的真切。   正要回返住处,一个人从斜刺里冲了出来。   一把将牵招拽到角落,那人低声说道:“尊驾因何还在此处?”   打量面前之人,牵招想不起在何处见过:“阁下是……”   “尊驾方才劝高干迎接三公子来到并州,乃是触了高干逆鳞。”将他拽到角落的人压低声音说道:“高干下令取尊驾性命,不想尊驾竟是还敢在此!”   牵招闻言大惊:“高干怎敢如此?”   “尊驾莫非不知,并州名为袁家基业,实则早为高干私产。”来人说道:“阁下当尽早离去,以免受人所害!”   后脊梁冷汗涔涔直冒,牵招抱拳拱手:“多谢阁下提点!”   他正要转身离去,此人又一把将他拉住:“敢问尊驾,打算如何出城?”   牵招被问的一愣,眉头一皱说道:“寻匹快马,趁着高干尚未下手,尽速离去!”   那人摇了摇头说道:“倘若早些时候,尊驾如此或可出城,此时只怕城门守军早已得了命令!”   牵招闻言大惊:“以阁下之意,某当如何?”   “不瞒尊驾!”从怀中掏出一块木牌,来人说道:“我乃五公子麾下风影,见阁下忠义,因此搭救!”   来人报出身份,牵招一愣。   自从袁旭建立风影,天下之间到处都是他们的足迹。   身在邺城,走在大街上,擦肩而过之人或许就有风影!   他只是没想到,远在并州,竟也有风影的存在。   见牵招面露疑惑,风影说道:“尊驾欲要出城,还望听从我等安置!” 第798章 战云将起   一辆牛车拉着几只大木桶,碾压着青石路面,极其缓慢的向城门行进。   走在牛车旁的,是个大约四旬左右的汉子。   赶着牛车到了城门附近,一名守军将他拦住:“站住!”   汉子停了下来,点头哈腰的向拦阻他的兵士问道:“尊驾因何拦阻小人?”   将他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兵士问道:“车中所载何物?”   “回尊驾,乃是泔水!”汉子腰躬的很低,神态极其恭谨。   “泔水?”兵士冷哼了一声,绕着车走了两圈,向汉子说道:“将桶打开,我要看上一看!”   “陈了许多时日的泔水,只怕熏着尊驾!”汉子说道。   “少啰嗦!”兵士一瞪眼:“将桶打开!”   汉子不敢违拗,只好将其中一只桶打开。   桶盖揭开,一股酸臭味顿时涌出,兵士捏着鼻子,用长槊指着另外几只桶:“都打开!”   汉子点头哈腰的将另外几只桶一一打开,神态恭谨的立于一旁等候兵士检查。   查看了一遍,兵士捏着鼻子说道:“盖上盖子,快走!”   依着吩咐,汉子将桶盖一一盖上,驱赶牛车出了城。   目送牛车走远,兵士啐了口唾沫。   泔水存放的日子已是不短,酸臭味此时还在他鼻腔回荡。   臭气熏天,若说有人可藏匿其中,他决然不信。   泔水车出了城,走出十多里,在野地里停了下来。   从后面赶上来两个汉子。   到了车前,他们帮忙把车尾泔水推到一旁,其中一人将车板撬开。   车板才掀开,牵招就从里面露出脑袋。   他正打算大口吸两口空气,一股泔水味窜进嘴巴,令他险些呕了出来。   藏在夹板中,牵招被厚厚的干草盖住。   有着干草阻隔,他并不能闻到太重的泔水味。   反倒是探出脑袋,身旁就是泔水,一吸气,阵阵酸臭令他作呕不止。   将牵招从车里扶出,救他出城的一名风影抱拳说道:“此处距城池不远,尊驾不可久留,还请速速离去!”   牵招回礼说道:“君等搭救之恩没齿难忘!”   “敢问尊驾,意欲何往?”牵招正要走,另一名风影问道。   被他问的一愣,牵招说道:“某将前往幽州,告知三公子此事!”   风影微微一笑:“河北均已落入曹操手中,此处前往幽州路途遥远不说,曹军关卡也是不少,尊驾如何可至?”   牵招一愣:“莫非天下之大,已无某容身之处?”   “尊驾不必焦躁!”风影说道:“去不得幽州,倘若投效曹操,也是一条出路!”   风影是袁旭麾下,他们不说让牵招回返幽州,更没替袁旭招揽,反倒建议他去投效曹操,令牵招一时不解。   “尊驾对袁家忠贞不二,五公子早是知晓!”见牵招面露疑惑,风影接着说道:“投效曹操,待到日后或可为袁家立下功业!”   牵招先是眸子一亮,随后神色又黯淡下去:“某若贸然投效,只怕曹操心存疑惑……”   “尊驾多虑!”风影说道:“曹操得了河北,正是志得意满,尊驾又是从并州逃出,前往投效,彼必不疑!”   牵招还在迟疑,风影催促:“尊驾须尽快离去,稍后追兵若来,只怕是走不得!”   来不及多想,牵招朝三名风影再度拱了拱手,转身飞快的走了。   目送他走远,一名风影说道:“公子劳心费力,将此人从并州救出,不知日后可有用处!”   另一名风影说道:“公子行事,想来都有道理,只是我等看不通透罢了!”   袁谭进军兖州,河北战云将起。   各方都在等待最佳时机,战端并未即刻开起!   袁旭率军离开许都,已是抵达延津渡口。   过了延津,就是他熟悉和河北!   站在黄河岸边,眺望河岸北面,袁旭许久不曾言语。   跟在他身旁,姜俊说道:“河边风紧,公子还是回帐中歇息。”   “姜校尉!”袁旭问道:“你当年离开鬼谷山,寻到聚凤岛,可否想过有一日终将故地重游?”   姜俊苦笑,对袁旭说道:“不瞒公子,某只怕此生再不可能回返鬼谷山!”   回头看着他,袁旭问道:“因何?”   “诛杀同门,虽是事出有因,师尊又收回大师兄成命,将某重收门下。”姜俊说道:“然而此举却为鬼谷众门人所不容,师尊定是也未想过,允某回返故地!”   目光重新落向对岸,袁旭说道:“你回不去鬼谷山,某只怕也是回不得河北……”   “大军已至延津,长公子领兵进入兖州,曹操腹背受敌已是败多胜少。”姜俊说道:“公子回返故地,应非难事!”   微微一笑,袁旭说道:“世事难料,谁又说的清楚?想当初,某领军镇守河北,阻挡曹军北进,如今某率军自南而北,镇守河北者却是换做曹军……”   姜俊没有言语。   袁旭说的不错!   世事难料,又岂是人能轻易把握?   袁谭招募袁尚旧部,兵马虽是比往日多了不少,然而将士缺少训练,彼此又非一心,一旦与曹军展开厮杀,也是败多胜少。   天海营倒是纯粹的多,只是人数远远少于曹军。   曹操一旦击破袁谭,袁旭几乎没有半点胜算!   率军北进,袁旭打的是个时间差!   他必须选择曹军全力对付袁谭的时候发兵北进,无论早晚,只要时机稍稍偏差一些,天海营或许将会被曹军从世上抹去……   站在黄河边,正眺望着对岸的景致,审配匆匆来到袁旭身旁。   抱拳躬身行了一礼,审配说道:“公子,大军驻扎延津已有多日,将军们请某前来询问,何时大军方可渡河?”   回头看向审配,袁旭问道:“审公与将军们,可是等的心焦?”   审配说道:“不瞒公子,官渡之后,曹操屡战屡胜,河北众人憋着一口气,始终难以宣泄。袁公离世之日,曾有遗命,将河北交托公子,是逢纪与某为一己私利篡改遗书,方有如今之祸……”   止住审配,袁旭说道:“昔日之事审公不必再提,日后为某掌持法度,便是审公莫大功劳!” 第799章 大军渡河   袁谭召集袁尚旧部,大军人数激增到五万有余,屯扎在龙凑。   曹操使者求见袁谭,被拒之门外。   袁谭如此,正是中了曹操下怀。   邺城曹操住处。   谋臣、武将集于一堂,曹操环顾众人说道:“袁谭拒某使者,已是有心叛乱,你等以为,该当如何?”   “恭喜曹公!”郭嘉起身说道:“袁谭如此,恰是助曹公夺取河北。”   “奉孝请说!”曹操比划了一下。   郭嘉说道:“袁谭拒见曹公使者,无非有心叛乱,曹公可将罪名坐实,归还其女,向袁谭宣战!”   曹操点头:“某早有此意!”   随后,他向郭嘉问道:“袁显歆领军屯扎延津,眼见将要渡河,某当如何应对?”   “袁显歆之处,某愿前往!”郭嘉说道:“曹公可拨三万兵马,必教他难以渡河!”   “奉孝前往,某便放心!”曹操看向夏侯惇,对他说道:“元让为主将,奉孝非军师,领兵三万前往延津,阻截袁显歆大军渡河!”   夏侯惇起身应了。   曹操归还袁谭之女,风影很快将消息传给袁旭。   夏侯惇、郭嘉带兵前来拦截,袁旭也是不敢怠慢,将田丰、审配请到帐内。   仨人环坐,袁旭说道:“曹操将某家侄女归还长兄,已是决心向其用兵,二位对此可有看法?”   审配说道:“曹操早有向长公子用兵之心,所以按兵不动,一来时机未到,二则是忌惮公子。夏侯惇乃是世之猛将,郭嘉又是世之良才。二人领军三万前来拦截,我等日后必将血战连连!”   “公子!”田丰说道:“曹军前来迎战,一旦到达延津,我军再行渡河只怕已是晚了……”   袁旭向姜俊吩咐:“传令下去,今日晚间我军渡河!”   姜俊应声离去。   来到延津已是有些时日,将士们等待渡河命令也是等的心焦。   得知晚间将要渡河,天海营将士摩拳擦掌,纷纷筹备着渡河的船只。   率军向南,夏侯惇与郭嘉并骑而行。   夏侯惇问道:“郭公,袁显歆大军屯扎延津,早有渡河时机,因何却按兵不动,反倒给我等前往阻截留下余地?”   “元让以为他留了余地?”郭嘉微微一笑:“袁显歆如此,原因有仨!”   “愿闻其详!”夏侯惇拱手讨教。   “其一,过早渡河,袁谭尚未与曹公反目,彼必独力与我军厮杀。以袁显歆麾下兵马,尚不足以抗衡曹公!其二,将士屯扎延津,可观望我军动向,随时做出调整。至于其三,大军屯扎河边,却迟迟不肯下令,一旦命令下达,三军将士气势如虹,与我军厮杀,将是势如破竹!”   郭嘉一番分析,夏侯惇这才明白,袁旭领军到达延津,迟迟不肯渡河,却要比早早渡河更加恰当。   锁着眉头,他有些担心的向前方望去。   大军距延津渡口尚远,待他们赶至,天海营只怕早已是过了延津渡口。   天色蒙蒙发暗,延津渡口数艘大船载着天海营将士往河岸对面行去。   站在岸边,袁旭看着正往对岸行进的大船。   林涛来到他身旁:“大军渡河,便将与曹军直面相对,显歆可有万全谋算?”   袁旭淡然一笑:“殿下觉着,世间可有万全谋划?”   被他问的一愣,林涛旋即露出浅笑:“显歆运筹滴水不漏,即便郭嘉来此,定是也将铩羽而归!”   袁旭摇头:“郭嘉非同他人,某与之曾有对决。某小胜不绝,郭嘉却是败北之中突然发难,往往可将某陷于死地!”   林涛没再吭声。   郭嘉的名头他也是听过。   他对以往袁旭和郭嘉的争斗并不了解,汝南之战却是知晓一些。   曹军将领当时用的就是郭嘉锦囊计,险些将袁旭置之死地!   面对如此强敌,他还真是暗暗为袁旭捏了把冷汗。   “显歆何时过河?”过了片刻,林涛问道。   “待到大军占据对岸!”袁旭说道:“曹军距此尚远,我军一旦登岸,决然不可有半点迟滞,即刻向河北腹地推进。”   林涛点头不语。   论剑术,就算是十个袁旭,也不够林涛数剑劈杀。   若论智谋,一百个林涛,也比不得半个袁旭!   望着河岸对面,林涛说道:“某时常会想,倘若某当初未有学剑,而是学运筹之法,如今可能及得显歆万一?”   袁旭微微一笑,对林涛说道:“殿下出身大汉宗庙,乃可继承大统,论智虑,天下间又有几人可及殿下?”   “不过虚名而已!”林涛摇头:“某早先说过,显歆倘若击破曹操,大军再行他处攻伐,某当劝说当今陛下,重用显歆。至于日后如何,显歆行事,非某可轻言料断!”   林涛话中有话,袁旭如何听不出来。   他淡然一笑,对林涛说道:“殿下所言乃是后话,河北袁家四世三公,乃大汉栋梁之臣,又怎肯轻易做出不臣之事?”   袁旭说话很是委婉,林涛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并没言语。   有些话他说的太早,不仅对袁旭没有好处,对他更没有好处!   载着将士们的大船在对岸停靠。   成群的天海营将士纷纷跳上河岸。   待到最先一批将士登岸,大船又往河岸南边行来。   又一批天海营将士跳上船,往河岸对面行进。   从日落时分一直到黎明初现,袁旭麾下将士才尽数登岸。   上了河岸,袁旭向姜俊吩咐:“传令下去,大军即刻推进,不得有半点迟滞。”   登岸的将士们,甚至连喘息一口的机会都没有,就随着袁旭向河北腹地推进。   率军迎面而来的郭嘉和夏侯惇,此时也催促将士们加快行进。   “既知袁显歆率军加快行进,郭公因何令我军迎头杀上?”夏侯惇说道:“敌军既已登岸,我军已是无从隔岸阻击,于何处厮杀,差别应是不大。”   郭嘉淡然一笑说道:“元让之言谬矣,袁显歆率军离开河岸,将士必定疲敝,我军若可于起屯扎之前杀至,敌军疲敝,即便不可一战而定,袁显歆也将吃些苦头。” 第800章 老对手   率军进入河北地界,袁旭一路催促大军加速行进。   正走着,姜俊朝前一指:“公子,前方来了一支人马!”   循着姜俊指的方向望去,袁旭果然看见远处漾起滚滚烟尘。   “传令下去,三军戒备,准备迎敌!”袁旭喊道。   “准备迎敌!”迎敌的喊声在军中此起彼伏,将士满分纷纷驻足,眺望着正朝他们奔涌而来的那支大军。   迎面杀来的大军越来越近。   将士们很快看清,杀过来的正是一支人数不输于他们的曹军。   望着曹军,田丰说道:“郭嘉是否有些性急?我军新近渡河,三军士气如虹,此时与我军厮杀,他是讨不得好处!”   “田公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袁旭说道:“我军士气虽是高涨,将士一路赶来,却多已疲惫。曹军此时迎战,恰是最为妥当。”   田丰没再言语。   袁旭向身后喊道:“何人于某杀场头阵?”   颜良提着长戟,从阵中走出:“某愿前往!”   “有劳颜将军!”率领曹军前来迎战的,正是曹操麾下猛将夏侯惇。   放眼麾下将军,也只有颜良、文丑等人,可与夏侯惇捉对厮杀。   距袁旭大军越来越近,眼看快到箭矢射程之内,郭嘉止住马。   见他止步,夏侯惇也驻马而立。   凝望前往,郭嘉向夏侯惇问道:“我军至此,袁显歆必将有所应对,元让以为何人前往搦战,最为妥当?”   “袁显歆新近渡河,必定遣派猛将搦战。”夏侯惇说道:“我军倘若失了首阵,三军士气必将衰败。以某看来,此战某亲自前往,最为妥当!”   郭嘉微微一笑,并未应声,而是向身后问道:“何人肯往头阵?”   一员曹将提着大斧冲了出来:“末将愿往!”   看向此人,夏侯惇皱了皱眉头。   此人姓秦名璞,乃是早年被关羽斩杀的秦琪之弟。   若论武勇,他在军中也算不得差。   然而迎战袁旭麾下猛将,却是不足。   夏侯惇正欲否决,郭嘉已是说道:“秦将军此去,还望万万小心!”   “军师放心!”秦璞拱手一礼,策马冲出阵去。   将曹军之中冲出一员面生的将军,颜良勒住战马,高声喊道:“来将何人?某不杀无名下将!”   “某乃夏侯将军麾下偏将秦璞,来者可是河北颜良?”秦璞驻马问道。   “昔日某实为河北之将,而今却是蓬莱将领!”颜良喊道:“将军非某敌手,速速回返,以免丢了性命!”   颜良托大,秦璞顿时心生怒意。   双腿朝马腹上猛力一夹,他策马冲了出来。   眼看秦璞冲了上来,颜良也催着战马迎头杀上。   两匹快马相向而行。   观战的夏侯惇紧锁眉头,担忧的望着秦璞背影。   郭嘉则面露浅笑,好似浑然不在意这场厮杀究竟胜负如何。   与郭嘉的淡定从容不同,明知颜良此战必胜,袁旭脸色却是不太好看。   秦璞乃是无名下将,怎会是河北庭柱颜良敌手?   策马飞驰,眼见颜良越来越近,秦璞大喝一声,手中大斧猛然挥出。   颜良也不闪避,纵马前冲,长戟朝前一挺。   随着一声暴喝,秦璞胯下战马冲了出去,而他却被颜良挑在戟尖上。   挑着秦璞尸身,颜良骑着马原地走了两圈,随后单手持着挑起尸体的长戟,纵马冲向本阵。   “军师明知秦将军非颜良敌手,因何许他出战?”秦璞战死,曹军将士顿时一阵沉默,对面的天海营将士则是发出了声声欢呼,夏侯惇满心不解的向郭嘉问道。   淡然笑着,郭嘉说道:“袁显歆领军来此,士气正自如虹,若非要他泄上一些,我军怎是敌手?”   根本不明白郭嘉到底在想什么,夏侯惇蹙紧眉头。   即便要泄袁旭麾下士气,也用不着牺牲一员偏将。   郭嘉却根本不给他太多解释,只是说道:“将军可令将士准备厮杀!”   狐疑的看着郭嘉,夏侯惇向身后喊道:“传令下去,三军将士准备厮杀!”   曹军做出厮杀的准备,颜良已是挑着秦璞尸身来到袁旭身前。   将尸体往地上一丢,颜良抱拳说道:“末将幸不辱命,只一合,便将此贼斩杀马下!”   低头看了尸体一眼,袁旭说道:“有劳将军!”   他杀了秦璞,袁旭表现却很是平淡,颜良顿时满头雾水。   直到田丰朝他使了个眼色,他才反应过来,谢了袁旭退到一旁。   曹军列起阵型,向袁旭大军逼近。   袁旭向身后吩咐:“三军听令,即刻迎战!”   天海营将士齐齐发出一声呐喊,近两万人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前推进。   留在袁旭身边的,除了风影、夜刺,只有五百余名天海营将士和袁康麾下游侠。   望着渐渐靠近的曹军大阵,审配小声对袁旭说道:“公子,我军过河不久,曹军便一杀至,此战……”   “郭嘉并无全胜把握!”袁旭说道:“此战,他只欲多杀我军!”   审配冷然说道:“郭嘉倒是想的周祥,只可惜天海营岂是曹军可比?”   “为免我军背水扎营,某下令将士快速行进。”袁旭说道:“将士疲惫,曹军却是以逸待劳,此战不容乐观!”   袁旭并不看好此战,审配与田丰相互看了一眼。   俩人都没言语,又把目光投向正相互推进的两只大军。   双方大阵越来越近,随着一声声吆喝,将士们纷纷止步。   天海营将士把盾牌插在身前脚下,从背后取出长弓,张弓搭弦瞄向曹军。   曹军重步兵则持着盾牌列起盾墙,弓箭手在盾墙后列阵,一只只搭在弓弦上的羽箭,也指向了对面的天海营。   双方剑拔弩张,大战眼见一触即发!   骑着战马,袁旭眺望对方主阵的郭嘉。   与此同时,郭嘉也在看着他。   两个老对手,重逢在他们曾经历经数次角逐的土地上!   与以往不同的是,率领天海营将士来此的袁旭,如今承载的是攻打河北,而郭嘉,却是奉曹操之命,前来阻截。   攻防互换,老对手之间的角逐,眼见将要拉开帷幕! 第801章 留有后手   天海营将士张弓搭箭,曹军弓箭手也是箭在弦上。   双方中军传出阵阵号角。   天海营大阵中,一名军官高声喊道:“放箭!”   无数箭矢像密集的蝗群飞向曹军。   天海营射出羽箭的同时,曹军弓箭手也松开扣着弓弦的手。   射出箭矢的天海营将士,随即蹲伏下去,借着身前盾牌的遮护,躲避着曹军的羽箭。   曹军将士则躲藏在重步兵列起的盾阵后。   密集的箭雨落在双方的盾牌上,发出“噼噼啪啪”不绝于耳的脆响。   不时,会有几个双方将士未能避开箭雨,倒在地上。   袁旭的注意力并不在战场,而是在曹军大阵。   郭嘉与夏侯惇并骑而立,也好似根本不关心战场情势。   双方将士射出的箭雨,兜头盖脸的向对方大阵落去。   箭雨侵袭下,彼此都有一些伤亡。   弓箭对攻持续了半个多时辰,双方将士箭壶中的箭矢已是用了个精光。   手摸着箭壶,没有抽出箭矢,天海营将士纷纷将长弓插到背后。   曹军弓箭手的羽箭也已用完。   中军号角再度响起。   天海营阵后走出一员战将。   此人手提大刀,驻马立于阵前,朝郭嘉和夏侯惇一指,高声喊道:“郭嘉!夏侯惇!还不速速前来受死!”   提刀指向二人的不是别个,正是文丑。   颜良首战建功,文丑向袁旭请战,愿身先士卒诛杀郭嘉。   明知诛杀郭嘉不易,袁旭还是允了他。   文丑搦战,夏侯惇正要策马上前,郭嘉拦住了他。   看向郭嘉,夏侯惇茫然问道:“郭公因何阻某!”   “区区文丑,何劳将军前往?”郭嘉微微一笑,向身旁卫士吩咐:“传令下去,全军出击!”   战鼓咚咚,得到军令,曹军将士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前推进。   文丑见状,大刀一挥高声喊道:“将士们,随某杀敌!”   天海营将士纷纷拿起大盾,取出长槊。   一支支槊尖指向迎面过来的曹军。   “杀!”曹军阵列中,一员偏将策马高喊,列队前进的曹军将士发出震天呐喊,向天海营涌了过来。   曹军发起冲锋,文丑也喊了一声:“杀!”   蓝色战袍飘飘翻飞,像是翻卷着的海浪,涌向正冲上来的曹军。   双方将士撞在一处,盾牌相碰的声音和将士们的呐喊声彼此混杂。   沙场上,双方将士奋力推挤,都想把对方逼退。   最前面的人倒下,后面的人紧跟着杀上。   袁旭面无表情的看着战场。   天海营战阵严谨,阵列相对松散的曹军,在厮杀中根本讨不到便宜。   郭嘉和袁旭都很清楚,这一仗,他们动用了几乎全部力量,却绝不是最后的决战!   两翼天海营骑兵远远望着正在厮杀的战场,一个个提着长槊,等待着中军传达冲锋命令。   袁旭却始终没有下达骑兵出击的命令。   曹军中军两翼,骑兵也已做好随时投入厮杀的准备,郭嘉同样没有下令。   “郭公!”夏侯惇疑惑道:“因何不令骑兵出战?”   朝天海营骑兵一指,郭嘉说道:“袁显歆骑兵已是筹备妥当,倘若我军骑兵出战,彼此全军出击,此战便将成为决战!”   “曹公令我等前来,为的岂非同袁显歆决战?”夏侯惇问道。   “决战?”郭嘉微微一笑:“非也!非也!曹公只欲我等阻截袁显歆,并非将之击破!何况即便决战,我军也讨不到好去!”   郭嘉没有下令骑兵出战。   望着曹军中军,田丰对袁旭说道:“公子,敌我两军只是步军厮杀,此战怕是难分胜负。”   “郭嘉要的便是如此!”袁旭说道:“某欲决战,彼必不肯!”   “公子只须令骑兵出击,郭嘉必然以骑兵应对,此战便可成为决战!”田丰拱手说道。   袁旭摇了摇头:“郭嘉并非只有骑兵一手!”   朝前一指,他对田丰说道:“田公可有看见曹军阵列之后?”   顺着袁旭手指的方向望去,田丰发现在曹军阵列之后,好似有着一条黑线。   由于距离太远,他看不清那条黑线究竟是什么。   “郭嘉后手便是在此。”袁旭说道:“某若令骑兵出战,敌军必撤,一旦我军追击,或许真的成了决战。”   袁旭向姜俊吩咐:“传令风影,多派人手,探查曹军阵后究竟何物。”   姜俊应声离去。   没过多会,数骑快马离开中军。   袁旭派出风影,并未回避郭嘉。   看到袁旭中军奔出数骑快马,夏侯惇说道:“袁显歆倘若发起骑兵向我军冲杀,我军必将与其决战,他因何未有如此,反倒只派出数骑而已?”   “袁显歆遣派者乃是风影!”郭嘉回头望去,对夏侯惇说道:“他欲知晓我军阵后藏有何物。”   “倘若袁显歆知晓,只怕再不肯与我军决战。”夏侯惇信心满满地说道:“曹公令郭公前来阻截敌军,果真明智之举!”   郭嘉微微一笑并未言语。   袁旭如果像夏侯惇说的那样好对付,曹操就不会令他前来。   随便遣派个将军,带个二三流谋士,也是足以抵挡天海营!   战场上,双方将士还在厮杀。   天海营人数不如曹军,却胜在阵列紧密,将士们搏杀又比曹军更为娴熟。   不过半个多时辰,天海营渐渐占了上风。   曹军将士且战且退,虽是缓慢,却已显露败像。   正观望着战场,一骑快马冲向袁旭。   马背上的正是他派出去的风影。   风影出阵时衣甲鲜亮,回返时却是衣衫残破,连铠甲都被撕开两块。   快到袁旭近前,风影翻身下马。   飞跑到距袁旭不过十多步,风影抱拳说道:“启禀公子,曹军在阵列之后布有伏兵!我等前去探查遭遇伏击,唯我一人折回!”   曹军果然在后方部署伏兵。   早有所料,袁旭向那风影问道:“曹军伏兵人数如何?”   “黑压压一片,少说也有四五千人。”风影说道:“他们挖有堑沟,我军倘若上前,必遭其箭矢射杀!”   听了风影之言,田丰愕然:“公子料断细微,郭嘉果真留有后手!” 第802章 荀攸定计   天海营占了优势,袁旭却下令鸣金收兵。   大军后撤五里,就近寻了处小山,背山驻扎。   曹军并未追赶,也没后撤,只在发生厮杀的地方扎营。   旷野上,曹军将士挖出一个个深坑,将同伴和战死的天海营掩埋。   拿着单筒望远镜,望着正清理战场的曹军,马义说道:“公子果真料断细微,竟连曹军会为我军将士收尸也是料到。”   跟在他身旁的几名风影都没言语。   得知曹军阵后设下伏兵,袁旭又令风影前去探查。   执行任务的风影尚未回返,身为同伴,他们心中都是有些担忧。   放下望远镜,马义掉转战马,往军营去了。   几名风影略带担忧的朝远处望了一眼,跟在他身后,回返军营。   袁旭率军渡过延津渡口,与曹军展开厮杀。   双方都没讨到好处,彼此选择营地驻扎下来。   数日之后,消息传到身在龙凑的袁谭耳中。   得知袁旭已经渡过黄河,袁谭将辛评、郭图请至住处。   二人落座,袁谭说道:“不知郭公、辛公可有听闻,显歆已是领军渡过延津,曾与曹军有过厮杀!”   “已是听闻!”辛评说道:“曹军领兵主将乃是夏侯惇,以郭嘉为军师,五公子此战,只怕难有成效!”   袁谭紧锁眉头,脸是很是难看。   发兵进入河北,一路招手袁尚麾下将士。   虽然兵马扩充许多,他与曹操之间力量还是悬殊。   曹操日前令人将他女儿送回,已是与他反目。   曹军迎击袁旭,只须将袁旭拦阻在南面,以他麾下兵马,欲要抗衡曹军主力,无异于螳臂当车!   “曹操送回小姐,公子与他再无和好可能。”郭图说道:“五公子已是领兵来到河北,公子不如发兵攻曹。”   “决然不可!”辛评断然否决:“我军将士乃是拼凑所得,一旦交战,三军首尾难顾。贸然出兵,无异自寻死路!”   辛评话虽说的不太中听,却也是实情,袁谭锁紧眉头,向二人问道:“出兵也是不可,莫非眼看显歆独力支撑?”   袁谭话中并无出兵之意,善于擦眼观色,郭图当然不会坚持。   他捏着下巴上的胡须,想了片刻说道:“公子不若固守龙凑,以此地为根基,逐步蚕食周近。”   “此计甚妙!”郭图献计,难得辛评赞同,他一拍大腿对袁谭说道:“龙凑城池虽是不深,以我军军力阻截曹军也非难事。公子可遣派少量兵马,蚕食周近,与龙凑形成掎角之势。届时曹操大军来此,各地相互呼应,等闲他也难以击破!”   还是有些担心袁旭那边的战事,袁谭说道:“倘若如此,曹军大举进击显歆,某当如何?”   “曹操决然不会进击五公子!”郭图说道:“五公子兵马虽是不多,将士却是强横。曹操倘若讨伐,他只须寻处城池死守,多了不敢说,三年五载,曹操奈何他不得!”   袁旭麾下天海营、夜刺、风影,甚至袁康率领的游侠,如今都已是名声在外。   曹军屡战屡胜,偏偏在天海营手中吃过不小的亏。   以此推断,郭图分析并不是没有道理。   袁谭点头说道:“郭公所言不差,既是如此,传令下去,以少量兵马蚕食周近,其余将士随某坐镇龙凑!”   袁谭终于有了动静!   等待许多时日,曹操得到消息,心中竟是一阵欢喜。   郭嘉领兵在外,他令人将荀攸请到住处。   曹操住处并无他人,唯有他与荀攸相向而坐。   端起茶水,看着手中杯盏,曹操叹息了一声。   荀攸问道:“敢问曹公因何叹息?”   放下茶盏,曹操说道:“公达并非不知,奉孝领军前往阻截袁显歆,将之击溃决无可能。袁谭如今也是发难,某欲率军讨伐,他却龟缩龙凑,只以少量兵马袭扰周近。眼下形势,犹如盏中清茶,茶味甚苦难以下咽,却无他物可代之……”   “曹公此言不妥!”荀攸微微一笑说道:“盏中清茶虽苦,回味却是甘甜无比。奉孝击破袁显歆可能不大,曹公击破袁谭,却只是时日而已!”   凝视荀攸,曹操问道:“公达可有攻破袁谭之策?”   “袁谭屯扎龙凑,依托青州与曹公为敌。”荀攸说道:“曹公可遣派将军,率领一支兵马绕过袁谭,先行夺取青州。彼若失了青州,便是无有依托,龙凑与周边城池虽为掎角之势,不过死地而已!”   曹操闻言点头,向荀攸问道:“公达以为何人为将最妥?”   “于禁!”荀攸说道:“于将军早先败于袁显歆之手,心中憋闷,正愁无路为曹公建功!倘若令他进击青州,必可成就大事!”   荀攸举荐于禁,曹操对此并无异议。   他随后向荀攸问道:“袁谭虽是不在青州,彼处他去颇有根基,于禁孤军深入,只怕……”   “于将军怎会孤军深入?”荀攸说道:“袁谭坐镇青州虽是有些时日,青州一地却非全然在他治下。臧霸、孙观等人尚在青州,曹公可令青州兵马协同于将军!青州袁军并非曹公,南北夹击,用不多少时日,便可将之击破。”   曹操向来最是倚重郭嘉、荀攸。   荀攸献计先夺青州再破袁谭,曹操说道:“公达之计甚合某心。”   他向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一名卫士进入屋内,抱拳躬身立于临门处。   曹操向他吩咐:“即刻差人前往青州,传令臧霸、孙观,一旦于禁领军抵达,他二人须率军策应!”   卫士应声,正要离去,曹操又叫住了他:“将于禁请来,某有话与他说!”   待到卫士退下,曹操对荀攸说道:“奉孝不在,幸而公达尚留于某身侧,某有困惑,还望公达不吝解惑!”   荀攸赶忙站起,抱拳躬身向曹操行了个大礼:“曹公此言,某实不敢当!但凡曹公有垂询之处,某定知无不言!”   俩人坐在屋内,又商议了一会如何夺取青州、如何进击袁谭,门外传来卫士的声音:“启禀曹公,于将军到!” 第803章 宗师驾临   于禁率军前往青州,曹操亲自引领大军,赶往龙凑。   驻扎在龙凑,袁谭只派出少量兵马袭扰周边城池。   原本已被曹军夺取的城池纷纷沦陷。   袁谭顺风水水,没用多少时日,方圆两百里之内,城池以是尽入其手。   调拨兵马,谨防曹军来犯。   早有准备的袁谭,得知曹操大军向龙凑进发,并未觉着十分诧异。   斥候禀报于禁领军前往青州,袁谭心中才有些慌了。   青州是他的根基所在,一旦落入曹军之手,他将无路可退。   龙凑城头,袁谭扶着城墙凝望城外旷野,脸色一片土灰。   郭图来到他身旁,向他问道:“公子面色不善,可是遇见烦心之事?”   回头看了一眼郭图,袁谭说道:“曹操出兵了!”   “某已知晓!”郭图说道:“以曹军脚程,不过数日便可抵达此处。”   “曹操遣派于禁前往青州。”袁谭接着说道:“倘若青州有失,我等将全无退路。”   并不知道曹军前往青州,郭图一愣:“如此奈何?”   “为今之计,唯有知会显歆,与彼两翼夹击,或可击破曹操。”袁谭说道:“祖宗家业,怎可毁于我等之手?”   郭图没有言语。   自从袁谭与袁尚争夺河北,曹操逐步蚕食,如今已是击破邺城。   刘夫人、甄宭遭曹军擒获,袁家基业已是毁于一旦。   袁尚逃往北方投奔袁熙。   以幽州兵力,根本不足以抗衡曹操。   唯一能守住河北的,只有袁旭和袁谭……   曹军大举向龙凑进发,袁谭有心调拨兵马前去驰援青州,手中却是无兵可调。   与此同时,渡过延津读后,与郭嘉厮杀一场的袁旭,已是背靠小山驻扎数日。   曹军和天海营之间相距甚近,彼此偶尔会有摩擦,也不过是小规模的冲突,再未兴起大战。   曹军军营,郭嘉站在辕门外,眺望着天海营驻扎的方向。   与他并肩站着,夏侯惇问道:“袁显歆屯扎于此已是数日,因何迟迟不见动静?”   郭嘉微微一笑:“袁显歆用兵诡诈,向来不肯多折兵马,他屯兵于此,必有深意。”   他没有说出袁旭有何打算,夏侯惇也不好多问。   俩人并肩站着,许久不再言语。   袁旭军营。   曹军屯扎于附近,迟迟不曾向大军发起进攻。   将田丰、审配召入帐内,待到二人落座,袁旭说道:“风影传回消息,曹操已是领军前往龙凑,于禁率军进入青州与臧霸、孙观汇合,意欲夺取青州。假以时日,一旦青州沦陷,长兄将后退无路。以田公、审公看来,某当如何,可破此局?”   “击破郭嘉!”田丰说道:“除此之外,再无他途!”   “郭嘉人称鬼才,用兵如神,将之击破并非易事!”袁旭说道:“待到我等击破郭嘉,只怕长兄已是兵败……”   正说着话,帐外卫士禀报:“启禀公子,营外有一老者求见。”   袁旭一愣,向卫士问道:“是何老者?”   卫士说道:“身穿白衣,多有几分仙风道骨!”   听了卫士形容,田丰起身向袁旭行礼说道:“公子,若某未有料错,应是师尊来此!”   袁旭知道田丰出身鬼谷术宗。   早先剑宗宗师前往许都,如今又来了个术宗宗师。   袁旭向帐外卫士吩咐:“速请老者前来说话!”   卫士离去,没过多会又折了回来:“启禀公子,老者不肯入营,说是要公子亲往相迎方可!”   田丰说道:“如此看来,必是师尊无疑!”   鬼谷术宗宗师前来求见,袁旭当然不敢怠慢,赶忙带着郭嘉和审配离开营帐。   眼看快到军营外,田丰远远看见老者,对袁旭说道:“公子,正是师尊!”   从田丰口中确定老者身份,袁旭脚下步伐加快了不少。   出了军营,袁旭抱拳躬身向宗师行了个大礼:“不知鬼谷术宗宗师来此,晚辈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淡然一笑,宗师向他拱了拱手算做回礼:“公子既知是某,因何如此怠慢?”   “不瞒宗师!”袁旭说道:“若非田公料想,晚辈并不知晓乃是宗师来此!”   “罢了!”宗师说道:“某知公子与奉孝正自厮杀,特来相助!”   袁旭一愣,旋即躬身行了个大礼:“倘若有宗师点拨,某必可全胜!”   宗师笑着摆了摆手:“奉孝人称鬼才,自打离开鬼谷山,已是尽得某之真传。即便是某,也无全胜把握。”   袁旭说道:“宗师过谦,授业者恩师,郭奉孝虽是了得,又怎敌得过宗师?”   “显歆公子如此一说,某若不胜,倒是说不过去!”宗师问道:“公子莫非打算与某在辕门之外谈论用兵之道?”   只顾与宗师说话,袁旭倒是忘记请他进入军营。   经他一说,袁旭赶忙撤步一旁:“请宗师入帅帐歇息!”   宗师进入军营,袁旭毕恭毕敬是在侧手陪着。   知道他身份,田丰、姜俊等人都是神态恭谨,反倒是审配,神色间多有不满。   投效袁家多年,审配对袁家忠贞不二。   他虽是知道鬼谷术宗出了不少能人异士,在他心中,鬼谷术宗与袁家还是无可相比。   袁旭举止恭谨,宗师竟大大咧咧丝毫不以为忤,审配当然会感到不爽。   他虽不爽,袁旭却并无不满,反倒亲自引领宗师走向帅帐。   到了帅帐前,卫士正要掀开帐帘,袁旭将他屏退。   亲自掀起帐帘,袁旭说道:“宗师请入帐说话!”   朝袁旭点了下头,宗师进入帅帐。   袁旭帅帐摆设极其简单,除了一张矮桌,再无他物。   “公子帅帐倒是简陋!”进入帐内,宗师说道:“行军主将,勤俭并非坏事,然而如此简陋,却是不妥。”   袁旭向宗师问道:“敢问宗师有何见教?”   宗师说道:“行军主将,必备者有三。其一乃是行军地图,以便查明周边地形;其二乃是兵法,主将虽明,却非事事可料断如神,备有兵法,也是防患未然。”   “宗师所言甚是,敢问其三。”袁旭问道。 第804章 收作门人   袁旭问起其三,宗师微微一笑,向他问道:“敢问公子,此处可否博弈?”   “可!”袁旭应了,向姜俊吩咐:“令人摆上棋盘。”   姜俊应声离去,不过片刻,便有卫士送上棋盘。   看了一眼田丰和审配,宗师说道:“公子可否留下贴身卫士,其余人等先行屏退?”   田丰当然不敢造次,审配闻言却是眉头一皱:“敢问宗师因何如此?”   宗师并未理他。   袁旭说道:“审公不必多问,宗师既要如此,自有深意!”   袁旭开口,审配不便多说,抱拳拱了拱,气哼哼的出了帅帐。   田丰随后跟出。   审配向田丰问道:“敢问田公师尊,向往可是如此?”   “师尊乃是化外之人,行事自是与常人不同!”田丰说道:“审公不必与之计较!”   “非某计较!”审配说道:“公子乃是袁家后人,若论出身何等尊荣,昔日剑宗宗师与之谋面,也是多有理数。不想术宗宗师竟是如此托大。”   “公子无有习剑天赋,剑宗宗师将只当做外人,当然多有礼数。”田丰说道:“师尊来此,倘若无有意外,乃是公子莫大造化!”   看着田丰,审配不解问道:“田公此言何意?”   “审公不必多问,晚些便是晓得!”   依旧满脸狐疑,审配果然没再多问。   虽是不再开口询问,他心中却是疑惑!   袁旭擅长领军厮杀,往往用兵,就连鬼谷术宗出身的郭嘉也是难以应对。   术宗宗师来此,莫非为了收袁旭为徒?   田丰没有明言,审配也不好问个究竟,唯有回过头,面带担忧的朝帅帐看了一眼。   此时的帅帐内,袁旭与宗师已是相向坐下。   他们之间摆着一张棋盘。   袁旭先将黑子放在宗师面前,随后又将白子拿到自己身前:“宗师为尊,先请!”   并未去拿黑子,宗师问道:“公子先取白子,乃有想让之意,敢问因何如此?”   “在下乃是晚辈后生,与宗师博弈乃是莫大造化!”袁旭说道:“自打坐下,在下便未有获胜之念。”   诧异看着袁旭,宗师说道:“所谓博弈,正是为个输赢成败,公子如此,反倒看得淡然,着实难能!”   “胜有胜之道,负有负之道!”袁旭说道:“一味求胜或将蒙蔽双目,遭逢强敌仍自求胜,实属不智!”   “你我并未执子。”宗师说道:“公子怎知非某敌手?”   “宗师落座气定神闲,目光瞟也不曾瞟向棋盘。”袁旭说道:“以此可见,宗师对此局有着决胜把握。博弈尚未开始,胜负已是定了!”   拿起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上,宗师微微笑着说道:“公子太谦,某不过时常与人手谈,已是惯了。”   “人之可怕之处,并非智虑通达,也非武勇过人!”袁旭说道:“可怕之处乃是习惯!”   “哦?”宗师嘴角浮起笑容:“公子有何见地?愿闻其详!”   “习惯分做恶习与良习!”袁旭说道:“所谓恶习自不消说,乃是赌嫖之道;所谓良习,则是门类繁杂,难以一一枚举!”   “如此说来,公子所言习惯,乃是良习!”   “正是!”袁旭说道:“恶习害人,可使人万劫不复。良习却可助人,不名一文之人,或可因举手投足间一个良习,自此改变前程!”   捻着胡须,宗师微微点头。   他从没听过类似于袁旭所说的理论!   说完这番话,袁旭止住话头看着宗师。   发觉他没再说下去,宗师说道:“公子有和见地,只管说下去!”   袁旭接着说道:“宗师落座气定神闲,博弈之道有如行军厮杀,为将者乃以沉稳为重。自打见了宗师,某便有仰慕之情,倘若博弈,宗师心境平和,某却心浮气躁,胜负已是有了多半!”   微微一笑,宗师并未言语。   “某将黑子让于宗师,宗师言语间却有不肯受受之念,足可见并未将在下看在眼中!”   “未有将公子看在眼中,某只怕已是输多胜少!”宗师笑着说道:“公子如此说,不过扰乱某心……”   “宗师言重!”袁旭赶忙抱拳说道:“在下并无此意……”   “敢问公子,究竟何意?”宗师问道。   “某之欲言,乃是境界!”袁旭说道:“宗师已达化境,某又如何是宗师敌手?”   “袁显歆啊袁显歆!”宗师笑着说道:“某早闻你诡诈,不想只是一场博弈,却也要用如此多的心机!”   抱拳低头没有言语,袁旭神色坦然地说道:“宗师言重……”   “某丝毫未有言重!”宗师将棋子放在一旁,对袁旭说道:“倘若你早入鬼谷术宗门下,而今天下,只怕已非如此!”   袁旭没有吭声。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他始终依靠自己。   从昔日河北袁家盛极一时,到如今衰败不堪,眼看将要遭曹操击破,袁旭始终都是靠着自己一步步走过来。   在他强大之前,几乎没得到他人帮助。   他真正在袁绍眼前有些分量,还须从征讨太行说起。   想到往日之事,袁旭微微一笑说道:“宗师说笑,在下早年驽钝,资质平庸,即便前往鬼谷术宗投效,只怕宗师也是看不入眼。”   宗师眼睑低垂,沉默片刻说道:“公子倘若肯入鬼谷术宗,而今并不算晚!”   袁旭如何听不出宗师有收他为徒之意?   鬼谷术宗与剑宗不同。   剑宗豪侠,门人之间相互亲善,而术宗门人想来以相互讨伐,将对方置之死地为修业根本。   相比于剑宗,常年领军在外,连亲情都没了多半的袁旭,更是适宜术宗!   他赶忙站起,向宗师抱拳一礼:“倘若宗师肯收某为徒,某定不负宗师所望!”   捋着胡须微微一笑,宗师说道:“甚好!甚好!昔日某收门人,多是欲要讨好于某。公子却与他们不同,只说不令某失望。假以时日,公子或可继某衣钵!”   袁旭一愣。   继承术宗宗师?   倘若果真如此,他早晚将要前往鬼谷山,领军厮杀又有何意义? 第805章 改了主意   袁旭沉默不语,宗师凝视着他也没言语。   过了许久,袁旭说道:“请宗师见谅……”   “某知公子将会如此!”宗师说道:“世间诸人,又有几个可放下尊荣富贵?”   袁旭抱拳低头,神情极其恭谨。   宗师接着说道:“某本欲将鬼谷术宗交于奉孝,无奈此子却是不成大器。以此子眼下做派,只怕某未作古,他已是去了……”   袁旭一愣,看着宗师,眸中流露出疑惑,却并未开口询问。   宗师起身,背朝袁旭负手而立,对他说道:“公子不欲远离尘世喧嚣,莫非也不肯拜入鬼谷术宗门下?”   袁旭深知一旦拜入鬼谷术宗门下,许多事情他则是做不得主。   面露迟疑,他眉头渐渐锁了起来。   征伐天下,袁旭极少锁起眉头!   门阀争斗,他也没有锁过眉头!   可眼下,他却不得不锁起眉头!   天下贤良众多,不少出自鬼谷术宗。   得罪宗师,日后征伐天下,袁旭怕是将要多了许多掣肘。   若是允了宗师,投到鬼谷门下……   他正寻思利弊得失,宗师说道:“术宗与剑宗不同。剑宗树人,术宗立世!门人但凡离开鬼谷山,某便不再过问。”   心思被宗师看穿,袁旭赶忙行礼说道:“天下贤良尽出鬼谷术宗,宗师肯收在下,正是求之不得!”   袁旭允了,宗师说道:“公子可令人将元皓请来!”   “来人!”袁旭向帐外喊道。   姜俊进入帐内。   袁旭说道:“速请田公前来!”   姜俊应声离去。   宗师回头看了他一眼,向袁旭问道:“此人可是剑宗弟子?”   “正是!”袁旭回道。   宗师没再多问,只是微微一笑。   袁旭麾下能人辈出,来到军营之前,他已听闻此处多有剑客。   田丰得了召唤匆匆赶来。   进入帐内,他先想宗师行礼,尔后才是见了袁旭。   “元皓!”负着双手,宗师说道:“某欲将显歆收归门下,以你看来如何?”   早已料到宗师会有此举,田丰说道:“师尊决断,弟子谨遵!”   转身面朝袁旭,宗师问道:“显歆打算何时行拜师礼?”   “敢请宗师于军中多住两日!”袁旭说道:“再过数日,便是吉时。”   宗师点头:“如此甚好!显歆乃是号令三军之人,拜师自不可仓促!”   术宗宗师留在袁旭军中,消息很快传到郭嘉耳中。   得到消息,郭嘉坐于帐内,迟迟未有言语。   帐帘掀开,夏侯惇走了进来。   “军师!”进入帐内,夏侯惇说道:“某自早间便不见军师出外,放心不下,特来探视。”   看向夏侯惇,郭嘉淡然一笑:“某无他事,无非寻思如何击破袁显歆!”   夏侯惇一愣:“军师不是说……”   “曹公乃是要我等阻截袁显歆,而今战局有变,当可便宜行事!”   郭嘉改了主意,打算击破袁旭,夏侯惇虽不明就里,也只得应了。   领军主将只管调配兵马,运筹帷幄还须郭嘉全盘操控。   袁旭军营。   袁旭虽未行拜师之礼,宗师与他在一处,已是以师徒称呼。   俩人之间摆放着一张棋盘。   棋局已是走了多半。   盘面上黑白交错,尚且看不出孰胜孰负。   “显歆!”落下一子,宗师问道:“与奉孝对阵几度,可否知晓他如何用兵?”   捏着一颗白子,袁旭说道:“不瞒师尊,徒儿与郭奉孝对阵,小胜时常有些,每逢大战,便是讨不到好去!”   “奉孝用兵诡诈,显歆非他敌手也属寻常。”宗师说道:“眼下有场大胜,还须显歆好生把握。”   “师尊是说……”宗师略一点拨,袁旭已知就里。   微微一笑,宗师点头说道:“某至显歆军中,奉孝心内必定焦躁。缜密之人逢焦躁之时,总会有些纰漏。”   “多谢师尊点拨!”袁旭起身行礼:“此战若可胜得郭奉孝,某便可领军直逼邺城,与长兄彼此呼应,击破曹操!”   宗师微微一笑没再言语。   袁旭落子之后,宗师看着棋盘上的棋子对袁旭说道:“博弈之道如同行军,显歆落子虽是精准,每每有所举措,却显心浮气躁!”   棋盘上黑白交错,袁旭看了好半天,也没看出有何不妥,向宗师问道:“敢问师尊,有何不妥?”   拿起一颗黑子,宗师往棋盘上一落:“显歆以为可有胜算?”   整盘棋局,袁旭几乎算到了每一招后手,偏偏宗师落子的地方,恰是最不起眼之处。   愕然看向宗师,袁旭说道:“师尊若无此一手,此局胜负难料。然而此子一落,胜负已是力分。”   “天下诸事,无非一个道字!”宗师说道:“博弈自有博弈之道,行军则有行军之道!所谓道者,无非轨迹!”   从未听人说过这些道理,袁旭看着宗师,并未插嘴。   宗师接着说道:“天下诸事,循其道而为之,自将事半功倍。”   袁旭点头。   他本就天资聪慧,宗师一番话,别人听来或许还云里雾里。   袁旭听了,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领军多年,他经常与人论道,宗师一番话,却让他觉着,以往论道不过是叙谈皮毛而已!   “博弈一局,某已是倦了!”宗师说道:“显歆且去歇着,明日你我再叙谈不迟!”   拜入鬼谷术宗门下,袁旭当然不会违逆宗师。   他起身行礼说道:“徒儿告退!”   宗师点了下头,袁旭从帐内退出。   守在帐外,姜俊见袁旭出来,赶忙迎上:“公子与宗师博弈数个时辰,想来也是倦乏了。”   袁旭微微一笑说道:“与师尊博弈,聆听教诲,着实受益良多。”   “田公等候公子多时!”姜俊小声说道:“本应前来迎候,只因宗师在此,因而不敢擅自靠近。”   袁旭点了下头。   姜俊撤步一旁,于袁旭身后为他领路。   到了田丰帐外,姜俊向守帐卫士说道:“代为通禀田公,公子来此,请田公出外相见!”   没等卫士通禀,听到姜俊说话,田丰已是掀开帐帘迎了出来。 第806章 惊出冷汗   将袁旭迎入帐内,请他在上首坐了,田丰问道:“敢问公子,师尊可有说请公子日后接管鬼谷术宗?”   拜师之前,宗师确实与袁旭提及此事。   只是袁旭并无应允打算。   田丰被召到帐内,二人已是不再提及此事,只说将袁旭收入鬼谷术宗门下。   鬼谷术宗向来有个习俗。   宗师若要收徒,须有另一嫡子在场!   田丰被召去,不过见证此事而已。   走个过场,袁旭与宗师之间说过什么,他当然不可能知道。   袁旭原本也没打算向别人提起此事,田丰既是问了,他也不做隐瞒:“不瞒田公,师尊着实提及此事,只是某并未应允。”   “公子允与不允,想必并无紧要!”田丰说道:“师尊将公子纳入门下,待他将要宾天之时,自将告知世人此事……”   袁旭捏着下巴没有吭声。   田丰说的这种可能,他早已想过。   继承不继承鬼谷术宗,对袁旭来说还是件难以抉择的事情。   继承术宗,他将前往鬼谷山,自此往后教授门人,令门人投效各路豪雄,以证术宗之能!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袁旭几乎每天都在面临杀戮。   出于本心,他早已厌倦如此。   可往鬼谷山,不失是个安生避世的好法子。   然而他并非一个人!   追随他多年的将士们,以及甄宓等人,都须他张开羽翼加以庇护。   倘若他选择了避开尘世征伐,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正是因此,袁旭才不肯应允继承鬼谷术宗。   捏着下巴,袁旭想了片刻说道:“田公之意,某拜入术宗门下,无论肯与不肯,日后都须前往鬼谷山?”   “正是!”田丰说道:“除非师尊以为公子资质平庸!”   袁旭没有吭声。   他根本没想过假作平庸。   传授弟子无数,且个个深谋远虑,宗师又怎会是袁旭可轻易诓骗?   看出袁旭脸色有些不好,田丰说道:“鬼谷术宗宗师,可呼风唤雨,即便以往大汉兴盛,朝廷见之,也须礼数周全。公子倘若允了师尊,曹操又怎敢招惹公子?”   看着田丰,袁旭说道:“田公与某非是一日相识,敢问田公,某如何做出抛弃众人独自前往鬼谷山之事?”   被袁旭问的一愣,田丰没再多言。   只料到宗师会提出将术宗交给袁旭,却没想到他拒绝的理由并非为了自己,田丰心内一阵感慨。   袁旭脾性,与他那几位兄长很是不同,甚至与袁绍也是天壤之别。   他欲征伐天下,曹操一时半会也是奈何不得。   倘若他肯随着宗师前往鬼谷山,世间之事皆为浮云,自此往后,他更是呼风唤雨,无人敢惹!   “公子!”田丰说道:“袁家基业未曾匡复,以某看来,承继鬼谷山之事,尚须从长计议。”   “此事某已与师尊说过!”袁旭说道:“曹操不破,袁家基业尚未光复,日后袁家子弟便是如同待宰羔羊,某又如何可轻言离开?”   袁旭一番话,令田丰不免心中感动。   他抱拳说道:“公子为我等舍弃剑宗宗师之命,某着实钦佩。”   “田公!”不再在此事上过多纠缠,袁旭向田丰问道:“以田公料断,郭奉孝此次可将与某决战?”   “师尊来此之前应是见过奉孝!”田丰说道:“倘若奉孝未有怠慢,师尊居然不肯过问世间之事,自是因奉孝有事做的差了。”   凝视田丰,袁旭默然无言。   田丰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没想明白宗师因何舍近求远。   鬼谷术宗门人之中,以郭嘉最为诡诈。   排兵布阵自不用说,无论智虑还是品行,郭嘉都是宗师以往最看好的徒儿。   舍弃郭嘉将袁旭纳入术宗,宗师意图已是十分明显。   让袁旭和田丰一时半会没能想明白的是,宗师与郭嘉之间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不肯将术宗交托于他。   袁旭向跟进帐内的姜俊说道:“传令风影,好生探查郭奉孝与师尊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姜俊应声退下。   袁旭拜入鬼谷术宗,寻思如何可不上鬼谷山,郭嘉此时却在排兵布阵,打算当着宗师的面把袁旭一举击破,以证明何人才是鬼谷速宗最合适的继任者。   郭嘉调拨兵马,只是把将士部署做了些调整,并无大举进军打算。   连着数日,郭嘉调拨大军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变更阵列。   远远望着曹军,袁旭站在宗师侧后。   眺望正在调拨的曹军将士,宗师说道:“奉孝频繁调兵,显歆以为如何?”   袁旭抱拳说道:“不敢隐瞒师尊,徒儿窃以为,郭奉孝调拨兵马并非真要将兵马安插何处,只是表露出来,给某与师尊看罢了!”   微微一笑,宗师说道:“某早先曾说过,奉孝近日将有动作,显歆可有看出?”   袁旭摇头!   郭嘉以往用兵举止虽是古怪,却不像近几日看似毫无来由。   “显歆可有看出奉孝究竟何意?”宗师终于把话题扯到正点上。   袁旭说道:“郭奉孝调兵多日,却迟迟不见推进,徒儿着实看不通透,他究竟有何意图!”   “进攻显歆!”宗师说道:“奉孝连连调兵,原因有二。”   抱拳躬身,袁旭虽未发问,神色却流露出好奇。   宗师接着说道:“调兵频繁,一则是为熟悉兵马,知晓将他们放在何地最为妥当。二则是奉孝正集聚大军,意图将显歆击破!”   倘若袁旭率领一支不太熟悉的兵马,在与敌人交锋之前,他也会频繁调动将士,以确定将哪支兵马放在何处最为妥当。   宗师说出郭嘉是为熟悉兵马,袁旭并未质疑。   他只是不太明白,频繁调动兵马,与一举将他击溃究竟有何牵连?   看着宗师,袁旭目光中流露出疑问。   并未看他,宗师接着说道:“奉孝频繁调兵,显歆虽晓得其中必定有诈,三军将士却是不知。待到显歆麾下将士疲敝,他再下令全军出击,显歆如何抵御?”   宗师如此一说,袁旭顿时惊了一身冷汗。   倘若不是宗师点拨,此次与郭嘉对决,他必定又将落了下风。 第807章 不便插手   曹军兵马频繁调动,袁旭大军却是岿然不动。   两支相互对峙的军队,形成鲜明对比。   望着袁旭军营,郭嘉眉头紧紧锁着。   “郭公。”夏侯惇来到他身旁:“我军连日调动,袁显歆却毫无应对,不知究竟何意?”   锁着眉头,郭嘉说道:“师尊在袁显歆军中。”   早已得到消息,鬼谷术宗宗师去了袁旭军营,夏侯惇说道:“宗师身在袁显歆军中,只怕于郭公不利!”   “师尊博古通今用兵如神,放眼天下,又有几人是他敌手?”郭嘉说道:“我军与袁显歆对峙,只怕用不多少时日,僵局便可打破。”   夏侯惇面露担忧。   郭嘉辅佐曹操,屡屡用计均可决胜千里。   鬼谷术宗宗师传授郭嘉技艺,郭嘉与他对阵,夏侯惇并不知道他有几分成算。   袁旭军营。   宗师与他想象坐在帅帐内。   自从拜入鬼谷术宗门下,每每宗师在场,袁旭总会将首座让出。   端坐首座,宗师说道:“奉孝近来屡屡调兵,却又不发兵进攻,显歆以为他将如何?”   “故布疑阵。”袁旭说道:“郭奉孝屡屡调兵,各军之间看似漏洞百出,实则彼此策应,我军一旦出战,他便可收拢大军,一举将我军击破!”   “显歆以为,有何计策可破其部署?”宗师问道。   袁旭沉默。   近日来,他一直在观察曹军破绽,却根本没有半点发现。   天海营无论从哪个角度向曹军发起进攻,都将陷入曹军包围。   见袁旭没言语,宗师微微一笑说道:“显歆莫非并无破敌之策?”   袁旭摇头:“不瞒师尊,徒儿与郭奉孝对阵多次,只有小胜,每每关乎战局成败,便将败于其手。”   微微一笑,宗师说道:“显歆与奉孝对阵,可得小胜已是不易。”   袁旭没有言语。   同郭嘉打过不少次交道,他当然知道宗师所言非虚。   “此次与奉孝对阵,显歆有几分胜算?”宗师问道。   “八分!”袁旭说道:“若徒儿与他彼此排兵布阵,则只有一分,师尊在此却多了七分。”   宗师摇头说道:“你与奉孝对阵,某不便插手。”   袁旭一愣:“师尊莫非……”   “某本欲令奉孝接管鬼谷术宗,无奈他自断生路。”宗师说道:“放眼天下,唯你可代之。然而你却不肯入主术宗,某又如何助你?”   宗师之意,无非是要袁旭允诺入主鬼谷术宗。   然而一旦入主术宗,他则可能无法继续征伐天下。   深爱的人要保护,追随他的人要保护,隶属于他治下的人也需要保护!   袁旭不敢赌!   他在,曹操还不能将这些人怎样。   倘若他去了术宗鬼谷山,曹操便将夺取中原,进而攻伐南方。   蓬莱弹丸之地,徐州、汝南等地,又与曹操治下毗邻……   想到这些,袁旭始终没敢言语。   自从宗师来到军中,袁旭每每与他交谈,姜俊总是在帐外巡视。   只剩下一条手臂,姜俊按着长剑,在帅帐附近走来走去。   几名卫士远远站着,拱卫帅帐。   每日勤加习练剑宗宗师留下的剑法,姜俊剑术日益精进。   不过两三个月,他的剑术造诣竟远远超出过往!   曾经的姜俊,若与李琪冉交手,俩人不过伯仲之间,即便可胜,也是在百余招之后。   而今的他,胜李琪冉,绝不会超出十招!   “姜校尉!”正走着,将军听到有人招呼他。   循声望去,他看见李琪冉正往这边走来。   大军出征,本不可带同女子,然而李琪冉剑法了得,袁旭也就允了。   身穿甲胄,李琪冉一身英气,早没了昔日淘气女子的气息。   姜俊见了她,却是满头黑线。   想要转身离开,又怕李琪冉追上之后更难说道。   硬着头皮,姜俊向她问道:“李姑娘来此,不知所为何事?”   抱拳朝姜俊拱了拱手,李琪冉问道:“校尉在此,公子是否正与术宗宗师会晤?”   提起术宗宗师,姜俊说道:“自打宗师来此,公子每日至少有一个时辰与他论道。大军驻扎于此,只见曹军调动频频,我军却是毫无动静……”   李琪冉本来就不是来找他谈论军中之事。   不等姜俊把话说完,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递到姜俊面前说道:“日前我见校尉束腰老旧,近日无事,特意做了一只,还望校尉莫要嫌弃。”   自从李琪冉学会做发冠,她好像上了瘾似得,时常送给姜俊一些物事。   姜俊曾试图不受,了李琪冉却是执着的可以。   只要他不受,她每天都会带在身上,见到姜俊便会拿出。   久而久之,已是了然她的脾性,每每她送来东西,姜俊只能收受。   接过束腰,姜俊说道:“姑娘跟随大军行进,连日劳顿理当好生歇息,因何又做这等物事?”   李琪冉说道:“我方才已是说了,近日闲来无事便做了此物。整日歇息,人也是歇的倦了!”   姜俊无言,只得不再多说。   俩人正说着话,蔡子墨匆匆来到。   见姜俊在场,蔡子墨拱手问道:“敢问姜校尉,公子可在帐中?”   “公子正与宗师叙谈。”姜俊问道:“蔡校尉有事?”   蔡子墨说道:“游侠方才传回消息,凌风前往幽州,欲接公孙姑娘前往鬼谷山。一旦公孙姑娘前往,公子一对小儿女,将是后会无期!”   得知此事,姜俊一愣,对蔡子墨说道:“蔡校尉少待,某这便前往通禀。”   帅帐内,袁旭还在沉默。   术宗宗师凝视着他,也是半晌没有言语。   就在此时,帐外传来姜俊声音:“启禀公子,蔡校尉求见。”   蔡子墨隶属袁康麾下。   游侠之事,袁旭极少过问,多是交给袁康自行处置。   他麾下众人,也很少前来求见。   得知蔡子墨求见,袁旭问道:“可知何事?”   “游侠传回消息,剑宗宗师派出凌风前往幽州,欲接公孙姑娘母女前往剑宗鬼谷山!”   姜俊所言,术宗宗师听在耳中,嘴角浮起一抹浅笑,目光却始终没从袁旭脸上挪开。 第808章 请她回山   剑宗宗师欲迎公孙莺儿回山,袁旭脸上神情瞬间多变。   他还没有应声,术宗宗师说道:“显歆情根深种,着实乃是术宗大忌。”   愕然看着宗师,袁旭说道:“术宗弟子,莫非均须抛却情义?”   宗师摇头:“并非抛却情义,只是须知孰轻孰重!”   袁旭没有吭声。   宗师接着说道:“昔日官渡新败,显歆曾受袁公恩宠,倘若彼时击破袁尚、袁熙,如今哪来曹操进击河北?”   提及当日之事,袁旭沉默不语。   他并不是没想过要夺取河北,只因袁熙、袁尚彼时尚未失宠,即便他有所举动,也难成事,因此才按了下来。   “显歆或许觉着,即便有了举措也是无用。”好似看穿他的心思,宗师说道:“世间之事,乃有多个抉择。倘若抉择失误,此后一应之事均为过错。显歆当日,便是走错了一着,以至于有今日乱局。”   “公孙姑娘与徒儿有仇,机缘巧合,她却为徒儿生下一双儿女。”袁旭说道:“不论情义,只论血脉,徒儿也是难以割舍。”   “显歆可知眼下最为紧要乃为何事?”宗师问道。   “击破郭奉孝,进军邺城!”袁旭说道:“此战若胜,便可直击曹操,此战若败,河北则将落入曹操之手。”   宗师点头:“显歆与剑宗并无过节,即便小儿女去了剑宗也是无妨,何故因此自乱阵脚?”   袁旭愕然醒觉。   一直以来,他都太过注重身边人的安危,有时竟是难以辨明他们究竟有无危险。   抱拳向宗师一礼,袁旭说道:“师尊一席话,直如醍醐灌顶,令徒儿茅塞顿开!”   袁旭向帐外说道:“凌风前往幽州,某即便有所应对,也是无人可以拦阻,且由他去,日后某自当前往剑宗。”   剑宗出身,姜俊当然知道公孙莺儿一旦上山,母子想要下山则是不易。   然而袁旭已经有了决断,他再说什么也是多余。   应了一声,姜俊返身走向蔡子墨和李琪冉。   见他回来,蔡子墨问道:“怎样?公子如何说?”   “公子好似不欲过问。”姜俊说道:“或许术宗宗师与他说了什么,也不一定。”   蔡子墨顿时心生愤懑,对姜俊说道:“请姜校尉再行通禀,某欲求见公子!”   “蔡校尉!”姜俊说道:“此乃公子家事,校尉何故多问?”   被他说的一愣,蔡子墨说道:“虽是公子家事,却可左右公子心绪,我等乃为公子麾下,怎可不问?”   跟随姜俊日久,对袁旭也是有了些了解。   认定他不打算过问公孙莺儿之事,必然有他的道理。   瞪了蔡子墨一眼,李琪冉说道:“师兄好生无状,公子家事,你一游侠校尉前往说道,莫非不觉不妥?”   连李琪冉都不帮他说话,蔡子墨郁闷道:“莫非眼看公子一双小儿女上了剑宗鬼谷山,果真自此骨肉分离?”   姜俊和李琪冉相互看了一眼,彼此都没言语。   此时的幽州,公孙莺儿住处。   留在附近照料公孙莺儿母子的马飞,令人请来工匠,为她造了栋宅子。   宅子占地并不是十分宽阔,却也不是寻常富人家轻易可比。   公孙莺儿房内,公孙泯躺在一旁,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正依依哦哦的自己逗弄着自己。   除了公孙莺儿母子,屋内还有几个人。   马飞背靠门垛站在临门处,流苏则坐在公孙莺儿身旁。   凌风端坐于公孙莺儿对面,如刀目光死死凝视着她。   面露困惑,公孙莺儿问道:“敢问大师兄,师尊因何非要我母子回返鬼谷山?”   “天下纷乱,你带着孩儿留于乱世之中,师尊怎会放心?”凌风说道:“师尊令某前来迎接你们母子二人,也是为了小侄女周全。”   看向窗外,公孙莺儿说道:“师尊已是得了我家儿子,莫非连女儿也不肯留在我身边?”   “莺儿莫要多想。”凌风说道:“莺儿之子已被师尊收为关门弟子,于剑宗之中,他已是莺儿师弟……”   “师弟……”公孙莺儿苦笑了一下:“我生的儿子,却成了我的师弟。如此辈分,恕我实在不懂。”   公孙莺儿言语间,多少流露出对剑宗宗师不满。   凌风面无表情说道:“师尊也是念及你等母子分离,欲将莺儿迎回山中,自此你等母子便可整日团聚。”   “大师兄!”一直坐在一旁没有吭声,流苏问道:“师姐生下孩儿须由师尊带回山中,我日后所生之子,不知如何安置?”   靠在门框上,马飞闻言,眼睛陡然一睁。   凝视凌风,他没有言语,神色间却流露出对得到答案的期盼。   凌风眼睑低垂,淡淡说道:“莺儿之子乃有习剑天分,流苏莫要胡闹!”   “大师兄是说我将来生的孩子,无有习剑天分?”流苏咄咄逼人的问道。   自知说错了话,凌风试图解释:“至少不如莺儿之子那般天资过人。”   流苏闻言,嘴巴撇了撇。   她当然不希望以后生了孩子会被剑宗宗师带走。   然而被人轻视的感觉,令她很不爽快。   与流苏相反,马飞闻言却是松了口气。   娶了流苏,倘若日后生了孩子,再被剑宗宗师看上,想要讨回来,则是比登天还难!   “莺儿,收拾行装,随某回山!”凌风说道:“某出山之时,师尊曾有严令,务必将莺儿母子带回……”   公孙莺儿没有言语。   生下袁泯、公孙泯兄妹俩人,她最不愿去的地方便是有两处。   其一是蓬莱。   甄宓亲自前来迎接,公孙莺儿也是回绝,以至于马飞、流苏等人,只得留下照应。   另一处地方便是鬼谷山!   未有成婚便生下孩儿,尤其孩子还是仇人袁旭血脉……   公孙莺儿始终认为是她的羞辱,也是剑宗鬼谷门人的耻辱!   “大师兄!”迟疑片刻,公孙莺儿说道:“我可否不回鬼谷山?”   凌风说道:“师尊严令,何人敢于不遵?”   公孙莺儿无言。   她入山时日最短,对大师兄脾性却很是了然。 第809章 乱阵   凌风亲自前往幽州迎接公孙莺儿母女回返鬼谷山。   雇来的马车上,公孙莺儿掀开车帘看着才落成不久的院落,目光中流露出了不舍。   自从易京之战以来,她始终如同一叶浮萍,在世间漂浮游走,连个根基也是没有。   马飞等人奉命为她建造的院落,虽是承了袁旭人情,对她来说毕竟算是有了个家。   何况袁旭还是袁泯和公孙泯的父亲。   泯字还是当初公孙慕与她一同想出,她只是没想到,一对小儿女,竟用了同一个字为名。   不同的是,被剑宗宗师待回鬼谷山的袁泯,将来的人生多半已是被规划了轨迹。   而身为女儿家的公孙泯,成人之后将会如何,还是未知。   远远看着公孙莺儿挑起车帘,马飞眉头锁起,抬脚就要走向马车。   流苏一把拉住他:“大叔何往?”   “公孙姑娘不欲离开此处,某同凌风说道说道。”   “大叔还是莫要前往。”流苏说道:“大师兄虽非蛮不讲理之人,却唯师尊之命是从。师尊令他前来迎接师姐,即便你家公子在此,也是拦阻不得!”   马飞锁起眉头,有心上前,又知流苏所言非虚。   他很是懊恼。   懊恼的是学艺不精,无法抗衡凌风,将公孙莺儿留下。   与马飞夫妇不同,公孙慕夫妇则是巴不得公孙莺儿早些离开。   乱世已起,公孙莺儿虽是剑术了得,然而她带着个女儿,公孙慕武艺更是稀松,他妻子不过寻常村妇。   留在幽州,一旦此地乱起,他们根本无力保护公孙莺儿。   与其住在此处,静待幽州大乱,倒不如早些前往鬼谷山,也可落个安稳。   凌风骑着高头大马立于马车旁。   公孙莺儿母女已是上了车,公孙慕夫妇也收拾妥当,骑马跟在后面。   看了一眼众人,凌风吩咐道:“走!”   雇来的御手驾着马车走在前面,凌风与马车并行,公孙慕夫妇则紧随在后。   凌风等人渐渐远去,马飞眉头紧锁。   “大叔可是不忍师姐回返鬼谷山?”流苏向他问道。   “公孙姑娘生了公子血脉,某身为夜刺统领,竟只能看着凌风将其母子带走,心中难免烦闷。”马飞说道:“此事尚须告知公子,看他如何计较!”   公孙莺儿被凌风带走,马飞等人留在幽州已是无用。   他并没派出信使,而是快马加鞭,亲自赶往延津战场!   自官渡以来,延津早成了曹军渡河的口岸。   袁旭由南而北攻入河北,也是自延津渡河。   距延津不过三十里开外,郭嘉所部曹军不再似往日那样来回调动。   大军列着整齐的阵列,望向正步步逼近上来的天海营。   风掠过旷野,撩起天海营将士衣袂。   翻卷的衣袂连结成片,好似翻涌着的浪涛,正向曹军铺天盖地涌来。   天海营大阵,并不像往日那样只是方阵,而是环成半圆逐步逼近曹军。   与之对阵的曹军,阵列也比往日展开不少,双方人马未有增加,彼此战线却是拉长了不少。   驻马袁旭中军,术宗宗师望着曹军阵列,向袁旭问道:“显歆因何如此列阵?”   “敢问师尊,如此列阵可有不妥?”袁旭问道。   “不妥诸多,显歆莫非未有发觉?”宗师捋着下巴上的胡须,反问了袁旭一句。   “我军人数少于敌军。”袁旭说道:“如此列阵,阵列必定削薄,曹军一旦集中一点,我军则将难以防御。”   “既是知晓,显歆因何如此?”宗师问道。   袁旭说道:“我军将士人数虽少,战意却是不低。将士操练,也是勤于曹军,单兵厮杀,三五个曹军,并非我军兵士敌手。”   “显歆莫非以为如此,便可胜得曹军?”   “将士勇猛只是其一。”袁旭说道:“郭奉孝发兵冲击我军,方为某一心所欲之事!”   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宗师并未言语。   袁旭拍兵列阵之前,他已看出端倪。   之所以出口相问,无非印证猜测可否正确。   天海营排列出环形阵,迈着整齐的步伐往曹军推进。   曹军则摆出了一字阵型,与天海营对峙。   双方将士相距越来越近,曹军阵列中传出一声大喊:“弓箭手!”   列阵于重步兵身后的弓箭手纷纷上前,张开长弓瞄向正往他们这边推进的天海营。   走在大阵最前面的一个天海营军官抬起手臂。   他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那么毫无征兆的止住步伐。   天海营将士纷纷止步,在曹军长弓射程之外停了下来。   “弩箭!”军官高喊一声。   天海营阵列纷纷散开。   散开的大阵中,出现了无数弩箭。   将士们前进之时,盾牌挡住了曹军视线。   曹军将士并没发现弩箭的存在。   当天海营阵列散开,弩箭出现在曹军眼前,就连郭嘉也是吃了一惊。   “不好!”郭嘉喊道:“传令下去,全军出击!”   郭嘉命令尚未传达下去,天海营已是发出射箭的命令。   每只弩箭后,一个兵士抓着拉手,用力将机簧蹬起。   发射命令下达,随着一声声机簧弹动,无数箭矢呼啸飞出。   弩箭不同于长弓。   机簧力道强劲,箭矢飞出,夹裹着劲风落入曹军大阵。   弩箭的箭矢带着千钧重力,射中曹军盾牌,立时便将盾牌刺出个窟窿。   盾牌后面的曹军被箭矢射中,连人带盾向后飞出,将他们身后的同伴也给撞翻一片。   无数弩箭箭矢飞向曹军,成片曹军将士倒在粗长的羽箭之下。   “郭公有令,全军出击!”曹军正承受着弩箭的射杀,郭嘉命令终于传到。   阵阵号角在曹军大阵后响起。   手持盾牌的曹军将士,发了声喊,再顾不得阵列如何,潮水般涌向天海营。   曹军大阵乱了,袁旭面无表情的望着战场。   术宗宗师则捋着胡须,嘴角露出一抹淡然的浅笑。   来到袁旭军营,他为的就是观察袁旭如何用兵。   尚未传授袁旭任何用兵之道,他居然能在此战中利用阵列,先乱曹军部署,再使得曹军自溃阵型。 第810章 集大智慧所成   曹军好似潮水般涌向天海营。   天海营将士排着整齐队列,等待着曹军杀到近前。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   眼看曹军就要冲到近前,天海营将士发了声喊,盾牌前挺长槊前指,一双双眼睛死死凝视着正涌过来的人潮。   曹军中军,郭嘉紧锁眉头观望战场。   夏侯惇提着长戟的手也沁出汗珠。   眼见曹军将士冲向天海营大阵,郭嘉突然冒出一句:“夏侯将军,可令中军上前,接应我军败兵。”   “两军尚未交战,郭公怎知……”   “我等已是败了!”郭嘉叹道:“师尊身在袁显歆军中,此战某已毫无胜算!”   夏侯惇不敢怠慢,向一旁卫士吩咐:“传令中军,接应大军撤回!”   战斗并没持续多久。   涌向天海营的曹军才入战场,彼此就被分割成许多小块。   他们人数虽然众多,天海营却是胜在阵列齐整。   被围在中间,曹军将士奋力拼杀,天海营却一步步将包围圈缩小。   成片的曹军倒在天海营长槊之下。   前面的人倒下,后面的人心生惧意不敢上前,战斗开始没有多久,胜负已是定了。   望着战场,术宗宗师说道:“显歆此战便是胜了奉孝!”   “师尊在此,因而得胜!”袁旭并不居功,反倒把功劳推给宗师。   “某并未传授如何用兵,排兵列阵均为是显歆一人所为。”宗师说道:“某怎敢居功?”   袁旭说道:“不敢欺蒙师尊,某有此胜,乃是得了师尊威仪。”   “哦?”宗师诧异道:“显歆怎有此说?”   “郭嘉与某对阵多次,均以大胜小败收场。”袁旭说道:“两军厮杀之前,郭嘉定是已然料定势均力敌,待到日后再将我军彻底击溃。某稍稍用计,因师尊身在我军之中,他便不知如何调配。如此情境,计谋越是粗略,郭嘉越是难以把握战局。此败非是在徒儿用计,实乃师尊威仪之功!”   宗师捋着胡须缓缓点头:“某向来以为显歆可当大用,如此看来,着实未有走眼。”   指向正在败退的曹军,宗师问道:“曹军已退,显歆因何不发兵追击?”   袁旭先向姜俊传令收兵,随后对宗师说道:“郭嘉虽有此败,却非全无后手。他于大阵之后早有部署,且中军可接应溃败将士,我军倘若追击,或将由胜而败。”   捻着胡须,宗师缓缓点头。   曹军溃败,中军将士上前,意图阻拦追击的天海营。   然而他们并未等到天海营冲上。   追杀不过百十步,天海营将士纷纷止住,随后列起整齐的阵型,倒退着往后去了。   目睹天海营后退,郭嘉顿时满心懊恼。   发觉他羞怒浮于脸上,夏侯惇问道:“郭公,怎了?”   “某上当了!”郭嘉说道:“袁显歆今日所用之计并非出自师尊,乃是他自家谋算!”   “袁显歆诡诈,今日用计并无特别之处。”夏侯惇说道:“方才阵列,倘若某用兵,虽不可破,却也不止兵败……”   话说到这,夏侯惇赶忙闭嘴。   他看出郭嘉脸色铁青,一副愤懑不已的表情。   “某以为此计出自师尊!”郭嘉说道:“因而用兵谨慎了些,没想到袁显歆竟是丝毫不留后手……”   “如之奈何?”夏侯惇问道。   “先行撤兵,日后再做谋算!”郭嘉掉转战马,先一步离去。   夏侯惇传令,中军为后军,收拢溃兵,向北退去。   曹军后撤,袁旭下令大军就地驻扎。   帅帐内,为庆贺此战大胜,袁旭传令摆设宴席。   术宗宗师自是端坐首座。   袁旭等人依照位次,在帐中作陪。   端起酒樽,袁旭起身对术宗宗师说道:“师尊在上,徒儿谨以此酒敬献!”   面带浅笑,宗师端起酒樽,对袁旭说道:“此战有胜,乃显歆独自谋划,新收佳徒,某甚欣慰!”   俩人饮了酒,袁旭尚未落座,审配起身说道:“我家公子早年便是平定太行,攻略青州,为袁家立下汗马功劳。此战有胜,并非稀奇之事。然而宗师点拨,也是有些用处,某敬宗师!”   审配并非术宗弟子,对宗师尊敬也是不足,言语间难免有捧高袁旭撇开宗师功劳的意思。   宗师倒也不以为忤,端起酒樽说道:“久闻审公为人刚正,有公扶持显歆,必可成就大业!”   宗师此言出口,袁旭试探着问道:“敢问失踪,徒儿可否不去鬼谷山?”   “雄兵在握,征伐天下!”宗师淡然一笑:“某若是显歆,必定不去鬼谷山!”   出身鬼谷术宗,田丰闻言一愣,连忙问道:“敢问师尊,公子不去鬼谷山,可否成绩鬼谷大业?”   捋着胡须,宗师只是摇头微笑并未答话。   没有问出究竟,田丰还是有些不太甘心。   宗师却没有回答他问题的打算,对袁旭说道:“某此次前来,并未带有他物,随身只有一本书,赠于显歆!”   宗师从怀中掏出一本羊皮为面的书,袁旭赶忙上前,双手接了。   书面上半个字也是没有,捧在手中,他翻开书的扉页看了一眼,顿时一惊:“师尊将此书赠送于徒儿,岂非……”   “自有鬼谷,已是历经百代!”宗师说道:“历任鬼谷子,均会记下平生所学精妙之处,再又后人编写成册。此书无名,乃是历任鬼谷子大成所在,还望显歆勤加研读!”   “多谢师尊成全!”袁旭捧着书,躬身行了个大礼。   鬼谷乃是世外门派,向来不参与世间争斗,门人出山,却往往成为豪雄争夺的人才。   历任鬼谷子,均有经天纬地之才。   将他们平生所学编写成册,倘若有人研读通透,世间智慧多是集于此人一身。   宗师将此书赠于袁旭,可见他对袁旭抱有极大期望。   袁旭并不担心继承术宗鬼谷,他真正担心的,是做了鬼谷之后要撇开过往。   尘世之事虽是纷乱,却有他在意之人。   袁旭当然不肯撇开众人,独自去鬼谷山,继承鬼谷术宗衣钵。   “此处已是无事!”袁旭受了书,宗师说道:“明日一早,某当离去!” 第811章 令他半步难进   曹军后撤,术宗宗师也离开袁旭军营。   帅帐内。   袁旭和田丰相向而坐。   俩人之间摆了张棋盘。   袁旭执黑子,田丰执白子。   落下一子,田丰问道:“两军对阵,公子何来闲情与某博弈?”   “师尊在时,某受益匪浅。”袁旭说道:“对阵郭奉孝,某之前曾与师尊博弈。”   袁旭与术宗宗师博弈,田丰早先也是知晓。   “敢问公子,与师尊博弈,何人胜得?”田丰问道。   “师尊博古通今,更是精通音律棋艺。”袁旭说道:“某又怎是他的对手?”   田丰没言语。   术宗宗师是他的师尊,而袁旭则是他的主公。   无论何人胜了,他也觉不到半分光彩。   “无胜无负。”袁旭说道:“天下之事,本无胜负,田公何故执迷于此?”   田丰一愣。   自打追随袁旭,他从未听过这样的理论。   术宗宗师来到,竟让他说出这些话来,着实令田丰诧异不已。   鬼谷术宗,向来以治军治国为传道要领,宗师也绝不会告知徒弟莫要执迷胜负。   “公子!”田丰迟疑了一下,对袁旭说道:“曹军占据河北,袁家根基已是动摇。曹操领军东进,长公子独力难支,不知公子打算何时进军?”   “方才胜了郭奉孝一阵,我军并无全胜把握!”袁旭说道:“田公既有此问,应对进军一事有所谋划。”   “不瞒公子!”田丰起身,从一旁取来地图,铺展在棋盘上,对袁旭说道:“长公子占领龙凑,已此为根基,蚕食周边城池,前些时日,曹操始终无有动作。公子不觉着古怪?”   捏着下巴,袁旭没有吭声。   曹操意图再明显不过。   袁谭占据龙凑,必将扩张势力,向周边蚕食。   起初不闻不问,曹操只是为了等待袁谭暴露本意。   一旦袁谭占据城池过多,他便可以发难,以背信弃义之名前往攻伐。   “曹操早有谋算长公子之意,无奈长公子却是不知。”田丰说道:“公子倘若驰援不及,只怕……”   “郭奉孝与夏侯元让领军阻截我军,虽有小败却未伤筋动骨。”袁旭说道:“某欲即刻领军北进,未将二人击破却将自陷死地!”   田丰不再言语。   出身鬼谷术宗,他当然知道郭嘉了得。   先前袁旭可胜一阵,可以说与术宗宗师身在军营不无关系。   袁旭把握住的是郭嘉一时心绪不稳。   宗师已经离去,郭嘉对袁旭也是再无忌惮。   双方一旦厮杀,究竟谁胜谁负,尚难定论!   袁旭与田丰考虑着如何北进,退军十里,郭嘉下令就地驻扎。   夏侯惇与郭嘉坐在营帐内。   俩人脸色都是十分不好!   “郭公!”夏侯惇抱拳对郭嘉说道:“曹公令我二人领军阻截袁显歆,早先一败,我军折损众多。袁显歆麾下精兵无数猛将如云,此后该当如何?”   “将军方才已是说了,我二人只须阻截袁显歆便可!”郭嘉说道:“曹公击破袁谭,不过三五月光景。我等阻截袁显歆,只须过了三个月,曹公便可将河北袁家根基连根拔起!”   “郭公是说?”   “袁显歆既是了得,我等让他又待如何?”郭嘉说道:“曹公要的乃是河北,而非袁显歆项上人头!”   夏侯惇恍然:“敢问郭公,我等如何阻截袁显歆。”   “此处背靠群山,附近河道纵横。”郭嘉说道:“乃是绝佳阻截之所,将军无须担忧,某自令袁显歆半步难进便是!”   郭嘉信心满满,夏侯惇不便多问。   不过片刻,营帐内传出命令,于山道之前竖起鹿角和布置绊马索,由攻转防御,静待袁旭来到。   两支大军历经一场搏杀之后,再次陷入微妙的对峙中。   跟随凌风回到剑宗鬼谷山,公孙莺儿自入山那一刻,便被宗师禁闭,严禁出门半步。   好在到了鬼谷山,宗师将袁泯交还于她。   两个孩子尚且幼小,公孙莺儿逗弄他们,也只会呀呀喔喔的回应。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奶香味,公孙莺儿抱起袁泯。   他的五官与袁旭竟有八九分相像。   看着袁泯,公孙莺儿就好似看着缩小版的袁旭。   爱恨交织,让她难以理清内心深处究竟是种怎样的情愫。   舞动着销售,袁泯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的母亲。   他还太小,无法了解母亲内心深处的想法,只能用他的乖巧和稚嫩讨好公孙莺儿,让她心绪更加平静一些。   袁泯从出生的那一刻,人生就已被剑宗宗师规划。   想到他将来长大成人,生命的轨迹只能遵循他人安排,公孙莺儿就感到一阵迷茫和困惑!   人!就是如此渺小。   袁泯拥有着连剑宗宗师都叹为观止的习剑天赋!   他将来只须用心习练剑法,鬼谷剑宗下一任宗师,很可能就是从公孙莺儿身体里出来的袁泯。   将袁泯抱在怀里,公孙莺儿轻轻叹息了一声。   这声叹息,不仅感叹袁泯的命运,也在感叹她自己。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   公孙莺儿抬起头,看见宗师带着凌风走了进来。   “师尊!大师兄!”将袁泯放在一旁,她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宗师虚抬一下手:“回到此处,可还住得适应?”   “莺儿这两年漂泊在外,未能对师尊尽孝!”公孙莺儿说道:“回到山中,又见了孩儿,心中更是欢喜……”   “冠冕之言无须再说!”走到窗口,剑宗宗师望着外面说道:“莺儿话虽如此,心中却不知多恨为师!”   “莺儿不敢!”公孙莺儿赶忙说道。   “为师与公孙慕谈过!”宗师说道:“袁泯、公孙泯,取义乃是泯去恩仇。不知莺儿心中仇怨,可否化解些许?”   公孙莺儿没有应声。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憎恨袁旭?她好似真的憎恨不起。   想要嫁给袁旭?   她内心深处好似没有这种念头。   见她低头不语,宗师轻叹道:“为师知道,要你化去仇恨着实不易。然而你可想过,两个孩儿长大成人,若是问起他们父亲,你当如何应对?” 第812章 她也可怜   公孙莺儿还是没有应声。   她很想忘记当年发生在易京的事情,然而父兄大仇,怎是说忘便忘?   她也很想忘记当初发生在汝南的那场战斗和了后来的逃亡。   可她又怎能忘记逃出山谷前发生的一幕一幕?   袁旭当时尚在昏迷中。   他的一应动作,都是身体本能。   而公孙莺儿那时候却是多半清醒。   怀上公孙泯和袁泯的那一晚,袁旭几乎是毫无知觉,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在做。   将袁旭拖出山谷,公孙莺儿还能感觉到身体里好似萌动着一种说不请道不明的感觉。   那种感觉似空虚又似充实。   更为可笑的是,甄宓前往幽州劝说她去蓬莱岛。   她竟然曾有动心!   凝视着公孙莺儿,好像要把她的心思看穿,剑宗宗师说道:“天下纷乱,豪雄四起。袁尚兵败,退入幽州。待到曹操击破袁谭,必将挥兵北进,你母子若欲安稳,唯有两个去处!”   公孙莺儿当然知道宗师说的两个去处是哪里。   剑宗鬼谷山便是其一,另一处则是甄宓曾邀请她前往的蓬莱岛!   “大师兄将莺儿母子迎回鬼谷山,自今往后,莺儿再不出鬼谷山半步,只在山中带着两个孩儿好生过些安稳日子。”   捻着胡须,宗师微微点头:“你等回返鬼谷山多有劳顿,再歇息一些时日,为师将传授剑法于你!”   公孙莺儿来到鬼谷山最晚,她的武艺精进却是最快。   放眼鬼谷剑宗,可以胜他的,也只有宗师和凌风。   公孙莺儿拒绝前往蓬莱,甄宓带着念儿等人,在祝公道的护送下一路返回蓬莱。   甄宓回到蓬莱,刘勉等人当然要往港口迎接。   婉柔得到消息,也主动来到港口。   海面上出现了一艘大船,望见那艘海船,婉柔脸色有些复杂。   她希望海船上没有公孙莺儿,然而大船尚未靠岸,又有谁能说的准?   “海岸风紧,婉柔姑娘与夫人并不相熟,当可不必前来迎接。”看出婉柔脸色不太对,刘勉还以为她是着了风寒。   婉柔露出一抹倾国倾城的笑容,对刘勉说道:“我承公子与夫人人情,夫人远道回返,理当前来迎接。”   她如此一说,刘勉也不多问,只是望着正越来越近的海船。   大船终于靠到岸边。   甄宓最下下船,紧跟在她身后的则是念儿和祝公道。   看见甄宓,刘勉赶紧迎了上去:“夫人许多时日不曾在岛上,想必近来很是劳顿。”   “有劳刘小姐牵挂!”甄宓微微一笑,向刘勉问道:“近来岛上可有难解之士!”   “夫人已将一应之事安置妥当,奴家只须依照夫人安排行事便可!”刘勉说道:“倒是夫人,这几日理应好生歇息。”   甄宓点了下头,目光落在向她行礼的婉柔:“婉柔姑娘前来迎接,着实令人意外的紧!”   婉柔欠身一礼:“若非夫人,奴家已是身死乱世,得知夫人回返,理当前来迎接。”   甄宓、念儿等人下了船,婉柔并没看见公孙莺儿。   她松了口气,却装作很是关心的向甄宓玩到:“听闻夫人此次乃是前往幽州迎接公孙姑娘,不知姑娘而今何在?”   婉柔问起公孙莺儿,甄宓说道:“公孙姑娘不欲来到蓬莱,我也不便相强,听闻风影传报,她已是被剑宗大师兄接回鬼谷山。”   “奴家与公孙姑娘也曾谋面!”婉柔说道:“姑娘英姿勃发,乃是女中豪杰,她不肯来此,必是有她自家想法。”   “姑娘看得通透!”甄宓微微一笑。   回头朝大船看了一眼,婉柔没再言语。   只要公孙莺儿不到蓬莱,袁旭一旦回返,她多走动几次,或许还是有些机会。   甄宓不在这些时日,婉柔时常会去拜访两位张夫人。   起先两位夫人对她都是爱答不理,时日多了,婉柔又对袁翔表露出十分的好感,两位夫人对她的印象也是好了不少。   甄宓只为袁旭生养了袁翔,近来虽然又有身孕,却并未到临盆之时,两位夫人争夺抚养袁翔,也是每况愈烈。   每每婉柔前去拜访,两位张夫人都会在她面前说对方各种不妥。   歌者出身,婉柔早已适应款曲相迎,将两位张夫人哄的都把她当做了可倾诉的知己。   讨好两位张夫人,在她们心目中留下印象,被袁旭纳入房中,只是早晚。   回到岛上,甄宓简单与众人说了几句,便带着念儿回房去了。   虽已应了马义婚事,毕竟尚未定亲,念儿如今的身份还不是风影将军夫人。   跟在甄宓身边,她对外的身份,依旧是甄宓贴身侍女。   到了甄宓住处,念儿才进门,就嘟起小嘴说道:“不知为何,每次见着婉柔,总觉着她很讨嫌!”   甄宓微微一笑:“念儿不必如此,婉柔也是个可怜之人!”   “明明前往口岸查看公孙姑娘可否来此,却说是迎接夫人。”念儿说道:“如此心机,着实令人心生不快!”   “我曾想过,夫君可应将她纳入房中。”甄宓说道:“思来想去,还是不妥!”   “既是不妥,夫人想这些作甚?”念儿说道:“婉柔太多心机,倘若公子将她收了,日后定将多出许多烦扰。”   甄宓点头不语。   她和念儿一样,对婉柔并没有多少好感,甚至在某些方面,她对婉柔的反感还超出念儿。   然而她是袁旭正妻,许多事情并不能由着性子来!   尤其是袁旭纳妾的事情。   倘若依着她,最好袁旭身边只有她一个女人。   然而袁旭须开枝散叶、光耀门楣,仅凭她一人,又能生养多少孩儿?   纳妾只是早晚,至于袁旭会把谁纳入房中,还须甄宓为他好生把持。   不喜欢某个人,便将她拒之门外,并非甄宓应做之事。   甄宓回到蓬莱,将她送回住处,婉柔思来想去,决定再去拜访张夫人。   这一次,她要拜访的并非甄宓母亲,而是袁旭母亲。   做了决定,婉柔取出一件她昔日最是欢喜的玉簪,前往张夫人住处。 第813章 母亲做主   袁旭生母住处。   这两日袁翔由甄宓母亲带着,张夫人独自一人很是无趣。   得知婉柔来到,张夫人让侍女请她入内。   进入屋内,婉柔向张夫人行了一礼:“婉柔见过夫人!”   袁翔不在时,有婉柔陪着说说话儿,张夫人也觉着挺有趣。   在外行走多年,婉柔见人无数,当然懂得如何哄张夫人欢喜。   见她来了,张夫人笑道:“婉柔姑娘不是前往迎接甄姬,怎有闲暇来此与我说话。”   “甄夫人远行劳顿,见礼之后不便叨扰。”婉柔说道:“奴家想到夫人近几日孙儿不在身边,自是无趣的紧,特来拜见,与夫人说说话儿,也好解个闷。”   “还是你有心!”张夫人说道:“哪似甄姬,整日忙里忙外,除每日前来问个安好,再不见个踪影。”   垂手低头,婉柔没有言语。   蓬莱由甄宓主事,虽说张夫人的意见她得遵从,得罪了甄宓,背地里给她些难受,婉柔也是吃受不起。   “更可恼的是刘勉。”张夫人说道:“虽是比甄姬走的勤些,一旦甄姬不在蓬莱,她便将我等忘了……”   “刘小姐也是烦闷!”婉柔说道:“蓬莱虽是小岛,人口却是不少。但凡有人处,诸般之事均需有人调配,恳请夫人莫要怨她!”   “婉柔姑娘口舌就是伶俐。”张夫人笑道:“经你一说,倒显得我小家子气了。”   “夫人言重,奴家不敢。”婉柔面露惶恐,欠身说道。   “姑娘不必拘束!”张夫人说道:“自你上了岛,我这日子过的也比往日舒心不少。”   张夫人像是想起什么,向婉柔问道:“敢问姑娘,可有婚配人家?”   低着头,婉柔说道:“奴家尚未婚配。”   “姑娘生的标致,心思儿也通透。”张夫人说道:“真不知何人有福气娶了姑娘。”   婉柔低着头,神情间流露出一抹哀怨。   她并没说话,张夫人却看出不妥:“姑娘好似心中有事?”   “不敢欺瞒夫人!”婉柔略带几分哽咽说道:“奴家随从不久之前身死,无有随从,行走天下只怕受人欺凌。乱世已起,显歆公子将奴家送至蓬莱,也是念及孤身一人,怕奴家在外有个闪失……”   “如此说来,显歆对姑娘倒是有些情义。”婉柔话说的模拟两可,张夫人想当然的认为袁旭对她有些好感。   婉柔没有吭声,只是脸一红低下头去。   她越是脸红,张夫人越是觉着俩人之间有些牵扯。   “不知姑娘以为显歆如何?”张夫人问道。   “公子聪慧绝顶,统领兵马南征北战少有敌手。”婉柔说道:“奴家也曾见过一些所谓英雄,无论曹操、刘备还是江东孙氏,与公子均无可比拟。”   婉柔这些话,倘若与刘夫人说,必定会被认为是下三滥不入流。   身为女儿家,竟认得如此多的豪雄,任何人也不会认为她冰清玉洁。   然而张夫人出身商贾之家,以往也是见过一些类似婉柔这般歌者。   品行纯良的歌者,只是献艺,从不与人有太多牵扯。   知晓这些,张夫人并不觉着婉柔卑贱,反倒认为她相貌娟秀,言语又讨人欢喜,举止很是有礼,且又多才多艺,恰是给袁旭为妾的极好人选。   将婉柔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张夫人问道:“姑娘可是对显歆也有好感?”   婉柔脸颊越发红艳,她低着头紧紧抿着嘴唇。   张夫人见状,哪还不知道她的心思。   “不知姑娘与显歆如何认得?”以往只是与婉柔说些闲话,从未问她如何认得袁旭,张夫人开口问道。   婉柔将她与袁旭相识之事一五一十说了。   听说汝南之战,袁旭深陷曹军腹地,张夫人惊得一身冷汗。   “若无姑娘,我儿性命休矣!”张夫人说道:“显歆而今只有妻室,尚未纳妾。不知姑娘可否嫌弃妾室卑微?”   “显歆公子乃世之英雄!”婉柔说道:“莫说为妾,奴家即便只可侍奉枕席,也是心满意足!”   婉柔表露了心迹,张夫人说道:“姑娘先请回,此时我自有计较!”   得了张夫人允诺,婉柔心中顿时欢喜赶忙谢了,告辞退下。   待到婉柔离去,张夫人向侍女吩咐:“请甄姬前来,我有话与她说!”   甄宓怀有身孕,来回赶了许多路程,小腹早已隆起。   回到蓬莱,她觉着浑身疲累,正要歇下,张夫人侍女来到。   袁旭母亲请她前往,甄宓当然不能不去。   念儿在一旁说道:“老夫人请夫人前往,不知何事?”   甄宓说道:“我等回返蓬莱,本应即刻前往探望老夫人,无奈浑身疲累,只欲歇上一歇再去,不想却是先来唤我。想必是对我心生不满……”   得知张夫人可能对甄宓心生不满,念儿说道:“夫人此去,不知以何话对付?”   甄宓微微一笑:“不妨,我自有话说!”   没有带同念儿,甄宓让她备办些从幽州带会的特产,前往张夫人住处去了。   张夫人端坐屋内,甄宓进门见礼:“大人在上,儿媳顿首叩拜!”   “连日赶路,想必你也是疲累的紧。”张夫人脸色有些不好地说道:“本不应请你前来,只是有些事儿须知会于你,因此唐突。”   “大人所言,令儿媳汗颜不已。”甄宓说道:“回到蓬莱,本应即刻前来叩见,只因为大人拣选礼物,因此耽搁。”   甄宓如此一说,张夫人脸色好看了许多。   并非她故意拖延不肯前来,实因挑选礼物,因此才有所延误。   “往来劳顿,还为我拣选礼物。”张夫人说道:“你也是有心了!”   “夫君不在蓬莱,儿媳向来事务繁多,陪大人说话时机也是不多。”甄宓说道:“此次前往幽州,带了些许特产,自须将品相绝佳者拣选出来,献于大人。”   甄宓话说的顺耳,张夫人心中不快早已烟消云散,和颜悦色地问道:“前些日子你往汝南,怀有身孕回返,如今也是有几个月了。” 第814章 名为商议实则知会   张夫人问起甄宓腹中胎儿。   甄宓说道:“承蒙大人垂询,儿媳怀有身孕已是有些时日。近来前往幽州,正因担心孩儿,因此路途上有些耽搁。”   “甄姬此次前往幽州,可有见着我另外两个孙儿?”张夫人问道。   “女孩儿倒是见了,男孩儿已被鬼谷剑宗宗师带回山中……”   “鬼谷剑宗好生无礼!”张夫人有些怒意地说道:“竟敢将我家孙儿带至山中。”   “那个……”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向甄宓问道:“我家孙女此次可有一同回返?”   甄宓说道:“公孙姑娘不肯前往蓬莱……”   “她叫公孙什么来着?”张夫人又问道。   “公孙莺儿。”   “对!”张夫人说道:“这个公孙莺儿好生无礼,她一人在外吃苦也倒罢了,如今却要带着我家孙女四处漂泊!”   “倒也不算漂泊。”甄宓说道:“儿媳临行之前,曾令人为她们母子建了宅子,不日之前马飞传报,说是公孙姑娘母女也被剑宗带会鬼谷山。”   “鬼谷剑宗什么来头?”并不知道鬼谷剑宗了得,张夫人说道:“如此无礼,显歆迎合不派兵前往剿灭?”   甄宓微微一笑说道:“大人有所不知,鬼谷剑宗了得,夫君麾下诸人,有些也是剑宗出身!”   张夫人这才恍然:“那便罢了,你须时常差人前往,看望我那对苦命的孙儿、孙女。”   “大人放心,儿媳自当安排。”   问了公孙莺儿,张夫人又说道:“显歆不在蓬莱,诸事均由你操劳,你也是颇为辛苦。”   “为了夫君,再辛苦也是无妨。”   “听闻袁家已是凋敝,曹操占了河北。”张夫人说道:“这些日子我时常在想,承继袁家血脉,显歆责任重大。”   张夫人并未明言,甄宓已是知道她要说些什么。   “大人之意,乃是要为夫君纳妾?”   张夫人点头说道:“你一人为显歆生养,再过两年也是生不动了。不如多为他纳几房妾室。”   “此事儿媳已是想过。”甄宓说道:“敢问大人,刘勉如何?”   “刘勉也是不差。”张夫人说道:“然而她与你一般,平日里也是诸事缠身,少有闲暇前来与我说说话儿。我倒是想为显歆再觅一位多有闲暇者……”   “大人之意……”   隐约听出张夫人言下之意,甄宓问道。   “婉柔姑娘与显歆可否般配?”张夫人问道。   心中料想果然不差,甄宓晓得必定是婉柔这些日子与张夫人走动的近了,得她欢喜,因而会有此事。   虽然对婉柔并没好感,甄宓又怎肯逆了张夫人的心意。   只要袁旭没把婉柔纳入房中,一切尚有变数。   与其说婉柔诸般不好,惹张夫人心生不快,倒不如先应下来,待到日后再做计较。   “婉柔姑娘不差。”甄宓说道:“歌舞冠绝,夫君劳累之时,只须赏她一场歌舞,疲惫便可顿消!”   甄宓没有反对,张夫人立时笑道:“既是你也觉着如此,今日我二人便将此事定了,待到显歆回返蓬莱,我令他将婉柔姑娘收入房中便是。”   “大人觉着妥当,儿媳无不遵从!”甄宓欠身应道。   又陪着张夫人说了会话,甄宓起身告退。   回到住处,她面露疲态,念儿伺候着宽了衣,便躺下睡了。   见甄宓好似眉宇间有些不快,念儿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向老夫人问安,因何眉宇紧锁,好似十分烦闷?”   已经躺下,听念儿如此一问,甄宓坐了起来说道:“倘若老夫人令夫君纳了婉柔,我当如何应对?”   “怎会如此?”念儿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对甄宓说道:“必是夫人不在蓬莱之时,婉柔前往讨好老夫人……”   “婉柔一心追随夫君,对夫君倒是有些情义。”甄宓说道:“只是此人心思过多,倘若留在夫君身旁,只怕长久之后将为祸患。”   “区区女子,她又能成甚祸患?”念儿说道:“依我看,当初就不该带她回返蓬莱。而今惹出这许多事,将她赶出去便是!”   “谈何容易?”甄宓说道:“老夫人欢喜她,若我将她赶出蓬莱,岂非与老夫人作对?”   “夫人不会是……”念儿一惊。   甄宓轻叹道:“老夫人提起令夫君纳她为妾,我又怎可反对?只得暂且应了。”   “夫人应了,只怕婉柔更将讨好老夫人!”念儿说道:“一旦公子回返,老夫人必定令他将婉柔纳入房内,届时赶也是赶不走了!”   “此时已是赶不走!”甄宓说道:“罢了,由她去吧!既是有心跟随夫君,她心中定是也有夫君一席之地。日后我多看顾着些,她也祸患不到哪里……”   甄宓脸色突然落寞下来:“数十年之后,倘若我走在夫君前面,只怕婉柔将在家中掀起不小风浪……”   念儿没再吭声,她对婉柔向来没有好感。   张夫人却将甄宓叫去,与她商议袁旭可否迎纳婉柔。   名为叫甄宓前往商议,张夫人不过是已经决定,知会她一声罢了。   婆婆决定的事情,身为儿媳,甄宓若是反对是为不孝。   将甄宓唤去,无非是给她出了个难题。   甄宓回到住处躺下,没过多会,外面侍女传报:“启禀夫人,婉柔姑娘求见!”   张夫人才和她提起要袁旭迎纳婉柔,此时婉柔就来求见,显然是已经得到了消息。   她到蓬莱并没有多少时日,消息竟是如此灵通,更令甄宓对她多了几分提防。   坐了起来,甄宓向侍女吩咐:“请婉柔姑娘入内说话。”   侍女应了一声,随后婉柔进入屋内。   向甄宓欠身行礼,婉柔说道:“奴家不知夫人已是歇下,冒然来访,还望夫人莫怪。”   “方才婆婆唤我前去说话,还提起了姑娘。”甄宓淡然一笑:“回到房中,本欲即刻请姑娘前来,不想却头痛不已,因而躺下。”   “夫人头痛,必是近来多有劳碌,还须好生歇息才是。”   “有劳姑娘牵挂,不知何事来访?” 第815章 各有人选   婉柔探望甄宓,不过是探探风声。   甄宓与她说了会话,始终没提及张夫人所言之事。   离开甄宓住处,婉柔有些失落。   环绕着蓬莱岛,建造了一片城墙。   城墙高耸,墙外就是苍茫大海。   海面视野广阔,只须安排少量人手便可一览无余,蓬莱城墙上并无太多将士。   岛上居民甚至将城墙当做一道供以观赏的风景,时常会有人登上城墙眺望蔚蓝大海。   心中烦闷,婉柔上了城墙。   海风撩起她的青丝,纱裙飘舞,给她平添几分妖娆。   满面悲楚,凝望大海,婉柔心绪迟迟难以平静。   张夫人虽说为她操持此事,做主的毕竟是甄宓。   身为袁旭发妻,甄宓只要反对纳她为妾,即便张夫人做主,也将有诸多掣肘。   “姑娘!”婉柔正望着苍茫大海,伺候她的侍女来到身后:“老夫人有请!”   张夫人其实年岁并不大。   不过三十出头。   若在两千年后,这个年岁正是丰韵卓约之时。   袁旭为蓬莱之主,身为他的母亲,侍女平日里也是称她为老夫人。   才离开甄宓住处不久,张夫人就差人前来请她,婉柔不敢耽搁,赶忙下了城墙。   与甄宓商议了袁旭纳妾之事,并未遭到甄宓反对,张夫人迫不及待将婉柔请到住处,告知她这个好消息。   婉柔才进门,还没来及行礼,张夫人就说道:“方才差人去请姑娘,怎的到此时来至?”   “奴家见过夫人!”欠身行礼,婉柔说道:“方才奴家去拜望甄夫人,未有得到夫人召唤,因而来迟。”   “姑娘见了甄姬?”张夫人问道。   婉柔应了一声。   张夫人问道:“甄姬可有与姑娘说些什么?”   “只说了些家常话儿,”婉柔说道:“并未提及其他。”   “甄姬也真是!”张夫人说道:“方才我已与她商议,待到显歆回返蓬莱,将姑娘纳入房中。”   没能从甄宓处得到翔实消息,先前婉柔心情很是失落。   从张夫人口中得知袁旭回返蓬莱便可纳她为妾,她心中顿时一阵欢喜。   虽是欢喜,婉柔却不敢表露的太不矜持,脸颊微红,低着头说道:“多谢夫人成全!”   “过来!”张夫人朝她招了下手。   婉柔顺从的来到她面前。   牵起她的小手,张夫人一边抚摸一边说道:“多好的人儿,嬉皮白肉,看着就通透水灵。若可为显歆生个一儿半女,必定是极好的。”   想到为袁旭生儿育女,婉柔脸颊更是红艳。   张夫人差人将婉柔请去,消息很快传到甄宓耳中。   在一旁伺候着的念儿小眉头拧起,很是不快地说道:“不知老夫人怎了,竟被婉柔给灌了迷汤。”   “婉柔通晓音律,又善歌舞。”甄宓说道:“早年她曾游历各地,见过的人也是不少。言谈举止必定是顺了老夫人的心。”   “可是……”   念儿还想再说什么,甄宓打断了她:“倘若此事难以阻止,我只能恳请老夫人,请夫君连同刘小姐纳了!”   俩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侍女的通禀:“启禀夫人,刘小姐求见。”   “正说着她,她便是来了!”甄宓微微一笑,向门外吩咐:“请刘小姐入内说话。”   刘勉进入屋内,念儿向她行礼。   跟随在甄宓身旁,早年又是袁旭的贴身侍女,念儿在蓬莱的身份也是不低。   赶忙回礼,刘勉对甄宓说道:“夫人,奴家近日查点了往来货品,账目已是做出,请夫人过目!”   接过刘勉递来的账目,甄宓并没去看,而是问道:“刘小姐上蓬莱,也是有了不短时日?”   刘勉说道:“已是有了几年……”   “昔日蓬莱乃是荒岛。”甄宓说道:“近两年有如此光景,小姐功不可没。”   “夫人运筹的好,奴家不过稍做帮衬罢了!”   将刘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甄宓问道:“小姐年岁渐长,不知可为将来做过打算?”   甄宓这么一问,刘勉顿时心中一慌:“夫人可是觉着奴家笨手拙脚,不堪大用?”   “并非如此!”甄宓微微笑着说道:“今日老夫人唤我前去商议夫君纳妾一事,我向她提及小姐,老夫人也是肯了。”   当年就与袁旭有过婚约,只是后来被刘备悔了。   刘勉低着头,脸颊微红说道:“此事夫人做主便可……”   “我倒是做得主,也须小姐肯才是!”甄宓说道:“倘若小姐不肯,即便定下此事,终究也是难成。”   当初来到蓬莱,只因刘备将她舍弃。   回到刘备身边当然是全无可能,曾与袁旭订有婚约,嫁给任何人都是不妥。   若要留在蓬莱,被袁旭纳入房中,是刘勉唯一的选择。   更何况她对袁旭早已是情有所属,只因觉着袁旭对她并无情义,才将此事按在心头,从不提及。   甄宓主动提起,刘勉说道:“夫人若不觉着奴家拙笨,奴家愿侍公子枕席。”   微微一笑,甄宓说道:“小姐乃是通透人儿,倘若夫君将你纳入房中,自此往后我二人便可一心整饬蓬莱,无论夫君在外如何,回到此处也是有个家。”   刘勉脸颊泛红,向甄宓谢道:“若可成就此事,奴家愿侍奉公子、夫人……”   “侍奉夫君便可,待到小姐入了门,你我将是姐妹,何来侍奉一说?”   甄宓与张夫人各自有了为袁旭纳妾的人选。   远在延津的袁旭,并不知道他回到蓬莱,将要多了两个侍奉枕席的女人!   天海营与曹军每日都有几场小规模的战斗。   战斗次数虽多,参战人数却是很少,最大的一场,也不过三两百人而已。   两支大军在频繁的小摩擦中保持着克制。   袁旭没有下令全军出击,郭嘉同样没有令大军向天海营发难。   天海营军营。   袁旭站在军营外侧,眺望着曹军驻扎的方向。   自打上一回天海营获胜,曹军会撤十里,而天海营却没有即刻进军。   双方之间保持着相应的距离,站在军营外,根本不可能看到曹军。 第816章 不得不追   陪同袁旭立于军营外口的,正是姜俊。   袁旭已是站了许久,姜俊问道:“曹军相距甚远,敢问公子,可望见什么?”   微微一笑,袁旭说道:“某正望着曹军尸身。”   姜俊一愣。   放眼望去一片荒野,远处有些连绵群山,哪里有半具曹军尸身?   愕然看着袁旭,姜俊问道:“公子从何处见到曹军尸身?某因何半个也不曾看见?”   “漫山遍野都是!”朝前一指,袁旭说道:“我军与郭奉孝对峙也是有些时日,而今决战之时将要来临。待到大战终了,又如何不见曹军尸身?”   姜俊愕然。   两军尚未厮杀,袁旭却说看见漫山遍野的曹军尸身,可见他对此战有着绝对把握。   袁旭正与姜俊说着话,田丰、审配赶了过来。   到了近前,二人躬身行礼。   田丰说道:“公子,方才风影传报,郭嘉好似要率军离去?”   “他非离去,而是欲擒故纵!”袁旭说道:“今日某研习师尊所留兵法,已是了然郭奉孝如何用兵。”   田丰、审配相互看了一眼。   审配问道:“敢问公子,如何击破郭奉孝?”   “郭奉孝用兵,多以诡诈之道。”袁旭说道:“彼欲进则先退,彼欲退则先进!某向往不知,如今已是通透。”   “敢问公子有何打算?”田丰问道。   “由他撤去!”袁旭微微一笑:“待他撤远,我军再行进发。”   田丰、审配都没言语。   若论智谋,俩人都不是郭嘉敌手。   袁旭早先与郭嘉对阵,也是败多胜少。   得了术宗宗师点拨,如今袁旭对战胜郭嘉多了几分信心,他二人当然不会再生不同意见。   此时的郭嘉和夏侯惇,率领大军正往北方撤走。   行进间,夏侯惇向郭嘉问道:“郭公,倘若袁显歆不追上来,又待如何?”   郭嘉淡然一笑:“袁显歆料定某以退为进,我等便真个退给他看!”   “撤离此处,袁显歆距邺城则是更近几分。”夏侯惇说道:“曹公已是率军离开邺城,倘若我等撤回,唯有困守城内。”   “困守城内有何不可?”郭嘉说道:“邺城城高池深,我等守于城内,袁显歆便是难以驰援袁谭,曹公意图也是达到。”   夏侯惇没再言语。   郭嘉说的没错,可他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夏侯将军不必担忧!”郭嘉说道:“袁显歆麾下天海营虽是勇猛,若论攻城,人数却是不足。莫说我等守住邺城,即便只是寻处小城,袁显歆也将莫可奈何!”   夏侯惇点了点头,颇有几分无奈地说道:“郭公料断定是无差!”   曹军后撤,袁旭派出风影沿途探查。   郭嘉一直撤出数十里,还没有停下的意思,袁旭才发觉情形有些不对。   坐于帐内,他锁着眉头,思忖片刻向田丰和审配问道:“郭奉孝领军离去,某料定他将率军回头厮杀,而今却是一味向北,究竟是何道理?”   “公子!”田丰拱手说道:“郭奉孝可会另有谋图?”   看着田丰,袁旭问道:“田公之意……”   “曹操新近离开邺城,前去攻伐长公子!”田丰说道:“邺城空虚,倘若郭奉孝回防邺城,我军也是难以与长公子合兵进击!”   袁旭恍然:“田公所言甚是!”   略作思忖,袁旭说道:“传令下去,大军即刻向东。”   与田丰彼此看了一眼,审配问道:“郭奉孝领军往北,公子因何率军往东?”   “某与郭奉孝情势微妙!”袁旭说道:“某若追击,必入郭奉孝彀中,倘若郭奉孝追击,某则可设下伏兵半道截杀!何人进击,便是百多胜少。郭奉孝意图回防邺城,某便领军另择他路与长兄会和。”   “如此一来,郭奉孝唯有领军追击公子。”田丰恍然:“我军可于半道设伏,必可一战将之击溃!”   袁旭点头说道:“击破郭奉孝,某便可领军直扑邺城。曹操大军攻伐长兄,某可趁势夺取邺城。失了许昌,尔后又丢邺城,自此曹操便是无根浮萍,如何与某为敌?”   “当今陛下身在邺城,倘若将之救出……”田丰说道:“再以安阳王之名,宣称曹操乃是佞臣贼子,天下当同讨之,用不多日,公子必可坐拥中原!”   袁旭微微一笑没再言语。   中原,向来是成就霸业之根基。   自古而今,无论何人欲要成就大业,都将先夺中原。   袁家与曹操争斗,争的也不过是中原霸权!   只可惜,曾占有优势的袁家,却因内患纷繁最终落败。   袁旭得了林涛,为他讨伐曹操谋得口实。   然而林涛毕竟只是安阳王,真正的皇帝还在邺城。   倘若真如田丰分析那样,将邺城夺到手中,曹操将彻底丧失在中原的优势,振兴袁家还是小事,说不准真可成就千秋大业!   想到这些,袁旭心潮也是有些澎湃。   大军得了命令,将士们整装出发。   得知大军将要往东,林涛策马追上袁旭。   “显歆!”眼见快要赶上,他喊了一声。   袁旭勒马回头:“安阳王何故唤某?”   “郭奉孝领军北撤,显歆因何率军往东?”林涛问道。   “殿下有所不知。”袁旭说道:“郭奉孝率军北撤,乃是意欲盘踞邺城,以邺城为依托,抗衡我军!”   剑法卓越却并不擅长军事,林涛歪头看着袁旭。   “某虽胜了一阵,郭奉孝麾下大军却未伤及筋骨。”袁旭说道:“倘若他退回邺城,我军便将被阻截在邺城之外。以长兄军力,必非曹操敌手,待到曹操击破长兄,我等则将为其所掳。”   自打投效袁旭,林涛对他谋划军务也很是钦佩。   他如此一说,林涛便不再言语。   俩人并骑行进片刻,林涛才问道:“显歆往东,可是意欲引那郭奉孝前来追赶?”   “殿下通透!”袁旭说道:“某正欲引他前来。”   “此计某也看得通透,倘若他不来,显歆将要如何?”   “郭奉孝不会不来!”袁旭很是肯定地说道:“他若不追,我军则可与长兄合击曹操,中原可定!” 第817章 横渡湖泽   郭嘉率军一路往北,袁旭并未追赶,而是带领大军向东行进。   得到消息,郭嘉令大军止步。   眺望东方,郭嘉脸色很是难看。   “郭公……”夏侯惇问道:“我等莫非不回邺城?”   “怕是回不去了!”郭嘉说道:“袁显歆领军东进,我军若不追击,彼必自背后进击曹公。我军倘若追击,彼于半道伏击,我等或将全军覆没!”   夏侯惇一惊:“如之奈何?”   “追!”郭嘉说道:“小心行事便是!”   郭嘉做了决断,夏侯惇当即下令大军掉头。   领军行进中,袁旭得知曹军尾随而来。   “公子果真通透郭奉孝脾性。”田丰说道:“敌军此来,我军便可半道伏击。”   袁旭摇头:“不可太早伏击。”   “因何?”田丰问道。   “郭嘉何许人?他怎不知某意图半道截杀?”袁旭说道:“我军只管前行,莫要理会,待到须伏击之时,某自将下令。”   田丰没再言语。   他当然知道郭嘉诡诈。   同是出生鬼谷术宗,田丰当然对郭嘉有所了解。   倘若由他领兵,遇见郭嘉,必将是败多胜少。   纵使袁旭擅长调兵遣将,以往与郭嘉对阵,也是没讨到多少好处!   大军一路往东行进,不一日来到大野泽地界。   袁旭驻马而立,眺望前方。   放眼望去,前方一片湖泽。   波光粼粼的水面往不到尽头,好似无论从哪个方向,都无法横渡。   朝前一指,袁旭说道:“我军尽快渡过此处,于对岸截杀曹军。”   “此处多有泥沼,将士行进只怕……”审配说道:“公子不妨另寻他途!”   “湖泽而已,有何难过?”袁旭说道:“传令下去,将士采伐树木,将滚木切成薄片绑缚在脚下,另备木筏,准备渡过此地!”   袁旭命令下达,将士们纷纷动了起来。   大野泽附近树木并不是十分繁茂,大军砍伐,只不过一日,原本就光秃秃的地界更显萧条。   湖泽边缘,天海营将士把树木锯成一块块薄片。   很多将士尝试着把薄片绑缚在脚下。   薄片过于宽大,脚下绑缚此物,将士们行进见双腿只能叉开,一个个就好似摇摇摆摆的鸭子,看起来很是有趣。   “公子!”看着忙碌的将士们,田丰说道:“伐木建造木筏某是知晓用以,脚下绑缚薄片,却不知因何。”   “湖泽地区,并非处处水深相同。”袁旭说道:“遇见浅滩,将有人下水推动筏子。之所以称作湖泽,乃是水底淤泥过软,一个不慎便将被泥泞陷住。脚下绑缚木片,不足以承受将士体重,却可令其站在泥泞之上,不至陷落!”   田丰恍然。   他虽不太明白袁旭说的这些道理,却也知道,平展些的物事掉到泥泞上,很难陷落其中。   袁旭大军整整准备了一天,木筏与薄木片全都准备妥当。   袁旭一声令下,大军纷纷推动木筏进入大野泽。   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无数只木筏向前行进。   每只木筏上的将士,脚下都绑缚着薄薄的木片,在筏子上,还准备了一根根粗长的绳索。   木筏在水中行进。   袁旭站在最先的一只筏子上。   在他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水面。   卫士撑着木筏,正行进间,木筏突然震动了一下。   “公子,筏子好似落底了。”姜俊到木筏边缘看了一眼,向袁旭说道。   “差人下水!”袁旭说道:“莫要忘记绑缚绳索!”   几名卫士在腰上缠起绳索,纷纷跳进水中。   脚板绑缚着木片,卫士们跳进水里,踩踏在软软的泥泞中,竟有种很稳当的感觉。   唯一的缺陷,就是木片过于宽大,在水中抬脚很是不便。   木筏行进到浅滩,越来越多的将士跳下水。   留在筏子上的众人,紧紧扯着绳索,紧张的看着跳进水中的同伴。   偶尔会有一个在水中的兵士没有站稳,脚下一滑摔倒下去,筏子上的众人会立刻扯起绳索,将他拽上木筏。   在浅滩中行进很是艰难。   从正午一直走到日暮,大军才过了浅滩,进入另一片湖面。   湖泽之中不适宜夜晚行军,袁旭下令大军在湖面宿营。   木筏上,将士们或坐或躺,彼此之间用绳索绑缚在一处。   坐在木筏边缘,吹着凉飕飕的风儿,袁旭眺望前方望不到尽头的水面。   “公子!”与他同筏的姜俊小声提醒:“夜已深沉,还请早些安睡。”   “将士们在水中泡上一日,某便心中不安一时。”袁旭说道:“要某如何安睡?”   “此处水面宽阔,将士们置身于此也是无奈!”姜俊说道:“公子不必忧心,想必两三日便可渡过。”   袁旭点头,对姜俊说道:“你也早些睡吧。”   “公子不睡,某如何睡的安生?”姜俊说道:“身为护卫,哪有先于主公安睡之理!”   “你个姜俊!”袁旭回头对姜俊笑道:“话说的虽是顺耳,可听着却是令有一番滋味。言下之意便是逼迫某早些睡下。”   “公子言重!”姜俊低头说道:“近来征伐不断,公子每日不过睡上一两个时辰,长此下去,如何受得?以某看来,到了湖泽之中恰是好事!”   “哦?此话怎解?”袁旭问道。   “湖泽之中,我军行进很是艰难,曹军虽是尾随而来,欲要赶上也须时日。”姜俊说道:“倘若曹军绕道,我军更可先于他们登岸。后无追兵前无堵截,公子恰和趁此时机好生歇息。待到大军登岸,只怕公子欲要安歇,也是无有机缘!”   袁旭点头:“姜校尉言之有理,倒是某思虑不周!”   他站起来,面朝看不到尽头的水面抻了个懒腰:“碧水万顷风拂面,恰是一宿安睡时!”   袁旭在木筏正中躺下,姜俊与卫士们环坐四周。   本已闭上眼睛,发觉他们都没躺下,袁旭又把眼睛睁开:“你等因何不睡?”   “公子安睡,我等怎敢僭越?”姜俊回道。   “与你等齐头并睡共闻鼾声,也是此夜风景。”袁旭笑道:“某令你等睡下!” 第818章 岸边截杀   袁旭率军横渡大野泽。   在水中行进足足半月,大军方才登岸。   将士们浑身水淋淋的,到了岸边,一个个瘫坐在实地上。   蓬莱大军多习水性,然而在水中时日多了,又只是乘坐木筏,自是疲惫不堪。   “传令马义,派出风影。”袁旭向姜俊吩咐:“探查曹军将于何处登岸。”   姜俊应声离去。   不过片刻,审配来到袁旭身前:“大军已是登岸,敢问公子,三军该当如何?”   “不用如何!”袁旭说道:“郭奉孝渡过大野泽,少说也须十多日,传令将士好生歇息,我军以逸待劳,只在岸边等他!”   袁旭率军在大野泽东岸驻扎下来,郭嘉此时也领军进入大野泽。   岸边树木多被袁旭下令砍伐一空,临入大野泽时,袁旭又下令一把火将剩下的林木烧了个精光。   绕着大野泽西岸走了数十里,曹军终于找到一片林子。   绕路、砍伐树木制作木筏,曹军又耽搁了两日。   待到他们进入湖泽,袁旭大军早已在东岸登陆。   进入大野泽,郭嘉再三叮嘱将士们彼此照应。   起初行进很是顺利,到了浅滩处,曹军犯了难。   一些兵士跳入水中,由于泥泞太深而水太浅。   水的浮力不足,泥泞却很厚。   跳进水中的曹军很快发现,他们不仅不能推动木筏,反倒陷入了泥泞之中。   好在木筏上的曹军听见同伴惊惶喊叫,赶忙扯起绳索,将他们拉上筏子。   湖泽之中,曹军每行进一步都极其困难。   望着眼前无尽的碧波,夏侯惇心存担忧的对郭嘉说道:“如此行进之法,不知何日方可渡过此处!”   “总有渡过的一天!”郭嘉锁紧眉头说道:“某担心的并非此地难渡,而是袁显歆已在对岸列阵等候。”   常年领兵,夏侯惇当然知道袁旭若率军于对岸等候,曹军将面临什么。   他脸色很是难看,向郭嘉问道:“郭公,倘若袁显歆果真如此,我军该当如何?”   “待到看见河岸,令将士们在木筏前摆起盾墙。”郭嘉说道:“我军倘若可撑过此战,当速去寻找曹公,请曹公分兵抗衡袁显歆!”   郭嘉虽未明言,夏侯惇却已从他话中听出曹军此战必败的意味。   望着前方,夏侯惇心情很是郁结。   领军征伐多年,虽然也曾败过,却没有一次是像如今这样,明知必败却不得不率领将士上前。   由于准备没有袁旭充分,曹军在水中泡了二十多日才看到东岸。   站在木筏上,郭嘉向东岸眺望,发现岸边果然站满了人。   望见早已等候在东岸的袁旭大军,夏侯惇深深抽了口凉气。   按着腰间佩剑,他向郭嘉说道:“待到我军靠近岸边,郭公只管留在筏上,某领军上前厮杀便可!”   “留在筏上,不过等死而已!”郭嘉淡然一笑,对夏侯惇说道:“将军领兵杀上,某当随后。待到我军登岸,无须与袁显歆纠缠,拣选敌军薄弱出一鼓作气突围而出。”   夏侯惇应了一声,目光再度落向对岸的天海营大军。   在东岸休整二十余日,天海营将士衣甲齐整,列着整齐的队伍等待曹军到来。   于水中泡了许多日子,曹军将士早已疲敝不堪。   望见在岸边列阵的天海营,曹军将士纷纷把盾牌挡在木筏前,一双双眼睛带着惶恐的看向敌军。   木筏在荡漾的水波中前行,曹军将士一个个屏住呼吸,静静等待大战来临。   河岸边,袁旭中军战旗飘摇,阵阵号角悠悠响起。   早已列阵的将士们把盾牌插在面前的土地上,从身后取下长弓,搭起箭矢瞄向正划着木筏前进的曹军。   曹军越来越近,天海营将士的长弓也早已拉满。   木筏距岸边越来越近,一名天海营军官高声喊道:“定位箭!”   十多名兵士松开弓弦,箭矢呼啸飞出。   由于距离尚远,箭矢根本不可能射到曹军,在距木筏十多步远近落入水中。   箭镞为铁质,箭羽则很轻,天海营射出的定位箭,在箭羽处绑缚了红绳。   头部在水中,尾部漂浮在水面上,天海营将士一个个凝视着漂在水面上的红绳。   最前面的曹军木筏从漂浮的红绳处经过,岸边的天海营将士并未发射箭矢。   定位箭,落到水中的箭矢杀伤力已是不足,天海营将士还在等!   曹军木筏又向前行进了十多步。   袁旭中军战旗猛烈摇摆,站在阵列最前面的军官高高举起手臂,随后手臂猛的向下一按:“放箭!”   随着军官一声令下,无数箭矢从天海营阵中飞出,落向正行进的曹军。   水面上,箭矢兜头盖脸飞来。   曹军弓箭手躲藏在盾牌后,也张开长弓向岸边射箭。   木筏毕竟展的太开,曹军射出的箭矢并未给天海营造成困扰,天海营的箭矢反倒将曹军笼罩其中。   水面上的木筏每行进一寸,都会有曹军中箭掉落在水中。   箭矢落入水中,曹军掉入水中,水面上激起大大小小的浪花。   “后撤!”眼见曹军更加近了,天海营军官再度下令。   阵列最前的将士收起长弓,将盾牌拿起,猫着腰向后退。   后面的将士则张开长弓,瞄准曹军射出一蓬蓬羽箭。   付出相当惨重的代价,最前面的木筏终于靠上岸边。   “杀!”夏侯惇一手持盾一手持剑,率先跳下木筏。   无数曹军紧随其后冲上岸边。   天海营的羽箭呼啸着飞向他们,冲锋中的曹军纷纷倒地,岸边霎时躺满了受伤曹军或者曹军尸体。   眼看越来越多的曹军登岸,袁旭向一旁的高览说道:“此战还望高将军建功!”   高览拱手接令,纵马冲出。   天海营将士纷纷收起长弓,紧随其后冲向正在登岸的曹军。   人数与天海营相当,曹军训练本就不如天海营,再加上正在登岸,将士难以聚集,天海营一个冲杀,竟将曹军冲翻一片。   列着整齐阵列,天海营步步推进,登岸的曹军相对凌乱了许多,未能形成有效阵型。 第819章 一场屠杀   天海营阵列齐整,将士们刺出的长槊,好似联合收割机,收割着曹军性命。   岸边的曹军渐渐被推回水里,木筏上的曹军则不知该如何是好。   夏侯惇手持盾牌,遮挡着天海营刺来的长槊。   他手中长剑挥舞,奋力劈砍。   纵使他勇武非常,面对天海营大阵,还是半点建树也无。   “夏侯将军,回到筏子上!”身后不远,郭嘉冲他喊了一声。   夏侯惇向后退去,曹军将士跟着他且战且退。   天海营在岸边停了下来。   后阵将士纷纷取出长弓,瞄准撤退中的曹军。   前列天海营则将盾牌挡在身前,组成一道道密不透风的盾墙。   无数箭雨飞向后撤中的曹军。   成片曹军倒在箭矢之下。   箭矢落入水中,激起一团团小小的水花,就好似下了一场雨。   木筏上的曹军将盾牌挡在前面,冒着箭雨往后退去。   终于,曹军退到了天海营箭矢射程之外。   袁旭下令大军止住射箭。   看着远去的曹军,田丰说道:“我军只须守住滩涂,曹军欲要登岸,怕是比登天还难!”   “传令下去,晚间严防曹军登岸。”袁旭并未接话,而是下达了一条命令。   撤到箭矢射程之外,望着岸边的天海营,夏侯惇愤懑不已地说道:“敌军占据滩涂,我军人数不占优势,难以将之击破!”   “莫说击破!”郭嘉说道:“倘若我军不撤,怕是要全军覆没!”   “我军逗留水中,长久下去,粮草也是不济。”夏侯惇说道:“退也不是进也不是,郭公以为如何方可?”   “夜半时分,令将士潜到岸边。”郭嘉说道:“借着夜色,或可成事!”   夏侯惇应了。   曹军逗留水中,天海营则在岸边阻截,历经一场战斗,双方进入暂时的休战。   白昼在宁静中渡过。   夜色笼罩湖泽,荡漾的水面泛着粼粼波光。   木筏上,一个个曹军将士悄悄跳进水中。   他们的动作很轻,落水时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   跳进水中的曹军将士,都是略通水性的。   他们扒拉着水面,慢慢向岸边靠近。   夜色笼罩下的湖泽一片黢黑,若不仔细观望,根本不可能发现他们的存在。   岸边。   马义拿着单筒望远镜,正看着黑黢黢的湖面。   “公子料算如神。”马义向他身后一名风影吩咐:“速去禀报公子,曹军已是下水,正往岸边靠近。”   风影应声离去。   距湖泽岸边不远,袁旭营帐并未点起灯火。   帐帘外铺着一张草席,袁旭端坐席上,姜俊则立于他的身后。   在他身前,田丰、审配以及高览、颜良等将军分成两列伫立,一个个看向岸边,都在等待着什么。   “报!”奉命传报消息的风影飞跑而来,半跪在袁旭面前说道:“启禀公子,曹军已是下水,正往岸边靠近。”   “弓箭迎敌!”袁旭吩咐:“曹军并非乘坐木筏,凭借兵士游水,行进必定缓慢。待到曹军接近岸边,再行射杀!”   “诺!”风影应了,起身离去。   片刻之后,一队队天海营借着夜色蛰伏在岸边。   将士们凝视着黑黢黢的水面,等待着曹军再靠近一些。   水中的曹军并不知道岸边已张开罗网等待他们。   距离岸边越来越近,一些曹军将士的动作加快了不少。   划拉水面的声音也越来越响。   岸边上,早已张弓搭箭的天海营将士依旧默默等待。   最前面的曹军眼看就要登岸,后面的曹军距岸边还很远。   袁旭的命令是趁着曹军登岸突然发难。   前面的曹军被射杀,后面的曹军凭借游泳返回木筏,速度必定不会太快!   夜间这场突袭,注定是曹军将要承受的一场劫难!   游在最前面的曹军终于上了岸。   “举火,放箭!”岸边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无数火把点亮,整个湖泽东岸犹如被烈焰燃烧了一般,半边夜空都被映照的通红。   伴着点燃的火把,天海营将士点燃缠裹在箭矢上的油布。   箭雨倾泻,像是漫天的流星飞向正往岸边进发的曹军。   曹军被突然出现的箭雨和岸边无数的火光惊呆了。   许多人甚至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燃烧着火焰的箭矢就射穿了他们的躯体。   水中的曹军倒下,尸体在水面上漂浮。   有些箭矢并没有浸入水中,扎在曹军尸体上,还亮着点点光芒。   曹军完全暴露在天海营的视野中。   冲在最前面的曹军才上岸,就成片的倒在岸边。   水里的曹军发觉情况不对,很多人连忙掉头向后游。   人游的再快,又怎么比得上箭矢飞行的速度。   往后游去的曹军,被半空落下的火箭罩入其中,很多人没游几下,就身上插着箭矢沉入水中。   岸边箭雨倾泻,木筏上,夏侯惇和郭嘉看着漫天的火箭,脸色都是极其难看。   趁夜突袭,曹军甚至没能像样的登岸,就被天海营的箭雨射杀无数。   出发的曹军少说也有四五千人。   回到木筏的,十停不过其二。   水面上不断的扑腾着浪花,夜色里还能听到受伤曹军的凄厉呼救。   扑腾的浪花越来越少。   倘若是在岸上,曹军将士还能向伤者施以援手。   然而眼下是在水里,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受伤同伴被水波淹没。   岸边。   天海营将士已在清扫战场。   登上东岸的曹军,甚至没做出反应,就被成片射杀。   水中漂浮的尸体难以打捞,天海营将士能够做的,只是将登岸曹军尸体丢进一个个挖好的大坑里。   两名天海营兵士抬着一具曹军尸体,其中一人说道:“这哪里是在打仗,简直就是在屠杀!”   另一名天海营兵士咧嘴一笑:“倘若曹军得了这等机会,对我等也是不会手下留情!”   先说话的兵士不再言语。   同伴说的没错。   倘若曹军得了这样的机会,死的便是他们,而不是被他们抬着的曹军。   战争就是这样。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没有怜悯,也没有人性。   对双方将士而言,唯一真实的只有杀戮! 第820章 虎豹骑出阵   曹军试图登陆未果,双方在大野泽岸边和水中彼此对峙。   袁旭站在岸边,眺望着水中的曹军。   与此同时,郭嘉也在望着他。   双方对峙,却谁都清楚,袁旭大军立足生地,而郭嘉与夏侯惇所部曹军,此时却是面临终究全军覆没的窘境。   眺望河岸,郭嘉眉头紧锁。   自从进入大野泽,将士们已在水中泡了二十余日。   曹军将士多是生长在内地,很多人自小没有见过太多的水。   两万将士,略通水性的不过四五千人。   天海营一通乱箭,射杀了多半会水的曹军。   唯一可用来作为奇兵的力量,也被天海营彻底扼杀!   “郭公!”望着岸边,夏侯惇说道:“我军折损巨大,倘若强行登岸,只怕……”   “全军覆没!”郭嘉缓缓闭上眼睛,说出了夏侯惇想说却没说出口的话。   夏侯惇没再言语,从郭嘉的语气中,他已听出了无奈。   占尽先机的天海营上下,无人不认定曹军此次必将覆亡于此。   就连林涛也没有例外。   与袁旭并肩站在岸边,眺望着水中的曹军,林涛说道:“显歆引领我等至此,两战而折曹军多半。如今郭嘉也是不敢贸然前行,以某看,用不多久,显歆必可取得郭嘉头颅。”   “殿下以为郭奉孝会引颈受戮?”袁旭问道。   “彼已陷入死地,若不引颈受戮,又能如何?”林涛问道。   “虽是神陷死地,此战却未终了,变数还是很大。”袁旭说道:“我等可做的,仅仅只是静观其变,相比于郭奉孝,更是被动许多。”   林涛一愣。   在任何人看来,天海营已是占了绝对优势。   袁旭却在这种情况下,说出他们比郭嘉更被动的话来,着实令林涛百思不得其解。   袁旭与郭嘉在大野泽对峙,身在龙凑的袁谭,此时日子却很不好过。   曹操亲率大军来此,袁谭与之对阵多次,均是败多胜少。   更兼曹操麾下虎豹骑勇猛,每每出战,袁谭必将折损巨大。   连战连败,袁谭率领一万余将士以群山为依托,列阵迎敌。   人数远远多于袁谭的曹军阵前,曹纯抱拳躬身立于曹操面前。   锁着眉头,曹操已是许久没有言语。   曹纯请战,欲率虎豹骑破敌。   虎豹骑仅有六百人,而对面却是一万五千袁军!   虽为疲敝之师,人数却是虎豹骑数十倍。   曾在青州折损了一支虎豹骑,曹操对此次精锐出战很是谨慎。   “子和之心,某已悉知。”曹操说道:“然而虎豹骑人数太少……”   “曹公!”听出曹操有不令虎豹骑出战之意,曹纯抱拳躬身说道:“末将听闻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虎豹骑以往虽有战功,却只是小有建树。而今袁谭大军就在眼前,倘可令虎豹骑出战,一则可检阅将士是否精锐,二则或可一战破敌,于曹公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紧锁眉头,曹操还是难以决断。   郭嘉领军阻截袁旭,荀攸等人还在他的身边。   看向荀攸,曹操问道:“公达以为如何?”   抱拳一礼,荀攸说道:“子和将军所言不差,自曹公重建虎豹骑,以往虽有战功却并无太大建树。袁谭麾下虽有万余人,却已是疲敝之师。虎豹骑出战,一来可检阅将士。倘若获胜,对我军士气也是极大鼓舞。”   “公达之意……”曹操面露困惑问道。   “可令虎豹骑出战!”荀攸回道。   荀攸表明立场,曹操对曹纯说道:“子和出战并非不可,却须万分谨慎,倘若陷入敌军重围,当向大军求援。”   “曹公放心!”得了允诺,曹纯心中一喜,赶忙谢了。   不过片刻,曹军阵营传出阵阵号角。   六百余人的虎豹骑,在曹纯率领下走出阵列。   人数虽是不多,却个个精猛非常。   虎豹骑将士衣甲鲜亮,胯下战马也是龙精虎猛,只待曹纯一声令下,便向袁谭大军发起冲锋。   坐镇中军,望见曹军阵列中走出一支不足千人的兵马,袁谭嘴角微微一撇,抬手前指说道:“曹操着实可笑,大军人数占优,倘若全军突袭我军必难抵敌。彼却令数百人出阵,大有以少击多之势。曹阿瞒如此做派,岂非愚蠢?”   驻马立于袁谭身旁,郭图说道:“公子所言甚是,待到敌军杀至,我军可一鼓作气将之全歼,尔后趁势杀向曹军。”   袁谭面带得意点了点头。   率领虎豹骑出阵,曹纯提着长枪,凝视袁谭大军。   回头看了一眼,他向虎豹骑将士喊道:“将士们,曹公重建虎豹骑,挑选军中百夫以上精锐。你等均为军中翘楚,此次出战关乎我军声威,还望诸公与某勠力同心,共建功勋!”   六百余名虎豹骑举起兵刃,齐齐发了声喊。   长枪前指,曹纯喊道:“杀!”   虎豹骑将士纷纷将长槊指向前方,他们手中圆盾挡在身前,再度发出一声整齐的呐喊!   抖了下缰绳,曹纯率先冲出,六百余骑紧随其后杀向袁军。   虎豹骑冲出,曹军阵中战鼓擂起。   声声战鼓震彻云霄。   望着冲阵杀出的虎豹骑,曹操紧张的手心都沁出了汗珠。   他隐隐的有些后悔。   几次扭头想向卫士传令,命令大军做好出战准备。   可看到面露悠然的荀攸,他又止住了念头。   荀攸既是一力促成此事,对虎豹骑获胜必定是有十分把握。   曹操并不知道荀攸的信心从何而来,然而他愿意选择相信。   毕竟自陈留募兵以来,曹军日渐壮大,与他麾下幕僚、将军勠力同心有着绝对无法分割的关联!   虎豹骑冲出,袁军大阵很快也擂起了战鼓。   弓箭手张弓搭箭,瞄准冲锋中的虎豹骑将士。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   当虎豹骑冲到箭矢射程以内,袁军阵中传出一声大喊:“放箭!”   无数箭矢呼啸飞出。   漫天箭雨遮蔽了半空,就连太阳的光芒,在箭雨之下也变得暗淡。   冲锋中的虎豹骑纷纷中箭,不过顷刻,已有数十人连同战马翻滚摔出,扬起片片尘埃。 第821章 激使前往   袁谭兵败,万余大军遭六百虎豹骑击破的消息传到袁旭耳中。   田丰等人一片哗然,唯独袁旭泰然自若。   “一万余人,竟非六百虎豹骑敌手。”审配抱拳说道:“曹操麾下精锐如此勇猛,公子当早做谋算!”   “并非虎豹骑勇猛。”袁旭说道:“只因长兄麾下将士军心涣散,尚未与虎豹骑对阵,已是折了锐气,因而才有此败。”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应对。   袁旭说的虽不是没有道理,然而一万五千人败于六百人之手,还是令人想不通透。   被曹军击破,袁谭率领残兵退往南皮,曹操尾随其后,半步不肯落下。   退到清河,袁谭下令大军驻扎等待曹军。   尾随其后,到达南皮附近,曹操反倒驻扎下来,不肯轻易进军。   两支大军相互对峙,战局进入僵持阶段。   立于军营内搭起的高台,望着清河方向,曹操向荀攸问道:“袁谭已是强弩之末,公达因何劝某止步不前。”   “袁谭陷于死地,虽是必败,却有必死之心!”荀攸说道:“此处毗邻辽东,河北袁家与乌桓向来交好,袁绍早年曾封峭王为单于,大军进击袁谭,难保乌桓无有动作!”   “乌桓?”曹操眉头锁了起来。   乌桓常年盘踞北方,但凡族人均擅骑射。   曹操倒不担心乌桓人如何了得,他真正担心的,是乌桓骑兵袭扰,袁谭趁势发难。   沉思片刻,曹操问道:“公达以为如何可令乌桓放弃驰援袁谭?”   “不知曹公可还记得前些日子来投的袁尚宿将?”   “你是说牵招?”   “正是!”荀攸说道:“此人曾劝高干迎纳袁尚。倘若高干果真依计行事,与袁谭、袁熙互成犄角,我军夺取河北将遥遥无期!”   捋着胡须,曹操点头。   “自此可见,此人眼光独到,堪当此任!”   曹操沉吟片刻,向荀攸问道:“牵招乃是袁家宿将,乌桓有心驰援袁谭,他怎肯前往游说?”   “因劝说高干,牵招险些招来杀身之祸。若非曹公收留,他早已客死荒野,又怎会有今日。”荀攸说道:“与之晓以利害,他必尽心而为。”   不等曹操说话,荀攸接着说道:“此事曹公不可亲为,某愿代为行事。”   “有劳公达!”曹操拱了拱手。   向曹操告了个退,荀攸下了高台。   牵招投效时日不多,身份当然不会太过尊贵。   投效曹操,他与几名幕僚住在同一顶帐篷内。   坐在帐内,正翻看着一本书,帐帘被人掀开,两个人走了进来。   与牵招同在帐内的,还有几名幕僚。   家俩人来到,众人纷纷起身行礼:“见过荀公!”   来到帐内的正是荀攸和他随身卫士。   朝众人点了下头,荀攸说道:“某与牵公有话要说,还望诸公先行回避!”   众人纷纷应声退下。   帐篷内,只余下牵招和荀攸以及荀攸身旁卫士。   环顾帐内,见有着数处铺盖,荀攸问道:“牵公在此,可觉着住的拥挤?”   荀攸是曹操身边当红幕僚,他的待遇当然不是寻常幕僚可比。   牵招抱拳躬身说道:“承蒙荀公挂念,此处不觉拥挤。”   “听闻牵公早先曾劝高干迎纳袁尚,却未被高干所用,不知可有此事?”   提起此事,牵招额头顿时沁出冷汗。   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他连半声也没敢言语。   “可惜了!”荀攸微微一笑:“高干倘若依着牵公,与袁熙、袁谭彼此为照应,共同阻截曹公。三五年之内,河北决然不会易主!”   不知荀攸说这些是什么意思,牵招没敢应声。   凝视牵招,荀攸长吁短叹之后说道:“高干匹夫不知用人,平白坐失良机。”   “荀公来此,莫非与某算旧账?”牵招问道。   “牵公多虑!”荀攸淡然笑道:“昔日牵公于袁尚麾下,因督粮逗留并州。袁尚为曹公击破,牵公当然要为故主谋划。”   满面疑惑看着荀攸,牵招问道:“荀公何意,还请明示。”   再次环顾四周,荀攸说道:“有处宽敞所在,不知牵公可肯前往?”   牵招没有应声,脸上狐疑比先前更盛。   “牵公投效曹公,若无建功,日后若再有难,只怕无人庇护。”荀攸说道:“倘若曹公见疑,回返袁家绝无可能!袁显歆麾下能人众多,又岂会在意牵公?”   荀攸话中流露出威胁。   牵招听的后脊梁冷汗直冒。   自打投效曹操,他确实半点功劳也不曾建过。   “还请荀公指点明路!”牵招躬身行了个大礼。   “袁谭退守南皮,驻军清河。”荀攸说道:“曹公有心进击,然而乌桓峭王却离此处甚近。倘若乌桓出兵,曹公虽可获胜,折损却是不少。不知牵公可肯前往说服峭王,无须他出兵相助,两军开战只须坐视不理便可!”   抬头看着荀攸,牵招问道:“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荀攸点头,朝身后卫士招了下手。   卫士取出一卷丝帛,双手捧着递到牵招面前。   接过丝帛,牵招展开匆匆浏览。   丝帛上,是曹操亲手颁布的敕封。   封乌桓峭王为真单于!   捧着丝帛,牵招向荀攸问道:“曹公只欲敕封峭王真单于,并无其他好处?”   “财货人口,对曹公来说都是极其紧要!”荀攸说道:“当今陛下倚重曹公,此敕令出自曹公之手,便如陛下旨意。大汉天子敕封乌桓单于,岂是寻常豪雄可比?”   牵招没再多问,对荀攸说道:“荀公放心,某这便启程前往乌桓,定劝乌桓峭王按兵不动!”   “有劳牵公!”荀攸向牵招回了一礼说道:“某这便令人为牵公备办盘川,以作路途之用!”   牵招应允前往乌桓,荀攸退出帐篷,向曹操复命。   帐内。   捧着曹操亲自颁发的敕令,牵招心情极其复杂。   袁谭乃是袁家长子,他早先虽是辅弼袁尚,对袁谭还是有着几分敬畏。   此次前往乌桓,一旦劝说峭王成功,自此往后,他与袁家再无情义可言。 第822章 无须舞刀弄剑   乌桓南域,柳城。   所谓的柳城,不过是成片帐篷连结在一处形成的聚集地。   距帐篷稍远的草场上,牛羊马匹正在悠闲的吃着青草。   成片帐篷中间,有着一顶比其他帐篷更大的营帐。   此处便是乌桓峭王王帐。   帐内首座,端坐着一个紫脸膛的壮汉。   壮汉身上披着兽皮,眉宇见流露出粗犷和张狂。   他便是曾被袁绍册封为大单于的乌桓峭王。   辽东公孙度自封辽东太守,也差人前来封赏峭王,意图与他结成盟好。   袁谭兵败之时,曾派来使者向峭王求援。   拣选五千精锐,峭王正打算领兵驰援,奉曹操之命前来招抚的牵招也是到了。   公孙度使者韩忠比牵招早到两日。   得知曹操差人前来,韩忠也是多了几分警觉。   端坐上首,峭王面前的桌上摆放着才烤出的肉食。   环顾众人,目光先后在韩忠和牵招脸上游走,峭王说道:“早年袁公离世之前,曾封某为乌桓单于。而今公孙太守令韩公送来印绶,封某为单于。曹公则令牵公传递敕封,封某为真单于。某着实困惑,究竟该当与何人结盟,才可振兴乌桓!”   看向牵招,峭王问道:“牵公以为如何?”   “只看敕令,大王莫非不知何人更有诚意?”牵招说道:“乌桓各部散于四处,不少部族自封单于,曹公怀有交好之心,特请当今陛下,敕封大王为真单于。一个真字,足可见曹公诚意!”   “牵公所言不差!”捻着下巴,峭王露出得意的神色。   韩忠见势头不妙,起身抱拳说道:“大王,切莫信此人之言,否则乌桓大难临头尚不自知!”   “哦?”峭王眉头一拧:“敢问韩公,乌桓有何大难?”   “河北袁家兄弟相争,昔日盛极一时,以至而今萧条破败。”韩忠说道:“袁家已是不足与之共谋。以某看来,大王与公孙太守结盟,恰合时宜!”   “韩公请说!”峭王有心出兵驰援袁谭,只因心中尚未定下谋断,因此并未成行,觉着韩忠之言颇有道理,峭王向他比划了一下。   韩忠接着说道:“公孙太守常年镇守辽东,屡屡征伐有胜无败。而今又有扶余等地为依托。中原大乱,盛者为王。当今陛下不过为曹操挟迫而已。所谓圣旨,也是出自曹操之手。天下豪雄何人将它放在心上?”   韩忠分析的头头是道,峭王再次点着头。   “曹操虽得河北,身后却有袁显歆尾随,幽州一地袁显奕、袁显甫屯兵于彼,阻截曹军北进!”韩忠说道:“辽东公孙家兵精马壮,曹操不过以疲敝之师行强弩末事,大王因何看不出,与辽东公孙家结盟,方为正经!”   峭王心内本就疑惑该不该出兵驰援袁谭。   倘若他接受辽东公孙家招募,率领五千将士出征协助袁谭,便是为公孙家拓展疆土。   接受曹操敕封的话,已是整备妥当的兵马,便将留在柳城,静待中原战事变幻。   捻着下巴,峭王面露沉思。   深知他一旦做出决断,此次来到柳城将是无功而返,牵招赶忙说道:“韩公分析看似有理,实则不然。”   “牵公请讲!”心内也是难以决断,峭王向牵招比划了个手势。   抱拳躬身,向峭王行个大礼,牵招脸色阴沉说道:“想当年董卓乱政,李傕郭汜祸乱朝纲,曹公为社稷计,率军入长安迎接陛下。数年以来,曹公南征北战立下无数功勋,为的不过是匡正大汉基业!公孙度趁辽东混乱,并无天子敕封自行加封辽东太守,已是乱了朝纲纲纪。”   牵招话中带刺,韩忠厂跪而起:“牵公何意?”   “乱臣贼子私刻印绶,与天子争夺盟约。”牵招冷声回话的同时,猛然抽出长剑纵步冲向韩忠。   没想到牵招会突然发难,韩忠吃了一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牵招已是上千将他按住,手中长剑举起,作势就要劈砍。   见牵招制服汉中,峭王赶忙起身跑上前来。   牵招正要将长剑刺出,峭王一把将他抱住:“牵公息怒,有话我等席间谈论便可,无须舞刀弄剑!”   被峭王抱住,牵招长剑却没丢下。   怒目瞪着韩忠,他厉声喝道:“公孙度盘踞辽东不纳贡赋,早与乱臣贼子相当,汝敢助纣为虐,某便将汝击杀,再向陛下请罪!”   被牵招惊出一身冷汗,汉中没敢再多吭声。   峭王见事态已是平定下来,向牵招问道:“敢问牵公,某若与曹公同盟,又将有何好处?”   牵招抱拳躬身,向峭王行了一礼说道:“回禀大王,曹公近年与河北袁家征战。袁家起先占有先机,历经官渡、仓亭等战,而今早已威风不在。不知大王以为因何如此。”   被牵招问的一愣,峭王想说曹操兵强马壮,可转念一想官渡之时袁绍麾下十多万兵马,曹操不过率领区区四万人便赢得此战,可见曹操凭借的并非兵力上的优势。   紧锁眉头,脸上流露出困惑,峭王没有言语。   见他如此,牵招心知事已成了多半,接着说道:“袁绍离世之后诸子争宠。先是五公子出走,尔后袁谭、袁尚领兵相互征伐。曹公趁势进入,击破袁尚,如今又将袁谭围困于南皮。假以时日,袁谭必将兵败,河北便入了曹公之手。待到曹公稳固河北,区区辽东又算得什么?”   牵招一番分析,令包括峭王在内的众人不禁讶异。   捏着下巴,细想牵招所说的这些话,峭王沉默片刻说道:“某知当今陛下随同大军进入邺城。而今邺城已入曹公之手,但凡敕令,陛下应是尽知。”   峭王一番话出口,韩忠顿时知道不好。   他还想说话,距他不远的牵招已是怒目瞪了过去。   被牵招瞪的浑身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已经到了韩忠嘴边的话又被咽了下去。   略做思忖,峭王说道:“某心意已决,接受曹公敕封。”   “大王英明!”牵招赶忙行礼:“受了敕封,大王便是汉臣,还望与曹公相互扶持,一同匡正大汉基业!” 第823章 同宗?仇敌?   身为乌桓人,峭王对汉室如何并不关心。   他关心的只有一样。   中原大乱,乌桓能得到多少好处,他又能从中捞到多少好处!   峭王虽是点起五千兵马,却在迟疑该不该驰援袁谭。   牵招一番分析,令他立刻放弃了念头。   乌桓峭王接受曹操敕封,宣誓效忠大汉皇室,牵招当日便令人将消息传往河北。   大军逼近南皮,曹操数日不曾有半点动作。   袁谭兵马不及曹操,早先一败,更令他麾下将士没了战心。   来到南皮之时已是深秋,眼见将要入冬,曹操传令大军筹备过冬军衣,更是无暇向袁谭发起进攻。   得知乌桓峭王不会驰援袁谭,曹操更是放心不少。   幽州与兖州交界处。   马飞、流苏带着百余名夜刺、风影,向河北进发。   袁旭于大野泽阻截曹军,马飞当然早已得到消息。   他此时正是要返回袁旭身边。   正行进着,迎面过来一骑快马。   迎着马飞等人过来的,是早先派出探查道路的风影。   到了近前,风影勒住战马,抱拳对马飞说道:“启禀将军,西面有支人马,正往此处赶来。”   “多少人马?”马飞问道。   “倒是不多,不过数百人。”风影回道。   “可是曹军?”   风影说道:“不似曹军,来者衣甲古怪,倒像是西凉人氏!”   马飞一愣。   西凉,除了羌人,就只有马氏和韩遂势力庞大。   从西凉赶来的人马……   锁起眉头想了一下,马飞说道:“加快行进,迎上前去看上一看!”   众人应了,追随马飞加快进程。   从未见马飞神色如此凝重,流苏问道:“大叔,怎了?”   “西凉兵马,不是马氏便是韩氏。”马飞说道:“若是韩氏,其来意尚不明朗。倘若是马氏……”   “马氏怎了?”流苏说道:“他们也姓马,大叔也姓马,本自同宗……”   “同宗……”马飞冷冷一笑,并未多说。   从马飞脸上看出一些古怪,流苏却没多问。   马飞几乎没隐瞒她任何事情,却从不向她提起出身何处。   提起西凉马氏,马飞的脸色让流苏隐隐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走了不过半个时辰,马飞看见前方果然出现一支人马。   当先一人身材魁梧,骑着一匹雪白战马,正飞速向他们驰来。   看到此人,马飞脸色霎时变得铁青。   “大叔,怎了?”发觉不对,流苏问道。   “来者乃是西凉马超!”马飞说道:“此人前来,公子怕是又要多个敌手。”   远远看见马飞等人,马超也放缓速度。   到了二三十步开外,马超止住战马:“我当是谁,这不是我家兄弟?”   “将军莫要胡乱攀亲,西凉马氏与某何干?”马飞回应的很是不客气。   马超嘴角微微一牵,露出一抹怪异笑容:“一别多年,兄弟别来无恙?”   “某离开西凉之时不过七岁。”马飞说道:“世事变迁,十多年过去,兄长还可认出,着实不易。”   “大伯满门伏诛,唯弟逃出生天。”马超说道:“父亲令我等沿途截杀,某至今历历在目!”   马飞冷冷一笑,并未应声。   “怎的只见兄弟,不见我那侄儿?”   马超说的当然是马义。   提起马义,马飞说道:“当日长兄被杀,膝下只余马义一子,西凉马氏却要赶尽杀绝,某抱着马义奔走数千里来到中原,本以为此生再遇不见马氏族人,不想却在此处见了。”   “当年某也年少。”马超说道:“孰是孰非某并不明晓。”   “今日相见,敢问阁下欲将如何?”马飞问道。   仰脸看着湛蓝的天空,马超眼睛微微眯了眯。   他沉吟片刻,对马飞说道:“你我并无仇怨,某却是马氏族人。你为族中追杀之人,今日相见,怕是少不得一场厮杀。”   马飞冷冷一笑。   他还没来及说话,流苏上前说道:“那边壮汉,我不问你何人,若要伤我大叔,先问问本夫人肯或不肯!”   流苏虽然已经嫁给马飞,她年岁却是不大。   更何况区区女流,竟敢出列说话,更令马超心内鄙夷不已。   冷然一笑,马超说道:“马氏儿郎个个英雄了得,不想竟出了个须躲在女子身后之人。”   马超话中带刺,流苏柳眉一拧。   她正要发作,马飞说道:“西凉二郎英雄了得?就于西凉长至七岁,除族人内斗,实是未见半个英雄人物!”   马飞话说的好似轻描淡写,细细寻思,无疑是在说西凉马氏除了内斗,再不会其他。   马超阴沉着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别十数年,不见武艺如何精进,口舌之争却是犀利不少!”   “你这壮汉好生无理!”流苏说道:“我家大叔了得,你怎会知晓?本夫人今日还告诉你,我家大叔乃是袁家五公子麾下夜刺统领。”   马飞作为夜刺统领,早不是什么秘密。   虽远在西凉,马氏对袁旭麾下诸人多少也是了解一些。   正因如此,得知曹操进击袁谭,西凉马氏才决定协助曹操!   马飞当年满门被诛杀之时,马超也是年岁尚少。   他并不是很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身为马氏族人,他却知道,遇见马飞,他理应将之擒获!   至于会不会得罪袁旭并不重要!   有曹操牵制袁氏兄弟,马氏兵马来到中原,必将有些建树。   袁旭虽然了得,麾下兵马不过两万。   在马氏族人看来,凭着袁家残余的力量,根本不是曹操敌手。   率军来到河北,既可卖曹操个人情,又可将十多年前逃走的马氏叛逆诛杀,对马腾来说,无疑是两全之策。   身为马腾长子,马超当然知道他父亲的盘算。   他只是没想到,率领数百精骑先行赶到,竟在幽州与兖州交界处遇见了马飞。   擒杀马飞,马义必定前来寻仇!   以西凉马氏的能耐,区区马义,又怎会被放在眼中。   心知今日躲不过去,马飞也没打算要躲。   他缓缓抽出长剑,冷眼看着马超。   马超手按剑柄,向马飞说道:“今日一战乃必死之战,马战步战,悉尊贤弟之意!” 第824章 他没有选择   统领夜刺,马飞当然擅长步战。   马超领军多年,马上厮杀鲜有敌手。   话已放出,马飞选择步战,马超又不便反悔,二人手持长剑,在空地上好一场厮杀!   倘若马超在马背上,马飞或许不是三合之敌。   俩人步战厮杀,马飞虽屡屡险象环生,却不是毫无招架之力。   看着马飞和马超厮杀,流苏惊了一身冷汗。   鬼谷剑宗出身,她武艺虽是寻常,却也能看出比试中的二人,马飞并非马超敌手。   一声暴喝,马超突然双手握着剑柄,狠狠朝马飞劈了下来。   赶忙抬剑格挡,只听当啷一声脆响,马超手中长剑竟断作两截。   马超本以为可一剑劈杀马飞,却不想长剑硬度不足,不仅没能伤着马飞半根寒毛,反倒断了长剑。   连连后退数步,马飞正欲追赶,随同马超来到此处的副将抽出长剑,丢向马超。   一把接过长剑,马超将剑横在胸前。   凝视马飞,他更多关注的是马飞手中那柄长剑。   剑身微微泛黑,锋利和硬度却非寻常长剑可比。   马超对今日可否获胜,又少了几分把握。   “大叔!”马飞正要上前,流苏喊了一声。   虽没回头,马飞却停下了脚步。   “敌手已是断了长剑,大叔何必苦苦相逼?”流苏说道:“我等尚有要事,莫要在路上过多耽搁。”   长剑护在胸前,马飞向后退了几步,尔后转身快步走到马旁。   他翻身上马,与流苏一道带着百余名夜刺、风影快速离去。   看着马飞等人离去的背影,马超也将长剑丢还给军官。   “将军!”接过长剑,军官说道:“莫非如此便放他们走了?”   “拼杀比斗先折长剑,已是输了一阵。”马超说道:“久闻袁显歆麾下兵刃精良,不想竟是锋锐至此!”   “放过马飞,倘若老将军知晓……”   “那便如何?”马超说道:“他虽非某敌手,却胜在兵刃锋利,纵使再拼杀数百合,除了折损长剑,还有什么好处?”   军官没敢多说,心有不甘的望着马飞等人扬长而去。   流苏与马飞并骑飞驰,走出十数里,他们才渐渐放慢速度。   “大叔果然与西凉马氏有着牵扯。”流苏说道:“不知马氏昔日因何追捕大叔?”   马飞冷然说道:“无非争权夺利!”   简单的一句话,让流苏好似明白了什么。   她没再追问,与马飞默默并骑走着。   又走了许久,流苏忍不住问道:“西凉马氏出兵来到河北,显然并非为了帮助你家公子……”   “公子遭我叔侄二人连累,思及此事,某心中不胜惶恐!”马飞叹道:“某与西凉牵扯,从未告知他人,日后只怕是隐瞒不住!”   “大叔所言,我是听不太懂。”流苏说道:“你家公子身边当年并无多少帮手,大叔与马义不离不弃,众人同心同德方有今日。以你家公子脾性,莫说西凉马氏,只要与大叔为敌,即便汉室朝廷,他怕是也不会放在眼中。”   看着流苏,马飞微微一笑:“某追随公子多年,却不如你了解他!”   马飞等人遇见马超,半道厮杀一场,数日之后,有风影将此事传到大野泽。   得知西凉马氏来到河北,袁旭脸色很是凝重。   田丰站在他身后,小声说道:“公子,马超乃西凉猛将,与马飞厮杀一场,显然欲对公子不利!”   “那便如何?”袁旭说道:“马飞、马义追随某多年,向来功勋彪炳,某麾下夜刺、风影,也是他叔侄二人操练出来。莫说西凉马氏欲对他二人不利,就算整个天下欲与某为敌,某也不会有半分迟疑。”   袁旭得到消息的同时,马超也已令人将消息传给尾随其后的马腾。   得知马超遇见马飞却让他跑了,马腾心中一阵懊恼。   帅帐中,马腾扶着额头,脸色凝重,好似正被极其难以决断之事困扰。   帐内除了马腾,还有两名幕僚。   马腾已是许久不曾言语,其中一名幕僚问道:“敢问将军,可是有烦心之事?”   抬头看了一眼幕僚,马腾说道:“我等出兵来此,岂是真心为相助曹操,为的不过是当年叛逆马飞、马义……”   “将军可是因少将军未能擒杀马飞而心中烦闷?”幕僚问道。   马腾没有言语,只是点了点头。   “某有一计,或可将二人诛杀。”幕僚说道:“听闻袁显歆驻军大野泽,正与曹军厮杀。将军可差人前往,请袁显歆送上二人人头,允他领军共击曹操……”   “某虽未曾与袁显歆谋面,却知此人了得。”马腾说道:“马飞、马义投效他已是有了年头,以袁显歆为人,只怕此计难成!”   “倘若他日或许难成。”另一幕僚说道:“而今曹操领兵进逼南皮,早先虎豹骑以区区六百人击破一万五千袁军,袁谭麾下早已毫无战心。袁显歆与袁谭素日交好,怎肯嫡亲兄长身死乱军之中?”   马腾眸子一亮,向两名幕僚问道:“二公之意乃是袁显歆为救袁谭,或将诛杀马飞、马义?”   提出计谋的幕僚说道:“袁显歆屯兵大野泽,与郭嘉、夏侯惇对峙。虽是占尽先机,一时片刻也是难以将之击破。将军只须允他,领军前往大野泽,协助袁显歆阻截曹军,此计多半可成!”   一拍额头,马腾说道:“若非二公点拨,某险些坏了大事!”   两名幕僚起身,一同向马腾抱拳躬身。   看着二人,马腾问道:“以二公之意,此事差何人前往最为妥当?”   相互看了一眼,一名幕僚说道:“回将军话,二公子可往!”   马腾二子马休,论武勇不及马超、马铁。   然而他行事缜密,每每领军出征,思虑总比马超、马铁更为周祥。   两名幕僚举荐,正是应了时宜。   捏着下巴想了片刻,曹操说道:“既然二公举荐,某便差他前去与袁显歆商议此事。”   “将军英明!”两名幕僚齐齐行礼说道:“二公子前往,必将得遂心愿!” 第825章 来日决胜   袁旭没想到马腾会派人与他商谈。   他更没想到,派来的竟会是马腾的二儿子马休。   自幼生长在西凉,马休有着与羌人相差无几的魁伟身躯。   挺直腰杆站在袁旭面前,马休面色凝重。   袁旭同样脸色凝重。   “你是说,要某诛杀马飞、马义?”沉默良久,袁旭冷然一笑:“寿成公也忒小看于某!”   “显歆公子!”马休抱拳拱了拱:“曹操进军河北,袁显思困守南皮,眼见城池将破。公子虽将曹军拦阻于大野泽,待到曹操回过手来,腹背受敌,公子如何应对。”   “战局如何,某心中有数!”袁旭说道:“阁下无须与某说这些,只说某若诛杀马飞、马义叔侄有和好处便可!”   “好处诸多!”马休说道:“倘若公子肯诛杀二人,父亲必将领军来此,为公子阻截曹军。如此一来,公子便可领军驰援南皮,既可全了兄弟情义,又可一举破曹,何乐而不为?”   “好个何乐而不为!”袁旭冷然一笑:“寿成公好盘算!”   “公子何出此言?”马休愕然问道。   “马飞、马义叔侄早年投奔于某,好似某之手足!”袁旭说道:“诛杀二人,某便失了忠义。待某进击曹操,无论胜败,曹操与某折损必将不小。若某获胜,寿成公可以诛杀手足为名,使得天下人共弃!曹操若是获胜,寿成公则可趁其疲敝一举破之!无论如何,得益者均是寿成公!”   马休一愣。   遣他来此之前,马腾确实说过同样的话。   他根本没想到,袁旭竟然将马腾心思一语道破。   马休还在发愣,帐帘掀开,马义从外面走了出来:“何人要杀我叔侄?”   马义年岁不大,进入帐中又冒出这么一句。   不用他人介绍,马休也知他是何人。   看到马休,马义怒目瞪着他问道:“可是此人?”   “是某如何?”马休回瞪了他一眼。   “取某人头,且问某手中长剑可否答应!”马义说着话,将长剑抽出半截。   “身在公子帐中,汝竟敢拔剑相向?”马休毕竟是将门之后,他并未拔剑,而是厉声喝道:“眼中可否有你家主公?”   袁旭微微一笑,对马休说道:“马义叔侄乃某至亲,在某面前拔剑又非此一次。将军不必介怀!”   显然没想到袁旭会如此说,马休一愣。   “敢否拔剑?”马义冷声问道。   看向袁旭,马休并没敢立刻回应。   “某杀马义叔侄决然不可!”袁旭微微一笑,对马休说道:“将军若是欲杀,可与马义比试一场。在那之前,你二人签下生死状便可!”   袁旭如此一说,马休嘴角微微牵了一下。   他还真没把马义看在眼里!   只要袁旭不从中阻挠,诛杀马义,对他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朝马义比划了个手势,马休说道:“帐中狭小,你我二人出帐比试!”   马义侧身站到一旁,怒目瞪着他。   马休出了帅帐,马义随后跟出。   袁旭想站在他身旁的姜俊说道:“我等也出外看看!”   由姜俊陪同,袁旭出了帅帐。   马休、马义相向立于帐外。   俩人正要动手,袁旭喊道:“且慢!”   已是抽出长剑,听见他喊,二人扭头朝他看来。   “方才某已说过,你二人欲要厮杀,须签下生死状!”袁旭说道:“倘若马义败了,某知此事原委,可为将军做个见证。倘若将军败了,马义必是不留后手。日后寿成公若是问起,某可拿出生死状以做应对!”   从袁旭语气,马休听出他对马义剑法很有信心。   脸颊肌肉剧烈抽搐了两下,马休眼睛微微眯了眯:“公子以为如此妥当,某遵命便是!”   马义已是收起长剑。   袁旭令卫士取来纸笔,对二人说道:“烦劳你二人写上刀剑无眼各安天命!”   马义、马休各自依着袁旭说的写了生死状。   待到二人签下名姓,袁旭说道:“你二人比试,某在一旁判定输赢!”   俩人抱拳应了,随后各自抽出长剑。   几乎同时道了个“请”,二人纵身杀向对方。   马义以往并不擅长使剑。   自从做了风影统领,他才舍弃大刀,学着使用长剑。   论剑术,他与马飞相差甚远。   站在他面前的马休同样不擅长用剑。   马背上厮杀的将军,惯常使用长兵器,用起长剑还是很不趁手。   若论武艺,马义或许比马休稍弱一些。   自打统领风影,他舍弃大刀改习长剑,剑法虽算不得精妙,却也比以往好了何止一筹。   与马义厮杀,马休总觉着长剑用着不甚趁手。   猛然将马义往后一推,他疾速后撤,高声喊道:“且慢!”   袁旭皱了皱眉头。   马义却不知他要如何,仗剑护着胸前,冷冰冰地问道:“你要如何?”   “你我乃是统兵将领,因何以剑客之法决胜?”马休喊道:“我二人不若上马,在马背上较个高低。”   马义正要答应,袁旭向姜俊使了个眼色。   姜俊会意,上前说道:“久闻西凉马氏常年与羌人作战,无论兵将,均擅骑术。我军虽有骑兵,风影却是步军之中翘楚。马义将军更是常年步战。将军欲于马背与步战将领厮杀,岂非以己之长,攻人之短?”   被姜俊一番话说的脸颊通红,马休说道:“既是步战将领,某非擅长骑术,两厢厮杀,岂非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将军若是觉着不妥,大可不必比试!”姜俊说道:“待到来日,两军排兵列阵相互厮杀,再做决胜不迟!”   将军这些话,显然是直接回绝了马腾的提议。   看向袁旭,见他面无表情,马休已是明白了几分。   他冷然一笑,对袁旭说道:“公子之意某已深悉,自当禀报父亲,还望公子早做筹备!”   马休无疑是在威胁袁旭。   袁旭淡然一笑并未言语。   姜俊跨步上前,比划了个手势。   马休还剑入鞘愤然离去。   马义收剑来到袁旭身旁,满面愤懑地说道:“公子莫非欲放此人离去?” 第826章 必死之局   马休离去,袁旭召集众人于帐内议事。   田丰、审配等人奉命来到,诸位将军也是一个不少,全在帐内。   环顾众人,袁旭说道:“马腾令马休来此,无非趁我军腹背受敌之时以夹击曹操为胁。以某看来,用不多少时日,马腾必将率军前来,以驰援曹操为名,向我军发起进攻。”   田丰并未回答袁旭,而是向马义问道:“敢问马将军与扶风马家有何恩怨?”   马义摇头:“叔父带某离开西凉之时,某尚在襁褓之中,并不知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抱拳朝袁旭一拱,田丰说道:“公子,欲知来龙去脉,定须马飞回返!”   “马飞正在路上。”袁旭说道:“他二人与扶风马氏有何恩怨,某管不得那许多。某只知扶风马氏欲与马飞、马义不利,则是与某为敌。”   “传令三军,早做筹备,迎击马氏!”袁旭下令。   马义低着头并未言语。   他并不需要多说什么,袁旭已是摆明了立场。   此时的他只有一个念头。   这几年追随袁旭并未选错主公。   倘若换做其他豪雄,为了自家利益,哪里还管得两员武将死活!   与马超厮杀一场,马飞一路策马飞驰,往大野泽方向赶来。   众人晓行夜宿,走了不止一日,眼见快到大野泽。   到了晚间,马飞下令就地宿营。   百十名夜刺、风影点起篝火,在荒野中扎起营帐。   马飞坐在帐外,望着远处漆黑的夜幕。   没有月亮的夜空点缀着无数星星。   星河璀璨,使得夜色更显深邃。   正望着夜色发呆,流苏来到他身旁。   挨着他坐下,流苏说道:“大叔,夜已深沉,因何不睡?”   “扶风马氏来到中原,公子倘若不保我叔侄二人,某便唯有死路一条。”马飞说道:“倘若公子保我二人,马氏必将向公子发难……”   “大叔以为你家公子可是见利忘义之人?”流苏问道。   马飞摇头。   跟随袁旭已是有了许久。   他对袁旭还是十分了解。   以袁旭脾性,招惹了他身边之人,莫说他有能耐保护,即便没有能耐,也会想尽办法。   扶风马氏倘若想走袁旭那条路,怕是要失望而回。   脸颊贴在马飞手臂上,流苏嘴角牵起一抹甜甜的笑容:“大叔相信你家公子,犹如你家公子相信大叔。他若不肯将你与马义交出,扶风马氏若来,我随大叔前往征战。”   看了流苏一眼,马飞没再言语。   袁旭信他,他当然知道。   他信袁旭,则是带有一定的赌博意味。   出身河北袁家,袁旭毕竟是个枭雄。   枭雄行事,往往看似如此实则不然!   他们叔侄二人在袁旭心中究竟是何地位,待到回返大野泽,也就清楚了!   天蒙蒙亮,马飞等人启程。   走至午后,流苏抬手朝前一指:“大叔,你看!”   马飞往前看去,只见远处旌旗招展,一支大军正驻扎在大野泽东岸。   随风飘摇的军旗,正是天海营战旗。   望见战旗,马飞催着战马又走快一些。   流苏等人紧随其后,往大军驻扎方向飞驰。   到了军营外,马飞看见一人迎面跑了过来。   见到此人,他不用去见袁旭,也知袁旭如何抉择。   来的正是马义。   到了马飞近前,马义拱手行礼:“叔父,公子等待多时。”   他又朝流苏拱了拱手:“流苏姑娘。”   “叫我什么?”流苏杏眼一瞪。   “流苏姑娘……”马义并没发觉哪里不妥,又招呼了一声。   “叫婶娘!”流苏瞪着杏眼,没好气地说道:“谁家孩子,怎的一点规矩也是不懂?见了长辈,竟是如此无礼!”   马义满头黑线,然而流苏说的并没什么毛病。   他躬身一礼再次招呼:“马义见过婶娘!”   “乖!”流苏露出笑容:“回头婶娘赏你些粟米吃!”   身为风影统领,竟被流苏如此说,马义脸面很是挂不住。   论年岁,他比流苏还长两岁。   可偏偏小丫头成了他的婶娘。   有心反驳,辈分在此,他也说不出什么有理有据的话来。   还是马义给他解了围:“扶风马氏可有差人来见公子?”   “马腾曾令马休来过。”马义说道:“公子将他打发了,令三军将士早早备战,以备马氏大军杀至!”   “郭嘉尚未击破,曹操眼见将要破了南皮。”马飞说道:“如此一来,公子便将腹背受敌!”   马义点头:“公子情义,我叔侄二人只怕此生难以想报!”   马飞没有吭声。   他心中想法与马义一般无二。   进了军营,姜俊迎上前来。   “姜校尉!”姜俊虽说官职不高,却是袁旭贴身护卫,马飞、马义先行向他见礼。   姜俊单手回了礼,对二人说道:“公子等候多时,请贤叔侄入帅帐议事。”   “听闻公子得罪扶风马氏,不知有何因对之策?”马飞问道。   姜俊摇头:“除了大军早做防备,公子也是一筹莫展!”   袁旭领军多年,从来都是成竹在胸。   能让他一筹莫展,必定是情势极其危急。   马飞问道:“莫非连公子也无破敌之策?”   姜俊轻叹一声说道:“公子与田公、审公近两日一直在推演如何用兵,每次推演,都是以我军失败告终!”   大军出征,推演成败是袁旭独创的方法。   每每厮杀,一进一退与推演相差都是不大。   姜俊一番话,令马飞顿时后脊梁冷汗直冒。   锁紧眉头,他再度问道:“公子推算数度,莫非连半分胜算也是没有?”   “莫说半分!”姜俊说道:“不瞒马将军,公子与田公、审公推演已是有了数十种法子,并无一种可令我军击破马氏进而还可驰援南皮!”   为了马氏叔侄,袁旭竟甘愿冒如此大的风险,令马飞、马义心中很不是滋味。   说话间,几人已是到了袁旭帐外。   姜俊先行上前通禀:“启禀公子,马飞、马义二位将军来到!”   帐内传出袁旭的声音:“请他二人入内说话!”   姜俊撤步一旁,对马飞、马义说道:“二位将军,请!” 第827章 没有后援   马飞、马义叔侄进入帐内,袁旭早已等在帐中。   姜俊引领二人入内,于袁旭身旁站定。   袁旭正在观看地图,听见帐帘掀开,他抬起了头。   叔侄二人向他行礼。   袁旭说道:“你二人坐下说话!”   分两侧坐了,叔侄二人看向袁旭。   “马飞!”袁旭说道:“日前马腾差人来此,欲以合兵攻曹为饵,请某诛杀你叔侄二人,你可知此事?”   “方才已是听马义与姜校尉说了。”马飞应了一声。   “某已得罪扶风马氏。”袁旭说道:“马腾欲诛你二人而后快,想必用不多久,大军便将抵达。”   马飞、马义相互看了一眼,一同抱拳说道:“倘若扶风马氏敢来,我二人愿领兵为先锋!”   “马氏镇守西凉多年,麾下猛将如云。”袁旭说道:“马腾之子马超,麾下猛将庞德,均为万人敌,你二人岂是敌手?”   曾与马超交手,马飞知道非他敌手,低着头没有言语。   “马氏若来,某自将发兵迎战。”袁旭说道:“只不知你二人与马氏有何恩怨?”   马飞带着马义来到中原之时,他不过七八岁年纪。   那时的马义尚在襁褓之中。   带着马义,年幼的马飞在中原吃了不少苦楚。   他们讨过饭,与野狗争过食,直到成人,夺取一处山头之前,可以说过着非人的日子。   提起扶风马氏,马飞脸色铁青:“不瞒公子,马义非某嫡亲侄子。”   马义闻言一愣,向马飞问道:“叔父何出此言?”   并未理他,马飞说道:“马义之父乃某堂兄,黄巾之乱,扶风马氏曾进入中原平定叛乱。因西凉空虚,羌人趁机作乱,马氏一族分做两支。”   马飞说的并不深入,袁旭已是明白了几分。   坐在马飞对面的马义却是满脸愕然。   诧异的凝视马飞,他好似想从马飞脸上找寻到答案。   “马腾长子并非马超。”马飞接着说道:“马义正是堂长兄之子。因当年之事,堂长兄遭受牵累,马义虽在襁褓之中,却险些遭歹人所害。”   袁旭眉头一蹙。   马义更是满脸茫然。   倘若事情果真如同马飞所说,他与扶风马氏的关系,竟比马飞更近几分。   从马飞讲述,可见他的父亲应是马腾兄长或兄弟。   而马义的父亲,则是马腾嫡亲儿子!   早先与马义动手的马休,算起来却是他的亲叔叔。   袁旭捏起下巴,好似在思忖什么。   马义则冷笑几声说道:“没想到,叔父身为堂叔,却将某自扶风带出。而某嫡亲叔叔,却是要取某性命!”   马飞低着头并未言语。   袁旭很想问当年马氏发生了什么,然而马飞年岁也是太小,除了一些重要细节,他几乎想不起任何那时发生的事情。   从马飞口中得知的也只是凤毛麟角。   已经与扶风马家反目,袁旭也没打算了解的太过深入。   他只要知道扶风马家因何要杀马飞、马义便可。   正与马飞、马义在帐内说话,外面传来卫士的声音:“启禀公子,风影方才传回消息,扶风马氏大军正往大野泽赶来。”   袁旭问道:“多少兵马?尚有多少时日可至?”   “两万大军,不过十五六日路程。”卫士应道。   马飞起身行礼:“公子,此事因我叔侄二人而起,某愿领兵迎敌!”   马义随后站起,向袁旭行了个躬身大礼:“某愿为副将!”   微微一笑,袁旭虚按了两下手说道:“你二人且坐下说话!”   马飞、马义坐下,俩人目光中流露着期待。   袁旭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们失望了:“你二人乃是夜刺、风影统领,所长乃是袭扰、探查之事,排兵布阵尚不足用!”   “公子……”叔侄俩还想再说。   袁旭没给他们机会,向姜俊吩咐:“将颜良、文丑二位将军请来!”   姜俊应声退下。   马飞说道:“此事因我二人而起,倘若以颜良、文丑二位将军为先锋,我叔侄二人心中如何安稳?”   “某用人,向来事才而为。”袁旭说道:“你二人非沙场之将,若为先锋,必将使得马腾心愿得遂。”   马飞没敢言语,马义才低着头不敢多说。   袁旭用人,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从来都是因才委派。   在袁旭麾下,二人武艺并不出众。   之所以可领夜刺、风影,只因他们跟随袁旭最早。   姜俊投效之前,马飞又曾是袁旭贴身护卫。   他二人忠心,袁旭从未有过半点怀疑。   夜刺、风影人数虽然不多,却可探查千里之外音讯,又可悄无声息取上将首级。   袁旭对这两支队伍也是十分看重。   马飞、马义二人,正是统领夜刺、风影的绝佳人选。   否决了叔侄二人的请求,袁旭低头看着标注附近地形的地图。   没过多会,姜俊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只余下一只手臂无法抱拳,他低头说道:“启禀公子,颜良、文丑二位将军来了!”   抬头看向姜俊,袁旭吩咐:“请他二人入帐说话。”   姜俊返身对立于帐外的颜良、文丑说道:“二位将军,公子有请!”   颜良、文丑进入帐内,齐齐抱拳行礼:“公子召唤,不知所为何事?”   “扶风马氏欲要诛杀马飞、马义,某已回绝,想必二位将军已是有所耳闻。”   “此事军中已是流传。”颜良说道:“倘若马氏敢与公子为敌,我二人愿身先士卒!”   “请二位将军前来,正有此意!”袁旭说道:“风影方才传回消息,马氏大军正往大野泽赶来。”   颜良、文丑相互看了一眼,颜良问道:“敢问公子,可有谋划?”   “马氏大军共计两万余人。”袁旭说道:“论人数,不输于我军。郭嘉、夏侯惇领军于大野泽之中,近来也是派出兵马前往西岸调拨粮草,大有早晚突破我军防线之势。二位将军谨记,此次出征并非先锋,而是决胜之兵!”   袁旭话中之意再明显不过。   颜良、文丑领兵迎战马氏大军,他们并没有后援。   倘若败了,大军将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 第828章 攻守同盟   郭嘉、夏侯惇被困大野泽。   无法突破天海营防线,郭嘉令人回返西岸筹措粮草。   筹粮曹军,在回返途中往往会有人陷入沼泽。   郭嘉却没有更好的选择。   后退?   将会前功尽弃,袁旭一旦率军赶往南皮,曹操可否击破袁谭还是两说。   大军向前?   天海营镇守东岸,曹军每每发起进攻,得到的结果都只是留下无数或沉或漂在水中的尸体。   起初他们还能登上岸边,到了后来,由于兵力折损过多,将士士气也是跌到谷底,曹军后来的几次进攻,甚至连岸边都没靠近。   十数日之后,郭嘉正坐在筏子上眺望岸边的天海营,一只木筏靠了上来。   筏子上的曹军军官到了近前,抱拳说道:“启禀郭公,马腾率军两万,正往大野泽赶来!”   听说马腾领军开往大野泽,郭嘉眉头一皱问道:“可否探明他意欲何为?”   “马腾早先曾令马休前去与袁旭接洽,请他诛杀马飞叔侄。”军官说道:“袁旭一口回绝,马氏大军来此,想必是征讨袁旭!”   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郭嘉向军官吩咐道:“差人前去求见马腾,许他击破袁旭之后,将马飞叔侄头颅取去。”   军官应了一声,令同筏的兵士往北面划去。   天海营驻扎于东岸。   郭嘉令大军往何处转移,天海营的营寨也会随之移动。   派出少量斥候,反倒不易引起天海营留意。   “郭公!”目送那只木筏走远,夏侯惇对郭嘉说道:“马氏大军来此,情势好似更加繁杂。”   “夏侯将军放心!”郭嘉说道:“马腾领军来此,乃是我等助力。可否登岸,全在马腾!”   夏侯惇愕然看着郭嘉。   马腾与曹操虽说往日并无仇怨,彼此也从未相互攻伐,然而他毕竟是镇守西凉多年的豪雄。   大军来到中原,究竟打算如何,夏侯惇根本吃不准。   相比于夏侯惇的担忧,郭嘉却是要从容许多。   马休乃是马腾之子,令他前去求见袁旭,可见在马腾看来,马飞叔侄有着决然不低的地位。   郭嘉已是想到了这层,因此派出人手前去联络马腾。   夏侯惇并未看穿,还在担忧马腾大军来到,究竟是敌是友难以判定!   率领大军晓行夜宿,不一日马腾来到距大野泽只有五十里开外的地方。   传令三军原地驻扎,马腾才入帅帐,他的三儿子马铁就来到帐外:“父亲,郭嘉令人前来求见!”   郭嘉是曹操麾下军事祭酒,在曹操身边有着举重轻重的地位。   最重要的是,他此时正领军于大野泽之内同袁旭对峙。   差人前来求见,无非是欲与马腾结成盟友。   马腾麾下西凉精锐足有两万人之多,袁旭麾下天海营也不过就两万余人。   在人数上并不占有优势,想要获胜,摆在马腾面前的只有一条路——与郭嘉达成攻守同盟。   略微想了一下,马腾向马铁吩咐:“请来人至帐内相见!”   马铁应声退下。   马腾进入帐内,并没等多会,奉郭嘉之命前来的军官就到了帐外。   马铁先行通禀,得到马腾允准,请那军官入帐。   进入马腾帐中,军官向他行了个大礼说道:“某奉军师祭酒之命,前来求见马将军!”   端坐上首,把军官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马腾问道:“敢问可是郭奉孝令汝前来?”   “正是!”   “久闻郭奉孝大名,只是未曾谋面。”马腾说道:“日前又听闻他遭袁显歆拦截于大野泽之中,如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可有此事?”   “正有此事。”军官再次应了。   捋着胡须,马腾脸上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他向军官问道:“敢问郭奉孝令汝前来,所为何事?”   军官说道:“回马将军,军师祭酒令某前来,乃欲与将军共讨袁显歆!”   眼睛微微眯了眯,马腾说道:“郭奉孝被困大野泽,正值进退两难之时,某与之结盟有何好处?”   “敢问马将军,可是欲要讨伐袁显歆?”军官并未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袁显歆麾下兵马并不太多。”马腾说道:“彼背水驻扎,某领军前往必可破之,因何要与郭奉孝结盟?”   马腾言下之意有回绝的意思。   军官说道:“马将军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   “愿闻其详!”马腾比划了个手势。   抱拳躬身,军官对马腾说道:“郭公被困大野泽不假,我军将士折损却是不多,只是苦于袁显歆扼守沿岸,我军难以展开,因此长久对峙。”   马腾并未言语,只是凝视着军官。   军官倒还坦然,对马腾说道:“马将军兵马虽多,与袁显歆相差却是无几。天海营厉害,马将军或许不知。恕某之言,已将军麾下兵马,直面天海营,只怕是败少胜多。”   军官话说的直白,马腾脸色多少有些难看。   他眉头微微蹙起,向军官问道:“莫非汝看不起某麾下将士?”   军官赶忙说道:“将军见谅,某并无此意!”   凝视军官,过了片刻,马腾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向他问道:“若某与郭奉孝结盟,不知他有何谋算?”   “将军与郭公结盟,便是与曹公结盟。”军官说道:“放眼中原,何人可与曹公匹敌?待到击破袁显歆,曹公又怎会薄了将军?”   “某并非问此。”马腾说道:“某问的是,郭公有何谋算,可破袁显歆?”   “郭公请将军率兵直逼袁显歆中军,无论何人于半道拦阻,只是莫要理会!”军官说道:“待到袁显歆中军乱起,郭公自将率军登岸。届时两军一同发难,即便袁显歆如何了得,也非将军与郭公敌手!”   捋着胡须,马腾眉头紧锁,沉吟片刻他对军官说道:“烦劳告知郭奉孝,某明日领军向袁显歆搦战!”   军官闻言大喜,赶忙应了,向马腾告退离去。   待到曹军军官退下,马腾向马铁吩咐道:“传令大军,今日晚间饱餐战饭,待到明日进攻袁显歆!”   马铁应声退下,传达命令去了。 第829章 等孟起回来   两万西凉将士排列着整齐的队形向大野泽逼近。   当他们行进到距袁旭大军尚有二十余里的地方,马休抬手朝前一指,对走在最前面的马腾说道:“父亲,前方来了一支人马。”   向前望去,马腾果然看见一支队伍正相向而来。   飘摇的战旗在风中猎猎翻舞,海蓝色的战袍犹如翻卷的浪涛。   迎着他们过来的,是一支大约两千余人的天海营。   策马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两员犹如铁塔般魁梧的猛将。   此二人一个面皮白净,虽是已届中年,却还流露着几分英武之气。   另一人则是面貌丑陋,两只鼻孔犹如朝天开着,五官无一处让人看着不觉得别扭。   虽未见过二人,马腾却知他们是袁旭麾下猛将颜良、文丑。   河北庭柱之名,马腾早有所闻。   二人样貌又是别具特色,想认不出都是困难!   抬手止住大军,马腾向马休说道:“传令下去,大军止步!”   西凉将士纷纷止步。   率领两千天海营来到此处的颜良、文丑也是止住战马。   天海营人数虽是不多,气势却不输于西凉军。   两支大军相向列阵,双方之间的空地上弥漫着浓重的肃杀之气。   拧起眉头,马腾向马休吩咐:“你去问问,此二人意欲何为?”   马休应了,策马上前。   “二位将军乃是何人?因何拦阻我军去路?”到了离颜良文丑不远,马休勒马问道。   “某乃颜良,这位乃是文丑。”颜良向马休喊道:“我家公子领军与曹军对峙,贵军贸然来此,不知意欲何为?”   马休喊道:“我军来此,只图马飞、马义二人,还望将军行个方便。”   颜良冷笑:“马飞、马义二位将军乃是公子股肱,汝等意图谋算他二人,便是与公子为敌。说不得,还请将军回返军中,排兵布阵,我等厮杀几场再做计较!”   马休蔑视地说道:“我军两万余人,贵军不过两千不足。以一敌十,二位将军莫非以为还有胜算?”   没等颜良应声,文丑已是仰脸哈哈大笑:“这位将军说话好生有趣,我军南征北战,向来以少胜多。两千天海营,应对两万西凉军,如同壮汉与孩童互殴,即便胜了,又有何可与人言说?”   文丑话说的张狂,马休顿时恼的面颊通红。   狠狠瞪了文丑一眼,马休掉转战马,往西凉军中军奔去。   远远看着马休与二人说话,马腾脸色始终凝重。   看见马休愤然回返,不用回报,马腾已知未能谈妥。   “父亲!”策马到了马腾近前,马休抱拳说道:“来者乃是颜良、文丑,他二人好生无礼,孩儿愿为先驱,与敌厮杀!”   “不可!”马腾说道:“颜良、文丑乃河北猛将,汝非他二人敌手。我军先行驻扎,待到孟起回返,再取二人首级不迟!”   西凉大军驻扎下来,颜良、文丑也未率军进攻,传令将士与西凉军遥遥对峙。   马腾率军讨伐袁旭,被颜良、文丑挡住。   此时的马超,也已进入兖州地界。   得到马腾召唤,马超夜以继日,往大野泽方向飞驰。   跟在他身后的百余名西凉骑兵,也是纷纷策马飞奔,不敢有片刻耽搁。   曾与马飞见过,却未能取他首级,马超心内很是懊恼。   黄巾乱起,曾驻守西凉的董卓率军进入洛阳。   留守羌地的马氏和韩遂,借机壮大势力,形成两股强大的力量。   中原情势繁杂,远在西凉的马氏也分作两派。   一派力主出兵洛阳,解救当年的皇帝刘辩。   而以马腾为首的另一派,则主张留守西凉,壮大实力兼并周边势力,从而成为一方豪雄。   忠于汉室的一支原本占有优势,然而马腾却暗中谋划,于一夜之间,将所有反对他的人诛杀殆尽。   清点余孽之时,马腾发现走脱了两个人。   一个是他兄长的幼子马飞,而另一个则是他长子的孩儿马义。   许多年来,马腾一直在搜寻二人下落。   直到袁旭崛起,他才得知在河北袁家五公子身旁,有着马氏叔侄。   事隔十多年,马腾对马飞和马义早没了多少印象。   他甚至记不清马飞长成什么模样。   马超年少之时,也曾见过马飞。   马飞彼时年幼,十数年过去,容貌虽有些变化,五官却依稀存留当年音容。   正因如此,马超才一眼认出了他!   西凉大军来到中原,一方面是为了从中原战事中讨些好处,另一方面,则是欲要诛杀马飞、马义叔侄二人。   与马飞狭路相逢却让他走了,马超心内自是不太爽快。   带领百余人,一路往南飞驰,眼看快到大野泽地界。   马超正要催促众人加快行进,他远远望见一支人马正迎面而来。   看到这支人马,马超脸色顿时有些不好。   他眉头微微一蹙,勒住战马。   紧跟在他身后的百余骑也纷纷止步。   迎着他过来的队伍越来越近,看清走在最前面的那人,马超脸色顿时不好。   领兵迎来的,正是当日与他厮杀过的马飞。   跟在马飞身旁的还有俩人。   其中一人大约十五六岁年纪,身穿熟铜甲,腰挎精钢剑,正是马义。   另一人则银价白袍,提着丈八点钢枪,不是赵艺又能是谁。   并不认得马义和赵艺,马超只认识马飞一人。   待到马飞等人靠近,马超抬枪一指:“马飞,日前某未曾将你诛杀,今日你是特来送死不成?”   马飞淡然一笑:“兄长说笑,但凡是人,又有几个肯死?某当年带同马义来到中原,吃了多少苦楚自不消说。自打离开西凉,我二人与扶风马氏便是再无瓜葛,不想今日,马氏却为我二人大动干戈,着实令人惶恐!”   “既知惶恐,还不下马收缚?”马超高声问道。   马义蔑视的一笑:“某方才已是说过,我二人与扶风马氏再无瓜葛。所惶恐者,乃是某家公子竟肯为我二人与马氏为敌。所谓同宗欲置我二人于死地,公子却待我二人如同手足,怎会不令人感慨万分?” 第830章 妇人心性   马飞带同马义、赵艺拦阻马超。   常年领兵与羌人作战,马超何曾将他们仨人放在眼中。   看向马义、赵艺,马超问道:“此二人哪个是马义?”   马义上前一步,向马超喊道:“某便是,你待如何?”   将马义打量了一遍,马超冷笑道:“离开扶风,你二人越发不像个样子。若论亲疏,某乃是马义叔父……”   “十年不上门,纵亲也不亲!”马飞尚未应对,马义已是说道:“某只有一位叔父,便在眼前。汝等西凉马氏之人,与某并无半点瓜葛!”   马义不承认马超是他叔父,马超倒也不以为意。   马腾要他带领百余骑兵进入幽州、兖州,为的就是探查二人踪迹。   至于认不认亲,马超根本不在意。   “此人欲害二位马将军,还与他聒噪许多作甚?”赵艺对马飞说道:“二位将军若不便动手,某代二位取其首级!”   “赵将军不可鲁莽!”马飞想要阻止,赵艺已是策马杀出。   眼看赵艺杀来,马超蔑视的一笑,也催着战马迎了上去。   二马相交,俩人兵刃磕在一处。   与赵艺过了一招,马超心内疑惑,兜转战马并未再杀上前来,而是向赵艺问道:“敢问这位将军姓甚名谁?”   马超止步,赵艺说道:“某乃常山赵艺!”   “可是赵子龙之弟赵安虎?”马超问道。   赵艺应道:“既知是某,因何还不下马收缚?”   “某敬你家兄长,却不知汝有何能耐!”马超说道:“既是放出狂言,某便与你杀上几合。”   二人纵马上前,兵刃再度磕碰在一处。   马超乃是西凉猛将,武艺非同寻常,力道更是大的惊人。   与他过了两招,赵艺只觉着虎口一阵发麻,兵刃都有些拿不稳当。   马飞、马义统领夜刺、风影,武艺虽不比赵艺强些,观望战局却是慧眼独具。   眼看赵艺将要不敌,马飞说道:“此事乃是马氏家事,还望赵将军莫要插手。”   赵艺正打算再度杀回,马飞如此一说,他只得驻马不前。   待到马飞策马出阵,马超大笑道:“某当汝等如何了得,不想竟是这般无状。你等即便轮番来战,岂是某之敌手?”   马飞才走出,他身后传来一声大喝:“马将军且慢!”   听见喝声,马飞驻马回头。   从阵列后面走出一骑。   此人骑乘北方神骏,提着一柄大刀,正往马飞这边走来。   看见此人,马飞脸色稍稍变了一变。   从阵列后面走出的不是旁人,正是袁旭麾下猛将韩猛。   身为当年河北四庭柱一员,韩猛武艺当然也是不俗。   然而袁绍并不重用他。   身在袁军多年,他几乎没立下像样的功勋。   马飞等人迎击马超,允许料定他们不是对手,因此遣派韩猛前来迎战。   策马提刀,韩猛来到马飞身旁。   “韩将军因何来此?”马飞问道。   “公子令某前来助将军一臂之力!”韩猛应了,随后对马飞说道:“某既已至便无观望之礼。将军可于一旁观战,待某会他一会!”   马超了得,袁旭当然料定马飞等人非他敌手。   遣派韩猛前来,诛杀马超并无可能,与他杀个不相伯仲尚有可能。   韩猛策马上前,马超高声问道:“来者何人,通上名姓!”   “某乃五公子麾下韩猛!”韩猛高声喊道:“前方可是马超马孟起?”   “无名下将,既知是某,怎敢造次?”马超冷然说道:“汝速速离去,换马飞、马义前来,莫要耽搁了你自家性命!”   “你我尚未厮杀,鹿死谁手且难定论!”韩某回道:“将军若有本事,便与某杀个百十回合,只是在此逞口舌之能,岂是英雄所为?”   马超没再应声。   他猛然夹了下马腹,提着长枪向韩猛冲了上来。   韩猛也不甘示弱,纵马冲向马超。   两马相交,韩猛挥起大刀劈向马超头顶,马超则长枪向前一挺。   眼看长枪刺向胸口,韩猛一闪身避了开。   大刀劈向头顶,马超不闪不避,在韩猛闪身的同时,他侧了下身。   锋利的大刀贴着马超身边劈了下去。   各自策马杀过,尔后又兜转战马回头杀向对方。   四五个冲杀之后,俩人战作一团。   马超与韩猛都是猛将,厮杀了数十合,远远观战的马飞等人竟看不出何人占着上风。   与马超厮杀,韩猛也是惊了一身冷汗。   马飞等人相距甚远,看的不太真切,他自己却是知道,倘若与马超再战个两三百合,被挑落战马的必定是他。   虽是占了些上风,马超心中也是不安。   诛杀韩猛必将耗费许多力气,待到彼时,马飞等人再上前发难,他必定无力应对。   长枪猛然向前一顶,马超喊道:“你我如此厮杀,即便杀到晚间,也是无个胜负!”   韩猛提着大刀驻马而立。   他高声应道:“倘若杀到晚间,我二人挑灯夜战便是!”   “既是分不出胜负,挑灯夜战又待如何?”马超喊道:“不如我等各自归去,待到来日排兵布阵,再行厮杀不迟!”   袁旭差遣马飞等人来此,为的便是阻截马超。   韩猛奉命前来,又怎肯马超就此离去。   他冷然说道:“久闻马孟起如何了得,不想竟是如此妇人心性!”   身为马氏猛将,马超领兵多年,而今竟有人说他妇人心性,他又如何忍得?   怒目圆睁,马超喊道:“将军既是欲死,某便成全了你!”   马超大喝一声,再度纵马杀上。   韩猛反倒不再迎战,掉转战马往马飞等人阵列逃去。   住了几步,发觉情势不对,马超勒住战马。   回头看了一眼,见他没追上来,韩猛再度止步。   他向马超喊道:“马孟起,因何不来追某?”   望着韩猛,马超说道:“汝尚有厮杀之力,却贸然后撤。莫非当某不知?待某追赶上去,你等再一拥而上?”   “孟起可是怕了?”韩猛回马挑衅道。   “鼠辈小人,某岂会怕你?”马超回道。   “既是不怕,因何不敢上前厮杀?”韩某言辞犀利半句不让! 第831章 为他们化解恩怨   单打独斗韩猛必非马超敌手,然而他身后有着马飞等人搦战。   马超贸然上前,即便战胜韩猛,马飞等人一涌而上,他也讨不到好去。   韩猛话中带着挑衅意味,马超脸色铁青,凝望着他并未言语。   “久闻西凉马孟起乃是人中龙凤,而今看来不过如此。”见马超未有上前,韩猛说道:“倘若孟起不敢,只须言语一声,某今日放过你便是!”   马超哪里受过这等羞辱。   他眉头紧蹙,对韩猛说道:“将军既欲一决胜负,某奉陪便是。”   俩人策马上前,再度厮杀。   马飞等人相互看了一眼,彼此点了下头,纷纷策马杀上。   跟随马超来到此处的百余西凉骑兵见状,也纷纷策马杀上。   倘若西凉骑兵不动,马超以一敌四或许不会即刻落败。   见西凉骑兵冲了上来,马飞等人带来的天海营骑兵也纷纷冲出。   人数不多的两支人马杀在一处,战马嘶鸣与兵刃交击声不绝于耳。   数个时辰之后,袁旭军营。   袁旭坐于帐内,观看着大野泽附近地图,研究如何破击马腾,尔后将郭嘉等人困死沼泽。   姜俊立于他身后,目不转睛的看着帐帘处。   帐内俩人许久不曾言语,帅帐内除了袁旭偶尔在地图上做出标注的动作,几乎再无其他动静。   “启禀公子,韩将军擒回马超!”帐外传来卫士的声音。   听说韩猛擒了马超,袁旭赶忙吩咐:“请韩将军入内说话。”   帐帘掀开,韩猛、马飞等人进入帐内。   环顾四位将军,袁旭问道:“果真擒获马超?”   “马超不过莽夫而已!”韩猛说道:“我等与之厮杀,他明知不敌却依旧不退,幸而如此,方可将他擒住。”   袁旭点了点头,向韩猛问道:“马超何在?”   韩猛说道:“公子少待!”   扭头看着帐帘,韩猛喊道:“将马超押入帐内。”   帐帘再度掀开,两名天海营兵士押着马超进入帅帐。   进入帐内,马超一脸傲然,根本不看袁旭,冷冷一哼,把脸转到一旁。   将马超从头到脚打量了两遍,袁旭心底也在暗暗赞叹。   难怪马超将来会成为世之猛将。   只见他身量魁伟,虽不似赵云那般阳光帅气,脸上却流露着掩饰不住的英武。   押解马超的两名天海营兵士也不算是十分矮小,可站在他身后,却要比他矮了半头有余。   “为马将军松绑!”袁旭一开口,帐内众人都是一惊。   马飞赶忙说道:“公子,此人乃是马腾长子……”   “他是马腾长子,也是你家兄长。”袁旭说道:“有你等在此,他也不可如何。”   马飞还想再说,赵艺向他使了个眼色。   马飞闭口不言,马义却说道:“公子三思,此人勇武,合我等之力方可将他擒住……”   袁旭要为马超松绑,最为吃惊的并非韩猛等人,而是马超。   愕然看着袁旭,马超问道:“公子莫非不怕某突然发难?”   微微一笑,袁旭说道:“将军于沙场之上,尚非韩将军等人敌手,而今在帅帐之内,又能有何建树?”   被袁旭问的一愣,马超没再言语。   马背上单打独斗,韩猛等人决非他的敌手。   他曾下了战马与马飞厮杀。   马飞虽非他的敌手,却也不会落败许多。   何况帐内还有韩猛等人。   紧锁眉头凝视袁旭,马超说道:“公子莫非以为,为某松绑便可了却此事?”   袁旭摇头:“不瞒马将军,某以为与马腾厮杀乃是无可避免之事。”   “既然如此,因何为某松绑?”马超问道。   “将军乃是猛将,某不忍杀害!”袁旭说道:“近日某也曾探访当年之事,认为马飞、马义与西凉马家并非难以化解,只是须有人从中转圜而已!”   “莫非公子以为可从中转圜?”马超问道。   袁旭神色泰然,对马超说道:“莫非将军以为,诛杀马飞、马义,便可掩盖当年之事?”   被袁旭问的一愣,马超说道:“当年之事某所忆并非十分清晰……”   “既是不清,将军因何执着?”   马超拧起眉头,想了一下说道:“父亲欲要如此,某有何法?”   袁旭神色泰然,对马超说道:“将军既是不知当年之事,因何执着诛杀二人?”   再次被袁旭问的愣住,马超竟不知如何应对方可。   他正不知如何言语,袁旭已是说道:“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某有心代马义、马飞向西凉马氏讨个安稳,不知将军以为如何?”   “此二人乃是马家叛逆……”   “何为叛逆?”袁旭打断马超:“当年马飞不过七岁,马义尚在襁褓之中,敢问将军,七岁之时发生过什么,可否记得?”   马超没有言语。   他想不起七岁时发生过什么。   那时他尚年幼,即便有些事情发生,也是记忆朦胧。   不等马超应对,袁旭接着说道:“马飞七岁之时,带同马义从西凉来到中原。千里迢迢,两个孩童为讨个活命走了如此多的路途,十数年之后,马氏因何还要赶尽杀绝?”   看向马飞,袁旭问道:“你可记得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   “记得!”马飞说道:“某当年带同马义来到中原,讨饭过了数年,成人之后又做山贼,知道马义通晓一些武艺,方才成了某的助力!”   “马将军可否听见?”看着马超,袁旭说道:“马飞七岁之时记忆清晰,实乃拜马氏宗族所赐,将军七岁,所发生之事只怕已是尽数忘记!”   马超没有言语。   他曾想到马飞叔侄这些年过的必定不容易,只是想不明白,一个七岁孩童,抱着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如何过了这许多年。   看向马飞,马超脸上流露出一抹为难。   诛杀马飞叔侄是马腾的意思。   倘若不杀他二人,马腾必将见责。   若是杀他二人,马超实在想不通究竟出于何种由头。   马超还在纠葛,袁旭说道:“马将军,当年之事,马飞、马义并未打算追究,不知西凉马氏迎合揪住不放。甚至不惜调动大军与某为敌?” 第832章 听公子的就好   被袁旭问的哑口无言,马超半晌不曾言语。   马飞、马义全家被西凉马氏诛杀,他二人却没想过返回西凉,为举家报仇。   相反的,马腾来到中原,得知二人动向,却是想要将他们诛杀。   紧随眉头,凝视着袁旭,马超半晌未有言语。   袁旭向马飞问道:“倘若给你机缘,你可会回返西凉,铲平西凉马氏。”   马飞摇头:“当年之事某已记不真切,自打投效公子,公子待我叔侄二人犹如手足。如今某只想着如何效力公子,至于其他,早已遗忘!”   看向马超,袁旭问道:“将军可否听清?”   “敢问公子何意?”马超问道。   “西凉马氏不过两万兵马!”袁旭说道:“曹军如何强悍,郭奉孝如何智谋通天,某何曾惧过?”   从袁旭话中听出一些意味,马超没有吭声。   “倘若马氏执意不利马飞、马义,说不得,我等唯有排兵布阵,于沙场见过分销。”袁旭说道:“他二人既无向马氏复仇之意,西凉马氏因何却要赶尽杀绝?”   马超还是没有言语。   他总觉着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某为将军松绑,不过请将军代某与马老将军说句话而已!”   “请公子明言!”马超说道。   袁旭向赵艺使了个眼色。   赵艺上前,为马超解开绑缚。   双手得了自由,马超抱拳朝袁旭拱了拱。   “烦劳将军,代为告知马老将军。”袁旭说道:“倘若肯偃旗息鼓,某必以友人待之。倘若执意对马飞、马义不利,说不得,两军唯有沙场相见。”   “公子麾下不过两万余人!”马超说道:“与我军人数相当,大野泽之内又有万余曹军,倘若我军进攻公子中军,郭奉孝趁机率军登岸,公子如何应对?”   “两万天海营,足可应对此事!”袁旭微微一笑,很有信心地说道:“倘若将军不信,大可领军来此,与某杀上数场,再做计较!”   袁旭话说的大气,言语之言也流露出并没把马氏放在眼里的意思。   马超没有言语。   从袁旭凝重的脸色,他看不出半点说笑的意味。   与韩猛厮杀一场,虽知韩猛非他敌手,可袁旭麾下猛将却是不少。   相比于天海营,西凉马氏麾下也有猛将,与袁旭所部相比,却是相差甚多。   郭嘉所部曹军被困大野泽,马氏大军倘若不可将袁旭逼退,他们始终没有机会登岸。   无法登岸的曹军,根本不可能成为马氏大军的助力。   在曹军登岸之前,马氏将独力应对袁旭。   拧着眉头,马超思忖片刻,向袁旭问道:“倘若父亲觉着非杀二人不可,某当如何?”   “请将军转告马老将军!”袁旭说道:“天海营南征北战,向来不曾惧怕何人。倘若西凉马氏一意孤行,说不得,我等唯有沙场上分个胜负。”   不等马超反应过来,袁旭再度说道:“我军倘若兵败,只须撤回许昌便可,倘若马氏兵败……”   袁旭微微一笑,没再多言。   他虽没把话说出口,意思却很是明确。   天海营可以撤回许都,而西凉马氏一旦败了,撤回西凉却要长途跋涉。   溃兵退回家园,路途之上会遇见何等变故尚且难论。   无论如何计较,与天海营开战,对马氏都没有半点好处!   西凉马氏大军,毕竟不是马超做主。   他已想明白其中关键,却并无把握说服马腾。   紧锁眉头,马超很想问袁旭如何方可说服马腾。   出于内心,他并不是很想诛杀马飞、马义叔侄。   可回到军中,如何说服马腾,他却是没有十成的把握。   从马超神色中看出为难,袁旭说道:“将军不必为难,且回军中,是否传话马老将军,只看将军本心便可!”   “公子肯放某回返?”马超愕然问道。   微微一笑,袁旭说道:“马将军若是为难,不说也是无妨。只是两军交战,胜负难以定论……”   话说一半,袁旭便向姜俊吩咐:“送马将军出营!”   姜俊跨步上前,向马超比划了个手势说道:“将军请!”   又看了袁旭一眼,马超随着姜俊走出帅帐。   目送他离去,韩猛问道:“公子,因何将他放了?”   “马超虽是猛将,品性却是耿直。”袁旭说道:“回到军中,他必将某方才所言转告马腾。”   “公子莫非以为马腾会就此干休?”马飞问道。   袁旭微微笑道:“马腾欲取你二人性命而后快,如何会轻易干休?”   愕然看着袁旭,马飞问道:“公子既知如此,因何放了马超?须知马超乃是猛将,一旦上了沙场……”   “上了沙场,马超自将令某头疼不已!”袁旭说道:“某不过在赌罢了!”   站在帐内的几位将军愕然相顾,都没想明白袁旭究竟做着怎样的打算。   并未向他们解释,袁旭说道:“你等厮杀一场,也是辛苦,各自回去歇息吧!”   众人应了一声,纷纷退去。   出了帅帐,马义说道:“公子究竟做何打算?我等辛苦一场擒获马超,他却将之放了……”   “公子自有谋算,只是我等想不通透。”赵艺说道:“我等只须依循公子安排行事便可!”   袁旭麾下,将士们早已习惯毫无质疑的执行任务。   包括将军们也是没有例外。   马飞、马义都没言语,韩猛也是不再多说。   到了距帅帐二三十步开外,众人相互道了声辞,纷纷返回帐内。   马义并未回去,跟随马飞到了他的帐内。   流苏等候在帐内,见叔侄二人回返,迎了上来:“听闻大叔擒了马超,不知可有此事?”   “非某所擒!”马飞脸上露出一抹不自然:“擒获马超者乃是韩将军!”   得知不是马飞擒了马超,流苏脸上流露出一丝失落。   “流苏姑娘,某与叔父有话要说……”马义说道:“还请姑娘……”   “叫我什么?”流苏瞪了他一眼。   马义赶忙改口:“还请婶娘回避!”   “也不知谁家孩子,这般没有规矩!”流苏没好气的念叨一句,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第833章 并没有那个意思   流苏离开帐内,马飞、马义先后坐下。   落座之后,马义向马飞问道:“叔父,马超乃西凉猛将,威名远播于外,我等将之擒获不易,公子因何将他放了?”   马飞说道:“公子既是如此,必定有其道理。”   “侄儿也觉着公子此举必有深意!”马义说道:“然而无论如何也是想不通透。”   “公子行事,你我何曾通透?”马飞问道:“只须依着公子之意行事便可!”   马义没再多言。   早先赵艺也说过同样的话。   蓬莱众人对袁旭有着一种根深蒂固的信服。   无论袁旭做出怎样的决断,蓬莱诸人都会无条件的执行。   马飞、马义心中有些不安,毕竟事情牵涉到他二人。   袁旭领军屯扎大野泽,将郭嘉等人堵截在湖泽之中。   倘若不生变故,顶多再过月余,这场战事便将有个分晓。   西凉马氏的出现,将袁旭所有部署全部打乱。   诛杀马飞叔侄容易,击破西凉大军不易。   倘若换做其他豪雄,或许会选择前者。   袁旭已经表明了立场,叔侄二人对此倒是没什么担心。   他们担心的却是袁旭将马超放走,一旦开战,西凉马氏则是多了一员猛将,而蓬莱将士却是多了个强敌!   马飞、马义还在担忧此事,马超已是回到军中。   得知马超回返,马腾亲自迎了出来。   “孟起我儿!”远远看见马超,马腾迎了上来。   抱拳躬身向他行了一礼,马超说道:“有劳父亲相迎,孩儿不甚惶恐!”   虚抬了下手,马腾说道:“我儿不必如此,听闻早先曾与马飞相遇,不知可否将之诛杀?”   “马飞了得,随行之人更是了得。”马超说道:“厮杀一场,他虽非敌手,却是逃脱。”   朝马超身后看了一眼,马腾问道:“我儿外出,领兵数百,因何不见一人回返?”   提起此事,马超脸色顿时难看。   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他对马腾说道:“不敢欺蒙父亲,早先孩儿又与马飞等人厮杀一阵,彼仗着人多,将孩儿擒回军中……”   自打马超领兵,从未遭人擒获。   得知他曾被袁旭麾下擒回军中,马腾脸色霎时难看。   将马超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马腾压低声音问道:“我儿遭袁显歆麾下所擒,他因何将你放回?”   马超说道:“袁显歆或许不欲与父亲为敌……”   冷然一笑,马腾朝东方一指,对马超说道:“倘若袁显歆不欲与某为敌,因何派出颜良、文丑,领军半道阻截。”   “父亲明鉴!”马超说道:“倘若有人进军扶风,父亲若不欲为敌,敢问可会派出兵马迎战?”   “莫非袁显歆与我儿说了什么?”马腾脸色已是十分难看。   “不瞒父亲,袁显歆确实说了一些……”   “他说了什么?”马腾阴沉着脸追问。   看出马腾面色不善,马超没敢言语。   “说!”马腾催问。   马超只得说道:“袁显歆告知孩儿,马飞、马义叔侄已在中原扎根,早不欲回返西凉。至于当年之事,他二人也是早已忘怀……”   马腾冷笑道:“我儿果真憨厚。”   稍稍抬头看着马腾,马超满面狐疑。   “我军进击袁显歆,郭奉孝趁机率军登岸。”马腾说道:“袁显歆麾下即便如何勇猛,两军夹击,他也非是敌手!于我儿说这些,无非诓骗我等撤军。我儿莫非信了?”   “父亲明辨通透,孩儿不甚拜服!”马超心里虽不是这么想,口中却是如此说。   “我儿远行劳顿,且回军中歇息。”   本打算令马超出战,与他说了几句,发觉并非绝佳时机,马腾决定令他先歇息一日,看明日情状再做计较。   马超是马腾膝下长子,也是扶风马氏第一猛将。   他的回返,使得马腾麾下一片翻腾。   见了马腾,马超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连日跋涉确实辛苦非常,回到帐内,他倒在铺盖上睡去。   才睡下没多会,马超迷迷糊糊听见帐外卫士禀报:“启禀将军,庞将军求见!”   马超坐了起来,向帐外问道:“何人求见?”   “庞将军!”卫士的回答,印证了马超所闻。   “请庞将军入内说话。”马超吩咐。   帐帘掀开,一员披着甲胄的将军进入帐内。   此人身量与马超相当,年岁也是差不多少。   往帐内一站,威武之气顿时逼马超。   马超本是西凉猛将,此人站在帐内,竟让他也觉着稍有压迫感。   站在马超面前的不是他人,正是马腾麾下将领庞德!   “少将军!”庞德抱拳拱了拱:“听闻早先曾与马飞厮杀,不知情势如何?”   “将军因何明知故问?”马超说道:“方才父亲问起,某已据实禀报,想必将军也是知晓!”   庞德脸上流露出一抹尴尬,对马超说道:“不瞒少将军,此事某确是已然知晓。”   “既是知晓,因何发问?”马超问道。   “某觉着袁显歆之言并非毫无道理!”庞德说道:“马飞、马义离开西凉之时尚且年幼,昔日所生之事,他二人想必印象并不深刻。”   “将军也认为此次讨伐袁显歆并无必要?”马超问道。   庞德应道:“少将军试想,当年袁显歆征伐太行,击溃张燕,倘若马飞、马义二人有意回返西凉,以他们与袁显歆交情,必可调动大军前往。然而彼时袁显歆并未如此,足可见二人早无此心。”   锁紧眉头,马超说道:“然而父亲欲杀之而后快,无论某如何说道,他只是不听……”   “当年之事,少将军也是晓得一些。”   马超点头却沉默不言。   发生那件事时,他正值年少。   虽不似如今早已成为沙场宿将,彼时马超也是少年将军,令羌人闻风丧胆。   马飞带同马义逃往中原,他曾带兵四处搜寻。   时日过去太久,马超虽不太记得细节,却也知道当年诛杀马飞、马义满门,是马腾下的命令。   正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帐外卫士又禀报道:“启禀将军,老将军请庞将军前往说话!” 第834章 不是对手   西凉大军前往大野泽的必经之路。   颜良、文丑见西凉军并无进击的打算,也干脆将大军驻扎在距西凉大军不远处。   连着数日不曾开战,不仅颜良、文丑觉着无趣,就连军中将士也是跃跃欲试,巴望着早些接到进攻的命令。   观望不远处的西凉大军,文丑对颜良说道:“马腾来此,战也不战退也不退,不知有何盘算。”   颜良说道:“马腾麾下兵马虽是不少,可用之将却是不多。他在等马孟起回返,再与我军决一胜负!”   “听闻马孟起已是回返,他因何还无动静?”文丑疑惑的问道。   “马孟起方才回返,或须歇上一两日,再来我军阵前搦战。”颜良回道。   颜良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文丑也不再多问。   望着西凉军军营,文丑过了片刻说道:“敌军不来,我等前往搦战如何?”   看了文丑一眼,颜良说道:“马超虽是猛将,胜我二人却是不多。不如趁着天色尚早,我等前去厮杀一场,如何?”   颜良说道:“若要厮杀,某与将军只可去一人……”   “某去!”文丑说道:“汝为某搦战便可!”   “万事小心!”颜良拱了拱手。   文丑回了一礼,转身向兵士牵来的战马走去。   片刻之后,西凉军阵前来了一人。   此人骑着高大的北方骏马,抬起大刀朝西凉军一指:“某乃袁家五公子麾下文丑,汝等至此也是有些时日。或战或退,终究有个说法。”   文丑带兵来到阵前叫骂,不过片刻,西凉军中走出一骑骏马。   策马出阵的正是庞德。   提起大刀朝文丑一指,庞德喊道:“大胆文丑,我军尚未出战,汝却前来搦战,莫非不怕真个杀将起来,终使你等全军覆没?”   文丑蔑视的一笑,高声喊道:“来者通报名姓,某不杀无名之将!”   “某乃庞德,汝等既来挑战,某便会你!”   庞德出阵迎战,文丑向身旁兵士吩咐:“传令下去,无某命令,任何人不得上前。”   他的嗓门很大,一字一句庞德听的清清楚楚。   冷然一笑,庞德夹了下马腹,催促战马加快速度,向文丑冲了上去。   见庞德冲了上来,文丑哪甘示弱。   他也是纵马上前,挥舞着兵刃迎向庞德杀来。   两马相错,只听得一声刀片磕碰的脆响,二人各自从对方身旁冲过。   止住战马前冲的势头,俩人掉头相向。   再一次催促战马冲出,俩人又是硬碰硬的拼了一招。   接连错身杀了三四合,二人厮杀在一处。   观望战局的颜良看着二人厮杀,紧紧攥着手中兵刃。   双方只是几次冲杀,以颜良领军作战的经验,文丑在这场厮杀中根本得不到多少好处。   即便劈杀了庞德,文丑必定也是筋疲力尽。   他二人所部天海营原本人数就少,倘若折了文丑,颜良也是少了个极大助力。   锁紧眉头,看着两骑骏马交互冲杀,颜良脸色越发难看。   马腾这些日子一直在等待马超。   待到马超回返军营,他本欲派出,无奈马超情绪多少有了些波动。   带兵将领心绪乱了,沙场之上若要建功,确非易事。   相向冲杀数次,俩人战作一团。   西凉军军营内走出一人。   此人身穿熟铜甲,虽是赤手空拳,却给人留下英伟非凡的印象。   他不是别人,正是马超。   统领西凉兵马与羌人厮杀日久,马超在西凉有着极高的威望!   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   马超武艺精湛,对场上战局的掌控更是有着极强的把握。   观望庞德、文丑厮杀,马超脸色比先前泰然许多。   从二人厮杀中,马超看出庞德即便不是文丑对手,却也不至于即刻落败。   厮杀中的文丑突然发出一声暴喝,大刀兜头劈向庞德。   庞德赶忙抬起兵刃迎击。   大刀砍在庞德的刀柄上,随着一声闷响,庞德架住刀锋,用力向前一推。   征伐多年,文丑臂力必是十分惊人。   沉重的大刀砍下,庞统只觉着虎口一阵发麻,大刀险些从手中脱落。   他毕竟是员猛将,他顶住刀锋用力一推,文丑竟被逼退两步。   稳住战马,文丑再度杀上。   庞德虽是见招拆招,无奈文丑体力并未消耗太多。   依此下去,用不多会,庞德必然落败!   眼看庞德落了下风,文丑越战越勇,大刀竟舞的像是风车一般。   原本就不是对手,文丑再加了把劲,没过多会,庞德竟被逼退数步!   “鸣金!”西凉军中军,指派庞德前往迎战的马腾见状,向卫士下达了命令。   卫士应声,转身朝后,张开双臂用力挥舞。   不过顷刻,西凉军中传出鸣金声。   文丑此时又一次向庞德发起进攻。   再度将文丑逼退,庞德却没个帮手。   双方胜负早已定论!   听见鸣金声,庞德策马后退。   文丑也不追赶,勒住战马高声喊道:“区区鼠辈非某敌手,回去换个有能耐的来!”   庞德回头朝他狠狠瞪了一眼,并未逗留,策马往西凉军中军去了。   从马超身旁经过,庞德看了他一眼,半句话也没说,直奔中军。   西凉军中军。   马腾骑着高大的骏马,眼看着庞德越来越近。   “将军!”到了近前,庞统翻身下马,抱拳向马腾行了个大礼。   虚抬了下手,马腾问道:“将军方才厮杀,可有探明文丑厮杀之时纰漏?”   庞德说道:“不敢欺蒙将军,文丑担得起河北四庭柱之名!”   脸色瞬间有些难看,马腾的目光落向马超。   视线与马腾相互对了一下,马超略微迟疑,随后跨步走向马腾。   “父亲!”马超抱拳对马腾说道:“孩儿方才在一旁观战,已是看出文丑纰漏之处!”   “哦?”马腾问道:“既是如此,我而可有把握诛杀文丑?”   “单打独斗某不惧他!”马超说道:“然而文丑身后尚有颜良,此二人一同上前,孩儿应对不得!”   马腾看向庞德:“敢问将军,倘若孟起上前厮杀,将军可愿为其掠阵?” 第835章 谋算   庞德提着大刀,驻马立于阵前。   西凉军将士铠甲鲜亮、阵列齐整。   旌旗猎猎随风飘摇。   与之对阵的天海营,人数只有西凉军的十分之一。   然而天海营大阵,相比于西凉军却是更加齐整。   颜良驻马立于阵前,望着正在两军之间厮杀的马超和文丑。   曾为河北四庭柱之一,文丑武艺自是十分了得。   与文丑对战,马超长枪翻舞,也是杀的兴起。   俩人厮杀百余合未分胜负,颜良不曾上前,庞德当然不会贸然杀出。   观望正在厮杀的二人,马腾向身后卫士吩咐:“传令鸣金!”   卫士应声,向后打了通手势。   西凉军主阵传出鸣金声。   听见鸣金,马超将长枪向前一推逼退文丑。   他掉转战马,也不言语,策马离去。   望着马超背影,文丑并未追赶,而是高声喊道:“马孟起,有胆莫走,与某再杀三百合!”   根本没做理会,马超飞奔回西凉军大阵。   见他走了,文丑也不耽搁,转身返回军中。   “如何?”文丑方回,颜良上前问道。   “马超果真了得。”文丑说道:“再斗两三百合,某定非他的敌手!”   颜良没再吭声。   马腾率军来此,将士人数十倍于他们,猛将又有马超、庞德,天海营此战几乎没有胜算。   “回营再说。”凝望西凉军主阵,颜良说道。   文丑应了一声,与他返回阵中。   天海营返回军营,颜良、文丑一同进了帅帐。   二人正商议下一步该如何动作,卫士在帐外禀报:“启禀二位将军,田公来到!”   得知田丰来了,颜良、文丑赶忙起身迎出帅帐。   远远望见田丰,俩人加快了脚步。   到了近前,他们向田丰拱手行礼,颜良问道:“田公不在公子身边照应,因何来了此处?”   “公子晓得二位将军遭遇困扰,特令某前来相助!”田丰拱手回礼。   得知他是来此相助,颜良、文丑赶忙说道:“马孟起了得,西凉军人马众多,我二人正因此事困扰,田公来此倒是恰好。”   请田丰入了帅帐,颜良对他说道:“田公请上座!”   田丰也不推辞,径直在上座坐下。   落座之后,田丰向颜良、文丑问道:“敢问二位将军,可否与西凉军交战?”   与文丑相互看了一眼,颜良说道:“不瞒田公,我等已与西凉军交战数度。”   “如何?”田丰问道。   “马超勇武,单打独斗,我二人绝非他的敌手。”   颜良此言一出,田丰眼睑低垂下去。   颜良、文丑算得上是袁旭麾下第一猛将。   他二人都不是马超敌手,袁旭麾下只怕再找不出其他人可与马超势均力敌。   文丑接着说道:“倘若只有马超一人,我二人合力尚可胜他,然而西凉军还有一人,武艺很是了得。”   “何人?”田丰问道。   “此人姓庞名德。”文丑回道:“虽不及马超,也是相差不远!”   田丰微微一笑:“不妨,二位将军虽是难以胜他,我军将士却可扳回一城!”   “田公可有谋算?”颜良、文丑同时问道。   “马腾晓得天海营厉害,虽率两万余人前来,却不敢轻易进犯,因此步步为营。”田丰说道:“二位将军麾下虽只有两千余人,却可假作大军突至。事出突然,马腾必定不查。”   “田公是说……”文丑还没回过神,颜良却是一愣,向田丰问道:“派出少量将士,假做大军来援?”   “正是!”田丰说道:“明日一早,两位将军可率军进攻马腾,某引领两百兵士,拖拽树枝扬起烟尘,假做万余大军飞速驰援。”   “清晨时分,天色已是大亮。”文丑说道:“我等进攻马腾,彼必有所防备,因何不在夜间进攻?”   “将军有所不知!”田丰微微一笑:“人在清晨之时最为困乏,又因天色大亮,我军突然发难必出马腾预料。敢问将军,每到夜间,可会增派岗哨?”   虽然领兵多年,文丑向来只是善于冲锋陷阵,何曾用过几次谋略。   他还是没能想明白因何清晨人会更加困乏。   田丰既已想问,文丑也不好不答,对他说道:“每逢夜间,为防敌军劫营,当然须加派人手巡查。”   “这便是了!”田丰说道:“将军晓得加派人手,马腾镇守西凉多年,如何不晓得到了夜间须增派巡防?”   看向颜良,文丑好似要从他脸上得到答案。   “何况我军故布疑阵,要的便是敌军以为大军来犯。”田丰说道:“清晨之时,敌军方才起身,头脑尚自混沌。二位将军领兵冲杀,彼必迎战。看见远处尘烟四起,怎会不心生忙乱?”   田丰如此一说,文丑当即恍然:“田公谋算,却在此处!”   “若在夜间,举目难以视物,某即便弄到尘烟漫天,敌军又如何看见?”   颜良、文丑已是明白其中关键,齐齐抱拳说道:“田公谋算,我二人一时难以了然,还望田公莫要耻笑!”   捋着胡须,田丰微笑说道:“二位将军乃是沙场宿将,明日一战,尽在二位将军!”   “田公放心,我二人必将身先士卒!”颜良、文丑齐声应道。   西凉军军营。   回到帅帐,马腾令人将马超、庞德唤入帐内。   进入帐中,马超、庞德向他见礼。   马腾也不回礼,向二人问道:“今日与颜良、文丑厮杀,你二人以为如何?”   马超说道:“回父亲,颜良文丑曾为河北庭柱,早已名扬天下,方才孩儿与之一战,深知了得!”   “孟起与其相比如何?”马腾问道。   “彼虽了得,若是杀个三五百合,孩儿当可得胜!”马超回道。   嘴角露出笑容,马腾看向庞德问道:“令明以为如何?”   庞德抱拳说道:“某附议少将军!”   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马腾说道:“袁显歆差他二人前来阻拦我军,所率兵马不过我军十一。今日观战,某已深悉敌不如我。你二人今晚好生歇息,明日某将下令,全军出击,击破颜良、文丑!” 第836章 清晨突袭   田丰决定一早进攻西凉军。   马腾也做出决断,打算第二天向颜良、文丑发难。   两支大军在静静等待中度过宁静的夜晚。   启明星渐渐暗淡,东方的天空现出一抹鱼肚色。   西凉军将士已是起身,营地内升腾起无数炊烟。   相比于西凉军,颜良、文丑所部却宁静的可以。   军营内,衣甲齐整的天海营将士目不转睛的看着二人。   文丑叉腰而立,颜良则按着剑柄在将士们面前来回走着。   “将士们,我等奉命前来阻截马腾,如今已是过去数日,却始终未有建树,每每思及此事,某心中便觉愧对公子相托!”   将士们挺直胸膛看着颜良,军营内静的只能听见风声撩动帐篷边角发出的呼啦声。   “田公昨日来此,告知某与文将军。”颜良接着喊道:“趁清晨敌军起身,我等突然杀至,以一当十,或有胜算!”   天海营从来不惧怕以少战多。   听说将要以一当十,许多将士眸中甚至闪烁着期盼的神采。   “你等无须出声,某只告知一事。”颜良说道:“我等今日出战,并无后援!倘若遭敌围困,唯有死战!”   将士们屏气凝神,并没有人回应。   颜良不让他们出声,只因此战以突袭开场,他们一旦发出呐喊,西凉军必定有所防备。   “骑兵上马,步军整甲!”颜良喊道:“随某出营!”   颜良、文丑上了战马,天海营将士准备出战。   西凉军军营,烹煮饭食的篝火还在熊熊燃烧,一道道炊烟已是比先前淡了许多。   马腾已经起身,他带着马超等人在营中巡查。   看着烹煮早饭的将士,马腾说道:“但凡出战,将士不可饱餐战饭,只可食得五分饱。”   常年领兵,马超等人当然知道。   并没人言语,众人只是跟在马腾身后走着。   “你等可知因何?”马腾问道。   马铁回道:“回父亲,将士倘若餐饭太饱,厮杀之中或将腹中绞痛,行动也是迟缓……”   马腾微微一笑:“我儿言之有理……”   正说着话,一名西凉军校尉跑了过来,指向天海营驻地,神色慌乱地喊道:“将军,不好了!颜良、文丑领兵来犯!”   朝天海营驻地望去,马腾等人果然看见天海营将士正潮水般的涌来。   他们发起冲锋并没有呐喊。   战斗在悄无声息中拉开帷幕。   本打算早饭之后向颜良、文丑发难,不想敌军竟是先至,马腾吃了一惊,赶忙喊道:“传令下去,整兵待战!”   天海营突然发起进攻,西凉军仓促应战,往来奔跑的西凉军,把篝火都踢翻了不少。   西凉军尚未做好准备,颜良、文丑已是一马当先冲进军营。   兵刃翻飞,挡着他们去路的西凉军根本没来及反应,就被二人杀翻一片。   冲在最前面的天海营骑兵人数虽然不多,却胜在出战突然,西凉军根本没做出有效的应对。   战马飞驰,兵刃戳刺,四处乱跑的西凉军被人数并不多的天海营骑兵杀翻无数。   敌军突然杀至,马超等人护着马腾往后退去。   正要结成阵列的西凉军将士,很快被天海营骑兵杀散。   退到相对安全的地方,马腾正准备调拨兵马反击,马休指着前方喊道:“父亲,快看!”   向前望去,马腾看见远处升腾起漫天烟尘,不晓得有多少兵马正往这边赶来。   看到这一幕,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马休喊道:“父亲,袁显歆必定调拨大军前来,否则以颜良、文丑麾下那点兵马,当不敢向我军发难!”   “传令下去,后撤三十里!”马腾喊道。   西凉军后撤,颜良、文丑所部天海营步步紧逼。   三十里路程,对马腾部下来说却是跨越生死的漫漫长路。   两支大军所过之处,躺着无数西凉军尸体。   有些西凉军倒地之后并未死去,躺在地上发出痛苦的低吟。   跟在后面的天海营步兵,留下少数人查看可有遗漏敌军。   他们并没有对受伤的西凉军施以援手,发现没死的伤兵,天海营步兵会走上前去,将长槊戳进他们胸口,结束他们的痛苦。   战斗并没有持续多久,不过两三个时辰,西凉军已是走远。   颜良勒起缰绳止住追赶。   文丑向他问道:“因何不追?”   “我军虽胜,敌军人数却是多于我军。”颜良说道:“追赶太远,难免孤军深入。”   “本是孤军,怎怕深入?”文丑对止步不追有些不满。   “我等虽知本是孤军,马腾却是不知。”颜良说道:“倘若敌军回过神来,突然掉头,我等如何应对?”   文丑不言。   颜良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此战虽是诛杀西凉兵将无数,马超、庞德却是安然健在。   敌军若是回头,以他二人之力应对马超、庞德也是困难,更何况敌军人数还多于他们。   心中虽是不甘,文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传令将士,即刻回返!”颜良向身后喊道。   命令下达,天海营将士虽然不太甘心,也只得撤回驻地。   田丰带领两百疑兵,拖拽着树枝弄出漫天烟尘。   得到西凉军溃败的消息,田丰下令将士止住动作。   带领两百名天海营将士,田丰比颜良、文丑早些返回营地。   回到营中不久,一名军官向他禀报:“启禀田公,颜将军与文将军击溃敌军,正在回返路上。”   得知二人回返,田丰亲自到辕门外等候。   率领将士返回的颜良、文丑远远望见田丰等在军营外,双双加快策马。   到了近前,二人翻身下马,飞跑到田丰面前。   抱拳躬身齐齐向田丰行了一礼,颜良说道:“幸有田公谋算,我二人得有此胜!”   向二人回了一礼,田丰说道:“二位将军勇武冠绝天下,今日之战,乃是两位将军之功,某不过略施小计而已!”   “田公过谦。”颜良说道:“若无田公谋算,我二人纵使拼尽全力,也非西凉军敌手!”   仨人相互谦逊了一会,田丰说道:“马腾此战落败,所部兵马仍是多于我军。还请二位将军回营,商议进一步如何。” 第837章 有法子登岸   颜良、文丑率军突袭马腾军。   马腾退兵三十里。   两万兵马折损五千有余,西凉军元气大伤,将士们战意也是跌入谷底。   军营内弥漫着浓郁的萧瑟。   帅帐内。   马腾与一众将军个个面露凝重。   将众人召入帐内已是有了片刻,却没人向马腾提出行之有效的策略。   或许是受不了眼下的沉默,马腾环顾众人,向他们问道:“我军遭受此败,将士已无战心,莫非你等毫无应对之策?”   马超起身说道:“父亲,以孩儿之见……”   迟疑一下,马超接着说道:“还是早些撤兵为妥。”   脸色本就不太好看,马超建议她撤兵,马腾神情更是阴郁。   “自打回返军中,孟起便无厮杀之意。”马腾说道:“某允你先回西凉!”   帐内众人闻言都是一惊。   马腾率军来到中原,向来以马超为先锋。   倘若马超返回西凉,马腾麾下将再无先锋可用。   “将军不可!”一人起身说道:“少将军随同将军四处征伐,为大军立下汗马功劳……”   打断此人,马腾说道:“孟起近来无心为战,即便留在军中,也是无有用处!”   看向庞德,马腾问道:“令明可愿代孟起为先锋?”   庞德一愣,先是看向马超,随后又环顾了一圈帐内众人,最后才向马腾行礼说道:“回禀将军,某武艺稀松,如何代得少将军!”   “令明不必太谦!”马腾说道:“先前与颜良、文丑厮杀,你与孟起不过在伯仲之间!”   马超向来被称作西凉军第一猛将。   军中诸将对他的信服,甚至超出马腾。   庞德当然不敢贸然接替他作为三军先锋。   马腾面露怒意,马超不敢违拗,只得抱拳说道:“孩儿谨遵父亲将令!”   马超当众表态,马腾脸上怒意更盛。   他冷声向庞德问道:“孟起已是卸去先锋一职,莫非令明还是不肯?”   被夹在马腾父子之间,庞德很是尴尬。   他站了起来,抱拳躬身对马腾说道:“末将武艺稀松,若为先锋必不如少将军!还望将军届时莫要降责!”   经过一场溃败,西凉军士气早已涣散。   庞德如此说,无非有两个目的。   一来他是要告知众人,被任命先锋实属无奈。   二来,他也是要为自己留条后路。   以西凉军眼下的情势,倘若再与天海营对阵,人数即便占优,也是讨不到多少好处。   身为先锋,大军一旦开拔,他便要开路搭桥。   有些话若不说在前头,一旦遭逢兵败,只怕马腾会将罪责全都降在他的头上。   马腾坐镇西凉多年,又怎会不知庞德心思?   眉头紧蹙,他凝视庞德,过了片刻才说道:“令明放心,某既用你,便是不疑!”   “多谢将军!”庞德应了。   大军新败,与众人也商议不出什么,片刻之后,马腾令他们散了。   离开帅帐,马超脸色很是不好。   庞德追上他,抱拳说道:“少将军不必烦闷。大军新败,将军不过一时心焦罢了!”   看了庞德一眼,马超叹道:“父亲乃是动了真怒,不出明日,某便将回返西凉。”   “少将军多虑。”庞德说道:“军中若是少了少将军……”   “有了令明,某在不在军中也是无关紧要!”马超说道:“父亲不曾见过袁显歆,令明也不知道他的厉害。听某一言,倘若日后与袁显歆遭逢,可避则避,决不可贸然进攻!”   知道马超曾被袁旭麾下擒获,庞德对他说的这些并不以为然。   不过他口中却是很谦逊的应了声。   颜良文丑击溃马腾所部,消息传到了大野泽的天海营中军。   立于湖泽边,眺望被困在水中的曹军,袁旭许久不曾说话。   陪他来到此处的,除了姜俊还有审配。   见袁旭望着湖泽中的曹军久久不言,审配问道:“公子在思忖什么?”   望着前方,袁旭说道:“某在思量,郭奉孝究竟何时,才肯向我等发起进攻。”   “田公前往颜良、文丑二位将军军中,听闻已是破了马腾,想必郭奉孝也是不敢前来袭扰。”审配应道。   “若是别人,或将如审公所言!”袁旭说道:“然而湖泽之中乃是郭嘉!郭嘉乃是世之鬼才,他又怎肯久困死地?”   审配不解:“郭嘉已如困兽,莫非尚有登岸余力?”   袁旭摇头。   他并没有说话,审配也想不明白他摇头的意思。   摇头,或许是说郭嘉根本不可能率军登岸,又或许是说他并不知道以后的事态会朝哪个方向发展。   袁旭望着被困在湖泽中的曹军。   水面上漂浮的一片木筏上,郭嘉也在眺望岸边的天海营。   被困在湖泽之上已有月余。   开辟了后方粮道,军中粮草倒是不缺,然而他依旧没有率军登岸的法子。   登不上岸边,大军就难以展开。   军力本不如天海营,再陷入死地之中,郭嘉几乎没有成事的把握。   生活在木筏上,一天两天还可忍受。   时日久远,将士们也是越发疲惫。   夏侯惇更是受够了在水面生活的日子。   郭嘉望着岸上的天海营,夏侯惇问道:“敢问郭公,我军何时可登岸与敌厮杀?”   看了他一眼,郭嘉问道:“夏侯将军莫非已是难以耐受?”   “某难以耐受算不得什么!”夏侯惇说道:“将士们已是心生疲敝,倘若再无应对,无须与敌军厮杀,我军已是溃不成军!”   夏侯惇说的,正是郭嘉所担心的。   望着岸边,郭嘉淡然说道:“袁显歆虽是扼守东岸,我军却非决然不可登岸。”   “莫非郭公已有谋算?”夏侯惇心中一喜。   郭嘉点了点头说道:“将军莫要焦躁,就在近两日,我军便可登上河岸,杀出敌军重围!”   曹操近年逐日壮大,与郭嘉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夏侯惇对他也是心中拜服。   他既然说可率军登岸,必定已是有了把握。   抱拳躬身向郭嘉行了一礼,夏侯惇说道:“郭公若有差遣处,只管传令,某必身先士卒!” 第838章 说好不死不休   马腾令庞德为先锋,大军休整两日,再度向东挺近。   在此之前,马超奉命回返西凉。   临行之前,庞德从他出了军营。   俩人并骑而行,走出十多里,马超对庞德说道:“送别再远,终有一别。将军身负先锋之职,不可离军太久,还请先回!”   庞德拱了拱手说道:“少将军此去路途遥远,还望好生顾惜自家!”   “承蒙将军厚爱,待到父亲回返西凉,你我再把酒言欢!”马超回礼说道:“此次征伐袁显歆,以某看来必是难成。将军为三军先锋,还须处处小心!”   “多谢少将军提点!”庞德应道。   又朝庞德拱了下手,马超抖动缰绳,带领十多名卫士策马往西凉方向去了。   望着马超远去的背影,庞德心中有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先锋,在军中地位超然。   西凉军先锋向来都是马超担任。   他此次离去,庞德受了先锋一职,不可谓马腾不看重他。   然而庞德却无法从这种看重中找到成就感。   倘若袁显歆果真如马超所说那般了得,作为先锋的他,首当其中将要面临强敌!   “回去!”马超的背影在视野中越来越小,渐渐在庞德的视线中消失,他掉转战马,向身旁卫士们吩咐了一句。   卫士纷纷应了,跟着他往西凉军驻扎处策马飞驰。   庞德回到军中,马腾下达大军前进的命令。   点了两千兵马,庞德于大军之前向大野泽进发。   大野泽东岸,袁旭帅帐。   袁旭端坐帐内,得到西凉军再次东进的消息,他微微一笑,对帐内众人说道:“马腾有了动作,郭嘉必定趁此时机向我军发难!”   西凉军早先虽是吃了败仗,将士折损却只有四分之一。   仅凭颜良、文丑麾下两千将士,想要阻截马腾大军,简直是近乎妄想。   审配朝袁旭拱了拱手:“敢问公子,可有谋算?”   袁旭说道:“历经先前之败,马腾已无力破击我军。他率军前来,无非给郭嘉造成登岸时机。一旦曹军登岸,我军将是腹背受敌,优势也将荡然无存。”   众人都没吭声,一双双眼睛全都看着袁旭。   环顾众人,袁旭说道:“有了早先一败,马腾一旦到达战场,必将对颜良、文丑二位将军发起全面进攻。即便有田公从中谋划,若无援兵,也是难以破击敌军。”   还是没人应声。   蓬莱众人早已有了默契,袁旭在部署战局时,先听他说完谋划,若觉着哪里还有漏洞,众人再做补充。   在袁旭没有说完他的计划之前,绝不会有人插嘴多言。   “高将军、韩将军!”看向高览、韩猛,袁旭说道:“可否击破西凉军,尽在二位!”   高览、韩猛起身,齐齐抱拳对袁旭说道:“公子若有吩咐,末将无不向前。”   “二位将军引领两千兵马,令将士们拖拽树枝,扬起尘烟。待到马腾进攻颜良。文丑,即刻前往驰援!”   袁旭命令下达,高览、韩猛都是一愣。   高览问道:“我军若是驰援,理应悄然行事,公子因何令我二人大张旗鼓?”   “田公早先曾以疑兵之计击破马腾。”袁旭说道:“所谓虚实相济,马腾率军前来,必定对我军多加提防。无论你二人如何隐匿,两千兵将也是难逃马腾耳目。倘若你等扬起烟尘,一来烟尘可隐匿你等踪影,二来可使得马腾以为你等仍为疑兵。一旦马腾有所松懈,便是你等破敌之时。”   高览、韩猛顿时恍然。   俩人抱拳躬身,向袁旭行了个大礼说道:“公子放心,我二人定不辱使命!”   给高览、韩猛下了命令,袁旭又看向太史恭、赵艺:“太史将军,赵将军听令!”   太史恭、赵艺起身。   袁旭说道:“你二人引领本部兵马巡防岸边,不可给郭嘉登岸之机。”   二人领命。   接着,袁旭又向其余众人说道:“其余众人随某坐镇中军。”   袁旭做了部署,庞德率领的西凉军先锋已是逼近颜良、文丑所部。   提着大刀驻马军前,望着已经列阵等候的天海营,庞德面色凝重。   天海营阵列齐整,与他身后西凉军相比,更显威武!   颜良、文丑驻马阵前,与他遥遥对视。   抬起兵刃,颜良指向庞德高声喊道:“庞德!马腾已是为我等击溃,汝却领兵前来,莫非寻死不成?”   庞德喊道:“将军早先不查,为你等贼人钻了空子。虽是得了好处,你等也莫要弄巧。某今日前来,便是取你二人头颅!”   “好大口气!”文丑冷然笑道:“凭你一人,岂是我二人敌手?念在苍天好生,我二人便给你个机会,择一人厮杀,不死不休,如何?”   曾与颜良、文丑厮杀,庞德怎会不知他二人了得。   马超若在,他于一旁协同,尚可与二人杀个平手。   以他一人之力,无论对付颜良还是文丑,都是有些捉襟见肘。   庞德没有应声,颜良喊道:“庞德,身为领兵将军,莫非你是怕了?”   “某乃西凉将领,征讨羌人多年,又怎会惧你二人?”庞德提刀指向颜良,冲他喊道:“颜良,某便与你厮杀,如何?”   颜良冷然一笑:“如此甚好!”   言语上已是占了先机,颜良再不多言,策马冲了出来。   见他杀出,庞德攥紧刀柄,迎着他杀了上来。   战马相错,俩人兵刃交击,发出清脆的交鸣。   颜良与庞德错身之后,各自掉转战马,再次向对方冲去。   经过几次冲杀,俩人终于战在一处。   兵刃翻舞,双方杀的兴起,一时竟是难解难分。   远远观战,文丑并未上前。   与庞德交过手,他知道颜良必定不会吃亏!   果然,杀了百余合之后,庞德渐渐有些不支,而颜良却是越战越勇。   正厮杀着,庞德军中传来鸣金声。   听见鸣金,他猛力将大刀往前一推,把颜良逼退。   趁着颜良没有上前,庞德掉转战马,往西凉军阵列奔去。   颜良并未追赶,只是带着讥讽地笑道:“庞德,说好不死不休,因何急于逃走?” 第839章 长矛阵   庞德首战失利,率军与颜良、文丑对峙。   马腾带领大军来到,得知此事,心中也是懊恼。   他有些后悔一时冲动将马超赶走。   倘若马超在,虽不至于击破颜良、文丑,却也不至于败的如此难看。   西凉军来到战场,已是临近日暮。   下令大军驻扎下来,马腾等待第二日一早向对面的天海营发起进攻。   颜良、文丑军中。   二人坐于帅帐,田丰于上首端坐。   “田公!”颜良说道:“庞德与我军交战失利,马腾率军来此,与我军对峙。以田公看来,他将如何?”   “公子差遣高览、韩猛二位将军领兵驰援,必是料定马腾将向我军进攻。”田丰说道:“二位将军可传令将士,严防马腾明日一早攻击我军!”   颜良、文丑应了一声。   两千天海营将士枕戈待旦,西凉大军也在筹备着发起进攻。   宁静的夜晚降临,对于许多作战经验并不丰富的将士来说,却是一个不眠之夜……   天蒙蒙亮。   西凉军将士并未生火造饭,而是排列起整齐的阵列,等待着进攻命令的下达。   马腾策马在将士们面前走了两圈,并未多言,只是把手一挥。   阵阵号角响起,西凉军迈着整齐的步伐开出军营。   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快。   将士们的脚板踏在地面上,扬起片片尘烟。   西凉军大举进犯,早已做好应对的颜良、文丑所部天海营,也迈着齐整的步伐,走出军营。   望见出营的天海营将士,马腾脸色稍稍变了一下。   他本以为天海营不会应对如此之快,至少也将有些混乱。   然而天海营并没有出现他料想的混乱。   将士们走出军营,很快朝着推进中的西凉军列起阵型。   遥望天海营,马腾抬起手臂往前一挥。   号角止住,随之而来的则是阵阵战鼓。   伴着战鼓声,西凉军步兵止住前进,排列着队形原地踏着步子。   脚步齐整,将士们的脚板落在地上,顿时弥漫起浓重的尘烟。   相比于西凉军,天海营则要安静了许多。   没人抬脚踏步,每个将士都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对面的敌军。   马铁纵马扬枪冲出阵列,向天海营靠近一些,抬枪指向颜良、文丑却并未说话。   颜良、文丑相互看了一眼,嘴角都勾起蔑视的笑容。   倘若庞德出阵,他们至少还会给写尊重。   马铁名不见经传,在二人看来,可领军上阵,无非因他是马腾的儿子。   身为沙场宿将,颜良、文丑当然不可能把他放在眼里。   马铁长枪前指,西凉军两翼的骑兵当即上前。   战马如龙、兵戈鲜亮,西凉军骑兵每踏出一步,天海营将士都会多几分警觉。   马腾坐镇西凉多年,与羌人作战也是多年。   他军中将士,甚至还有许多是羌人。   西凉人擅长马战,每每厮杀,西凉骑兵总能出其不意,在关键时刻取得决定性的胜利。   颜良、文丑突袭马腾时,西凉军折损步兵无数,骑兵战死者却是少的可怜。   双方才要交战,马腾就派出西凉骑兵,可见他对此战决胜有着十足的把握。   西凉骑兵出阵,走没多远,马休朝前一指对马腾说道:“父亲快看!”   顺着马休指的方向望去,马腾看见远方卷起阵阵烟尘。   烟尘滚滚,正向战场涌来。   看到这一幕,马腾冷然一笑,对马休说道:“颜良、文丑早先故布疑兵得了甜头,如今又欲故技重施,某怎可遂了他二人心愿?”   “父亲看得通透!”马休说道:“孩儿愚钝,险些以为敌军真有援兵赶来。”   马腾冷冷笑道:“若为援兵,隐匿行踪尚且不及。你看烟尘起处,少说也有两三万人马。袁显歆麾下不过两万余人,他若全力驰援颜良、文丑,岸边自是无兵把守!郭奉孝一旦登岸,袁显歆可还有退路?”   马腾分析的头头是道,马休又赞了几句。   再度挥手,马腾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西凉军中军战旗招展,战鼓声比先前越发密集。   骑兵纷纷抖动缰绳,加快前行的步伐。   天海营阵中传出一声大喊:“弓箭上弦!”   列队齐整的天海营将士纷纷取下长弓,将箭矢搭在弓弦上,瞄准正前进的西凉军骑兵。   前进中的西凉军骑兵将盾牌挡在身前,胯下战马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战马行进的速度越来越快。   眼见将要进入西凉军箭矢射程之内。   “定位!”一名天海营军官高声喊道。   最前排的天海营将士纷纷松开弓弦。   伴着阵阵弓弦轻响,绑缚着红色绳索的箭矢呼啸飞出。   箭矢划出漂亮的弧线,落在地上。   从天海营的角度看向箭矢,红色绳索异常扎眼。   西凉军骑兵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前面的骑兵已经跨过箭矢的定位。   待到又有一些西凉军冲过定位的箭矢,天海营将士得到放箭的命令。   无数羽箭飞出,如同雨点般落向正在冲锋的西凉军骑兵。   骑兵盾牌只能遮挡身前少部分区域,最惧怕的就是无差别射杀的远程。   箭矢落下,中箭的战马纷纷摔倒下去,连同马背上的骑兵,滚落进尘埃。   冲锋中的西凉军骑兵,每一刻都会有人倒下,更多的骑兵则潮水般涌向天海营。   “长矛!”眼见西凉骑兵快到近前,天海营再度得到了命令。   蹲在阵中等待的天海营将士,得到命令,纷纷拿起身旁平放的长矛蹿向阵列最前。   他们一手持盾,将盾牌挡在身前,另一只手持着长矛,将长矛的尾端插进泥土。   长矛如同生长在天海营阵前的树林,斜斜指向冲锋中的西凉军。   天海营原本没有配备长矛。   正是针对西凉军以骑兵为主的特性,袁旭依照他印象中西方长矛阵的特性,设计出了具有天海营特色的长矛。   长矛足有数丈,斜斜插在地上,矛尖距离持矛的天海营将士尚有很远。   从未见过如此长的长矛,冲锋中的西凉军骑兵都吃了一惊。   然而他们已经快到近前,想要止住战马已经来不及! 第840章 又一次溃败   面对天海营的长矛阵,西凉军骑兵就好似被串上竹签的糖葫芦。   战马纷纷倒在长矛阵前,一个个西凉军骑兵,被长矛戳成对穿。   骑兵前仆后继冲向天海营,所得建树却是少的可怜。   远远望着这一幕,马腾脸色越发难看。   “全军突击!”他高声喊道。   命令下达,西凉军步兵纷纷迈着整齐的步伐上前。   西凉军人数,数倍于天海营。   行进百余步,走在最前面的军官发出一声呐喊,将盾牌挡在身前,挥舞兵刃冲向天海营。   潮水般的西凉军步兵冲了出来。   他们发起冲锋的同时,天海营阵后的滚滚烟尘突然变得小了。   烟尘变小,行进速度却是快了许多,显然正有许多人冲向战场。   料定还是颜良、文丑故布疑阵,马腾并未下令将士们多做防备。   西凉军步兵离战场越来越近,天海营后面的烟尘也接近了战场。   直到此时,马腾才发现,出现在滚滚烟尘前的乃是两员蓬莱大将。   距离尚远,他看不清面容,却可分辨出,跟随在两员蓬莱大将身后的,绝对不是他料想的一二百人!   天海营援兵突然杀至,吃惊的不只是马腾,冲锋中的西凉军也都愕然止步。   前面的西凉军停了下来,后面的却还在往前冲。   战场上形成一个奇怪的现象。   西凉军骑兵在天海营长矛阵前承受着长矛的戳刺,与他们相距不远的步兵却撞成一团,不知究竟该进还是该退!   西凉军有了迟疑,天海营却没有半分犹豫。   敌军骑兵冲锋的势头已被止住,阵列后的天海营将士齐齐发了声喊,纵身冲杀上来。   西凉骑兵虽然擅长马战,然而骑兵与步兵捉对厮杀,从来都不是步兵的对手。   一匹匹战马倒了下去。   与战马一同倒地的西凉军尚未来及爬起,就被冲到面前的天海营踏翻在地,紧接着,锋利的兵刃会刺进他们的躯体。   前来驰援的高览、韩猛,生怕到的晚了功劳尽被颜良、文丑抢去。   才进战场,二人不及与颜良、文丑招呼,已是率军杀入西凉军之中。   不知道天海营究竟有多少人马,迟疑中的西凉军步兵才与敌人接触,就已溃不成军。   冲锋时如同遇见厚重城墙的潮水,撤退时却犹如退潮的海浪。   双方交战没有多会,西凉军已是彻底崩溃!   无数将士退了回来,眼看大势已去,马腾只得下令后撤。   西凉军后退,一直在等待命令的天海营骑兵终于得到出战的军令!   策马飞驰,长槊戳刺。   天海营骑兵像是飞快行进的收割机,将溃逃的西凉军斩杀在马下。   一路奔逃,走了百余里,马腾才放缓速度。   他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将士不过一两百人。   两万大军到了大野泽,与天海营厮杀两度,竟只余下这么些人,他心中不免一阵感伤。   “将军,如何处置?”庞德凑到近前,向他问了一句。   大势已去,马腾已是无力回天。   仰脸望着天空,他喟然长叹:“我等来到中原,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与袁显歆为敌!”   溃逃一路,跟随在马腾身后的西凉军将士个个盔甲歪斜,哪里还有当日威武之师的模样?   败局已定,留在大野泽不过是自寻死路,马腾带领残兵星月兼程返回西凉去了。   马腾率军进攻天海营,郭嘉始终观望着战况。   得知西凉军被天海营击破,他顿时满脸落寞,好似自言自语地说道:“马腾啊马腾!好端端的一场仗,竟被你打成如此模样!”   郭嘉曾允诺夏侯惇,不日当可领军杀上岸边。   听得他感叹马腾,夏侯惇问道:“敢问郭公,我等何日登岸?”   望着岸边的天海营,郭嘉说道:“某以为马腾至少可破颜良、文丑,不想他竟是如此不堪!”   夏侯惇愕然:“莫非郭公以为……”   “已是无法登岸!”郭嘉打断夏侯惇:“烦请将军传令,我军即刻往北,于大野泽北岸登陆。”   对登岸还抱着期待,夏侯惇听他如此一说也是愣了。   迟疑片刻,他向郭嘉问道:“莫非郭公已是毫无法子?”   郭嘉摇头:“袁显歆并未动用太多兵马,却将马腾击破。而今岸上尽是敌军,我军强行登岸,也将遭敌军阻截。强行登岸,无非是令将士们前去送死罢了。”   郭嘉一番分析,令夏侯惇面如土色。   喟然长叹,他说道:“既是如此,与其令将士们前去送死,倒不如一路往北,待到登岸之后,自陆路驰援曹公。”   郭嘉点头不言。   没用多久,曹军将士纷纷掉转木筏,向大野泽北岸行进。   曹军有了动作,岸边的天海营即刻拔寨。   他们沿着岸边,一路尾随曹军,也往北岸去了。   木筏上,夏侯惇望着岸边的天海营,脸色很是难看地说道:“袁显歆看来是要将我军困死在大野泽。”   “他不会!”郭嘉说道:“不出今晚,他便会领军离去。”   愕然看着郭嘉,夏侯惇问道:“郭公如何晓得?”   “袁显歆新破马腾,我军必然另寻出路!”郭嘉说道:“今日晚间,他将留下少量兵马尾随我军,阻挠我军登岸,而他则将引领大军前往南皮驰援袁谭。”   “敌军既是分散,我军便可趁势登岸。”夏侯惇说道:“某为先锋,或可一战而定。”   郭嘉摇头:“我军昔日登岸,袁显歆并未用尽全力。彼军占据天险,即便人数只是我军十一,也可使得我等寸步难行!”   脸色铁青,夏侯惇说道:“莫非我等唯有赶往北岸,方可成功登陆?”   郭嘉没有言语,他已算定袁旭会令一支大军尾随到北岸。   从此处赶往北岸,少说也须十多日。   十多天时间,足够袁旭领军杀到南皮。   拖住郭嘉所部,南皮之战,袁旭与袁谭的胜算也将大了不少!   曹军沿着大野泽岸边,一路往北行进。   袁旭率领大军跟了整日,待到日落时分,曹军止住前进,袁旭大军也在岸边驻扎。 第841章 兵分两路   夜幕降临,袁旭军中一片宁静。   帅帐点着油灯。   昏黄的光线穿透帐幔,离得老远就能看见。   袁旭坐于帐内,蓬莱诸将尽在帐中。   田丰、审配坐于两侧。   众人目光都落在袁旭脸上,偌大水涨,静的连帐外风声都清晰可闻。   “曹操进攻南皮,长兄眼见不敌,郭嘉虽是有心登岸,我军却是防备森严。”袁旭说道:“我军牵制郭嘉,于战局并无太多好处。郭嘉牵制我军,却可决定南皮成败。诸位以为,某当如何,方为妥当?”   “显歆!”林涛说道:“郭嘉困于大野泽,曹操进军南皮,邺城必定空虚。倘若率军击破邺城,便可救出当今陛下……”   袁旭并未回应,而是再度向众人问道:“你等以为如何?”   将军们面面相觑,其中不少人认为林涛说的很有道理。   击破邺城,袁旭便是光复袁家基业。   得了刘协,他则可挟天子以令诸侯。   以天子之名号令天下讨伐曹操,中原战局或可逆转。   如此两全其美之事,由任何将军做抉择,都会毫不犹豫决定。   然而袁旭并未应允,反倒向众人发问。   田丰起身说道:“公子,早先我军若夺邺城,确是绝佳时机。而今进攻邺城,只怕长公子……”   早先还在邺城之时,袁旭与袁谭关系走的就很近。   直到天海营成了气候,袁谭还一心从袁尚手中夺取邺城,俩人之间才渐渐疏远。   袁旭领军进入河北。   时间若是充足,袁旭绝对会进攻邺城。   毕竟得了邺城,对他来说好处也是不少。   与郭嘉周旋许久,最佳的战机已是错过,田丰当然知道,他最想做的就是先入南皮。   与袁谭合兵一处,即便无法击破曹操,军力也可大增。   相反的,占据邺城,以刘协之名昭告天下讨伐曹操。   豪雄援兵尚未到达,孤军奋战的邺城就会被曹操攻破。   早些夺取邺城是生路,此时置袁谭于不顾夺取邺城,则是一条死路!   审配镇守邺城多年,对那座城池有着很深的感情。   曹操将他俘获,由于以往得罪的人太多,他全家早被诛杀。   城内太多仇人,最想返回邺城的,非审配莫属。   “公子!”审配起身说道:“殿下所言并非全无道理,然而长公子危机,又不可不救……”   “以审公之见,该当如何?”袁旭问道。   “分兵两路!”审配说道:“一路前往南皮,驰援长公子。令一路则夺取邺城,救下当今陛下!”   “审公!”田丰当即反对:“我军人数已是不如曹军,公子领兵驰援南皮尚且胜负难料。倘若分兵两路,莫说邺城难以攻破,即便公子,也将深陷险境!”   田丰一番话,把审配说的面颊通红。   他低垂下头,对袁旭说道:“某只是提议罢了,一应诸事还由公子决断!”   袁旭微微一笑,向二人虚按两下手说道:“分兵两路已是必然,只是邺城还须放上一放!”   田丰当即明白袁旭话中之意,向他问道:“公子可是要分兵阻截郭嘉?”   “正是!”袁旭说道:“某领军驰援长兄,若是不留兵马阻截郭奉孝,彼若登岸,必将随后杀至。曹操届时再分一支兵马,未到南皮,我军已是腹背受敌!”   “显歆顾虑甚是!”林涛说道:“倒是某缺了思量。”   与众人商议妥当,袁旭留下太史恭、赵艺阻截郭嘉,他则领大军趁夜离开大野泽,赶往南皮。   流苏回返之前,李琪冉是跟随大军出征的唯一女子。   居于军中,她并未住在别处,而是与姜俊住在同一顶帐篷内。   姜俊每日伺候在袁旭身边,很少返回帐篷。   由于李琪冉在,即便不用在袁旭身边照应,他也是另寻别处睡觉。   时日久了,姜俊的帐篷早归李琪冉所有。   袁旭下达出征命令,姜俊回返帐内收拾行装。   李琪冉已是睡下,听见有人掀动帐帘,她猛然坐起:“何人?”   发问之时,她的手已经按在剑柄上。   “某!”姜俊说道:“请李姑娘收拾行装,我等须即刻开拔!”   “夜间开拔?”李琪冉问道。   “公子已是下令,至多半个时辰,大军便将启程。”   军营内,将士们纷纷收拾妥当。   虽是没人点起火把,脚步声却萦绕在李琪冉耳中。   她从一旁抓过衣甲,对姜俊说道:“请姜校尉背过身去。”   帐内很暗,姜俊根本看不到什么,他还是很顺从的转过身。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不过片刻,李琪冉说道:“我已备妥,校尉可收拾行装。”   由于长期不在帐中安歇,姜俊对帐内一应之物摆放很不熟悉。   他摸索着收拾随身物品。   已是睡下,眼睛适应了黑暗的李琪冉见他找的辛苦,轻声说道:“校尉还是一旁歇着,我代劳便是!”   “有劳姑娘!”出征时辰越来越近,袁旭又下令开拔之时不许点起火光,姜俊只得应了。   李琪冉为他收拾行装,姜俊在一旁说道:“大军即将开赴沙场,姑娘不如回返徐州,或是去汝南……”   “校尉可是觉着我碍眼?”李琪冉打断了他。   “姑娘怎说这等话?”姜俊说道:“某是担心姑娘。”   “自从追随大军,征伐可曾断过?”李琪冉说道:“横渡大野泽,我何曾拖过校尉后腿?”   李琪冉随同大军来到此处,从未让姜俊操心。   想要让她回返徐州,姜俊无非不忍她追随大军劳顿。   将士出征,醒来有时安寝却是不知何时。   身为姑娘家,李琪冉随军出征,着实是十分辛苦。   默默为姜俊收拾着,李琪冉没再言语。   站在帐帘附近,看着摸黑为他收拾行装的李琪冉,姜俊想到了绣娘。   如果绣娘还活着,虽不可能随他出征,此时此刻必定也是为他牵挂、为他担忧。   攥了攥剑柄,姜俊突然说出一句:“李姑娘,只要某还活着,定不教任何人伤你分毫!”   李琪冉系着包袱的手微微一颤,嘴唇抿了抿,心中涌起难以名状的情愫,却是什么话也没说。 第842章 到了登岸的时候   袁旭命令传到军中,将士们收拾行装悄然开拔。   李琪冉为姜俊收拾行装,流苏与马飞却是另一般情状。   坐在帐篷外,流苏手中捧着一把炒粟米。   她吃的嘎嘣脆响,向帐内问道:“大叔,收拾妥没?”   马飞提着两只包袱走了出来:“妥了。”   “大叔帮我拿着。”流苏说道:“我在吃米,没手去提。”   马飞将包袱递给身后一名夜刺,对流苏说道:“你不看看可有落下之物?”   “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见。”流苏小嘴撅着说道:“你家公子也真是,明知将要开拔,却连灯也不舍得点上一盏。”   马飞哭笑不得。   袁旭哪里是不舍得点灯。   大军出征,一旦点灯,还在水中的曹军必定看见。   以郭嘉之能,不可能看不出袁旭必将领军前往南皮。   袁旭同郭嘉争的,无非是时间而已。   多一个时辰,郭嘉就少一分翻盘的机会!   待到大军撤走,留下的太史恭、赵艺只须死守岸边,十数日之内,郭嘉几乎没有登岸的可能!   袁旭率领大军离去,岸边只留下两千余人扼守。   水面上,郭嘉望着黑黢黢的岸边,眉头蹙在了一处。   料定袁旭要走,他却算不到袁旭何时动身。   也许今晚,也许再过几晚。   “郭公!”同样望着岸边,夏侯惇说道:“袁显歆军中毫无动静,莫非今晚他们不走?”   “袁显歆必走!”郭嘉说道:“袁谭困守南皮,曹公眼见功成。一旦南皮沦陷,袁谭伏诛,河北一地便无袁显歆后援!以两万兵马对阵曹公麾下十数万大军,袁显歆何来胜算?”   郭嘉分析的透彻,夏侯惇也是一点就透。   郭嘉接着说道:“某料定他要走,却不知他何时动身。大军开拔,即便将士悄然无声,必定也是有些迹象。可东岸帅帐灯火依旧,并无多于火光点起,不似开拔情状。”   夏侯惇没再多问。   自从曹操陈留募兵他便投效。   到如今已是过去多年。   他当然知道大军夜间开拔需要做些什么。   将士们可以枕戈待旦,一应所需之物,却非抹黑可筹备妥当。   即便帐篷内不会点燃火光,军营里的篝火也是会比平日多上一些。   岸边的天海营却没有他认知的情况发生。   袁旭率领大军已走出很远,郭嘉和夏侯惇还不知道天海营早已开拔。   天色渐渐亮了。   郭嘉传令继续北进,岸边的天海营也有了动静。   天海营将士收拾起行装,如同往日一般尾随曹军往北。   尘烟滚滚,在水中望向岸边,郭嘉根本无法分辨究竟有多少天海营将士。   大野泽东岸,太史恭与赵艺率领留下的两千将士,依照袁旭命令,刻意弄出烟尘,以扰乱郭嘉视线。   袁旭的目的并不是让郭嘉看不出大军已经开拔。   两千人与两万多人毕竟有着很大区别。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让郭嘉不知岸边究竟留有多少兵马。   投鼠忌器之下,以郭嘉的谨慎,绝对不会贸然靠岸。   “好大烟尘,袁显歆在做什么?”望着岸边,夏侯惇向郭嘉问道。   “袁显歆昨晚已是走了。”郭嘉说道:“岸边不过是些故布疑阵的敌军。”   “既知敌军故布疑阵,我军因何不登岸厮杀?”听说袁旭走了,夏侯惇眸子一亮。   郭嘉说道:“虽知袁显歆离去,将军可否知晓岸边究竟有多少敌军?”   夏侯惇一愣,看着郭嘉并未言语。   天海营扼守岸边,大军虽是撤走,留守将士只须超过五千,曹军便无登岸可能。   “袁显歆应不至留下数千兵马……”过了片刻,夏侯惇很是没有把握地说道。   凝望岸边,郭嘉说道:“袁显歆用兵诡诈,情状未明,我二人还须谨慎才是!”   “郭公所言甚是!”夏侯惇说道:“某且派出斥候,待到探明袁显歆究竟在岸边留下多少兵马,再做计较!”   “如此甚好!”郭嘉点头应道。   随后的几天,夏侯惇每天都会派出斥候。   然而曹军斥候不是被岸边的天海营将士解决掉,就是根本没有机会向天海营靠近。   往北行了十数日,郭嘉对登岸追击袁旭已是不抱指望。   眼看将到北岸,郭嘉对夏侯惇说道:“夏侯将军,我等登岸之日已是临近!”   在水上过了多少个时日夏侯惇已是记不清。   他唯一清楚的是,很想率军登岸,将岸边的天海营击破,狠狠的享受双脚踩在实地上的感觉。   郭嘉曾说过数次即将登岸,将士们都未能如愿以偿。   马腾早些日子又撤回西凉,大野泽岸边早没了曹军援手。   郭嘉说登陆之日临近,夏侯惇虽是怀疑会不会如以往一样无法登岸,心中多少却还是有些怀疑。   曹军木筏向前行进,走了大概半个时辰,郭嘉朝前一指说道:“我军可否登岸,尽在此处。”   向前望去,夏侯惇发现他们离北岸和东岸交界的地方已是越来越近。   看了郭嘉一眼,夏侯惇说道:“郭公,此处地形复杂,更是不利我军登岸……”   “不利我军登岸,可否有利敌军固守?”郭嘉问道。   望着南北岸交界处,夏侯惇摇头说道:“敌军倘若布防,战线必将拉开,如此看来反倒有利我军!”   “我军弊少,敌军弊多,此处便是可用。”郭嘉说道:“传令将士,强攻东岸!”   郭嘉终于让他传令将士登岸,夏侯惇心中欢喜,向一旁的卫士喊道:“传令三军,强攻北岸!”   曹军决定强攻北岸,一路随行的太史恭和赵艺也在商议下一步如何。   “公子临行之时令我二人到了北岸即刻撤离!”太史恭说道:“而今已是到达北岸,赵将军以为可应不战而走?”   赵艺年轻,对袁旭又是极其佩服。   袁旭下达的命令,他向来是毫无疑问的执行。   太史恭如此一问,赵艺说道:“公子令我等即刻撤离,便有不战而走的道理。我二人倘若强行拦截郭嘉,便是违背公子军令,太史将军因何有此一问?” 第843章 曹军登岸   临近北岸,曹军向岸边靠拢。   太史恭与赵艺下令在岸边布防阻截曹军。   两千天海营,在东面与北面都要布防的情况下阻截曹军,人数显然不足。   太史恭与赵艺各领一支兵马,赵艺扼守东岸,太史恭扼守北岸,等待着曹军进入弓箭射程。   郭嘉站在木筏上,眺望着岸边的天海营。   “郭公,敌军并无撤离之意。”夏侯惇凑到近前说道。   “他们会走的!”郭嘉很是果决地说道:“传令大军,行进到敌军射程之外止步。”   郭嘉命令很快下达,曹军木筏到了距天海营弓箭射程之外,纷纷停了下来。   岸边的天海营将士看到这一幕,一个个茫然相顾。   他们没闹明白,曹军因何在关键时刻突然停了下来。   将士们不明白,赵艺和太史恭同样不明白。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天色也渐渐变暗,曹军却根本没有靠近岸边的意思。   太史恭向身后卫士吩咐:“前去知会赵将军,问他何时撤离!”   卫士应声离去。   半个时辰之后,卫士从赵艺军中回返。   到了太史恭近前,他抱拳说道:“启禀将军,赵将军回话,二更时分撤离!”   太史恭点了下头,挥挥手示意卫士退下。   天色越来越暗。   木筏上。   夏侯惇望着岸边,向郭嘉问道:“郭公,敌军并无后撤之意。”   微微一笑,郭嘉说道:“不过今晚,他们必撤!”   夏侯惇茫然。   郭嘉朝岸边一指:“夏侯将军请看!”   已是观望了许久,并没发现什么不妥,夏侯惇先是朝岸边望了一眼,随后茫然看着郭嘉。   “天色已晚,敌军倘若不撤,因何未有扎营?”郭嘉说道:“待到晚间,只须分派岗哨,监视我军动向便可。大军死守岸边,待到明日一早,将士必定疲惫。以疲惫之师,如何抵敌我军?”   夏侯惇愕然:“郭公果然看得通透。”   “三更太晚,一更太早!”郭嘉说道:“敌军若撤,必在二更时分!”   连天海营后撤的时间都已算到,夏侯惇对郭嘉不禁油然生起敬佩。   时间在双方将士的等待中度过。   到了二更时分,夜色更加深沉。   在水中根本望不见岸边发生了什么。   岸边的天海营同样也看不清水里的曹军有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传令下去,大军后撤!”太史恭小声向卫士吩咐了一句。   命令下达,扼守北岸的天海营将士纷纷掉转战马。   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是很快,马蹄声也很是凌乱,从远处根本听不见战马行走的声音。   水中。   郭嘉坐在木筏上,脸上带着满意的神色。   “郭公!”夏侯惇小声对他说道:“已是二更时分,我军可否登岸?”   “再过片刻!”郭嘉说道:“沿途堵截我军者,乃是太史恭与赵艺。此二人若是撤兵,必将一次撤个干净。我等只须静待时机,今日晚间,将士们便可在陆上睡个安稳。”   郭嘉没有下令大军即刻登岸的意思。   夏侯惇也不便催促,只得继续等待。   “夏侯将军!”过了片刻,郭嘉指着岸边说道:“倘若袁显歆在此,他会如何,你可知晓?”   “他会如何?”夏侯惇问道。   “战马衔枚,将士屏息,假作大军已是撤离!”郭嘉说道:“我军听不见动静,以为他已撤走,贸然登岸,必遭伏击!”   夏侯惇惊了一身冷汗,对郭嘉说道:“若是如此,我军即便不会全军覆没,只怕也剩不得几个人!”   郭嘉点头不语。   有过了一炷香的光景,郭嘉对夏侯惇说道:“夏侯将军,可传令将士登岸!”   “倘若赵艺、太史恭于岸边等候……”听了郭嘉早先的一番话,夏侯惇有些迟疑。   “他二人不会!”郭嘉说道:“将军只管传令,我军今晚在岸边歇息,待到明日再追击敌军不迟!”   郭嘉说的斩钉截铁,夏侯惇只得下令登岸。   曹军将士划着木筏向岸边靠近。   直到最前面的木筏撞到岸边的石头,曹军都没遇见哪怕星点抵抗。   将士们纷纷登岸,在岸边列起阵型。   越来越多的曹军上岸,最先上岸的曹军向前推进搜寻。   他们并没发现任何天海营的踪影。   正如郭嘉所料,太史恭与赵艺已率领天海营撤走!   困在大野泽的曹军登岸,太史恭与赵艺已是率军会师。   两支兵马汇聚一处,连夜往南皮方向行进。   并骑而行,太史恭对赵艺说道:“方才我等再多等候片刻,或可与曹军一战。”   “太史将军莫非忘记公子叮嘱?”赵艺说道:“公子令我二人一路阻截,将曹军逼到大野泽北岸,便借机离去。曹军未有登岸,我军尚未陷入死战,此时离去掐是时机!”   太史恭并没有争辩。   率军阻截曹军之前,袁旭确实对他二人说过这些话。   默然无言,俩人带领将士们加快行进。   与此同时,袁旭也率领大军正赶往南皮。   与他并骑而行,林涛问道:“显歆,日前有一诛杀郭嘉绝佳时机,因何未有把握?”   袁旭问道:“敢问殿下,是何时机?”   “显歆智虑过人,莫非未有看出?”林涛说道:“太史恭、赵艺二人率军阻截曹军,倘若佯做后撤,便可将曹军拦截于岸边。即便不可一举击破,至少也将折损大半。”   微微一笑,袁旭说道:“倘若领军者是殿下,某自当如此。然而太史恭、赵艺二人,勇武有余,谋略却是不及殿下万一。”   “显歆做出部署,他二人遵照便可。”林涛说道:“何须他二人决断沙场?”   “若他二人应对者乃是他人,某或可如此。”袁旭说道:“郭嘉人称鬼才,擅长排兵布阵,以奇兵制胜。他二人与郭嘉对决,可全身而退已是难能,某又怎会强令行不可为之事?”   林涛没再言语。   认识袁旭并非一两日,他也早知这位袁家五公子脾性。   但凡可行,他绝不会做无端耗费。   更不用说把太史恭、赵艺与他们率领的两千天海营置之死地! 第844章 目的变了   曹操围困南皮,袁谭屡战屡败,退守城内。   曹军将南皮城围的水泄不通。   城头上。   袁谭与辛评、郭图站在一处,眺望着城外的曹军。   “显歆如今安在?”外无强援,袁谭唯一能寄希望的,只有袁旭。   “斥候传报,西凉马氏率军前往大野泽,五公子情势也是艰险!”郭图说道:“公子,我等怕是要孤军奋战……”   “区区马腾,怎会奈何显歆?”袁谭说道:“郭公不必担忧,用不多久,显歆必会领军前来。”   话虽说的斩钉截铁,袁谭心中却很没把握。   袁旭麾下将士虽是强悍,他面对的却是鬼才郭嘉与能征善战的西凉铁骑。   袁谭还指望着袁旭率军前来驰援。   曹操军营中。   眺望南皮城,曹操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向身旁的荀攸问道:“公达,以你之间,某须多少时日可破南皮?”   “倘若袁谭无有外援,不出半月便可破城!”荀攸说道:“若是袁显歆来了……”   他没说下去,而是抱拳躬身向曹操行了一礼。   “袁显歆被奉孝牵制在大野泽,他如何可至?”提起袁旭,曹操脸色有些难看。   “方才探马传回消息,袁显歆击破马腾,将奉孝逼至大野泽北岸,他则领军先行前来驰援。”荀攸说道:“曹公须早做防备!”   “袁显歆果真来了?”曹操一愣。   荀攸说道:“果真来了!”   脸颊肌肉剧烈抽搐了几下,曹操对荀攸说道:“公达可与曹洪、曹仁等人,领军前去阻截。”   “曹公放心!”荀攸应了一声。   曹洪、曹仁等人追溯曹操来到南皮,连日厮杀,众人正自杀得兴起,得知袁显歆来了,一个个也是摩拳擦掌。   袁谭被困南皮城内,一时半会也是难有战事。   曹操命令下达,曹仁、曹洪心中一喜,赶忙召集本部兵马,准备与荀攸一同前去阻截。   两三个时辰之后,一支近两万人的大军开出军营。   策马走在最前面的正是曹仁。   走在他左侧的则是曹洪。   身为幕僚,每有大战,荀攸虽难为主将,在军中地位却是超然。   骑着骏马走在曹仁右侧,他始终面带淡然,凝望着前方。   “荀公!”曹洪向荀攸问道:“听闻袁显歆将郭公困在大野泽,因何他率军前来,却未闻郭公音讯?”   “袁显歆与奉孝势均力敌,每逢厮杀,二人都讨不到半点好去。”荀攸说道:“袁显歆驰援南皮,又怎会坐视奉孝于身后尾随?”   荀攸并没有长篇大论的论述因何袁旭先至,而郭嘉却迟迟未到。   曹仁、曹洪并不是没脑子的主将。   听了他的一番言论,俩人心中虽是还有疑惑,却隐隐好似看明白了什么。   离开大军,走不过二十里,荀攸对二人说道:“请二位将军传令,就地扎营,静待袁显歆前来!”   “不再往前走走?”曹仁疑惑道:“曹公距此并不甚远,驻军在此,一旦开战,或将扰得曹公不得安宁!”   微微一笑,荀攸说道:“二位将军顾虑者,也是袁显歆顾虑。”   曹仁、曹洪相互看了一眼,曹仁问道:“郭公此言何意?”   “我军在此驻扎,乃是为曹公护住后方。”荀攸说道:“袁显歆来此,以我等之力难以应对,可尽破敌军者,唯有曹公大军。”   “荀公是要……”曹仁愕然。   荀攸点了点头,并未应答。   曹仁若有所悟,曹洪却是满头雾水。   看向曹仁,他问道:“敢问兄长,荀公何意?”   曹仁说道:“荀公之意,或是借曹公之手击破袁显歆,而我等只做屏障之用!”   两万大军只做屏障!   曹洪惊愕不已的眨巴了两下眼睛,并未说出什么。   看出他面带不信,荀攸说道:“袁显歆麾下天海营能征善战,夜刺、风影更是各有所长,我军与之对峙,不仅毫无决胜把握,甚至还有全军覆没之虞!南皮城内,袁谭已为困兽。击破袁显歆,便是击破袁家!曹公真正目的所在,正是袁显歆,而非袁谭!”   荀攸虽是做了分析,曹洪还是不太明白。   他先是看着荀攸,见他不肯再说,又望向曹仁。   “某也不甚了然。”曹洪说道:“荀公既有谋断,我二人只须谨从便是!”   曹洪不再多言,望向前方。   跟随曹操多年,郭嘉、荀攸等人的能耐,他当然知晓。   有荀攸在,他和曹仁要做的只是领军厮杀。   运筹帷幄之事,交给荀攸一人处置便可!   率军向南皮推进,眼看离南皮已是不远,袁旭得到风影回报。   曹仁、曹洪以荀攸为军师,率领两万人马前来阻截,在距南皮城外二十里驻军。   得知此事,袁旭下令大军止步。   将士们忙着搭建营寨,袁旭则在军营内的空地上画起了什么。   “公子!”田丰来到他身后:“敢问正在筹谋何事?”   回头看了一眼田丰,袁旭说道:“田公请看!”   蹲到袁旭身旁,田丰仔细看着他在地上画的图案。   看了片刻,田丰愕然问道:“公子之意……”   “我等来此,曹操已是舍弃长兄!”袁旭说道:“荀攸率军半道拦截,却又不肯深入,无非在两军厮杀之时,等待曹操前来驰援。”   “曹操麾下十多万兵马,我军仅两万余人。”田丰说道:“此次开战,定将于我军十分不利!”   袁旭点头,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他极少脸色凝重。   每次如此,都意味着情势已是十分紧急。   “公子可有谋断?”田丰问道。   “田公可有谋算?”袁旭反问。   田丰说道:“某倒是有一计,只怕入不得公子之眼!”   “田公请说!”   “公子来到南皮,为的并非击破曹操!”田丰说道:“曹操兵势强劲,我军即便有心将之击破,也是十分难成!公子来此,救下长公子便是大事已成。以某之见,倒不如驻军于此,且看曹操如何动作!”   “长兄兵势衰微,已是抵敌不久。”袁旭说道:“我等驻扎于此,南皮一旦城破,只怕长兄凶多吉少!” 第845章 打不过就走   荀攸与曹仁、曹洪率军阻挡袁旭去路,天海营驻扎下来,一时半刻找不到进军的时机。   望着曹军驻扎的方向,袁旭脸色十分凝重。   他与曹军厮杀也不是一日两日。   此次来到河北,才发现曹操有如今的势力,并不是偶然可成。   曹操麾下幕僚、将军多有能人。   郭嘉拖延了他许多时日,眼看快到南皮,又被荀攸等人阻住。   “公子!”袁旭正望着曹军驻扎的方向,审配来到他身后:“太史恭、赵艺回来了。”   袁旭点了点头:“请他二人前来复命!”   审配应了一声,朝卫士拜拜手。   一名卫士随即离开。   不过片刻,太史恭和赵艺快步走来。   向袁旭躬身一礼,二人说道:“启禀公子,我二人幸不辱命,已将郭嘉逼至大野泽北岸!”   “做的很好!”袁旭说道:“你二人先下去歇息。”   太史恭、赵艺行礼退下。   目送他们离去,审配问道:“公子可有法子逼近南皮?”   袁旭说道:“荀攸驻军之处乃是生地,我军一旦进军,曹操便可分拨大军前来。敌众我寡,我必不敌!”   早先袁旭已分析过战局。   审配也知袁旭此时正处于一个极其尴尬的境地。   他没再追问。   袁谭深陷南皮城内,倘若袁旭已有计策,绝对不会驻军在此耽误战机。   袁旭率军在距南皮三四十里开外驻扎。   与他遥遥对峙的荀攸等人,却整日在军中饮酒畅谈。   荀攸帐中,曹仁和曹洪坐于两侧,荀攸则端坐上首。   饮了一盏酒,曹仁说道:“我军驻扎于此,已是有些时日,袁显歆大军就在不远,荀公因何淡然若素,好似敌军尚远?”   淡然一笑,荀攸说道:“曹公围困南皮,袁显歆急于营救袁谭,他若有计破我,早已大军杀至,因何迟迟不见出兵?”   曹仁、曹洪彼此看了一眼,俩人都是一脸恍然。   与此同时,郭嘉与夏侯惇率领登岸兵马也往南皮赶来。   行进中,夏侯惇向郭嘉问道:“郭公,我军回返南皮,是先与曹公会和还是如何?”   “袁显歆领军进击南皮,曹公必有应对!”郭嘉说道:“我军莫要急着与曹公会和,且看袁显歆驻扎何处,于他背后驻军。”   夏侯惇没再发问。   袁旭率军赶往南皮,只要与曹军对峙,背后突然多出一支兵马,他必将自乱。   依照郭嘉计策,或许可一战擒杀袁旭!   在南皮附近驻扎数日,袁旭正思忖着如何击破荀攸,风影传回消息,郭嘉、夏侯惇正领军赶来。   得知此事,袁旭令姜俊拿出地图。   将地图铺展在桌上,他仔细的研究起附近地形。   站在袁旭身旁,姜俊默默看着他。   袁旭的手指在地图上来回游走,脸色一片凝重。   自从投效袁旭,姜俊从没见他表情如此。   有心询问,却又不敢扰乱了他的思路。   过了许久,袁旭向姜俊问道:“姜校尉,剑客若是与敌相逢,明知不敌,将会如何?”   “一则死,二则走!”姜俊回道。   “若是姜校尉,将会选择何者?”袁旭再度问道。   姜俊想了一下:“不瞒公子,倘若是某,定会选择离开!”   “将田公、审公请来!”袁旭吩咐。   满头雾水,将军离开帅帐。   没过多会,田丰、审配来到帐内。   他二人向袁旭躬身一礼,田丰问道:“公子唤我二人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田公、审公!”袁旭起身说道:“二位请看!”   他指着的正是桌上地图。   田丰、审配来到桌边,低头看着桌上的地图。   俩人都不知袁旭究竟何意,田丰看了一会,并没看出什么,向袁旭问道:“公子何意?”   “二位可只郭奉孝与夏侯惇领军赶来?”袁旭问道。   俩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是满脸愕然。   风影传回消息,袁旭当然是最先知晓。   从袁旭口中得知此事,田丰问道:“公子有何打算?”   “某本以为必陷死地,方才与姜校尉谈了几句,却是恍然顿悟。”袁旭说道:“我军破敌之策已是有了!”   “敢问公子,有何谋断?”审配问道。   “荀攸驻军前方,必定打算待我军进击,即刻向曹操求援。”袁旭说道:“郭奉孝领军来此,断绝我军后路,一旦开战,我军有死无生!”   得知郭嘉来此,田丰、审配当然看出战局不容乐观。   单纯看地图,他们真没看出翻盘的机会究竟在哪。   “方才某问姜校尉,倘若剑客遇强敌,将会如何。”袁旭说道:“姜校尉告知,一则是死,二则是走!”   田丰恍然:“公子是要……走!”   “正是!”袁旭说道:“我军与荀攸对峙,并无离去理由。郭奉孝来此,倒是给了某一个恰当的时机!”   审配问道:“公子打算何往?莫非不顾长公子?”   “公子怎会不顾长公子?”田丰说道:“之所以走,乃是示敌以弱,待敌松懈,再一举回头!”   袁旭微微一笑:“知我者田公!”   “姜校尉!”袁旭向姜俊吩咐:“传令下去,将士们即刻整军,向东行进!”   姜俊应声退出。   驻扎已有数日,将士们整日无事,正自闲的发慌。   得知大军将要向东行进,许多人以为又有仗要打,赶忙收拾起行装。   李琪冉一身甲胄,向姜俊走了过来。   “姜校尉,可是又有仗要打?”她向姜俊问道。   姜俊说道:“李姑娘莫要无端猜测,公子谋断,某又怎会知晓?”   “姜校尉整日在公子身边,他有何谋算,莫非也是不知?”李琪冉根本不相信姜俊的说辞。   “紧要军务,未得公子允准,恕在下不可妄言。”姜俊说道:“请李姑娘收拾行装,随大军出行!”   朝他皱了下鼻子,李琪冉没好气地说道:“不说就不说,还紧要军务!”   姜俊满头黑线,朝李琪冉点了下头,转身往帅帐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李琪冉翻了翻白眼。   她正要转身离去,一个人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军中都是男子,有人敢拍她的肩膀,李琪冉顿时怒了! 第846章 不如不在一起   按着剑柄转过身,李琪冉本欲发怒,看到拍她肩膀的人,怒气顿时消了。   “流苏姑娘!”她朝拍肩的人拱了拱手说道:“敢问何事?”   看到她按着剑柄,流苏甜甜一笑:“姑娘可叫我流苏夫人。”   “流苏夫人说的是!”李琪冉说道:“敢问夫人可是有事?”   “方才见到姑娘与姜校尉说话,本欲上前招呼,又恐扰了你二人。”流苏说道:“因此等到姜校尉离去,才上前招呼姑娘。”   “夫人大可不必!”李琪冉撇了下小嘴:“姜俊那木头,我与他说话也是说不出个所以。”   “姑娘可是垂青姜校尉?”流苏问道。   “怎会!”李琪冉吃了一惊:“夫人怎有此猜测?天下男子众多,我又怎会看上一根木头?”   流苏微微一笑:“姑娘如此称呼姜校尉,还说并未垂青!”   李琪冉一愣,旋即脸红到了脖子根。   称呼姜俊为“木头”,倘若只是寻常关系,必然难以出口。   正因她心中对姜俊有着怨念,才会以木头二字说他。   李琪冉脸颊通红,流苏笑着说道:“姑娘既是有所心仪,因何不与姜校尉明言?”   “夫人不知!”李琪冉说道:“我已将话说的明白,只是他好似浑然不觉。”   “可要我与他说说?”流苏问道。   “夫人因何帮我?”李琪冉茫然问道。   “姜校尉比李姑娘大了多少?”流苏问道。   “五六岁应是有的!”   流苏说道:“只因如此,我便帮你!”   李琪冉茫然不知流苏话中何意。   流苏却很清楚。   马飞比她大了八岁,她整日呼以大叔。   姜俊比李琪冉虽是只大了五六岁,若他二人可在一起,军中倒是多了个人陪着流苏。   大军整备,姜俊先回帅帐向袁旭复命,没过多会又走了出来。   他本打算去收拾行装,却被流苏唤住。   马飞曾帮他诛杀童振,流苏与他虽是同门,而且还是他的小师妹,自打她嫁给马飞,姜俊对她却向来如同嫂嫂般应对。   见流苏过来,姜俊躬身说道:“敢问夫人唤某何事?”   为示以尊重,姜俊并未以鬼谷剑宗排序称呼。   “姜校尉这是要作甚?”流苏问道。   身在袁旭军中,她也没有称呼姜俊为二师兄。   毕竟马飞是将军,而姜俊只是袁旭身边的贴身校尉。   “公子下令出征,某正欲收拾行装。”姜俊回道。   流苏微微笑着,把姜俊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敢问姜校尉,可否想过再行婚配?”   姜俊一愣:“夫人何意?”   “无他!”流苏说道:“只是有个好姑娘,想要举荐给姜校尉。”   大军即将出征,流苏却在此时前来保媒,姜俊又是一愣:“夫人,战事紧要,此时岂可谈论儿女之情?”   “儿女之事人之常情。”流苏说道:“校尉如今孑然一身,待到大战已毕,公子也将为你举荐女子。早晚将行之事,因何拒人千里?”   “夫人好意,某心领!”姜俊说道:“眼下之计,某只欲随同公子杀敌建功……”   俩人说着话,李琪冉走了过来。   她俏脸含霜,对流苏说道:“夫人,不必与他多说!”   李琪冉突然过来,姜俊更是茫然。   他眨巴了两下眼睛,先是看了看面带薄霜的李琪冉,随后又看向流苏,根本没闹明白,究竟何处招惹了李琪冉!   流苏轻叹一声,对姜俊说道:“李姑娘方才说姜校尉是根木头,我还不信,此时却是信了!”   向姜俊行了一礼,流苏转身离去。   李琪冉也是冲他狠狠瞪了一眼,转身就走。   目送两个女子离去,姜俊满头雾水。   他还是没闹明白,究竟何处得罪了李琪冉,流苏因何又说他是根木头!   与李琪冉并肩走着,流苏说道:“我家二师兄就是如此……”   “二师兄?”李琪冉一愣。   “姜校尉乃是鬼谷剑宗门人,姑娘应是知晓。”   李琪冉点头。   她曾为了姜俊,与鬼谷剑宗宗师和大师兄争辩,当然知道他的出身来历。   流苏说道:“我也是鬼谷剑宗门人,姑娘应是晓得。”   李琪冉眨巴了两下眼睛。   她印象中,流苏好似确实是剑宗门人。   可她心里只有姜俊一个,又怎会留意流苏?   即便知道,也早已给忘记了!   流苏微微一笑:“李姑娘心中只有二师兄,可见用情之深,此事只怕还须寻公子讨个助力!”   “不可!”李琪冉断然否决。   “因何?”流苏不解。   姜俊是袁旭身边贴身校尉,倘若袁旭为他筹办婚事,他即便有一万个理由,也不敢推脱。   李琪冉的拒绝,让流苏很是费解。   红着脸,李琪冉说道:“我虽心仪于他,倘若他不喜我,即便在一处,又有何意义?”   “姑娘怎知二师兄不喜?”流苏问道。   “不瞒夫人!”李琪冉说道:“我曾屡屡向他示好,他却佯作不知。有几次,他在睡梦中,还呼唤着绣娘的名字……”   提起绣娘,李琪冉语气中流露出难以名状的忧伤。   为姜俊做了这么多,姜俊心中牵挂着的,却始终只有绣娘一个人!   活生生的她,竟不如已经死去的绣娘……   看出李琪冉脸上的幽怨,流苏说道:“姑娘不必如此,二师兄必是未曾从失去绣娘的哀伤中走出来。仅凭他对绣娘如此重情,便可看出,他是个值得依托之人……”   李琪冉摇了摇头:“对他人重情,与我何干?”   流苏没言语。   她当然知道李琪冉要说什么。   “他心中只有绣娘,即便勉强与我在一处,只怕我也是绣娘的替代!”李琪冉轻叹道:“倘若如此,倒不如不与他在一道。”   俩人正说着话,军中响起号角。   一名夜刺飞快的朝流苏跑了过来。   到了近前,他抱拳对流苏说道:“夫人,公子方才传令,大军即刻出发。将军差我询问夫人,可否备妥行装?”   “催便是催,还问可否备妥行装。”流苏没好气地说道:“告知大叔,我这便前去!” 第847章 变数   天海营突然拔营,消息很快传到荀攸耳中。   眺望天海营早先驻扎的方向,荀攸问道:“可有探明袁显歆何往?”   “启禀荀公!”报讯兵士说道:“袁旭领军一路往东!”   荀攸眉头皱了起来。   “怎了?”与他并肩站着的曹仁问道:“莫非有何不妥?”   “将军可知袁显歆因何拔营?”荀攸问道。   曹仁说道:“郭公领军断后,倘若袁显歆不走,必遭我军包围!”   “此为其一。”荀攸说道:“袁显歆率军离去,正是离死地而后生。”   “荀公此言何意?”曹仁问道。   朝东一指,荀攸说道:“自此往东,地处辽阔,我军即便拦截,也是难以奏效。率军到达彼处,袁显歆斜向行军,便可直指南皮。”   “荀公是说……”   “袁显歆或将率军直入南皮!”荀攸说道:“倘若如此,曹公夺取河北,将为泡影!”   荀攸猜测袁旭下一步动作,郭嘉也在猜测。   本打算率军断了袁旭后路,没想到他竟在大军抵达之前转而向东。   到了天海营早先驻扎之处,夏侯惇跳下马背,从地上捻起一些尘土。   手指捻着尘土,夏侯惇回头对郭嘉说道:“郭公,袁显歆才走不久。”   郭嘉点了点头,向东眺望。   “是否要追?”夏侯惇问道。   “知会荀公,我等合兵一处,再行追击!”郭嘉说道。   夏侯惇吩咐一名兵士,前去只会荀攸。   两股曹军打算合兵,袁旭已领军走远。   行进中,田丰向他问道:“公子,我等一路向东,倘若郭嘉与荀攸合兵追击,该当如何?”   袁旭淡然说道:“他二人必定合兵!”   “如此一来,我军岂非陷入被动?”田丰说道:“荀攸兵力并不弱于我军,郭嘉虽有折损,将士却也不少。两军合兵,已是两倍于我……”   “当年楚霸王巨鹿之战多少兵马?”袁旭说道:“官渡之战,曹军多少兵马,我河北袁家多少人马?”   田丰被问的一愣。   以少胜多并非没有可能。   然而这样的战例,着实是少之又少!   “某等的便是他二人合兵一处。”袁旭说道:“我军先行向东,尔后朝南皮方向进发。”   “距南皮越近,曹操便是越可尽快驰援!”田丰说道:“公子如此,岂非太过冒险?”   “兵马不如人,补给不如人,若要全胜,唯有兵行险着!”袁旭说道:“只望郭嘉与荀攸未能及时看出!”   袁旭大军一路往东,郭嘉和荀攸合兵一处,随后追赶。   曹仁、曹洪、夏侯惇各自节制兵马,郭嘉、荀攸则策马并骑而行。   “听闻奉孝日前被困大野泽,某心中很是不安。”荀攸说道:“袁显歆近来运用谋略,好似比以往老到许多!”   “师尊曾入他军中,再不老到,岂非拂了师尊之意?”郭嘉说道:“鬼谷术宗收徒,向来不收门阀士族,不知师尊此次因何破例!”   “袁显歆早先与奉孝对阵,虽是败多胜少,却从未伤及根骨。”荀攸说道:“宗师或许因此看上他!”   郭嘉没有说话,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宗师当日先是找到他,不想却撞破他在吃些不该吃的药材。   见到那一幕,宗师愤然离去。   每每想到此事,郭嘉心中就是一阵愤懑。   倘若他当日没有如此,或是当日如此没被宗师撞破,鬼谷术宗宗师的传人,或许已是传给了他。   看出郭嘉脸色不善,荀攸没再多问。   又往前走了没多会,郭嘉说道:“袁显歆越发诡诈,纵使我二人合兵一处,也须小心提防才是!”   荀攸点头应道:“奉孝也是如此说,可见袁显歆比往日难缠许多!”   郭嘉微微一笑没再言语。   他也觉得袁旭比以往难缠了许多,可要他开口承认,却是不易!   袁旭领军往东走了百余里,突然掉转方向朝西北行进。   跟随在他身后的郭嘉和荀攸得知,彼此看了一眼。   “袁显歆果真意在曹公。”荀攸说道:“我二人可领军径直往北,或可截其进路!”   “意在曹公!”郭嘉眼睛微微眯了眯,对荀攸说道:“看似如此,我等尚须谨慎。”   “莫非奉孝以为并非如此?”荀攸问道。   郭嘉止住战马,向身后卫士吩咐:“告知三位将军,就此扎营,且看袁显歆如何动作!”   郭嘉打算扎营,荀攸并未提出反对意见。   二人下了马,将士们还在搭建营帐,他们则选了处空地,头抵着头蹲在地上。   拿着半截小树枝,郭嘉在地上画出几道线,对荀攸说道:“袁显歆行军依循此途,我军则是在此。”   “我军向北,便可早袁显歆一步。”荀攸说道:“届时以逸待劳,或可全胜!”   郭嘉摇了摇头:“看似如此,实则不然!”   看着郭嘉,荀攸没有言语。   他已经明白郭嘉的意思,袁旭或许会有后手。   “某总觉着不妥,却未看出袁显歆究竟后手如何。”郭嘉说道:“领军向东,进而西北,正是直指曹公!”   “奉孝心中疑惑与某略同。”荀攸说道:“他若欲与我二人决战,只须寻处险要所在,我军人数虽多,天海营却是难缠的紧。远离南皮,孰胜孰负尚难定论!”   看着地上画的那几条线,郭嘉脸色很是凝重。   他早先一直认为袁旭谋算都在他掌握之内。   自从大野泽之战,他有种感觉,如今的袁旭和他已是势均力敌。   甚至在某些方面,他还不如袁旭!   成长太快!   郭嘉心中感慨!   “奉孝可有打算?”荀攸问道。   抬头看了他一眼,郭嘉没有言语。   他根本没有打算。   袁旭行军意图不明,此时做出任何应对都是徒劳。   沉默片刻,郭嘉喊了一声:“来人!”   一名卫士飞快的跑了过来,抱拳躬身立于二人身侧。   郭嘉吩咐道:“多派斥候,探明袁显歆行军方向,但有变故,即刻传报!”   “诺!”卫士应声离去。   看着郭嘉,荀攸脸色也很是不好看!   袁旭行军路线看似明了,暗中蕴藏的变数,却是数不胜数! 第848章 只有一天时间   袁旭率军直往南皮,根本没有掉转方向的意思。   眼看他离南皮越来越近,郭嘉和荀攸知道,战机就在眼前,若不把握,很可能走了袁旭!   俩人麾下将士近两日行进速度不是很快。   郭嘉每前行一段,都会派出斥候探查袁旭到了何处。   得知他一路往南皮行进,郭嘉再无顾虑,与荀攸商议,在半道拦截天海营。   曹军终于有了动作,风影很快把消息传给袁旭。   得到消息,袁旭脸色也很是凝重。   距南皮越来越近,每向前行进一步,天海营陷入死地的可能就大一分。   然而袁旭并没有选择。   郭嘉、荀攸并非寻常谋士,也不是沉稳不足之人。   击破二人,甚至比击破曹操更难许多!   “公子!”行进间,田丰提醒袁旭:“距南皮已不足百里,若再前行……”   “若不前行,郭嘉与荀攸必可看出我军意图。”袁旭说道:“战端一开,我军只有一天。倘若一天不可破敌,我等将尽早曹操所掳!”   跟在袁旭身后的审配始终没有说话。   曾被曹操擒获,他知道被擒的滋味如何难受。   攥了攥拳头,审配心中暗暗做了个决定。   倘若战事不利,他必不苟且偷生,在曹军擒获他之前,先自我做了了断!   袁旭大军马不停蹄的向南皮推进。   郭嘉、荀攸已是完全认定,他的目标是驻扎在南皮的曹操!   俩人简单商议,决定率军前去拦截。   曹军一路向北,袁旭大军则是继续往西北行进。   两支军队呈现三角状,往预定遭遇的地方快速行军。   风影每时每刻都会将曹军行进到何处的消息传报给袁旭。   袁旭始终没有下令大军掉转方向。   郭嘉派出的斥候也是随时把消息带回军中。   不过郭嘉和荀攸很快发现一个问题。   派出去的斥候不少,回到军中报讯的却是越来越少。   眼看距天海营已是很近,反倒一个斥候也不见回返。   率军加快行进中,袁旭得到风影传报。   曹军距他只有十多里,而曹军派出的斥候,则尽数被风影袭杀!   “公子……”得知曹军距天海营只有十数里,田丰向袁旭问道:“敌军已是临近,我军该当如何?”   “传令大军,掉转方向,直击郭嘉、荀攸!”袁旭下令。   命令下达,大军随即掉转方向。   没了斥候传报,又看不见天海营究竟在何处,郭嘉、荀攸率军一路往北。   正行进间,曹仁指着东面喊道:“敌军!”   向东望去,郭嘉、荀攸看见远处果然出现了一支人马。   附近草木繁茂,纵使一支大军斜刺里杀过来,距离甚远也是不易发现。   曹仁看见袁旭大军时,双方相距已是不足一里。   冲在最前面的是天海营骑兵。   策马飞驰,骑兵纷纷取出身后长弓,将箭矢搭在弓弦上,瞄准混乱中的曹军。   天海营骑兵突然出现,曹军赶忙列阵迎敌。   双方距离太近,没等曹军列阵,无数箭矢已是向他们飞了过来。   骑兵射出箭矢,用不多久就会冲到近前。   冲锋中的天海营不断的从箭壶中抽出羽箭,连着射出数支箭矢,眼看快到曹军近前,将士们纷纷把长弓背在身后,取出长槊、盾牌!   箭矢落下,混乱的曹军成片倒地。   还没等他们完全反应过来,天海营骑兵已经撞入曹军大阵。   被战马冲撞的曹军,一个个凌空飞起,重重的摔落在地上。   杀入曹军之中,天海营骑兵长槊戳刺,将一个个慌不择路的曹军挑翻在地。   突发状况最容易令人混乱。   许多曹军拖拽着兵刃,甚至有人连兵刃也不要,掉头就跑。   也有一些曹军试图反抗,可他们的反抗,在杀红眼的天海营骑兵面前却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更可怕的并不是人数不多的天海营骑兵。   曹仁等人聚拢将士,正打算反击之时,潮水般的天海营步兵涌了上来。   伴随着猛烈的撞击声,乱作一团的曹军将士像是收割机前的麦子,被成片推翻。   驻马远处,袁旭望着混战的沙场。   双方才一交战,他已知道这场战斗的结局。   曹军人数两倍于天海营,然而混乱的大军,即便十倍又能怎样?   “公子算无遗策,郭嘉、荀攸此番必将吃不少苦头!”审配松了口气,对袁旭说道:“击破二人,我军便可直捣南皮,擒获曹操。”   袁旭没有吭声。   击破郭嘉、荀攸,只能说是他险中求胜。   同样的计策,在曹操面前绝对不能用两次。   曹操麾下大军,远比天海营人数众多。   袁旭已经看到了南皮之战的结果,他只是不肯太早告知众人,以免乱了军心!   被杀乱的曹军之中,百余名卫士簇拥着郭嘉、荀攸往沙场外撤离。   天海营发起一波又一波的猛攻,前方曹军甚至没做出像样的反抗,就被挑杀在锋利的兵刃之下。   “郭公、荀公,你等先走!”大军已是乱了,夏侯惇带领百余人杀到郭嘉、荀攸近前,向他们喊道:“某领人断后!”   “夏侯将军!”郭嘉喊道:“败局已定,速与我等撤离!”   本欲带人杀回去,听到郭嘉如此一喊,夏侯惇迟疑了一下,恨恨的瞪了一眼正冲上前来的天海营,掉转战马,向身后兵士喊道:“走!”   郭嘉、荀攸所部共计三四万大军,竟被天海营一击而破。   消息传到南皮,袁谭以及麾下众人兴奋莫名。   与之相反,曹操脸色却是阴沉的可怕!   袁旭率军进入河北,他从未敢于轻慢!   先后派出郭嘉、荀攸两位谋士,又遣派夏侯惇、曹仁、曹洪等猛将前去阻截,还是彻底溃败!   拧起眉头眺望南皮,曹操向卫士吩咐:“传令下去,强攻南皮,务必取得袁谭头颅!”   卫士应声离去,没过多会,曹军阵中响起阵阵号角。   无数曹军列阵前行,抬着云梯、推着攻城车,往城门靠近。   城头上。   袁谭望见曹军大阵推进,向守城将士们喊道:“显歆不久便可来到南皮,诸军随某奋力杀敌,必可击破曹操,夺回河北!” 第849章 强攻南皮   南皮连日遭受曹军进攻。   守城将士早已疲惫不堪。   城头上,袁军将士张弓搭箭,瞄准正向前推进的曹军。   潮水般的曹军抬着云梯,向城墙快速涌来。   箭矢搭在弓弦上,凝望越来越近的曹军,有些袁军将士激动的手都发抖。   抬着云梯,曹军飞快的冲向城墙。   城头上,一个袁军军官高声喊道:“放箭!”   伴随着喊声,无数箭矢飞向城下。   冲锋中的曹军将士瞬间倒下一片。   曹军向南皮发起进攻,袁旭此时还率领天海营将士清扫着战场。   历经一场厮杀,郭嘉、荀攸麾下折损大半,少部逃往南皮,还有一部分四散逃去,不知往何处去了。   天海营在这一战中,死伤却是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厮杀过的战场上,横七竖八的到处都是曹军尸体,偶尔能见到一两具倒在血泊中的天海营尸身。   策马走在遍地尸体的地方,袁旭向将士们下令:“掩埋尸体,尽早向南皮进军!”   得了命令的天海营将士,就地挖出许多大坑。   一具具曹军尸体被丢进坑里。   当坑里填满尸体,天海营将士又在上面填满土。   正看着将士们掩埋尸体,一骑快马来到袁旭附近。   马背上的风影翻身跳下,飞跑到袁旭面前,抱拳说道:“启禀公子,曹操得知郭嘉、荀攸兵败,已是加紧攻城,南皮眼看将失!”   得知南皮将失,袁旭喊道:“草草掩埋,大军向南皮进发!”   天海营加快掩埋速度。   有些地方,甚至没把尸体彻底埋进土里。   以至于不久后的几天,一些曹军尸体被附近的野狗从坑里拖出来,拽的到处都是。   袁旭率领大军向南皮进发,郭嘉、荀攸等人已是仓皇逃回曹操军中。   见了郭嘉、荀攸与夏侯惇等人,曹操愕然:“诸公怎至如此?”   “袁显歆领军绕道,我等料定乃是奔袭曹公!”荀攸抱拳说道:“不想他竟突然掉转方向杀向我等。某与郭公一时不查,以致兵败!”   曹操向来倚重郭嘉、荀攸俩人。   他二人一同用兵,却败在袁旭手中,着实令曹操吃惊不小。   “袁显歆竟是如此了得?”   郭嘉、荀攸脸色都不太好看。   与河北袁家厮杀多年,和袁旭也算得上是棋逢对手,败给他并没什么不妥。   关键是,此战他们麾下将士多于袁旭,却合二人之力,也非袁旭敌手!   俩人抱拳躬身都没言语。   曹操紧锁眉头,向二人问道:“某已下令强攻南皮,袁显歆还须多少时辰,便可到达此处?”   “若论路程,不过三五个时辰。”郭嘉说道:“袁显歆已是今非昔比,曹公当谨慎行事!”   曹操捻着胡须,点头说道:“以奉孝、公达看来,袁显歆此来,某当如何应对?”   相互看了一眼,郭嘉说道:“曹公可不顾袁显歆,下令大军猛攻南皮!”   “倘若袁显歆自背后杀来,该当如何?”曹操问道。   “我军虽猛攻南皮,将士却是远胜袁显歆!”郭嘉说道:“此战曹公唯有一鼓作气,别无他途!”   兵马多于袁谭,即便袁旭领军来到,与曹军相比,人数也是占据劣势。   然而眼下形势,看起来好似完全倾斜向袁氏兄弟一方。   南皮城若是攻不破,曹军就将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   捻着下巴,曹操眼睛微微眯了眯。   曹纯一直站在他身后,见曹操面露纠葛,他跨步上前抱拳说道:“曹公,末将愿率虎豹骑攻城!”   曹操摇头说道:“我军攻城数度,南皮并无破城迹象。某若将虎豹骑投入沙场,一旦生了变故,便是折损一条臂膀!”   “曹公!”曹纯说道:“正因大军攻城并无破城迹象,末将才请命前往。虎豹骑乃是曹公麾下精锐,所谓锋芒敛于袖,不见其利!既是曹操臂膀,因何不令其征伐沙场,为曹公建功!”   “早先虎豹骑已是建功!”曹操说道:“六百人击破五万袁谭麾下,汝尚欲如何?”   “虽是击破袁谭,却未得其头颅!”曹纯说道:“末将此次请战,乃为袁谭头颅而去。”   看着曹纯,曹操并未立刻作答。   袁旭眼看就也好杀到,倘若南皮不破,最终败于此地的将是他曹操!   锁紧眉头,曹操尚在迟疑,郭嘉说道:“曹公尽可一试!”   虽是新败于袁旭手中,郭嘉在曹操面前说话还是很有分量。   揪着下巴上的胡须,曹操还是面带困惑。   迟疑了一下,他对曹纯说道:“某允你前往攻城,倘若不利,即刻撤回!”   “曹公放心!”曹纯拱手应道:“末将定当为曹公击破南皮!”   曹纯转身离去,没过多会,他带着六百虎豹骑离开军营。   虎豹骑出营,纷纷下马,手持大盾长槊,跟随大军往南皮城墙涌去。   作为曹操麾下精锐,虎豹骑的装备更加精良。   他们身穿鳞片甲,奔跑中虽比寻常曹军笨重一些,未有射到要害的箭矢却奈何不得他们。   冲到云梯前,虎豹骑将士搡开挡在面前的曹军,沿着云梯往城头上攀爬。   潮水般的曹军向城头发起进攻。   城头上的袁军不断的射出箭矢,攻城的曹军纷纷从云梯上掉落。   随在曹军将士之中冲锋的虎豹骑,攀爬到云梯顶端,他们并未急着往城墙上蹿,而是持着长槊,没头没脑的从城垛间的间隙往城头上刺。   连着刺上十多下,趁着袁军没能冲上前,身穿笨重铠甲的他们,却如同猿猴一般矫健的蹿上城墙。   有人杀上城墙,袁军立刻涌上前来,想要把他们诛杀在当场。   空当一出,登上城头的曹军越来越多,袁军的反扑效用也就不如他们料想的那样。   远远望着南皮城墙,见曹军杀了上去,曹操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一名卫士飞跑到他身后,抱拳说道:“启禀曹公,袁显歆领军已是到达距我军不过二十里处!”   二十里,在战场上并不算是十分遥远。   曹操下令:“加紧攻城,务必在袁显歆来到之前,将城池夺下!” 第850章 死战   南皮城破了!   在袁旭率军赶到之前,曹军攻破了南皮城!   百余名卫士护着袁谭杀出城内。   他与郭图、辛评等人走散。   回头望了一眼南皮城,袁谭恨恨的一咬牙,带领卫士策马飞驰。   正飞奔着,他只觉得战马两只前蹄陡然一软,心中一凛,赶忙按住马背向要凌空跃起。   反应虽是不慢,动作却没跟上。   翻滚中的战马臀部重重的往他腰上一砸,把他砸的凌空飞了出去。   落在坚硬的地上,袁谭被摔的满脸鲜血。   睁开被鲜血糊住的双眼,他看见一支曹军骑兵从侧翼冲了上来。   护着他的百余名袁军很快被曹军杀散。   卫士四散奔逃,袁谭被曹军骑兵团团围在中间。   当先的是一个虎豹骑军官。   长槊指向袁谭,军官面无表情。   “莫要杀某!”眼见将要伏诛,袁谭喊道:“若是将某放归,某可允你等富贵!”   虎豹骑忠于曹操,得了军令诛杀袁谭,他们怎肯轻易将他放走?   军官提起长槊,猛的朝袁谭扎了下去。   眼看就要被长槊贯穿,袁谭暗叫一声:“我命休矣!”   长槊并未刺穿他的身躯,当他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一支锋利的箭矢贯穿了提起长槊的虎豹骑军官咽喉。   紧接着,无数箭矢飞了过来。   围在他四周的曹军连人带马纷纷倒地。   阵阵马蹄声传来,袁谭愕然望向箭矢飞来的方向。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数十骑身穿湛蓝战袍的骑兵!   天海营骑兵!   看到这一幕,袁谭心中顿时一松,仰脸倒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悠悠醒转,感觉身体还在剧烈颠簸着,好似正在马背上。   策马带着他的,正是赵艺。   见他醒来,赵艺说道:“长公子,我等奉公子之命前来驰援,不想竟是来迟,还望恕罪!”   “若非将军,某命休矣!”袁谭喊了一声,又晕了过去。   南皮城破的同时,辛毗死守城头。   曹军涌上城墙,他身边的将士们一个个倒下。   也有一些袁军见不是曹军敌手,纷纷放下兵刃投降。   留在辛毗身边的,仅有五名浑身染血的兵士。   五人手持长剑、盾牌,背靠背围成一圈,在他们面前,则是黑压压不知多少的曹军。   曹军越逼越近,五人形成的圆圈也越来越小。   被他们护在中间的辛评握着长剑,死死凝视着最前面的曹军,满脸慷慨赴死!   “辛公!”曹军纷纷散开,从后面走出一人。   此人抱拳朝辛评拱了拱:“曹公念辛公一腔忠义,不忍加害,倘若辛公愿放下兵刃向曹公投诚,仍可得到重用。”   走出来的这人,辛评也是认得。   他正是早先曾为袁家出谋划策的崔琰。   袁尚兵败之时,崔琰正在军中。   大军被曹操击破,袁尚一路北逃,崔琰与一众幕僚遭到曹军俘获。   河北才贤向来名传于外。   崔琰正是其中之一。   久闻他的名头,曹操当然以礼相待。   时日久了,曹操又是一片真心,崔琰推脱不过,只得投效。   深感曹操待人宽厚,往日与辛评也无交恶,甚至彼此还有几分欣赏。   见辛评被曹军包围,崔琰当然希望能说服他投降,至少也可保全他一条性命!   见是崔琰,辛评冷然一笑:“崔公别来无恙?”   问候之时,辛评语气中带有讥诮,崔琰老脸一红,抱拳拱了拱说道:“托辛公福,某尚安好!”   “崔公当年在河北,袁公待你如何?”辛评问道。   “袁公待某不薄。”崔琰说道:“然而袁公已故,曹公乃当世人杰,辛公若肯投效,必可大展鸿鹄之志!”   “某本燕雀,安敢以鸿鹄自居?”辛评说道:“某只知忠心事主,决不敢有半分悖逆!某心思愚钝,不似崔公灵透。南皮既是已破,不过一死以殉主而已!”   辛评虽未破口大骂,话中却隐含着崔琰对主不忠之意。   崔琰心思灵透,又怎会听不出来?   老脸一红,崔琰说道:“某念昔日曾与辛公同僚,因此前来相劝,辛公因何话中带有讥诮?”   辛评冷然一笑:“崔公竟还知廉耻?”   被辛评一番讥诮,崔琰脸色很是难看。   他并没动身,围在四周的曹军又纷纷上前。   站在黑压压的曹军之中,崔琰缓缓闭上了眼睛。   被围堵其中的辛评见曹军上前,向他身前五个袁军喊道:“我等世受袁家之恩,今日曹贼破城,无以报效长公子,唯有一死而已!虽某杀!”   辛评一声喊,无名袁军齐齐发了声喊,向最前面的曹军猛扑过去。   虽已抱有必死决心,他们又怎可能突破曹军重围?   不过片刻,五名袁军先后倒地。   手持长剑,辛评胸口贯入一柄长槊。   淡然的低头看了一眼穿透胸口的长槊,他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   刺穿他胸口的曹军用力将长槊拽出,辛评一头倒了下去。   至死,他的眼睛都是圆睁着。   南皮城破,袁谭生死不知,袁尚已是逃往北方,而近在咫尺的袁旭,很可能孤军深入不敌曹军!   袁家已是走上了穷途末路……   辛评战死的同时,郭图带领两三百人冲出城门。   他浑身染满血污,手中长剑已砍出豁口。   郭图早年跟随袁绍,也曾习练过简单的剑法。   剑法虽不算精湛,厮杀之中力求自保,也还是有些能耐。   然而曹军太多。   已是拼杀到筋疲力尽,身上也不知受了多少处伤,他终于带着人杀出了重围。   正欲找寻袁谭,一支曹军斜刺里杀了出来。   当先一人提着大斧,体格硕壮如牛,不是许褚又能是谁?   曹军杀来,跟随在郭图身后的袁军顿时被杀散。   心知不是许褚敌手,郭图在两名袁军的护卫下,慌不择路的向远处逃走。   见他逃离,一队曹军立刻赶了上来。   一边策马飞驰,郭图一边回头张望。   历经厮杀,胯下战马也是筋疲力尽,奔走间两只前蹄突然一软,翻着跟头摔了下去。   摔出去的同时,郭图心中暗叫了声不好。   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已被重重的摔在地上。 第851章 溜须拍马也有用   郭图栽落的地方,恰好是一片深草。   摔的七荤八素,他刚要爬起来,一只挠钩挂住了他的衣领。   吃了一惊,郭图被挠钩拖进了草丛。   追上来的曹军眼看着他被拽进草丛,等到曹军赶上来,却不见了他的踪影。   草丛中的一只深坑里,一个汉子捂着郭图的嘴以免他发出声音。   另一个汉子则用后背顶着一块木板,以免上面经过的人踩踏进坑里。   搜寻郭图的曹军经过,两个汉子松了口气。   捂着他最的汉子放开手,小声说道:“我等奉公子之命前来营救郭公,有所冲撞,还望莫怪。”   “可是五公子?”郭图问道。   “正是!”汉子应了。   听说是袁旭差人前来救他,郭图心中一阵欣喜。   他抱拳朝汉子拱了拱问道:“敢问五公子何在?”   “公子就在不远,请郭公随我等前来!”   两个汉子将郭图抽上深坑。   才到地面,郭图发现草丛中蛰伏着数十人。   显然附近不止这一个深坑,而是预先有了许多个。   无论他掉落在哪个地方,都会有人用挠钩把他套住,拖进坑里。   救下郭图的,正是马飞所部夜刺。   数十条汉子护送郭图一路向东南行进。   走了不过十多里,郭图看见前方出现百十人。   百十人身穿黑色战袍,远远望见郭图等人,当先那人飞快的迎了上来。   郭图认得此人。   他正是早先跟随在袁旭身边的马飞。   马飞拱手一礼:“郭公受惊,公子已等候多时!”   “多谢将军搭救!”早知马飞是夜刺统领,郭图不敢怠慢,赶忙回礼!   “护送郭公面见公子!”马飞向众夜刺吩咐。   众人簇拥着郭图,往袁旭驻军的地方赶去。   率领大军到了南皮附近,袁旭尚未向曹操发起进攻,南皮已是失守。   失去与袁谭两面夹击的机会,袁旭知道,此战他已不可能扳回败局!   战局无可逆转,他却能够尽其所能救下袁谭等人。   夜刺纷纷派出,除救回袁谭之外,还救回了袁谭麾下一些宁死不降的幕僚、将军。   辛评战死南皮城头,风影向袁旭呈报时,他不免一阵唏嘘。   大军帅旗下,袁旭与袁谭并肩而立。   俩人都没骑马。   袁谭脑袋上缠裹着厚厚的麻布,脸上血污虽已洗去,却还是显得十分狼狈。   “南皮丢了!”袁旭说道:“长兄可有打算?”   袁谭脸色很是难看,对他说道:“某丢了南皮,曹操已是夺取河北,日后若是归天,也是无颜面见老父……”   “曹操今非昔比,长兄不必介怀!”袁旭说道:“以某之见,长兄不如前往蓬莱……”   “显歆何意?”袁旭话中有要他避世的意思,袁谭眉头微微一皱,向他问道:“莫非以为某再无回击之力?”   看向袁谭,袁旭说道:“袁家大势已去,长兄何必执着!”   脸色越发难看,袁谭说道:“某以为你我兄弟勠力同心,日后必可击破曹操!”   “长兄!”袁旭说道:“蓬莱虽小,却是我等夺回河北根基。某领军南征北战,有心操持蓬莱,却无力为之。长兄不如前往蓬莱,代某操办农桑之事,以备日后讨伐曹操所用?”   袁旭说的在理,袁谭却总觉着好似哪里不对。   看着袁旭,他没吭声。   兄弟二人正沉默着,一名卫士来到袁旭身后,抱拳说道:“启禀公子,马飞将军救下郭图,已是到了大军侧翼!”   辛评已是死了,袁旭本以为郭图也难救下,没想到马飞竟把他带了回来。   回头看向卫士,袁旭吩咐:“速请郭公前来!”   卫士应声离去。   袁谭依旧没有吭声。   辛评战死,对他来说着实是个不小的触动。   自打到了青州,辛评与郭图就一直陪在他左右。   袁旭救下郭图,他身边终究有了个以往最亲近之人。   夜刺救下郭图,还郑重其事的报知袁旭,田丰、审配都很是不解。   与郭图同泽多年,他们对他有着很深的了解。   郭图领兵打仗不行,内政事务也不行!   他最擅长的,就是溜须拍马,依着主家心思说话。   在田丰、审配看来,救下郭图根本就是毫无用处。   袁旭对此却很不赞同。   郭图擅长溜须拍马,他并非不知。   之所以耗费周章将他救下,袁旭当然有他的考虑。   郭图脾性,虽不可委以重任,他却好在对袁家一片赤诚。   倘若他被曹军俘获,必定也是一心求死!   至于溜须拍马,不过是他在袁家生存下去的手段罢了。   以往的袁家,像田丰、沮授这样的人,根本无法长久存活。   正因如此,田丰当初差点被袁绍诛杀,若不是袁旭早有部署,他此时应已是化作了一抔黄土!   派人救下郭图之前,袁旭就有过打算,把郭图留在身边。   领军出征,身边尽是田丰、审配这等人物,会使得日子很是乏味。   有郭图在,他的日子将会过的很是舒心。   负手站着,没过多会,袁旭听到一阵人走动的脚步声。   “五公子,长公子!”郭图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来到袁旭和袁谭身后,郭图先招呼了袁旭,尔后再招呼袁谭,可见他又打定主意,日后狠狠拍袁旭一通马屁。   转过身,袁旭朝郭图虚抬了下手说道:“郭公免礼!”   袁谭脸色很是不好。   身为袁家长子,郭图居然没有先招呼他。   放下双手,郭图说道:“幸而五公子差派马将军前往救援,否则某今日必将身首异处!”   “郭公乃袁家栋梁,既知危难,某怎肯袖手旁观?”袁旭微微一笑:“不知郭公日后可肯随某左右?”   “五公子料断如神,乃世之贤良,可为公子效力,某岂有不肯?”袁旭要将他留在身边,郭图心中一喜,赶忙抱拳躬身说道:“自今往后,某必效死!”   郭图转脸投了袁旭,袁谭心中很是不爽。   本以为袁旭会以他为尊,没想到一见面,就要被赶到蓬莱。   操持农桑?   袁谭心中一阵泛苦。   自此之后,他只怕再无机会领军征伐沙场。 第852章 都有好处   曹操领军击破南皮,袁旭大军并未杀至。   进入城内,曹操骑马走在最前,荀彧、程昱落后于半只马头,其余众人贼尾随在后。   看着街道两侧的建筑,曹操得意洋洋地说道:“袁显歆来此,本欲于袁谭左右夹击,将某击破于南皮城外,却没想到某竟可先一步攻破南皮!”   “恭贺曹公!”荀彧拱手说道:“袁尚已是退走幽州,如今曹公又击破袁谭,袁显歆虽是还在河北,河北袁家却眼见消亡,若在击破幽州袁熙,曹公便可掌持黄河以北。匡复汉室大业,指日可待!”   捋着胡须,曹操得意一笑。   他想起年轻时遇见许子将!   许子将曾说他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   彼时汉室虽是衰微,皇权却在。   枭雄二字,任何人听到,都会心惊胆寒。   年少轻狂的曹操,那时却是仰脸哈哈大笑。   许子将当年说的话,如今已是印证。   自从迎接刘协到了许都,曹操逐渐掌持朝政,以枭雄二字形容他,再贴切不过!   本性张扬,他倒不在乎天下人如何说他!   一旁的程昱看出曹操面露得意,向他问道:“曹公下一步有何打算?”   “以程公看来,该当如何?”曹操问道。   程昱想了一下说道:“曹公不妨请袁显歆一会。”   “请袁显歆?”曹操一愣:“程公何意?”   “青州、河北等地尽属曹公!”程昱说道:“袁显歆即便有心,也是难以夺回。曹公倘若逼迫过紧,只怕他将尽力一战。以袁显歆麾下军力,虽不足以击破我军,却可使得我军人数锐减。曹公再夺幽州,只怕难成!”   曹操想了一下,向程昱问道:“倘若袁显歆不肯,又待如何?”   程昱说道:“袁显歆并非蠢人,他又怎知逗留于此并无好处?”   看着程昱,曹操眼睛微微眯了眯。   沉吟片刻他说道:“袁显歆夺取许都,如今许都尚在其手,某正欲取回,倘若与他谋面……”   “曹公宽心!”程昱说道:“袁显歆早然将会撤离许都。”   “因何?”曹操问道。   “袁显歆根基乃在蓬莱,如今虽是占了豫州、徐州,数战之地,又怎能养起大军?”程昱说道:“曹公不必离他,只须差遣少量人马,进入豫州、徐州地界,暗中放火烧毁耕田,用不多久,袁显歆必将撤回蓬莱!”   捻着下巴上的胡须,曹操沉吟片刻,点头说道:“依着程公!”   他向身后卫士吩咐:“即刻前去知会袁显歆,请他于南皮城外相会!”   卫士应声离去。   吃了袁旭大亏,曹仁心中始终不忿。   听说曹操要与袁旭在南皮城外相会,他凑到跟前小声说道:“曹公,袁显歆若是肯来,不如暗中埋伏人手,将之一举擒获!”   曹仁所说,正是曹操心中所想。   他只是没好说出口!   没等曹操说话,荀彧在一旁说道:“曹公万万不可如此!”   曹操一愣:“荀公有何计较?”   “约请袁显歆,曹公是主动示好。”荀彧说道:“倘若暗中埋伏人手,将袁显歆诛杀,敢问世间尚有何人敢信曹公?”   被荀彧问的一愣,曹操眉头锁了起来。   荀彧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   失信给袁旭事小,失信于天下,却是曹操承受不起!   眼睛微微眯了眯,曹操心中也是一阵纠葛。   袁旭太过难缠,若可将他当场诛杀,自此也会少了许多烦扰。   沉吟片刻,曹操对曹仁说道:“袁显歆若来,不可动他分毫!”   曹仁面露失落,拱手应了。   曹操不肯诛杀袁旭,将军们多是感到失望。   包括郭嘉在内,幕僚与他们想法却是不同。   与郭嘉走在一道,夏侯惇小声问道:“郭公以为袁显歆可会赴约?”   郭嘉说道:“曹公相邀,袁显歆必定赴约。”   “既是如此,曹公因何不肯将他诛杀?”夏侯惇说道:“我军受他闲气不少,若是将他杀死……”   “曹公名望将会扫地!”不等夏侯惇说完,郭嘉接过话头:“失信于袁显歆事小,失信于天下,曹公终将失去天下!”   夏侯惇不再言语。   他虽然还是想不通透郭嘉说的这些,却也认同了曹操不杀袁旭!   郭嘉、荀攸近来虽说吃了袁旭不少的亏。   以往在沙场上,他二人却是牵制袁旭最多。   曹操差人到袁旭军中。   袁旭已是下令大军驻扎下来。   相距南皮二三十里,他根本没想过要进攻南皮!   曹操麾下十万大军,莫说死守城内天海营无法攻破,就算他们出城迎战,以天海营的军力,也是根本无力抗衡!   得知曹操差人来到军中,袁旭向田丰等人问道:“诸公以为曹操差人来此,所为何事?”   田丰、审配尚未说话,郭图已是起身说道:“曹操必是惧了公子,特意前来请和!”   袁旭微微一笑,看向田丰问道:“田公以为如何?”   田丰拱手说道:“回禀公子,郭公料想倒是有些不差!曹操差人前来,必是为了请和!然而他绝非惧怕公子,只因料定公子不会进攻南皮,而他也不欲将战事持续下去!”   袁旭点头说道:“田公之意,正与某不谋而合!”   看向郭图,袁旭问道:“敢问郭公,家眷有多少随在南皮?”   “长公子进军河北,我等尽将家眷带在身边!”提起家眷,郭图脸上难得露出落寞,对袁旭说道:“如今南皮城破,想来已是凶多吉少!”   淡然一笑,袁旭说道:“郭公不必介怀,用不两日,家眷便可尽至军中!”   郭图赶忙起身,抱拳向袁旭行了个大礼说道:“倘若可全某家眷,某当粉身碎骨以报公子!”   “请来人入内相见!”朝郭图点了下头,袁旭向卫士吩咐。   没过多会,两名天海营兵士带着一个曹操麾下幕僚来到袁旭面前。   幕僚向袁旭行礼说道:“某奉曹公之命,特来求见袁家五公子!”   “曹公差阁下前来,不知所为何意?”袁旭向曹操幕僚问道。 第853章 各有好处   距南皮城两里开外的管道上。   数百名曹军列着整齐的队形,远远望着一顶华盖。   华盖那头,与他们相距差不多的地方,百余名夜刺也在静静等候。   曹军队列前。   许褚和夏侯渊并骑而立。   望着华盖,许褚对夏侯渊说道:“不知曹公在想些什么,袁旭麾下并无多少兵马,许我等数万人马,将之击破不过数日之事。”   夏侯渊看了他一眼:“郭公、荀公都非袁显歆敌手,仲康莫非以为,可领军击破袁显歆?”   “袁旭再如何了得,毕竟麾下兵马太少。”许褚说道:“某若领军,冲杀一阵便是!”   夏侯渊没再言语。   许褚是员猛将,然而脾性太过莽撞。   以他之力,又如何会是袁旭对手?   许褚质疑曹操与袁旭相见的意义,随同袁旭来到此处的文丑也是心中很不爽快。   与文丑并骑而立在一队夜刺前的,正是颜良。   望着华盖,文丑说道:“公子也忒信得过曹操,我等来到此处,倘若南皮城内曹军突然发难,欲要离去只怕不易。”   “你我二人既是来此,只须抱定必死决心保全公子。”颜良说道:“其余事等,与我二人无干!”   被颜良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文丑撇了下嘴,也不再多说。   华盖下。   曹操与袁旭相向而坐。   二人之间摆着一张矮桌。   矮桌上放着两只酒樽。   曹操从一旁的木桶中舀出美酒,为袁旭斟了一盏对他说道:“显歆近年领军征伐辛劳,某无甚相赠,谨以此酒敬献!”   “曹公破官渡,定仓亭。”袁旭微微一笑:“先后攻破某家三兄、长兄,比某更是辛苦几分。”   俩人都是话中有话,在面前酒樽内斟上酒,曹操同样微微笑着说道:“某与显歆虽未时常谋面,却彼此听闻名号,也算得是熟人。”   “熟!太熟了!”袁旭说道:“试问天下何人敢称英雄?唯曹公耳!”   捋着下巴上的胡须,曹操笑道:“显歆谬赞!某早先与刘玄德煮酒论英雄,曾提及显歆!”   “刘使君早已前往荆州,曹公与之煮酒,应是官渡之前。”   曹操点头说道:“正是官渡之前。”   他接着说道:“当日某问刘玄德,何人可为英雄。刘玄德说荆州刘表,淮南袁术,益州刘璋,某均不认同。提及河北袁绍,某只说了一句!”   “敢问曹公,当日说了什么?”袁旭其实并不关心,曹操既想卖关子,他便顺水推舟,满足曹操心底的期待。   曹操果然笑道:“显歆何必明知故问?”   “曹公与刘使君谈论天下英雄,某并不在一旁,又如何知晓?”袁旭笑道:“倘若曹公不肯明言,只怕某想破脑袋,也是不明所以!”   袁旭并未追问,只是言语间表露出有些兴趣。   曹操心下顿时又有些失望,然而他还是说道:“某当日告知刘玄德,袁本初并非英雄,其膝下五子却是了得!”   “曹公谬赞!”袁旭并未像当日刘备那样吃了一惊,而是拱了拱手说道:“某尚年少,断不敢受英雄二字!”   “所谓英雄,无分老少!”曹操说道:“显歆当不得英雄二字,世间只怕再无人可当此二字!”   袁旭也不推辞,对曹操说道:“曹公邀某前来,莫非只为谈论英雄二字?”   “显歆以为谈论何事?”曹操反问。   “某以为曹公欲要让出南皮。”   凝视袁旭,曹操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若非某夺取南皮,只怕此时人头已在显歆面前。”   “曹公莫非以为,此时人头不在某面前?”袁旭笑问。   曹操一愣,长跪而起:“显歆何意?”   “曹公不必如此!”袁旭指着自己的脑袋,对曹操说道:“你我人头,都在彼此面前。若非带头,岂不是成了无头之人?”   心知被袁旭戏弄,曹操却哈哈一笑:“显歆果真当得英雄二字。”   “曹公有话只管明言,无须顾左右而言其他!”袁旭说道:“你我大军在外,耗费均是不小,多耽搁一日,便多几分耗损!”   “显歆快言快语,某便不再多言其他。”曹操端起酒樽,对袁旭说道:“你我二人饮了此盏再说!”   袁旭也端起酒樽,与曹操比划了一下,俩人仰起脖子,将酒灌入腹中。   砸吧了两下沾着酒的嘴唇,曹操说道:“显歆日前击破奉孝、公达,险些将某逼入绝境,然而某已夺取南皮,显歆再无机会。莫非还要在此逗留?”   “曹公是要某撤兵?”袁旭淡然一笑,向曹操问道。   “河北早先虽属袁家,而今却是属我。”曹操说道:“显歆已得豫州、徐州二地,因何苦苦与某纠缠河北得失?”   “徐州乃是数战之地,民生凋敝。”袁旭说道:“某欲兴盛徐州,必将出兵别处。曹公盘踞中原,某当然首当其冲,夺取曹公所属!”   “显歆与某交战,莫非不为河北袁家?”曹操愕然。   袁旭咧嘴一笑:“老父已故,故人均在某身边,河北袁家,有何值得某流连牵挂?”   盯着袁旭的脸,曹操好似想从他神情中看出破绽。   然而看了好一会,他都没发觉袁旭说话时有任何的目光闪烁。   曹操没再言语,袁旭却像他问道:“敢问曹公,某若退兵,可得什么好处?”   袁旭问起好处,曹操说道:“可免三军将士征伐劳苦,可少拨军粮,以致徐州、豫州越发凋敝……”   不等曹操把话说完,袁旭仰脸哈哈一笑。   “显歆笑甚?”曹操被他笑的浑身不舒服,眉头微微一皱,向他问道。   “曹公进入河北,某夺豫州。”袁旭说道:“某根基不在徐州、豫州,即便兵败,也有转圜之地!而曹公无须兵败,得了河北凋敝之地,只怕用不多少时日,军中粮草便是难以相继。某无须进犯,只须静待,早晚可破曹公!”   “显歆言之有理。”曹操微微一笑:“倘若某不给你静待之机,而是挥起大军,与你决战,又当如何?” 第854章 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听闻曹操一番话,袁旭嘴角带笑并未言语。   “显歆笑什么?”曹操问道。   “曹公欲与某决战,某便领军厮杀?”袁旭说道:“河北如此之大,曹公麾下不过十万之众,某若避战,曹公何处寻某?”   曹操问道:“显歆欲要何好处?”   “某要河北。”袁旭说道:“曹公可否拱手相让?”   为夺河北,曹操甚至舍弃豫州。   再将河北拱手让给袁旭,他便失去基业。   “显歆如此,莫非打算与某周旋到底?”曹操语气变得森冷。   捏着下巴,袁旭做出沉思状,对曹操说道:“曹公若不允河北,倒也罢了!另应某两件事,某便撤军!”   “显歆请说!”   “敢问曹公,夺取河北,可欲北上幽州?”袁旭问道。   “莫非显歆打算阻某北上?”   “非也!非也!”袁旭摇头说道:“昔日某在邺城,二兄、三兄极尽所能,欲要置某于死地,某怎肯为他二人开脱?”   “既是如此,显歆此言何意?”曹操问道。   “某有一弟,名唤袁买!”袁旭说道:“早年遭董晴所掳送往幽州,某曾派遣夜刺前往营救,却是折损甚多!曹公击破幽州,二兄必定顾全不得此事,还望曹公将袁买送至某面前,定当相谢!”   “如此说来,显歆与某倒成了同盟!”曹操眉头微微皱了皱。   自打官渡之战,他和袁家就已成仇。   身为袁家后人,袁旭与他也是厮杀多年。   两军对峙于南皮,袁旭却突然请他前往幽州救人,着实令他一时没能回过神来。   凝视曹操,袁旭问道:“曹公允还是不允!”   “不过救下一人,某允了!”曹操应道。   袁旭接着说道:“还有一事,恳请曹公允准!”   “何事?”   “某占据豫州,乃是曹公根基所在。”袁旭说道:“曹公得了河北,乃是我袁家根基所在。你我互换基业,各取所需,不得再有攻伐!”   曹操早有盘算,攻破幽州之后,大军即刻南下夺回豫州。   此时尚不可与袁旭在豫州耗费时日,曹操很是爽快地说道:“显歆之意,与某不谋而合!”   袁旭起身说道:“既是如此,某当撤军!”   曹操起身拱手:“显歆撤军,一应耗费,某可令人筹措!”   “如此某先谢过!”袁旭并不推辞,而是拱手谢了。   曹操又从酒桶中舀出美酒,将俩人面前的酒樽斟满。   端起酒樽,他递给袁旭一只:“你我共饮此樽,以贺罢兵!”   俩人饮了酒,各自离开华盖,往送他们来此的队伍走去。   曹操回到队伍,许褚、夏侯渊赶忙下马。   二人行礼之后,夏侯渊问道:“曹公,袁显歆如何说?”   “两个条件!”曹操说道:“其一待到击破幽州,某自会告知你等;其二,则是他占豫州,某占河北,再不攻伐!”   夏侯渊眉头一皱:“豫州乃是曹公基业,我等必将夺回……”   曹操止住夏侯渊:“某已允他,此事无须再提!”   曹操舍弃豫州,夏侯渊和许褚都是满心不解。   然而事已至此,即便他们再说什么,也是于事无补。   曹操在夏侯渊、许褚等人的护送下返回南皮城。   袁旭回到队列前,颜良也向他问道:“公子,如何?”   “传令下去,撤军!”袁旭说道:“返回豫州,我等好生休养生息!”   “不打了?”文丑一愣:“倘若我等返回豫州,河北便是落入曹操之手……”   “我等不返回豫州,河北依旧在曹操之手!”袁旭打断他:“某已允了曹操,他将差人送来粮草,以做我军后撤之用!”   颜良、文丑相互看了一眼,也都不再多说,护送袁旭返回军中。   袁旭回到军中,田丰、审配、郭图等人早在等候。   最为心焦的当数袁谭。   先是与袁尚争夺河北,以至于曹操有机可乘,攻破邺城。   袁尚被曹操击破,他本打算招揽河北旧部,趁着曹操根基未稳突然发难。   没想到曹军却是太过强悍。   他先是败在虎豹骑手中,随后又被逼到南皮。   好不容易盼来了袁旭,不曾想却在援军来到之前,将最后一点根基也给丢了……   袁旭会不会撤军,关系到他有没有机会夺回河北,袁谭当然对此很是上心!   远远看见袁旭在颜良、文丑的护送下返回,袁谭迎向辕门。   田丰等人紧随其后,纷纷出了军营。   袁旭到了近前,袁谭拱手问道:“敢问显歆,与曹操谋面如何?”   拱手回礼,袁旭说道:“某已允了曹操,不日撤军返回豫州!”   得知袁旭打算撤军,袁谭一愣,向他问道:“河北如何?”   袁旭叹了一声,对袁谭说道:“长兄,某麾下将士仅有两万,而曹军却足足十万余人。曹操一旦发难,某必非敌手。与其在河北坐以待毙,倒不如返回豫州,先行休养生息。”   “河北却是我袁家基业!”袁谭说道:“倘若我等不予夺回,待到百年之后,如何面对父亲及袁家列祖列宗?”   “明知不可为而为,一旦遭曹操击破,我等更是无缘夺回河北。”袁旭说道:“届时你我兄弟人头落地事小,无颜见列祖列宗事大!”   被袁旭说的一愣,袁谭竟是无言以对。   南皮兵败,正是因他太过急躁夺回河北。   倘若他再忍一些时日,待到袁旭来到河北,兄弟二人勠力同心,以袁旭的能力,加上他二人麾下兵马,说不准真可将曹操赶出邺城!   “长公子!”见袁谭面露尴尬,田丰上前说道:“公子所言不差,我军人数太少,曹操一旦发难,绝非敌手。与其留在河北自寻死路,倒不如给曹操个顺水人情,且回豫州再做计较!”   “五公子谋断从未出差!”郭图也在一旁帮腔:“还请长公子以大局为重!”   “长兄!”袁康从众人身后走出,向袁谭行了个大礼说道:“我等均为袁家儿郎,显歆也是不肯舍弃河北。然而我军不如敌,不如先行后撤,待到日后再做计较!” 第855章 撩拨郭嘉   曹操果真没有食言。   袁旭回到军中,数百名曹军押送粮草来到。   两三百名天海营迎出军营接管粮草,运粮来此的曹军则被拦阻在军营外。   带领曹军护送粮草前来的正是郭嘉与夏侯惇。   天海营拦阻曹军兵士,却将他二人与随行卫士放入军营。   来到袁旭军中,看着排列齐整的帐篷,郭嘉暗暗赞叹。   难怪袁旭可连战连捷。   仅凭帐篷排列,便可看出袁旭军中纪律严明。   跟在郭嘉身后,夏侯惇也是面色凝重。   两军暂且罢战,双方却都知道,休战只是一时。   待到曹操腾出手来,必定会挥军进攻袁旭。   双方开战,不过时日而已。   面对如此强劲的对手,无论郭嘉还是夏侯惇,都轻松不起来!   二人进入军中,马飞迎了上来。   抱拳朝二人拱了拱,马飞说道:“公子谢曹公赠粮,特令某前来迎接二位!”   郭嘉、夏侯惇回了一礼。   郭嘉说道:“听闻显歆与曹公商议罢兵,某等心中很是欣然。双方将士征伐数年,死伤无数,而今终可休养生息。显歆公子实是居功至伟!”   “郭公所言,某不甚明了!”马飞说道:“公子已在等候,还请见了公子,再行详谈!”   郭嘉、夏侯惇由马飞陪同往帅帐走去。   袁旭早已等在帅帐外。   远远看见二人,他带着田丰等人迎上前来。   袁旭与曹操休战,袁谭心中不爽,因此没有出外相迎。   跟在袁旭身旁的,只有田丰、审配和郭图等人。   郭嘉与袁旭也是素识。   见他迎了过来,也加快了脚步。   到了袁旭近前,郭嘉抱拳说道:“许久不见显歆,近来安好?”   袁旭微微一笑,回礼说道:“某与郭公不日前方才相会,何来许久之言?”   郭嘉知道他说的是大野泽和南皮城外两场战事,也不气恼,笑着说道:“先前与显歆虽有对阵,却并未谋面。此时见了显歆,心中自是欢喜,问候一声,也是应当!”   “郭公与夏侯将军前来,可是为曹公送粮?”袁旭身后的审配问道。   郭嘉说道:“曹公与显歆先前已是谈妥,两军罢兵。因显歆近来连连征伐,恐军中粮草不足,因此特令我二人送来粮草。”   审配的意思,是给郭嘉个下马威。   曹操主动示好袁旭,而且又令人送来粮草。   与袁旭的商谈中,显然已是落了下风。   郭嘉轻描淡写一句回应,竟将送来粮草说成是施舍个袁旭,反倒让审配闹了个没脸。   听出审配言语中吃了亏,袁旭也不气恼,对郭嘉、夏侯惇说道:“二位为我军送来粮草,某当款待,还请二位入帐说话!”   跟随袁旭进了帐内,郭嘉、夏侯惇在客座坐下。   “郭公!”落座之后,袁旭对郭嘉说道:“若论敌我,某当称君一声公,若论交情,某是否应称作师兄?”   郭嘉一愣,旋即明白,鬼谷术宗宗师已是收了袁旭为徒。   “奉孝或许不知!”与郭嘉本是同门,田丰说道:“师尊早先来到军中,已是将公子纳入门下!”   脸色有些不太好看,郭嘉却强挤出个笑容,朝袁旭拱了拱手说道:“师尊收了公子,理当庆贺!”   “奉孝有所不知!”袁旭尚未开言,田丰又说道:“师尊将公子纳入门下,乃是有心托付术宗!”   “术宗门人虽是助各路英雄征伐天下,宗师却从不过问天下事。”郭嘉果然一愣说道:“显歆公子乃是袁家后人,与曹公争夺河北也是由来已久,师尊怎会如此?”   “奉孝心中疑惑,真是某不解之处!”田丰说道:“某百思不得其解,正欲请奉孝解惑,不想奉孝也是想不通透。”   “师尊行事向来难以捉摸!”郭嘉说道:“他有何打算,我等为门人者,又如何看的通透?”   郭嘉虽是如此说,袁旭却看得出,他心中已是乱了。   术宗门人入山修行。   待到学成下山,追随豪雄南征北战,门人之间相互攻伐,为的就是让前任宗师看见他们所成。   郭嘉早年投效袁绍,发现袁绍非可用他之人,因此辞官离去。   归隐乡野六年有余,直到荀彧将他举荐给曹操,他才崭露头角。   戏志才已为曹操定下成就大业之计,只可惜死的太早。   郭嘉投效曹操之后,先是迎刘协,随后征河北、定徐州,不出数年,曹操已是如日中天。   在任何人看来,郭嘉都是继承术宗的不二人选。   然而宗师见了他一次,发现他近来用药成瘾,顿时打消将术宗托付于他的念头。   离开郭嘉,宗师转眼就去了袁旭军营。   郭嘉只是料到事情不好,却不敢往这方面去想。   此次奉命前来送粮,不想却得到如此噩耗!   他又怎能心中泰然?   看出郭嘉心中凌乱,袁旭说道:“郭公既是也看不通透,我等今日便不谈此事,只叙情义!”   郭嘉与袁旭争斗数年。   二人之间彼此互有胜负。   袁旭曾数次险些死在郭嘉手中,郭嘉在大野泽和南皮,也吃了袁旭大亏。   俩人之间的情义,或许只有战场上维系的那一丝丝牵扯!   袁旭岔开话题,田丰也知不可纠缠下去。   他微微一笑,对郭嘉说道:“某当年与奉孝同在山中修习,一晃多年过去,你我二人今日理当多饮几盏才是!”   见到郭嘉时,审配曾想在言语中讨些好处,没想到竟被郭嘉连消带打,给闹了个没脸。   坐在帐中,田丰和袁旭轻描淡写就让郭嘉脸色变了,他心中也是十分快慰。   郭图向来喜欢溜须拍马,见郭嘉脸色不好,而眼下又有个绝佳的拍马时机,他赶忙站了起来,抱拳躬身向袁旭行个大礼。   郭图如此,袁旭已知他要说些什么,还是微微笑着问道:“郭公因何突然行此大礼?”   并未直起身,郭图对袁旭说道:“回公子话。某素闻鬼谷术宗乃是才贤出没之处,向来成就大业者,身边终有一俩术宗门人。而今公子身边已有田公,又被术宗宗师纳入门下,岂非可喜可贺?” 第856章 他就是一块木头   郭图站起来说的一番话,更令郭嘉脸色难看。   然而郭图却根本没有顾忌他的感受,接着对袁旭说道:“公子出身尊荣,术宗宗师却不避嫌忌,将公子纳入门中,可见有传位之心!”   郭图说出了袁旭和田丰不便说出口的话。   郭嘉有心辩驳两句,却又发现,无论他说什么,此时都是十分苍白。   脸色铁青,郭嘉没有言语。   袁旭却笑着对郭图说道:“郭公此言甚谬,方才我等已是说了,师尊行事非我等可妄自揣测。郭公切不可妄言!”   术宗宗师确实与袁旭说过要他接管术宗的话。   然而当着郭嘉的面,袁旭觉着不应把话说的明白。   越是让郭嘉猜测,日后沙场相逢,郭嘉的胜算越小!   果然,郭嘉脸色铁青,虽没言语,额头上却已渗出了汗珠。   看向帐帘,袁旭拍了两下手说道:“来人!”   帐帘掀开,一名卫士进入帐内。   他抱拳躬身等待着袁旭吩咐。   “传令下去,即刻摆设酒宴,款待郭公与夏侯将军!”   卫士应声离去。   袁旭摆宴招待郭嘉、夏侯惇,姜俊并未跟在他的身后。   闲走于营中,姜俊正百无聊赖的看着各行其事的将士们,李琪冉走了过来。   “姜校尉不在公子身边,来此何干?”李琪冉问道。   失去一条臂膀,姜俊无法向李琪冉回礼,只得点了下头说道:“李姑娘因何来此?”   “听闻郭嘉、夏侯惇来到军中,久闻他二人名号,因此前来看上一看。”李琪冉说道:“我身份卑微,进不得帅帐,只得在此等待。”   “酒宴不知何时方可散去。”姜俊说道:“公子好似与他二人有许多话要说。”   “素来敌对,能有何话说?”李琪冉茫然不解。   “沙场之上彼此欲取性命,沙场之外却可把酒畅谈。”姜俊说道:“公子向来洒脱,姑娘莫非不知?”   “公子确是洒脱,不知姜校尉可洒脱?”李琪冉问道。   姜俊一愣:“姑娘何意?”   “木头!”李琪冉瞪了他一眼,扭头走了。   看着李琪冉离去的背影,姜俊一脸茫然。   正不知她又闹哪出,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   以姜俊察觉能力,有人走到他身后,他绝不会不知。   被李琪冉说了句“木头”,姜俊心内正自疑惑,又兼此人走路并不是十分沉重,他才没有留意。   回头看去,站在他身后的正是蔡子墨。   站到姜俊身旁,蔡子墨说道:“姜校尉莫非不知师妹之心?”   再次看向走远的李琪冉,姜俊叹息道:“李姑娘之心,某怎不知?”   “既是知晓,因何毫无回应?”蔡子墨说道:“师妹剑术更胜于某,为人也是品性纯良。姜校尉若再续弦,何人可及师妹?”   “某并未想过续弦!”姜俊说道:“公子待某有恩,当日追随公子,某便下了决心!待到公子大业有成,某当回返聚凤岛,为绣娘守墓!”   姜俊话说的凄然,蔡子墨摇头说道:“姜校尉何苦……”   “绣娘对某情深义重!”姜俊说道:“当年某身无分文,她却可与某固守贫困,甚至为某怀上孩儿……”   提起绣娘和她腹中胎儿,姜俊说不下去了。   当初童振出现,他就应有所察觉。   正因他的疏忽,童振才有了杀死绣娘的时机。   童振本以为杀死绣娘,姜俊会被逼着出山,与他一道投奔曹操。   他料错了一点,姜俊并不是他。   对姜俊来说,荣华富贵早是过眼云烟,他最想做的,就是守着绣娘,一生安稳度日。   杀死绣娘的那一刻,童振已注定会被姜俊追杀!   童振投奔到郭嘉帐下,隶属于曹操又藏身在许都。   凭姜俊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找到并杀死他!   为给姜俊复仇,袁旭竟派出马飞与他麾下夜刺。   姜俊投奔袁旭,可以说正是童振一手促成!   蔡子墨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不远处,正要前往帅帐的袁康见他与姜俊说话,待他到了近前问道:“蔡校尉,怎了?”   蔡子墨拱手行礼:“回四公子,某方才劝说姜校尉,不想他果真是块木头!”   袁康满头雾水,向他问道:“蔡校尉何出此言?”   “不知四公子可否看出,我家师妹早已垂青姜校尉?”蔡子墨问道。   袁康眨巴了两下眼睛,若有所思地说道:“某军务繁忙,倒是疏忽了……”   “我家师妹何处配不上他?”蔡子墨义愤填膺地说道:“方才某劝他续弦,他竟与某说起亡妻!”   “姜校尉向来重情,李姑娘想必也是因此看上他。”袁康说道:“若他不是如此,李姑娘可还会垂青于他?”   被袁康问的一愣,蔡子墨说道:“四公子言之有理,只是如此下去,苦了我家师妹!”   “蔡校尉莫急。”袁康说道:“此事某自有计较!”   “敢问四公子有何谋算?”蔡子墨问道。   “儿女之事,何来谋算?”袁康说道:“姜校尉整日追随显歆,军中诸人无论官阶高低,他均不放在眼中。唯独显歆说话,他是唯命是从。蔡校尉只知心疼李姑娘,因何未有想过,将此事告知显歆,要他为姜校尉与李姑娘做主?”   蔡子墨先是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抱拳对袁康说道:“若非四公子点拨,某险些坏了大事!”   “显歆允了曹操退兵,长兄心中烦闷,某方自他帐中而来。”袁康说道:“此时正要赶往显歆帐中,此事蔡校尉好生计较。依某之见,若要成事,理当先与李姑娘商议,若她首肯,方可告知显歆!”   蔡子墨抱拳说道:“四公子放心,某已有了计较!”   袁康拱了拱手,转身往帅帐去了。   待他走远,蔡子墨也飞快的往李琪冉帐篷走去。   军中幕僚、将军都去了袁旭帐中,姜俊身为校尉,并未在一旁伺候。   遇见李琪冉,又被蔡子墨点破他一直装作不明所以的事,他的心思也是有些乱了!   并不是不知道李琪冉对他情深义重。   只因无法忘却绣娘,始终觉着此等情形下与李琪冉在一处,对她不起,姜俊才一直装疯卖傻,不肯把事情挑明! 第857章 近来无战事   袁旭大军撤离河北。   曹操稳固河北,暂且退回邺城。   持续多年的战争,终于告一段落。   回返许昌的路上,袁谭与袁旭并骑而行。   袁谭始终阴沉着脸,一路上他都没怎么说话。   “长兄因何沉默不言?”袁旭问道。   “显歆明知,因何故问?”袁谭冷冷回道。   他始终认为袁旭应该留在河北,与曹操周旋到底。   “长兄可是觉着,某撤军退走,乃是对不住袁家列祖列宗?”   袁谭没有吭声,他的神色却印证袁旭料想不差。   “曹操势大,之所以不肯与某决战,无非顾虑各路豪雄。”袁旭说道:“两军交战,曹军人数占优,我军难以匹敌。无论胜负如何,曹操与某都将疲敝。届时任一豪雄出兵,某与曹操都将兵败身死!”   袁谭还是没有言语。   袁旭说的这些,他近来已是想的通透。   然而想到丢了河北,他心中就是一阵愤然。   好端端的河北,原本掌控于袁家之手,不想竟是被曹操夺了。   长叹一声,袁谭对袁旭说道:“显歆之言,某并非不知。只是河北乃我袁家基业……”   “河北是袁家基业,许昌便是曹操根基。”袁旭微微一笑:“某拿河北与曹操换豫州,又有何不可?”   “豫州乃是弹丸之地,怎可与河北相提并论?”袁谭说道。   袁旭接过他的话头说道:“曹操当年,正是凭借豫州而于官渡、仓亭大获全胜。我袁家作用河北,却败于曹操之手,长兄可有想过,究竟因何?”   看着袁旭,袁谭没有吭声。   战马缓慢前行,一路上,风影都在探查周边情况。   天海营将士也在附近警戒。   即便曹操打算撕毁约定,突然向袁旭发难,他也不可能在天海营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发起进攻。   正因如此,袁旭一路上,才特别安心。   “照此情形,不知须走多少时日。”望着前方,袁谭说道。   “多则一两月,少则十多日。”袁旭说道:“暂无战事,我等可信步闲游。”   “显歆以为,曹操下一步将如何动作?”袁谭问道。   袁旭想也没想,对他说道:“曹操得了河北,进而将会逼迫并州高干向其投诚,随后再发兵幽州,将二兄、三兄赶尽杀绝!”   提起袁尚,袁谭眉头又皱了起来。   虽是同根,他与袁尚近年争夺河北,二人早已形同水火。   袁尚为刘夫人所生,与袁谭并非同母。   他对袁谭不是十分亲近,袁谭尚且可以原谅。   最让他耿耿于怀的,恰恰是袁熙。   同父同母,只为讨刘夫人欢心,便不顾嫡亲兄弟情义,屡屡与袁尚一道谋算于他。   每每想到此事,袁谭心中就是一阵愤懑。   袁旭没打算去驰援幽州,袁谭当然也不会提起。   二人并骑而行,过了许久,袁旭向袁谭问道:“长兄果真忍心坐视二兄、三兄遭曹操戕害?”   冷然一笑,袁谭说道:“彼并未将你我当做兄弟,显歆莫非尚有顾惜之情?”   袁旭嘴角微微一牵,对袁谭说道:“某早已离开邺城,长兄兵败南皮,袁家于河北最后一点根苗也是断绝。倘若再丢并州、幽州,袁家从此……”   他没再说下去。   自从当年离开邺城,袁家如何,与他已是再无牵扯。   袁绍尚在,袁旭多少还有些顾忌。   自从袁绍死后,袁旭对袁家已是彻底绝望。   袁氏兄弟之中,唯独袁谭与他关系不差,早年也曾袒护过他。   正因如此,袁谭被困南皮,袁旭才会领军前来驰援。   至于袁熙、袁尚,他们生死,与袁旭又有何干?   大军行进,袁旭正走着,马飞凑了上来。   “公子!”抱拳朝袁旭拱了拱,马飞小声问道:“近来并无战事,公子可须回返蓬莱?”   袁旭想了一下,对马飞说道:“某离开蓬莱已是许久,也该回去看上一看。”   “公子既有回返蓬莱之意,某当先行,为公子筹备诸事。”   袁旭点了下头。   马飞放缓战马,不过片刻,他便带着流苏与十多名夜刺离开大军。   马飞等人策马飞奔,流苏跟在他后面喊道:“大叔慢着些!”   “慢不得!”马飞说道:“公子回返蓬莱乃是要事,我等当星夜兼程。”   “莫非大叔未有告知公子,夫人再过月余便将临盆?”流苏问道。   “此事并非夫人差人前来传讯。”马飞说道:“想必是夫人不肯公子分心,我等又怎可擅自禀报?”   流苏不再言语。   袁旭征伐多年,甄宓留在蓬莱为他稳固着根基。   即便袁旭兵败,他只须回返蓬莱,用不少年,一支大军又将离开海岛,再度踏上征伐天下的征程。   可以说,袁旭之所以能够毫无顾虑的同曹操作战,与甄宓为他操持蓬莱有着不可割舍的关系。   跟在马飞身后,流苏说道:“真不知夫人何种想法,倘若是我怀有身孕,必定希望大叔整日陪在身边。”   提起身孕,马飞看了流苏一眼。   二人成亲也有了不少时日。   然而流苏的肚子去始终不见动静,提及此事,马飞心中就是一阵郁结。   看出马飞眼神不对,流苏说道:“大叔因何用如此幽怨的眼神看我?怀不上身孕,还不是大叔的缘故?”   马飞问道:“某有何缘故?”   “大叔整日在外,你我虽为夫妻,却何曾过上安生日子?”流苏说道:“不怨大叔,还能怨谁?”   被她抢白了几句,马飞不再言语。   流苏说的也是没错。   自从他俩成亲,马飞就一直在外。   身在河北,每日与夜刺居于一处,流苏虽在身边,又哪来的机会亲热?   夫妻二人不行夫妻之事,想要有个孩子,当然是难上加难!   大军还在后面缓慢行进,马飞等人已是奔出数十里。   返回许昌之后,袁旭即将回返蓬莱,他向袁谭问道:“长兄,眼下并无战事,可肯与某一同前往蓬莱?”   “显歆可是要某安居蓬莱,自此再不问征伐之事?”袁谭问道。   袁旭微微一笑没有言语。   他心中正是有着这样的打算。 第858章 防范过于疏松   自从易京之战,数年来,袁旭就没过的消停过。   偶然有几天消停日子,也会被不久后爆发的战争打破。   曹操与他订立和约,彼此不再攻伐。   随着战争的结束,袁旭也迎来了来之不易的安宁。   率领大军回到许昌,袁旭把军务交托给田丰,又令审配掌管许昌政务,他则与袁谭、袁康等人前往徐州。   他并未给郭图分派事务,而是将他带在身边。   袁康带同一队游侠,在前方探路。   除了袁康麾下游侠,风影也在四处打探沿途可会暗伏杀机。   袁旭一路上都受到极其严密的保护。   穿过豫州进入徐州,又走了数日,袁旭等人到达海边。   追随袁谭多年,郭图并非没有看过海,然而到了海边,他还是显得十分兴奋。   “公子!”朝着苍茫大海一指,郭图说道:“大海苍茫,一望无际,正如公子胸怀!”   望着大海,袁旭微微笑道:“某见大海并未想到胸怀,而是想到蓬莱!”   “公子情怀以小见大,实乃大贤!”   深知郭图为人,袁旭嘴角带着笑容并未言语。   若论才干,郭图只是一般。   领军厮杀,他不如田丰等人,执掌政务,他不如审配。   然而郭图却有一个好处。   他擅长逢迎拍马,每每说话,都会让人觉着浑身舒泰。   常年领兵在外,袁旭几乎每日精神都在紧绷着,深怕出了一点纰漏。   有郭图这样的人在身边,反倒能让他更下放松。   见袁旭嘴角含笑,郭图知道他所的话起了效用,对袁旭说道:“公子大贤,难怪坐拥蓬莱海岛,进而图谋中原。如今得了徐州、豫州,用不几年,天下便可握于公子之手!”   “郭公可是要说,某将手握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袁旭问道。   郭图一愣,旋即抱拳躬身说道:“公子大才,如此佳句,某当记下方可!”   他并非只是说说,扭头向身后卫士吩咐:“速取丝帛与笔!”   卫士应声离去,郭图再度看向袁旭:“某与公子已是许久不见,而今一见,方才晓得,公子竟是胸怀广博,实乃成就天下大业者。”   “此话不可乱说!”袁旭说道:“天下乃是汉室的天下,社稷乃是朝廷的社稷,郭公之言与某说说倒也罢了,倘若传扬出去,须不好听!”   郭图赶忙抱拳躬身向袁旭行礼:“公子说的是,是某唐突了!”   郭图拍着袁旭马屁,袁谭看不惯,与袁康到一旁说话去了。   早先郭图在他麾下,每日也要拍他一通。   然而那时郭图说的,与此时同袁旭所说又是有所不同。   可见郭图溜须袁旭,也是发自肺腑。   作为袁旭贴身护卫,姜俊立于他的身后。   郭图说的那些话,让姜俊感觉到浑身鸡皮疙瘩直冒。   然而他不可能像袁谭、袁康那样走到远处,不听二人交谈。   姜俊眉头紧蹙,忍受着郭图对袁旭的溜须。   与他们相距不远,李琪冉厌恶的看着郭图,小声向身旁蔡子墨说道:“师兄,此人好生讨厌,溜须拍马着实毫无廉耻!真不知公子因何要差人将他救下。”   “公子行事,向来有他的道理。”蔡子墨说道:“岂是你我可参透?”   “依我看,他就是想要有个人溜须。”李琪冉没好气地说道:“你看他那模样,虽是望着大海,却眉开眼笑,好似十分欢喜!”   “自打投效公子,师妹见他笑过几回?”蔡子墨说道:“即便是笑,也不过微微牵起嘴角,哪似今日这般开怀?”   李琪冉撇了撇嘴,听着郭图对袁旭的溜须,她厌恶地说道:“不能再听,听的多了,只怕会聋掉!”   蔡子墨笑着摇了摇头。   自小就与李琪冉长在一处。   她的脾性,蔡子墨还是十分了解。   她不喜欢的,无论如何劝说,还是不可能改变观念。   除非某件事对她产生了触动。   众人在岸边等待,郭图不住的夸赞着袁旭,海面上出现了一艘大船。   大船乘风破浪,正朝岸边行来。   望见大船,李琪冉狠狠瞪了郭图一眼,小声说道:“船终于来了,可不听此人言语,定会好受许多!”   蔡子墨没有吭声。   李琪冉是个女子,并无官职在身。   她说话得罪了人,也无甚紧要。   郭图被袁旭带在身边,他眼下虽无职务,却也是能与袁旭说上话。   身为游侠校尉,蔡子墨已有官职在身,得罪太多人,是他不肯也不能做的事!   大船渐渐靠近岸边。   袁旭远远望见船头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身穿将军铠甲,在他身旁则站着一个火红的身影。   距离太远,看不清俩人面容,然而从来人装扮,袁旭能看出,他们正是马飞夫妇。   流苏还是如同往日穿着一身火红衣裙。   站在船头,她就像是在海面燃烧的一团火焰,远远望去,就很是扎眼。   大船越来越近,行进的速度也是越来越慢。   袁旭已能看清马飞和流苏的面容。   当大船靠岸挺稳,不等舷梯放下,马飞已是纵身跳了下来。   身法更胜于他,流苏当然不肯落后,紧跟着马飞从船上跳落。   二人一先一后落了地,朝袁旭走了过来。   到了近前,夫妻二人与袁旭见礼,马飞说道:“启禀公子,此处并无港口,某带同船只来此,路途有些耽搁,还望公子莫怪!”   袁旭点头说道:“某寻此处登岸,也是懒得前往港口,此事怨不得你!”   袁旭正要招呼众人登船,姜俊问了句:“马将军,公子回返蓬莱路途遥远,将军莫非只带了一艘船前来?”   马飞说道:“东海沿岸尽在我军掌控,沿途莫说豪雄麾下水军,就连海贼也是不见半个!”   “话虽如此,将军不觉着防范过于疏松?”姜俊说道:“公子比不得我等,万一半道遇个变故……”   “若是半道有了变故,我将一马当先!”流苏没好语气的打断姜俊:“莫非姜校尉以为,调拨水军战船乃是易事?”   “蓬莱三军尽属公子,调拨几艘战船,又有何难?”姜俊反问。 第859章 不便插手   登船之前,马飞和姜俊闹的不甚开心。   上了大船,袁旭站在船头,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   姜俊站在他身后,目光在四处游移。   海面上什么都没有,甚至连渔船也不见一艘,然而姜俊依旧是神色紧张,半点也不敢松懈。   “无须如此。”袁旭说道:“马飞说的不差,东海已在天海营掌控之下,连海贼也是没有半个,我等此行,唯一需要提防的只是巨浪。”   “某为公子护卫,公子可放宽心,某却不可。”姜俊说道:“此行须在海上数日,虽说东海已在天海营掌控之中,然而百密一疏,难免无有疏漏。”   “姜校尉所言甚是,倒是某疏忽了。”袁旭说道。   “不敢!”姜俊赶忙低头说道。   “不敢就对了!”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进二人耳中。   袁旭和姜俊回头看去。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正是流苏。   俏脸含霜,流苏到了近前,向袁旭行礼说道:“我随大叔前去调拨战船,亲眼所见大叔曾为此事与人争执。二师兄尉如此,岂非强人所难?”   “敢问师妹!”姜俊向流苏问道:“天海营战船可属公子?”   “属公子不假。”流苏说道:“然而师兄可知,天海营战船如今在各处做些什么?”   姜俊茫然。   袁旭已是许久不曾回返蓬莱,整日跟在他身边,姜俊当然不知水军在做什么。   “董公行商天下,时常与蛮夷往来。”流苏说道:“天海营水军时常须护卫商船,并非水军不肯调拨,而是无船可拨。即便脚下这艘,也是大叔等待数日,方才强行留下。”   姜俊并不知道这些。   流苏如此一说,他顿时满面愕然。   先是看了看流苏,随后有看向袁旭。   袁旭淡然说道:“流苏夫人所言,某早已知悉,姜校尉不知,莫要怨他。”   狠狠瞪了姜俊一眼,流苏说道:“他哪里是不知,即便他知晓,定是也会与大叔作对!”   “为何?”袁旭问道。   “李姑娘曾说过,他就是块木头!”流苏气恼地说道:“一块木头,公子怎可指望他脑袋转过弯来?”   看了姜俊一眼,袁旭笑道:“姜校尉如何会是木头?”   “李姑娘待他情深义重,他却佯作不知,公子以为他可是木头?”   流苏当着袁旭提及此事,姜俊顿时满脸尴尬。   他连忙向流苏使眼色。   流苏假作看不见,接着对袁旭说道:“公子为李姑娘评评理,她整日跟在二师兄身边,何事不为他操心?然而二师兄却是如此待她,对一个姑娘家,可是有失公允?”   “感情之事,乃是两情相悦。”袁旭说道:“倘若姜校尉对李姑娘并无心意,强扭在一处,也是无甚意趣。”   “他哪里没有心意?”流苏说道:“我和二师兄曾在鬼谷山中修习。他的为人,我岂是不知?”   “流苏夫人!”少了一条臂膀,姜俊无法抱拳躬身向流苏行礼,低下头对她说道:“有些话,你我私下说说便可。公子操劳诸事,何来心思为此等小事劳烦……”   “姜校尉此言不妥!”从姜俊话中听出些意思,袁旭说道:“李姑娘待姜校尉如何,某早已看在眼中。只是姜校尉心中如何打算,某并无太多把握,因此未有过问。今日某倒想问问姜校尉,觉着李姑娘如何?”   “李姑娘聪慧绝顶,且又剑术高绝!”姜俊说道:“某已失去臂膀,心中又记挂着绣娘……”   “绣娘已是故去!”流苏打断了他:“二师兄因何为一已故之人,放着眼前人不顾?”   姜俊低下头没有言语。   流苏义愤填膺,却不知他比任何人都要困惑。   李琪冉对他如何,他并非不知。   只是对绣娘的记挂始终萦绕在心头,他担心即便同李琪冉成婚,也是无法将她完全放在心上。   更何况他如今少了一条臂膀,若非剑宗宗师传授剑法,早已成为废人。   废人,又怎敢奢望得到像李琪冉这样的姑娘?   从姜俊脸上看出他很是失落,袁旭说道:“姜校尉先行回避,某有话与流苏夫人说!”   姜俊应声退下。   待他走远,袁旭问流苏:“夫人近来与马飞如何?”   没明白袁旭话中何意,流苏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   袁旭说道:“马飞时常在外,也是难有闲暇照应夫人,夫人也须体恤他才是!”   “公子无须为我夫妻二人担心。”流苏说道:“方才当着公子数落二师兄,实乃看不过眼……”   “是看不过眼,还是有人请夫人前来做说客?”袁旭打断了流苏。   流苏虽是古灵精怪,却单纯的可以。   她茫然眨巴着大眼睛,向袁旭问道:“公子如何知晓有人交托?”   “马飞在外,夫人也是要于一旁跟随。”袁旭说道:“然而此时却将马飞舍在一旁,独自前来见某。又刻意因船下争吵而引起话题,提出李姑娘对姜校尉情义。夫人如此用心,某若看不通透,岂非拂了你等好意?”   愕然看着袁旭,流苏脱口问道:“公子莫非早已看出……”   “从夫人来此,某便已是看出。”袁旭说道:“还请夫人告知,此事可有四兄与蔡校尉?”   袁旭一口猜出袁康和蔡子墨,流苏更是惊诧莫名。   她眼睛扑朔扑朔的直眨巴,脱口称赞道:“都说公子料断如神,不想竟是事无巨细,我等一应所为,竟无一逃过公子眼睛。”   微微一笑,袁旭说道:“四兄向来如此,本与他无关之事,他也要插手问上一问,更何况是蔡子墨寻他。”   “公子如何知晓是蔡校尉?”   “蔡子墨与李姑娘乃是同门,且又一同长大成人,待李姑娘如同亲兄长一般。”袁旭说道:“李姑娘受姜校尉冷落,他又怎肯看在眼中,却毫无动作?”   被袁旭说的愣了一愣,流苏问道:“公子既是看得通透,敢问此事如何处置?”   “此事还须看李姑娘与姜校尉。”袁旭说道:“儿女之事,某不便过多插手。” 第860章 封锁海岸   流苏并没从袁旭这里讨到口风。   深知她心中失落,袁旭也没给任何承诺。   待到流苏走远,袁旭招呼了一声姜俊。   到他近前,姜俊低头说道:“因某之事给公子带来困扰,还望公子莫怪!”   扶着船舷眺望大海,袁旭说道:“姜校尉可喜看海?”   “某在聚凤岛之时,每日都会到海边打鱼。”姜俊说道:“看海,已是无有趣味。”   袁旭淡然一笑:“整日在海上讨生活,却是忘记海的好处。”   不知袁旭话中究竟何意,然而姜俊却听出绝不是什么好话。   他低着头说道:“公子话中之意太深,某想不通透?”   回头看着姜俊,袁旭说道:“姜校尉可上前。”   “公子在此,某不敢僭越!”姜俊依旧低着头,神色间很是恭谨。   “并无他人,你整日在某身边,也是亲近之人,一同看海又有何妨?”   姜俊还是不敢上前。   袁旭招了招手说道:“姜校尉只管上前。”   袁旭一而再再而三的唤他上前,姜俊不敢违拗,只得应了。   到了袁旭身旁,姜俊还显得很是拘谨。   他低着头,并没去看蔚蓝的大海。   朝海面上一指,袁旭说道:“姜校尉请看。”   抬头看着大海,姜俊一脸茫然。   “可有看出什么?”袁旭问道。   姜俊茫然摇头。   大海,他看得太多。   以往为了捕鱼,他甚至还乘坐小船进入深海。   或许是审美已经疲劳,看着大海,姜俊并没有太多的感触。   袁旭说道:“大海广袤,姜校尉莫非未有看出它的博大?”   “大海广袤一望无际,起风浪时,却也令人望而却步!”姜俊说道:“某曾在海中捕鱼,深知大海喜怒无常。”   “喜怒无常?”微微一笑,袁旭说道:“这并不重要。”   “敢问公子,何事才是紧要?”姜俊问道。   “大海广袤,容纳百川。”袁旭说道:“江河汇聚,一旦过往,很快便会被大海遗忘。”   “公子是说……”   “姜校尉剑术超凡,可谓英雄。”袁旭说道:“然而心怀不广,着实可惜。”   看着袁旭,姜俊并没吭声。   他对许多事情都看得淡了,还从未有人说他心怀不广。   袁旭说出这些话来,姜俊打心眼里并不认同。   倘若换做他人,姜俊或许已是据理力争,然而说这些话的是袁旭,他就不得不有所顾忌。   姜俊没有言语,袁旭接着说道:“某并非要你忘却一些事情、一些人,某只是想告诉你,人活着,还会遇见更多的事情和更多的人!”   袁旭话已经说的足够明白,姜俊低下头,依旧没有言语。   深知有些是,当事人不看透,无论别人说什么也是没用,袁旭不再多说,望着大海,脸上毫无表情。   陪同他看着大海,姜俊也没言语。   就在此时,郭图走了过来。   “公子!”抱拳躬身向袁旭行了个大礼,郭图问道:“公子于海上颠簸,可还适应?”   回头看了一眼郭图,袁旭笑道:“某时常往来海上,早已适应风浪。”   见郭图来到,姜俊赶忙退到一旁。   与袁旭单独在一起,他二人还可并肩望海。   有他人在一旁,姜俊当然得要避嫌。   看了一眼姜俊,郭图对袁旭说道:“海面风紧,公子贵体紧要,还是回返舱内,莫要着了风寒。”   “行军打仗多年,些许海风能奈和何?”袁旭说道:“倒是郭公,可曾在海面纵横驰骋?”   郭图说道:“某也曾登临大船,倒是见过一些风浪。”   “难怪郭公于甲板之上可如履平地!”袁旭笑道:“郭公若是难以适应海风,还请早些回舱!”   “公子在此,某怎肯轻易回舱?”郭图说道:“三军将士唯公子马首,倘若公子着了风寒,纵使百个千个郭图,也是换不得公子片刻康泰!”   郭图擅长溜须拍马,然而此人也有一个特点,他若认定的事情,必定会想方设法将对方说服。   “罢了!罢了!”深知他脾性,袁旭说道:“某回舱便是!”   从徐州出发,沿着海路一直向北。   足足走了十多日,袁旭所乘战船进入青州沿海。   正往前行,侧旁过来一艘小船。   小船上飘摇的正是天海营战旗。   望见小船,大船上的旗手打起旗语,小船随即以旗语回应。   没过多会,袁旭得到回报。   乘着小船来此的乃是在青州探查的风影,他们有要事向袁旭禀报。   得到传报,袁旭即刻下令让小船接舷。   小船靠上大船,两名风影沿着绳梯攀援而上。   到了甲板上,其中一人向接应他们的天海营兵士问道:“公子何在?”   “正在舱中等候!”天海营兵士应道。   两名风影随即跑向船舱。   袁旭早已等候在舱内。   卫士引领两名风影入内,袁旭见他二人情状,向他们问道:“你二人因何如此慌张?”   “启禀公子!”二人躬身行礼,其中一人应道:“自公子率军撤离河北,曹操先是稳固河北局势,进而夺取整个青州。如今青州沿岸已是封锁,董公商船也是难以登岸。”   得知此事,袁旭眉头微微一皱。   董正麾下商船承担着为蓬莱以及徐州、豫州等地运送物资和获取利市的职责。   自青州登岸,商队和前往青州、兖州、并州、幽州以及北方各地。   青州海岸一旦封锁,董正就要率领商队自徐州登岸。   陆路比不得海路。   海路运送货物可用大船。   一船货物,到了陆路,则需要数百只牛车。   行进速度不如海路尚是小事,更重要的是,运送货物耗费也比从海路走要庞大许多。   如此一来,董正所得必将减少!   袁旭向两名风影问道:“可有查明,此令出自何处?”   “出自邺城。”另一名风影说道:“正是曹操签发!”   “有何由头?”袁旭又问道。   风影回道:“说是防范海贼,可东海只有蓬莱非是曹操所属,他防范的必然只是公子!”   风影不说,袁旭也知道曹操针对的是谁。 第861章 只怕不妥   曹军封锁青州港口,蓬莱商船无法靠岸。   袁旭回到蓬莱之前,已从风影口中得知此事。   袁旭登岛,岛上诸人迎了上来。   当先一人正在甄宓。   远远看见甄宓,袁旭一愣。   甄宓已无往日窈窕,她挺着隆起的腹部,走在人群最前很是扎眼。   见甄宓上怀丰满,袁旭下了战船,快步迎上。   到了甄宓近前,袁旭一把牵起她的双手:“甄姬何时有了身孕?”   浅浅一笑,甄宓说道:“自打前往汝南,回返蓬莱便发现有了身孕。”   “何时临盆?”袁翔出生时,袁旭并不在身边,此事他始终耿耿于怀,甄宓又有了身孕,他心中陡然一喜。   “再过数日,便将临盆!”甄宓回道。   只顾与甄宓说话,前来迎接的众人与他见礼,袁旭也只是稍稍回应了一下。   跟随袁旭下了战船,马飞、流苏夫妇二人跟随众人到了甄宓住处门外,便向袁旭夫妇告退。   离开之时,马飞回头张望两眼。   流苏揽住他的胳膊,小声问道:“大叔张望什么?”   “公子回返蓬莱,某只送到门外!”马飞说道:“无论如何,都是有些不妥。”   流苏说道:“公子与夫人多日未见,莫非大叔还要看他夫妻二人亲热不成?”   马飞顿时满头黑线。   袁旭夫妇亲热,他怎敢在旁?   “公子与夫人多日未见,必是有许多体己话儿要说!”流苏说道:“大叔不必为他二人担忧,有姜校尉在,一应之事何劳大叔烦心?”   流苏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马飞想想也是,向流苏问道:“公子既已回返住处,我二人该当何往?”   流苏翻了他个白眼:“大叔整日在外行事,也该想想后人……”   话没说完,流苏脸颊已是一片绯红。   听出她话中之意,马飞笑道:“夫人既如此说,某今晚必将殚精竭虑,为夫人鞠躬尽瘁!”   轻轻捶了下马飞胸口,流苏红着脸没有应声。   马飞一把将她抱起,朝他二人在蓬莱岛上的住所走出。   下了战船,马义将袁旭夫妇送到住处,他的目光却在四处瞟着。   当初回到蓬莱之后,念儿每日跟在甄宓身旁。   甄宓前往海边迎接袁旭,念儿为他二人整理住处,并未跟去。   袁旭和甄宓回到住处,才进正厅,念儿就迎了上来。   向袁旭和甄宓行了一礼,念儿说道:“奴婢见过公子、夫人。”   见是念儿,袁旭诧异向甄宓问道:“甄姬因何还将念儿留在身边?”   甄宓低着头没有应声。   不等甄宓回应,念儿已是说道:“公子莫怪夫人,奴婢回到蓬莱,整日百无聊赖,倒不如伺候夫人来的敞亮!”   念儿如此一说,袁旭回头看向跟进屋内的马义,朝他使了个眼色。   马义顿时会意,上前抱拳说道:“末将恳请与姑娘出外走上一走,还望姑娘赏个薄面!”   袁旭早已允了念儿与马义的婚事。   深知早晚要嫁到他的房内,念儿也不便推辞,却把目光投向袁旭。   袁旭微微一笑,对念儿说道:“此处有某,你可陪马将军前往!”   念儿欠身谢了,与马义一道离开袁旭、甄宓住处。   出了庭院,马义问道:“念儿姑娘近日可好?”   “好!”念儿红着脸,轻声应了。   “曹操向公子祈和,公子已是允了,姑娘可知此事?”   “此事早已在蓬莱传扬开来,将军莫非才知?”念儿反问。   被她反问,身为风影统领的马义很是尴尬。   他嘿嘿一笑,没再多言。   俩人并肩向前,又走了一段,念儿问道:“将军近来可有立下功勋?”   提起功勋,马义满脸愧疚,对念儿说道:“公子迟迟不肯允某出战,功勋都被他人得去。”   念儿轻轻“哦”了一声。   只是一声轻“哦”,马义心中却很是不安!   他总觉着念儿如此好似离他又远了几分。   “回返途中,某曾向公子询问。”眼看快到念儿住处,马义说道:“姑娘与某婚事,想必不日便可操办。”   念儿脸颊越发红颜,对马义说道:“此事将军做主便可,无须知会奴家……”   念儿满面娇羞,马义却并未发觉。   他愣了一下,对念儿说道:“婚姻大事岂可儿戏?某虽得公子允准,却要明媒正娶,将姑娘娶回家中。”   念儿没有吭声,她的脸却是比先前更加红艳。   见她如此,马义也不知该说什么才是。   俩人并肩走着,一直走到城墙附近,马义向念儿问道:“敢问姑娘,打算何时出嫁?”   “我已说过,将军何时迎娶,我便何时出嫁。”念儿红着脸应道。   得了她的允准,马义哪里还会迟延,连忙向身后卫士吩咐:“传令下去,为某与念儿姑娘摆设酒宴。”   “公子回返蓬莱,以他脾性,理当与夫人长相厮守!”念儿说道:“他夫妻二人重逢不易,不可以我二人小事,叨扰公子、夫人。”   “并非小事!”马义说道:“迎娶姑娘乃是某三生幸事,即便公子,想必也决然不会丝毫不放在心上。”   “公子自会放在心上。”念儿说道:“只是如此叨扰……”   她没有说下去,脸颊却红的像只熟透了的苹果。   见念儿娇羞无限,马义深吸一口气,壮了壮胆,搂住念儿肩膀:“姑娘对公子、夫人情义,某已放在心中,决然不会因某私事,前去烦扰他二人!”   姜俊到了袁旭夫妻二人屋外,他正要跟进去,李琪冉上前拽了把他的衣袖。   回到蓬莱,姜俊已是不如往日警觉。   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偷偷抽走他的兵刃,姜俊满心郁闷的回头看了一眼。   出现在他眼前的正是李琪冉。   朝他使了个眼色,李琪冉小声说道:“姜校尉请随我来。”   又看了一眼袁旭和甄宓,姜俊转身跟着李琪冉朝一片人迹罕至的地方走去。   出了帅帐,李琪冉对姜俊说道:“公子难得回返,他与夫人必定有许多话儿要说。姜校尉以往追随公子身边,倒也罢了。今日若是留在彼处,只怕不妥。” 第862章 夹板气   众人将袁旭夫妇送到他们住处,并没进入屋内,便向袁旭告辞离去。   他们中的许多人,只是太久不曾见到袁旭。   陡然看到他,当然有些莫名的欣喜。   袁旭夫妇二人回返住处,众人告退离去,三三两两返回他们在蓬莱的住处。   回到屋内,在甄宓的帮衬下,袁旭卸下长袍。   “无须与世人周旋,好生惬意!”在屋内的铺盖上坐下,袁旭朝一旁的地面拍了拍手,对甄宓说道:“甄姬可上前宽座。”   甄宓应了一声,娉娉婷婷的走向袁旭。   到了袁旭近前,她轻声问道:“敢问夫君,有何吩咐。”   将甄宓搂进怀中,袁旭对她说道:“数年以来,某领军在外,从未如何关心于你。持掌蓬莱,为某巩固后方,你辛苦了!”   被袁旭搂着,甄宓脸颊贴在他的心口:“夫君常年领兵在外,我又怎肯传报讯息,令夫君担忧?”   甄宓话中多少带着些许幽怨,袁旭将她搂进怀中,对她说道:“某也希望天下再无战事,正因如此,方才允了曹操把柄之求。”   “夫君果真允了曹操偃旗息鼓?”甄宓问道。   袁旭点头说道:“氩气西顾,无论对曹操,还是对某麾下兵士,都是一桩好事。”   怀有身孕之前,甄宓体态婀娜。   如今她小腹已是隆起老高,眼看将要临盆。   抚摸着她的肚子,袁旭说道:“当日你到汝南,某真是未有想到,竟然会如此得了第二个孩儿。”   与袁旭虽已是老夫老妻,陡然提起这样的话题,甄宓脸面还是有些挂不住。   她低着头,对袁旭说道:“夫君若是肯要,奴家便为夫君多生几个。”   搂着甄宓,袁旭凑在她耳边说道:“要你多生,某又如何忍得?”   甄宓红着脸说道:“身为女儿家,为夫君开枝散叶,乃是分内之事……”   她如此一说,袁旭心中一阵感动。   他正打算抱起甄宓。   甄宓赶忙推拒,又对袁旭说道:“夫君不可胡闹!”   将甄宓搂在怀里,袁旭说道:“你我乃是夫妻,欲要亲近,又怎是胡闹?”   “奴家即将临盆,夫君此时欲要宠幸,岂非胡闹?”   甄宓一句话,把袁旭问的愣住了。   他眨巴了两下眼睛,竟不知该如何回应才是。   见袁旭没有回应,甄宓轻声说道:“夫君莫要急于一时,待奴家生了孩儿,将养几日,再侍奉夫君!”   轻轻抚摸着甄宓高高隆起的腹部,袁旭说道:“若非甄姬提醒,某倒是忘了……”   甜甜一笑,甄宓依偎在袁旭肩头,轻声对他说道:“奴家也巴望着夫君整日宠幸,无奈腹中胎儿已是将近临盆,还望夫君为孩儿计!”   袁旭嘴角勾起淡然笑容,对甄宓说道:“甄姬大可放心,不可为之事,某决然不会为之!”   得了袁旭这句允诺,甄宓算是彻底放下了心。   俩人说话时,蓬莱岛上。   前往海边迎接袁旭的众人,两位张夫人并未上前,而是远远看了一会,便自行回到住处。   由于抚养袁翔,两位张夫人整日吵的不可开交。   回到住处,袁旭母亲令人将正门打开。   袁旭回到蓬莱,务必向两位夫人问安。   与甄宓在屋内说了会话,袁旭带着她离开住处。   依循规矩,袁旭回到家中,稍事休息,便须前往拜见张夫人。   带着甄宓离开住处,袁旭径直往他母亲那里去了。   到了母亲门外,袁旭轻轻叩了扣门环。   听见叩门声,张夫人向身旁侍女吩咐前去把门打开。   侍女应声走向门口。   袁旭赶忙跟上,生怕走的慢了,惹得他母亲不高兴。   侍女打开大门,袁旭带着甄宓进入屋内。   袁旭不在岛上之时,蓬莱岛已是有了很大变化。   尤其张夫人身边侍女,已是换了几手,他根本无从考究。   奉张夫人之命前来开门,见袁旭和甄宓站在门外,侍女赶忙说道:“夫人请公子、夫人入内说话?”   朝侍女拱了拱手,袁旭带着甄宓进入庭院。   张夫人住处虽是不大,摆设却十分考究。   袁旭说道:“前院之中栽着不少花花木木。此处倒是被母亲摆设的雅致。”   “母亲将此处收拾的倒是雅致。”环顾前院摆设,袁旭说道:“若某来摆设,必将使得此处别具风情。”   “夫君打算如何摆设?”甄宓问道。   袁旭说道:“此处庭院颇深,倘若开挖出一方水塘,到了夏季在水塘中乘凉避暑,倒是别有一番情趣!”   显然没想到袁旭会有这种想法,甄宓愕然看着他。   从甄宓目光中看出迷茫和困惑,袁旭深知,在甄宓看来,他回到岛上,最首要的目的应是叩见两位张夫人。   然而他并没有那么做,而是选择与甄宓多说几句话儿。   到了张夫人门外,虽是稍显晚了些,却也并非晚到离谱。   袁旭和甄宓正说着话,一名侍女从屋内跑了出来。   到了二人近前,侍女向他们行礼说道:“夫人方才去了海边,本应与公子多说些话儿,公子竟是随同甄夫人回到住处。”   侍女带来的,显然是张夫人对他的不满。   袁旭面露尴尬,对侍女说道:“劳烦姑娘,再行通禀!”   “无须通禀!”侍女说道:“公子既是来此,只管入内说话便是!”   袁旭抱拳躬身说道:“多谢姐姐成全!”   侍女引领二人到了正门口,她向袁旭和甄宓告了生退下,袁旭和甄宓则进入屋内。   这两日并非袁旭母亲带着袁翔。   见袁旭和甄宓并肩进入,张夫人说话,当然是刻尽刻薄。   被张夫人说的不敢言语,甄宓始终低着头。   蓬莱诸事虽是她做决断,有些不该紧要的事情,她还是需要向张夫人请示。   张夫人如此一说,袁旭赶忙说道:“母亲身在蓬莱,孩儿未可每日陪同,还望母亲莫怪!”   看了袁旭一眼,张夫人的目光落在甄宓身上:“甄姬再有多少时日便可临盆?”   甄宓低头回道:“回大人,再过十多日,便将临盆!” 第863章 家事更难   目光逗留在甄宓肚子上,张夫人问道:“诞下孩儿,不知甄姬打算交由何人抚育?”   “不知母亲可有心力?”甄宓说道:“夫君不在蓬莱之时,奴家须多方照应,绝无抚育孩儿之力……”   与甄宓母亲抢着抚养袁翔,张夫人早已心中不快。   如此问甄宓,正是打算向她讨要小孙儿在膝下。   甄宓很是通情理的说出这些话来,张夫人脸色好看了许多:“自我来到蓬莱,整日无事。膝下若有个孩儿整日围绕,倒也是桩趣事。”   “母亲既是允准,待到孩儿出生,满了月份便送至母亲膝下。”甄宓欠身说道。   “好!好!如此甚好!”起先还冷着脸的张夫人笑开了花,对甄宓说道:“甄姬怀有身孕,眼见临盆,日后见我无须再行大礼!”   “甄姬不敢!”甄宓应道。   离开张夫人住处,袁旭向甄宓问道:“甄姬身在蓬莱,可是每日都在母亲与岳母之间周旋?”   轻轻叹了一声,甄宓说道:“夫君有所不知,自打翔儿出生,我这日子便是不好过。不是母亲前来说婆婆不是,便是婆婆说母亲不是。”   “母亲与岳母定是抢着抚养孩儿。”袁旭说道:“待到甄姬临盆,此事应可终了!”   “希望如此!”甄宓并不看好临盆之后。   两位张夫人争夺日久,早已是红了眼。   袁翔在其中一人膝下多过半个时辰,另一人也会心中不快。   夫妻二人先是拜见了袁旭的母亲,随后又见了甄宓母亲。   相见之时,甄宓母亲也问起何时临盆,言下之意,竟是要将小外孙也留在膝下,与他哥哥做个伴。   袁旭不便吭声,倒是甄宓与她母亲顶撞了几句。   也觉着事情办的不太妥,甄宓母亲倒没坚持,允了将小外孙交由袁旭母亲,她日后则带着袁翔。   离开甄宓母亲住处,袁旭说道:“甄姬留在蓬莱,每日所须处置之事,竟比沙场更为凶险。”   “凶险倒是谈不上!”甄宓说道:“只是家长里短,烦心的很。夫君早先在邺城,不是也曾深受其害?”   提起邺城,袁旭脸色有些不好。   望着前方,他对甄宓说道:“曹操击破河北,长兄险些殒命沙场,某将他带到蓬莱,自此往后,他便再无征伐天下之力,只怕……”   “长兄与三兄争斗多年,如今不过落个两败俱伤,倒是让曹操得了好处。”甄宓说道:“听闻我家姐姐也被曹丕抢了去,如今做了曹丕夫人。”   “被曹丕抢了去,或许强如跟着二兄!”袁旭说道:“二兄为人寡情,昔日夫妻恩爱,到后来还不是将她丢在邺城不闻不问。”   甄宓轻声叹道:“当年姐姐曾与我争论,说是夫君不过庶子,终究不如二公子可成就大事。如今看来,她着实错了……”   “甄姬聪慧,岂是令姐可比?”袁旭说道:“昔日甄姬前往汝南,某心甚慰。不想竟有如此巧事,令甄姬再有身孕。”   “身为女子,理当为夫君多育后人。”甄宓说道:“昔日我曾有一言欲与夫君说,只因事务繁多且又不在夫君近前,因而无暇知会。”   “甄姬有话,但说无妨!”袁旭说道。   “夫君打算如何处置公孙姑娘母子?”甄宓说道:“鬼谷剑宗虽将她母子仨人接至山上,孩儿终究是夫君所出。袁家子嗣,怎可流落他处?”   锁起眉头,袁旭说道:“甄姬可有打算?”   甄宓说道:“鬼谷剑宗距此处甚是遥远,且曹操不日将会进击幽州。夫君前往剑宗……”   “还是要走上一趟!”袁旭说道:“某虽不记得当日曾有此事,事出于某,却不可推诿。孩儿既是某所出,当然要接到蓬莱。”   甄宓问道:“敢问夫君,打算何时动身?”   看着甄宓挺起的肚子,袁旭说道:“甄姬再过一些时日便将临盆,某此时决然不可外出。曹操进攻幽州,尚须事先谋划,时日尚多,倒是不急于一时。”   袁翔出生时,袁旭并不在她身边。   此事始终是甄宓心头的一块心病。   袁旭决定待到她临盆之后再走,甄宓心中油然生起一阵蜜意。   夫妻二人正往前走着,念儿跑了过来。   到了二人近前,她气喘吁吁地说道:“公子、夫人,长公子闹了起来……”   “长兄?”袁旭眉头微微一皱,向念儿问道:“他闹什么?”   “马义方才来说,我却不知!”念儿回道。   “甄姬且回去歇着。”袁旭说道:“某去看看长兄。”   “长兄兵败,近来心中烦闷,闹上一闹也非坏事。”甄宓说道:“他若言语中有所冲撞,夫君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甄姬放心!”袁旭说完,转身就走。   念儿并没跟上去,而是与甄宓一道望着袁旭背影。   待到袁旭走远,念儿向甄宓问道:“公子此次回返,不知何时离去。”   “战事趋稳,夫君不必离去!”甄宓说道:“只是公孙姑娘母子尚在鬼谷剑宗,待到我临盆之后,他将前往剑宗。”   念儿满脸愕然,向甄宓问道:“夫人早先前往,公孙姑娘也是不肯来此。莫非公子前去,她便是肯了。”   甄宓摇头。   “既是公子前往也无用,他因何还是要去?”念儿问道。   “你不懂!”甄宓微微一笑:“夫君前往,说服不得公孙姑娘是一回事,他若不前往,又是另一回事!孩儿在外,如今尚且年幼倒也罢了。待到日后成人,提及父亲并无亲近,反倒恨意深重,如何了得?”   念儿恍然。   得知袁谭闹了起来,袁旭往他住处走去。   上蓬莱之前,袁谭心情就很是不好。   只不过那时他并没怎样。   到了蓬莱岛上,想到日后便要留于此处,再不可能回返河北,他心中越发烦闷。   恰巧袁康又是个没眼色的。   早先曾得罪过袁谭,到了岛上,他本想前来讨好,以示亲近,不想竟是赶上袁谭心中愤懑。   跟随袁旭久了,袁康当然会替他说上几句,不想竟是彻底激怒了袁谭。 第864章 让他知道谁在当家   袁谭屋内,一阵拳脚打在皮肉上的声响。   袁康抱头哀求莫要再打,袁谭却根本不予理会。   蔡子墨带同几名游侠站在屋外,一个个满脸为难,进去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袁谭是袁家长兄。   他动手揍袁康,只是兄长教训兄弟。   外人插手,反倒不妥。   众人正不知该如何才好,袁旭走了进来。   见到袁旭,蔡子墨赶忙迎上。   到他近前,蔡子墨抱拳躬身说道:“公子来的恰好,倘若再晚一些,四公子只怕是要被长公子生生打死!”   袁旭冷着脸点了下头。   到了门前,他轻轻推了一下。   房门从里面闩上。   袁旭拍打了两下:“长兄开门,是某!”   揍着袁康,不知是没听见还是假作没听见,袁谭并没理会袁旭。   又拍了几下门,袁旭喊了两声。   屋内传出袁康求救的喊声。   伴着喊声,还有袁谭的拳脚和喝骂声。   距离门口并不远,袁谭显然是故意不理会袁旭。   “来人!”袁旭喊道:“将们踹开!”   早就担心袁康出事的蔡子墨等人闻言,立刻冲上前去。   守着房门的卫士见是袁旭下令,哪里敢有半点阻挠。   蔡子墨等人上前,其中俩人抬脚朝房门踹去。   房门虽是闩着,又怎承受的住两名游侠同时猛踹。   伴着一声巨响,门被踹了开!   房门打开,袁谭铁青着脸看向门口。   袁旭也铁青着脸,向袁谭问道:“四兄何错,长兄如此待他?”   “某说话,他竟敢顶撞!”狠狠瞪了袁康一眼,袁谭并没再动手揍他。   袁旭来到,袁康赶忙爬起来,灰溜溜的跑到他身后。   扭头看了袁康一眼,袁旭眉头微微一皱。   自从统领游侠,袁康哪里被人如此揍过。   论武勇,袁康虽不是袁谭对手,却也绝非毫无还手之力。   他之所以被打到鼻青脸肿,无非是不敢还手!   “四兄如何顶撞长兄?”袁旭说道:“某愿闻其详!”   袁旭如此一问,袁谭没有吭声。   他之所有动手揍袁康,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袁旭。   本来只是打算向袁康发发心中烦闷,说些袁旭不肯夺回河北的话,哪想到袁康竟是处处袒护袁旭,令袁谭越发不爽。   愤懑到极致,袁谭终究没能忍住,把袁康按倒好一顿胖揍。   面对袁旭的质问,袁谭脸色铁青,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长兄若是心中烦闷,可将此屋中物事尽数摔碎。”袁旭说道:“四兄向来无有心机,说话也是耿直一些,长兄何必为难于他?”   袁旭如此一说,袁谭更加恼怒,向他说道:“倘若摔碎屋中物事,便可夺回河北,某决然不会有半点迟疑!”   “夺回河北?”袁旭摇头说道:“长兄与那曹操并非不识,同曹操厮杀,我等有几分成算?”   “三分。”袁谭说道:“即便只有一分,某也要搏上一搏!”   “三分?”袁旭说道:“以某看来,莫说三分,只怕连一分也是没有!”   看向袁康,袁旭说道:“四兄可告知长兄,我等早先与曹军厮杀,得过多少好处?”   鼻青脸肿,袁康面露为难,很是后怕地说道:“显歆莫要再让某说,长兄拳头沉重,某怕担待不起……”   “走!”袁旭也不再与袁谭解释,向众人招呼一声,扭头就走。   目送袁旭离开,待到他出了正门,袁谭搬起屋内矮桌,狠狠摔在地上。   听到身后传来桌子摔在地上的巨响,袁旭脚步停了一下。   他并没有回头,而是径直往前走去。   “显歆!”跟在袁旭身后,袁康指着脸上的淤青说道:“你看长兄下的狠手!”   “长兄一向看不得你。”袁旭说道:“你因何前来招惹他?”   “正因早先有些误会,因此前来。”袁康苦着脸说道:“无奈长兄毫不领情,竟是对某拳脚相加。”   袁旭没再理他。   正走着,郭图和沮授迎面过来。   沮授摇着轮椅,竟比郭图走的还快。   到了袁旭近前,二人向他行礼。   沮授问道:“听闻长公子方才闹将起来,不知此时如何?”   袁旭冷着脸说道:“长兄念念不忘收复河北,以我等军力如何办到?”   郭图闻言,对袁旭说道:“长公子一向如此,但凡遇事,很难冷静处之。公子莫要与他计较!”   “沮公!”袁旭并未理会郭图,而是对沮授说道:“决然不可给长兄半个兵卒。”   “诺!”沮授应了。   从未见袁旭如此,郭图有心为袁谭开脱两句,也是不敢言语。   袁旭接着对沮授说道:“曹军封锁青州沿岸,我等无法登岸,长兄早已得知此事。以他脾性,纵使给他十个兵卒,也敢夜袭曹营。某与曹操已是有所约定,数年之内再无战端。眼下我等并非曹军敌手,某绝不肯轻挑事端!”   “公子之意,某已深悉!”沮授再次应了。   众人簇拥袁旭回到住处。   甄宓和念儿迎了出来。   甄宓问道:“夫君,长兄方才闹些什么?”   “长兄心中烦闷,四兄前去看他,不想竟被他好一通胖揍!”袁旭说道:“此事着实是长兄做的差了。”   “长兄心中烦闷,留在蓬莱早晚惹出祸患。”甄宓说道:“夫君还是早做应对才是。”   袁旭说道:“某已告知沮公,决然不可给他半个兵马。”   “如此不过是治标之法。”甄宓说道:“若要长兄转变心意,夫君如此决然不可!”   “以甄姬之见,该当如何?”袁旭问道。   甄宓说道:“须要长兄吃一次亏方可。”   “与曹操作战多年,他何曾得过好处?”袁旭说道:“若论吃亏,他也是吃的不少。”   “彼时与曹军作战,长兄虽是吃亏不少,却还抱有一丝希望。”甄宓说道:“奴家所说吃亏,乃是要他在夫君手中吃上一次亏。至少要他晓得,蓬莱将士,唯夫君是从,他人决然调动不得!”   看着甄宓,袁旭问道:“甄姬有何谋划?”   “此事还须从长计较!”甄宓说道:“待到时机来时,奴家再与夫君商议!” 第865章 甄宓临盆   袁旭会到蓬莱,甄宓已是将近临盆。   数日之后,他正与甄宓在房中说着话儿,甄宓突然觉着一阵腹痛。   见情势不对,袁旭连忙喊道:“来人!”   两名侍女赶忙进入屋内。   袁旭对她们说道:“速去请稳婆,夫人或是要生了!”   侍女连忙跑了出去。   一个去请稳婆,另一个则招呼更多人前来照应。   没过多会,一大群人来到甄宓住处门外。   念儿身份与众人不同,进入屋内,飞跑到腹痛不止的甄宓面前,对她说道:“夫人且忍着些,稳婆稍后便至!”   袁旭紧紧握着甄宓的手,很是担忧的凝视着她。   念儿进屋之后,又有两个婆子被侍女引领进来。   她二人正是负责接生的稳婆。   “请公子暂且回避!”其中一个稳婆说道。   袁旭起身,对两个稳婆说道:“有劳二位!”   袁旭离开房间,一个稳婆将房门关上。   屋内除了稳婆,只有念儿与两名侍女。   侍女不时跑进跑出,端来热水拿来麻布。   每次侍女出门,袁旭心都会揪起来。   甄宓头一回生孩子,他并不在场。   此时他却是在门外等着。   与他一同等在门外的,都是随身侍奉甄宓的人。   自从追随袁旭,他们从没见他如此焦躁。   双手来回搓着,听着屋内甄宓的惨叫声,袁旭只觉着天都快要塌下来了。   “公子莫要焦躁,夫人已是二胎,必是无虞!”一个颇有些地位的婆子劝说袁旭。   袁旭只是点头,却并未应声。   征伐沙场,他虽然也曾败过,却从没像此时这样感到无力。   甄宓明明在屋内受苦,他却毫无办法,只能静待结果!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房门打开。   一个侍女端着盛着血水的盆走了出来。   见到侍女,袁旭问道:“怎样?”   “还在生。”侍女说道:“公子莫要焦躁,稳婆自有法子。”   生了一个时辰,还在生……   袁旭的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   他最怕听到的两个字就是“难产!”   侍女倒了水,又回到屋内。   搓着双手,袁旭脸色是越来越难看,屋内的甄宓叫声也是越来越凄厉。   伴着甄宓一阵沉闷的惨叫,房间里传出一阵婴儿嘹亮的啼哭。   房门再次打开,念儿一头冲了出来,对袁旭说道:“公子,生了!生了!”   “夫人如何?”袁旭问道。   “太过疲累,已是睡了。”念儿说道:“公子放心,夫人无虞。”   得知甄宓没有大碍,袁旭终于松了口气。   他接着向念儿问道:“男孩女孩?”   “夫人生了,奴婢太过欢喜,竟是忘记问……”   念儿正回着话,一个稳婆跑了出来:“恭喜公子,贺喜公子,夫人生了个小姐!”   “某可否入内见见甄姬母子?”袁旭问道。   “公子请进!”稳婆侧身站到一旁。   袁旭进入屋内,看见另一个稳婆正为甄宓擦拭着额头。   在甄宓身旁,已是包起一个小小的襁褓。   婴儿出生,为了将她口中黏连的脏东西抠出来,稳婆必须到提着小腿,重重拍打屁股。   待到婴儿放声啼哭,才可确定健康与否。   袁旭身份越是尊荣,稳婆越不敢他在场时接生。   因而他只能在门外干着急的等着。   待他进入屋内,婴儿已是清洗干净,被稳婆摆放在甄宓身边。   或许是太疲累,甄宓生了孩子,竟是沉沉睡去。   她身旁的小婴儿哭了一会,也已睡去。   跪坐在甄宓母女身旁,一名侍女抱起婴儿来到袁旭身边。   从侍女手中接过婴儿,袁旭低头看着。   小孩儿刚从母体中出来,皮肤有着褶皱,并不是十分好看。   “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袁旭笑道:“不知日后像甄姬还是像某。”   “小孩儿出生,大多皮子是皱巴巴的。”一个稳婆说道:“像大公子那般一出生水膘便好到极致的,那是极少。”   “翔儿也是婆婆接生?”袁旭问道。   “正是老奴!”稳婆说道:“小姐方离开夫人体内,看面相饱满圆润,日后必定可成个绝世美人儿。”   “托婆婆吉言。”袁旭微微一笑,对侍女说道:“厚赏两位婆婆。”   侍女应了,两位稳婆则千恩万谢的告退离去。   待到稳婆离去,袁旭又吩咐另一名侍女:“请医者为夫人调配滋养方子,每日你等好生伺候,断不可让夫人受了半点委屈。”   “公子放心!”另一侍女应声退下。   屋内只剩下念儿和袁旭陪在甄宓母子身边。   抱着孩子,袁旭对念儿说道:“念儿,你看!”   凑到近前,念儿看着孩子,有心想摸摸她的小脸蛋儿,却又不敢。   “想摸?”袁旭问道。   “嗯!”念儿点了点头。   “你是她姑姑,又非外人,当可摸得。”   得了袁旭允准,念儿轻轻摸了摸小孩儿的脸颊。   “软软的,真好!”念儿说道:“小孩儿脸蛋,摸着就是让人觉着舒爽。”   “若是生的像甄姬,日后定是绝世美人儿。”袁旭微微笑着,逗弄着熟睡中的孩子,对念儿说道:“某已有了儿子,如今又多个女儿,已是应了儿女双全……”   “公子还有一对儿女。”念儿说道:“奴婢却只见过小姐,不曾见到小公子。”   袁旭当然知道她说的是公孙莺儿生的那对双胞胎。   想到公孙莺儿,袁旭心中就很是愧疚。   他倒不认为攻破易京与当日与绵蔓水攻破公孙续有何不妥。   真正让他愧疚的,是公孙莺儿为他生了一对儿女,他却没有半点应有的照应。   本来派出夜刺、风影前往照顾,不想剑宗宗师却把他们母子全接到了鬼谷山。   如此一来,袁旭想尽到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也是没有机会。   睡梦中的甄宓听见有人说话,悠悠醒转。   当她看见袁旭和念儿坐在身旁,轻轻唤了一声:“夫君……”   听见甄宓轻唤,袁旭赶忙把孩子递给念儿,俯下身柔声对她说道:“有劳甄姬为某再添孩儿。”   “男孩女孩?”甄宓悠悠问道。   “是个女孩儿!”袁旭微微笑着说道:“看面相,很像甄姬!” 第866章 必须纳妾   听说是个女孩,甄宓轻轻叹息了一声。   见她面露落寞,袁旭说道:“甄姬因何叹息?女孩儿挺好!某便是喜欢女孩儿。”   “夫君觉着好,婆婆却不一定。”甄宓说道:“倘若是个孙儿,婆婆必定欢喜无限,而今是个女孩儿,她又怎肯带在身边?”   “甄姬放心。”袁旭说道:“母亲那里有某!”   甄宓嘴角牵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袁旭说出他也喜欢女孩儿,对甄宓来说就是极大的安慰。   冒着生死,为他生下孩儿。   倘若袁旭因为生的是个女儿而对她有所不满,甄宓必定会心凉掉半截!   “夫君!”才生过孩子,甄宓浑身没有多少力气,她对袁旭说道:“妾身已诞下孩儿,夫君可前往剑宗鬼谷……”   “月子尚须时日!”袁旭说道:“翔儿出生之时,某不在蓬莱。近些时日方才与他多有亲近。每每想到此事,某心中便是难安。如今回返蓬莱,恰逢甄姬为某生下孩儿,当为甄姬守过月子。”   “也好!”甄宓说道:“近来蓬莱事务繁多,夫君在此,理当操持大局……”   “大局交由刘勉便可!”袁旭说道:“某只陪在甄姬左右。”   袁旭如此说,显然出乎甄宓意料。   她愕然看着袁旭说道:“夫君决然不可如此。”   “因何?”袁旭问道。   “曹操夺取河北,听闻近日又封锁青州沿岸。”甄宓说道:“夫君若在儿女之事耽搁,只怕日后将会多有后患!”   早知道甄宓与寻常女子不同。   袁旭却没想到,她竟是把事情看得如此通透。   牵起甄宓的手,袁旭说道:“甄姬如此,某必不负你!”   嘴角牵着笑容,甄宓没有吭声。   俩人彼此凝视,早已是心照不宣。   念儿抱着孩子在一旁坐着。   与袁旭对视片刻,甄宓问道:“我可否看看孩儿。”   “给夫人看看!”袁旭吩咐念儿。   抱着孩子凑到甄宓近前,念儿说道:“小姐与夫人很是相像,与公子也是十分相像。”   甄宓微微一笑:“究竟是像夫君,还是像我?”   “都像!”念儿说道。   “这丫头,如今已是练到伶牙俐齿!”袁旭笑着说道:“要她说句实话,只怕是难!”   甄宓面带微笑没有言语。   念儿却是不依道:“公子生生是污蔑奴婢,奴婢何时说过谎话?”   “那你说说,孩儿究竟像谁?”袁旭问道。   念儿竟是一时语塞。   她刚才说的话,确实有讨好甄宓又不得罪袁旭的嫌疑。   “罢了!”袁旭笑着摆了摆手:“为人处世,圆滑一些也是好的。”   甄宓生了个女儿,消息很快传遍蓬莱。   岛上诸人纷纷前来道贺。   两位张夫人也是来了。   见甄宓生的是个女孩儿,袁旭母亲心中确实有些不爽快。   看了甄宓,她把袁旭叫到一旁。   “旭儿,稍后去母亲那里,有些话儿与你说!”张夫人留下一句,离开甄宓住处。   从她语气中听出不好,袁旭应了一声,将她送出房门。   送走张夫人,袁旭回到甄宓身边:“母亲唤某前去说话,甄姬少待,某稍后便回!”   甄宓挤出一抹笑容,柔声说道:“夫君去吧!”   袁旭起身离去。   甄宓脸色却是不好。   陪在她身边,念儿问道:“夫人怎了?”   “夫君此去,只怕与婆婆会有争吵!”甄宓说道:“身为儿媳,不可为婆婆再育一孙,着实心中有愧!”   “公子也是说喜欢女孩儿。”念儿说道:“夫人因何纠缠此事!”   甄宓没有言语。   孩子是她身上掉下的肉。   无论男孩女孩,她当然都是心中欢喜。   她甚至想过,实在不行,就去劝说母亲,将袁翔交给婆婆,女儿送到母亲那里。   毕竟母亲生养三个全是女儿……   袁旭来到张夫人住处,入内问了安,在张夫人对面坐下。   “甄姬为我儿新添一女,我儿如何看法?”张夫人问道。   “孩儿甚是欢喜。”袁旭说道:“本就喜欢女孩儿,如今甄姬为孩儿生得一个,理当庆贺。”   “袁家开枝散叶,岂可由你喜欢?”张夫人脸色一冷,对袁旭说道:“你偏偏是个死脑筋,有了甄姬便不肯纳妾。仅凭她一人,能为你生养几个?”   袁旭低下头没有应声。   张夫人冷着脸说道:“甄姬即便再能生,也是生不得几年。依在我看,婉柔便是不错。”   张夫人提起婉柔,袁旭一愣。   他抬头看着张夫人问道:“母亲何出此言?”   “蓬莱虽好,却是乏味的紧。”张夫人说道:“甄姬整日太忙,也是无暇与我说话。倘若你将婉柔纳入房中,一则可为袁家添丁,二则可陪我说说话儿,岂不两全?”   袁旭说道:“母亲明鉴,曹操夺了河北,如今又已阻断蓬莱与青州道路,孩儿何来心思纳妾?”   “不纳婉柔,你总要纳了刘勉!”张夫人脸色一沉,对袁旭说道:“刘勉与你早先有着婚约,虽说刘备已是将婚约取缔,莫非你要她一个姑娘家,终老蓬莱?”   袁旭被问的一愣。   张夫人接着说道:“婉柔之事尚可暂缓,刘勉之事,当即刻处置!”   “母亲……”   “甄姬生了女儿,我心中很是不快!”张夫人说道:“若你允了此事,我便不再计较,若你不允……”   看出张夫人已是动怒,袁旭说道:“母亲觉着稳妥,便依着母亲。”   婉柔近来时常亲近张夫人。   张夫人确实也有将她纳入袁旭房中的念头。   然而她毕竟是袁旭的母亲。   见袁旭并没多少心思,也就不便坚持。   刘勉毕竟是刘备的女儿,来到蓬莱也是有了数年。   这几年,她没少帮衬甄宓。   蓬莱的许多事情,都曾经过她的手操持。   若是刘勉嫁给旁人,对袁旭和蓬莱来说,都是无可估量的损失。   然而要她孤老终身,身为女人,张夫人无论如何不肯看到如此。   因而在刘勉与婉柔之间,她做出了选择。   离开张夫人住处,袁旭很是为难。   张夫人的意思,是要他即刻纳了刘勉,然而甄宓方才临盆,此时纳妾多有不妥! 第867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回到甄宓住处,袁旭脸色始终不好。   甄宓问道:“夫君怎了?”   “方才某去母亲处。”袁旭说道:“母亲要某纳妾。”   甄宓脸色一变,向袁旭问道:“母亲可是要夫君纳了婉柔?”   袁旭点头说道:“正是!”   “婉柔不可!”甄宓挣扎着想要坐起,对袁旭说道:“此女心机太深……”   “某并未首肯!”袁旭扶她躺下,对她说道:“母亲又提到了刘小姐!”   提起刘勉,甄宓说道:“妾身与婆婆想法一致。”   袁旭一愣:“莫非你肯要某纳妾?”   “夫君尊荣,因何不可纳妾?”甄宓说道:“妾身深知夫君之心,然而袁家开枝散叶,远比妾身紧要……”   “别说了!”袁旭打断甄宓:“某允了便是!”   “念儿!”甄宓扭头看向念儿,对她说道:“告知刘小姐,要她好生筹备,择个吉日,为她与夫君完婚!”   念儿应了,起身离去。   袁旭愕然看着甄宓:“甄姬这是作甚?”   “夫君已是允了,妾身便为你做些筹办。”甄宓说道:“待到知会刘小姐,再寻个吉日为夫君纳妾。婆婆也可安心。”   袁旭脸色很不好看,却没再言语。   凝视着他,甄宓也没有说话。   念儿离开甄宓住处,飞快的走向刘勉住处。   甄宓分娩,袁旭又不太过问蓬莱诸事,一应处置都是刘勉在操持。   念儿到的时候,婉柔恰好正在与刘勉说话。   才处置了手上事务,放松下来的刘勉也和婉柔叙着家常。   念儿整日跟在甄宓身边,在蓬莱,她的身份不同于其他侍女。   更何况她与马义也有了婚约。   一旦出嫁,念儿就是将军夫人。   包括刘勉在内,任何人也不敢轻视与她。   得知念儿来了,刘勉、婉柔起身相迎。   “念儿姑娘怎的来了?”与念儿见过礼,刘勉问道。   念儿说道:“恭喜刘小姐,贺喜刘小姐!”   “何喜之有?”刘勉一脸茫然。   “再过一些时日,奴婢便要改口称小姐为夫人了!”   刘勉愕然,心中陡然一紧:“可是夫人为我寻了婆家?”   “老夫人向公子提及迎娶刘小姐,公子也是允了!”   念儿此言出口,刘勉和婉柔都吃了一惊。   来到蓬莱许多时日,刘勉早已对嫁给袁旭不做期待。   突然得到这样的消息,她说不上来是该欢喜还是该感伤。   婉柔的心情则是瞬间跌落到谷底。   自打她来到蓬莱,时常会去讨好袁旭母亲。   张夫人也是允过她,会向袁旭提亲。   然而袁旭将要纳妾,被纳入房中的竟不是她……   心中五味杂陈,婉柔却勉强挤出笑容,对刘勉说道:“恭喜小姐,贺喜小姐,公子乃是世之英雄,嫁给公子,正可谓得了如意郎君!”   刘勉低着头没有应声。   迟疑一下,她对念儿说道:“请姑娘回禀夫人,我稍后便去拜望。”   念儿离去。   婉柔向刘勉问道:“小姐莫非不喜公子?”   “等了多年,终于等到这一日,如何不喜?”刘勉眼圈泛红,对婉柔说道:“公子若不纳我,此生只怕再难寻到夫君!”   “既是欢喜,因何哭泣?”婉柔问道。   “喜极而泣!”刘勉抽噎着说道:“姑娘请自便,我且去拜望夫人。”   婉柔应了一声,与刘勉一同离开。   到了正门外,婉柔又向刘勉告了声退,回她住处去了。   走没几步,婉柔回过头。   看着刘勉的背影,她脸上闪过一抹阴沉。   期待许久的事情没有成为现实。   梦想终究破灭,婉柔只觉着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堵着。   堵的难受,堵的发慌!   得知将要嫁给袁旭,刘勉来到甄宓住处。   侍女向甄宓禀报。   甄宓对坐在一旁的袁旭说道:“夫君在此,只怕刘小姐会心生尴尬。还请夫君回避!”   袁旭起身出了前堂。   穿过前堂,不用出正门便可进入一处小花园。   到了花园中,袁旭选了块大石坐下。   即将迎娶刘勉,他说不上来心里是种怎样的滋味。   曾经对甄宓说过,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然而他并没有做到!   先是和公孙莺儿有了肌肤之亲,令她怀有身孕。   如今又不得不迎娶刘勉……   统领雄兵百万又能如何?   手握天下又能如何?   到头来,家宅中的些许小事,他竟也无能为力……   仰脸看着湛蓝的天空,袁旭眸中流露出深邃。   许多事情他无法左右,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   房间内,刘勉已是向甄宓见了礼,在甄宓身旁坐下。   “刘小姐!”牵起刘勉的手,甄宓目光中流露出怜惜:“日后我将唤你做姐姐了……”   “夫人如此,折煞奴家!”刘勉说道:“尊卑有序,奴家只愿侍奉夫人。”   “姐姐要侍奉的并非是我。”甄宓说道:“而是你我夫君!”   刘勉红着脸把头低下。   凝视刘勉,甄宓说道:“姐姐来到蓬莱,等了这许多日子,终究等到夫君允准,莫非心中还有不喜?”   刘勉轻声说道:“公子乃是世之英雄,奴家可嫁于公子,乃是三生之幸,又怎会不喜?”   “既是如此,姐姐因何面露优愁?”   “过于欣喜,方才优愁。”刘勉说道:“方才奴家已是想过,夫人新近临盆,公子不便纳妾……”   “老夫人已是允了,姐姐怎可拂了她的意?”甄宓打断刘勉:“姐姐当好生筹办,我近日不便劳累,一应之事还望姐姐自家操持!”   既是老夫人允准的事情,刘勉当然不便多说。   她低着头说道:“奴家谨遵夫人吩咐便是。”   袁旭允了迎娶刘勉之事,很快在蓬莱到传递开来。   甄宓不在蓬莱或是身子不适之时,蓬莱诸事多是交到刘勉手中。   得知她将嫁给袁旭,蓬莱众人纷纷到她住处道贺。   一时之间,刘勉在蓬莱竟是炙手可热。   操劳蓬莱诸事已是疲惫不堪。   再兼前来道贺者众多,刘勉一时竟是难以应对。   她正觉着错不过手,侍女向她禀报,婉柔来了。   得知婉柔来到,刘勉吩咐:“请婉柔姑娘入内说话。” 第868章 自此便是姐妹   进入刘勉住处,婉柔向她见礼:“恭喜刘夫人即将完婚!”   “整日操办出嫁之事,还须操持蓬莱事务,我近日着实是困乏的紧。”与婉柔见了礼,刘勉说道:“姑娘来的正好,恰可陪我说说话儿。”   “夫人若要寻人说话,我来此恰合时宜。”婉柔甜甜一笑。   “姑娘请坐!”刘勉比划了一下。   婉柔落座,向刘勉问道:“夫人成婚,因何还须自家操持?”   “蓬莱诸事以往交由我和夫人。”刘勉说道:“夫人临盆,身子欠乏。我若不操持,又有何人操劳?”   “敢问夫人,可有须奴家操办之事?”   刘勉想了一下,向婉柔问道:“接待宾客,不知姑娘可否胜任?”   “奴家以往便是游走天下,说见之人也是不少。”婉柔说道:“若论接待宾客,应不输于他人。”   “既是如此,宾客来访,还请姑娘为我担待。”   刘勉有所请求,婉柔欣然允诺。   前来道贺的宾客很快发现,他们来到刘勉住处,除少数一些人,刘勉会亲自接待,其余人等,都是婉柔代为接待。   众人不明所以,还都以为婉柔也在蓬莱分担了事务。   一些人对婉柔的态度,也由早先的疏远转为刻意亲近。   躺在屋内,甄宓每日都会从侍女那里听闻刘勉操办婚事进程。   得知她用了婉柔,甄宓轻声叹息。   听到她叹息,念儿问道:“夫人何故叹息?”   微微一笑,甄宓说道:“刘小姐向来处事精明,此事却是做的不妥。”   “夫人可是说,刘小姐任用婉柔?”跟随甄宓久了,念儿也学聪慧了许多。   甄宓眼睑微微低垂了一下,对念儿说道:“婉柔心思灵透,自是不甘久居人下。我在尚可,倘若我不在,只怕她会掀起一些风浪。”   “既是如此,夫人因何不知会刘小姐,要婉柔不再操持事务?”念儿问道。   甄宓缓缓摇头说道:“事已至此,又怎可令刘小姐难堪?”   念儿没再言语。   她虽不似甄宓心思细腻,却也能看透一些事情。   倘若此时甄宓告知刘勉,不可任用婉柔。   不仅婉柔脸面上不好看,就连刘勉,在蓬莱众人眼前也将名望扫地。   外了维护刘勉这两年积累起的名望,甄宓唯一能做的,就是任由事情发展下去。   待到捂不住了,她再从中斡旋。   甄宓不过问此事,刘勉又把精力放在蓬莱事务上,婉柔逐步将操办婚事的大权把控在手中。   过往的许多年,婉柔行走于各地,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   迎来送往,她最是擅长。   操办刘勉婚事,婉柔竟比任何人都要卖力。   为人处世也是面面俱到,不几日,她在蓬莱就得到很好的口碑。   不知不觉,一个多月过去。   刘勉与袁旭婚事还在操办,眼看快到婚期。   张夫人住处。   怀中抱着小小的婴儿,张夫人问道:“可有为我家小孙女儿取名?”   袁旭、甄宓跪坐在她面前。   袁旭说道:“回禀母亲,已是取了名。”   “何名?”张夫人问道。   “回母亲话,孩儿名为袁彩。”袁旭回道。   “好土气的名字!”张夫人微微一笑,低头捏了一下小袁彩的脸蛋儿:“小孙女儿命苦,父亲竟是给取了这样的名字。”   “母亲明鉴!”袁旭说道:“孩儿取名,乃是取自彩蝶翩翩飞……”   “如此说来,倒是个好名字!”张夫人说道:“看这小鼻子小脸,圆润饱满,日后必将是个绝色美人儿。”   “母亲谬赞。”袁旭说道:“世间美人众多,哪里轮得到彩儿。”   “你这做父亲的,说话我便不爱听了!”张夫人说道:“哪有父亲不巴望着女儿水灵剔透?甄姬乃是国色天香,你样貌也不算丑陋,怎就生不出绝色女子?”   被张夫人说了一句,袁旭不再言语。   抱着袁彩,张夫人问道:“旭儿,你与刘勉成婚之事,筹办的如何?”   “回大人话!”甄宓说道:“夫君与刘小姐婚事,眼下正是婉柔操持。”   “婉柔?”张夫人抬头看着甄宓问道:“因何由她操持?”   “婉柔姑娘往年行走各地,为人处世很是老到。”甄宓说道:“当日乃是刘小姐请她相助,如今事已办得多半妥了,儿媳便不敢插手过问。”   “没有什么不敢!”张夫人说道:“旭儿日后说纳妾室,均须由你调教,你若不敢,她们还不都翻了天去?”   “大人教训的是!”甄宓低头应了。   此时,刘勉住处。   刘勉正翻看着送到眼前的账本。   婉柔又捧着一本账来到她面前:“此乃近日操办婚事说耗账目,请夫人过目!”   “我尚未出嫁,姑娘还是如往日一般唤我便可!”刘勉微微一笑,接过账目。   翻看了两眼,她对婉柔说道:“姑娘行事缜密,账目必定不差。”   “还请夫人仔细过目!”婉柔说道:“筹办婚事耗费颇丰,奴家怕有些细处未有做到。夫人过目,若无差池,奴家便可安心!”   合上账本,刘勉对婉柔说道:“近日连连查账,我已疲惫不堪。账目还是稍晚些再看!”   婉柔不再坚持,低头应了。   “公子与我成婚,吉日颇远。”刘勉说道:“近日劳烦婉柔小姐,我心中很是不安,来日必将厚报!”   “夫人与公子白头偕老,我便心满意足!”婉柔甜甜一笑,对刘勉说道:“帮衬夫人,乃因与夫人相谈甚欢。”   连续一月有余,为刘勉婚事做筹备,都是婉柔在操办。   她却不要任何好处,令刘勉心中一阵莫名的感动。   牵起婉柔双手,刘勉说道:“自今日起,婉柔姑娘与我便是如同姐妹。姑娘但有所需,只管知会。我向夫人讨要,夫人也会给些薄面!”   刘勉说这番话的时候,婉柔眸中闪烁一抹复杂。   她很想对刘勉说,若可帮衬请袁旭也将她纳入房中。   然而心中如此想,她却不可能说得出来。   “奴家也无甚所需。”婉柔说道:“夫人与公子好,便是奴家心愿!” 第869章 婉柔的要求   婉柔近来帮了刘勉不少。   刘勉有心给她些报酬,她却婉言谢绝。   向来不喜欠别人人情,刘勉一时有些犯难。   “姑娘莫非毫无所需?”刘勉问道。   婉柔低垂下眼睑,想了一想说道:“倘若夫人允准,奴家希望在公子成婚之日献舞。”   “婉柔姑娘歌舞双绝,若肯献舞,公子必是欢喜。”刘勉说道:“此事我稍后便去知会夫人!”   婉柔谢了一声说道:“多谢夫人成全。”   应了婉柔,刘勉必须向甄宓知会一声。   与婉柔又说了会话,待她告退离去,刘勉也离开住处。   到了甄宓住处,她向守在门外的侍女吩咐:“请呈禀夫人,就说我有事求见。”   侍女应了一声,进入屋内。   甄宓正在屋内和袁旭说着话,听说刘勉来了,她对袁旭说道:“夫君尚未迎娶,刘小姐便自家送来了!”   “甄姬不可胡说!”袁旭说道:“刘小姐尚未入门,说话还须顾忌些。”   微微一笑,甄宓说道:“刘小姐尚未进门,夫君便是袒护起来。”   不等袁旭回应,她已向门外吩咐:“请刘小姐入内说话。”   已是等在门外,得了甄宓招呼,刘勉进入屋内。   向甄宓和袁旭见了礼,刘勉说道:“夫人近日月子,蓬莱事务又是繁多,奴家照应不全,请婉柔姑娘代为操持筹办婚事。如今事已多半办妥,本欲谢过婉柔姑娘,不想她却不肯受谢。”   “婉柔姑娘代你筹办婚事,理当酬谢。”甄宓说道:“她若不肯,你送过去便是!”   “夫人或许不知婉柔脾性。”刘勉说道:“我若是送去,她必不肯受!”   凝视着刘勉,甄宓突然说道:“婉柔可是另有所求?”   刘勉低着头说道:“夫人所料不差,婉柔正是另有所求!”   “她有何求?”甄宓脸色凝重下来。   刘勉说道:“她恳请公子、夫人允准,成婚之日为宾客献舞!”   袁旭和甄宓相互看了一眼。   袁旭说道:“婉柔姑娘近日操劳,怎可再劳烦她献舞?”   甄宓说道:“婉柔姑娘近日操劳,无有他求,如此小小心愿,又怎可拂逆?”   看向刘勉,甄宓说道:“告知婉柔姑娘,请他于婚宴之日献舞。”   刘勉应声退下。   目送她离去,袁旭说道:“甄姬怎可允婉柔献舞?”   “夫君可知婉柔因何帮衬刘小姐?”甄宓问道。   袁旭当然知道。   婉柔对他早有情义,有心被他纳入房中。   然而他也发现甄宓很不喜欢婉柔。   为了不让甄宓心中不快,他是不可能将婉柔也娶入屋中。   心中如同明镜,袁旭摇了摇头。   甄宓说道:“婉柔对夫君一往情深,早先妾身曾想过要夫君将她纳入房中。然而此后发生了许多事情,令妾身看出,婉柔决然是萧蔷祸害!夫君断不可娶她!”   看着甄宓,袁旭没有吭声。   他对婉柔倒没有太多反感。   唯一令他不满的是,婉柔当初太过任性,无形中害死了恭叔。   甄宓极少对一个人做出反面评价。   她能如此说,可见婉柔在蓬莱的这些日子,暗中做过不少不该做的事情。   “甄姬以为如何,便是如何。”袁旭说道:“只是因何允准婉柔欲婚期献舞?”   甄宓说道:“婉柔帮衬刘小姐,无有她求,唯求婚期为宾客献舞,倘若不允,传扬出去,岂非夫君与妾身落人口实?”   袁旭点了下头。   他也想到了这些,只不过他还是认为甄宓允许婉柔献舞,多少有些冒险。   婉柔如果真是那种暗中会做谋算的人。   她有此请,必定是有后手。   明知如此,甄宓还会允她献舞,袁旭却是有些想不明白。   女人的心思,往往比战场上对手的心思更难把握。   他可战胜郭嘉,也可击破郭嘉与荀攸的联军,甄宓在想什么,他却不一定完全能够把握。   “夫君放心,妾身自有计较!”微微一笑,甄宓说道。   见她说的信心满满,袁旭也不便多做追问,只得不再言语。   袁谭来到蓬莱已有许多时日。   自从那次他揍了袁康,不仅袁康没再出现,就连袁旭也不曾到他住处探访。   独自在庭院中来回走着,袁谭脸色很是难看。   蓬莱弹丸之地,虽是没人限制他的自由,可他却不知该往何处去才是。   风景再如何秀丽,在袁谭看来,都不过是一潭死水,对他根本没有半点吸引力。   “长公子!”一名卫士来到袁谭近前,抱拳说道:“到了用饭时辰!”   看了卫士一眼,袁谭叹道:“某如何有心思吃饭……”   抱拳躬身,卫士说道:“长公子还须顾惜身子,日后公子讨伐曹操,长公子必将有所作为!”   看着卫士,袁谭问道:“你以为显歆会给某兵马?”   卫士没再言语,只是把头垂的更低。   他哪里敢揣度袁旭意图!   袁谭却没看出卫士心思,还以为他是默认了所问。   眉宇紧锁,袁谭说道:“既会给某兵权,因何此时却将某困在此处?”   卫士还是没有应声。   “罢了!罢了!”摆了摆手,袁谭说道:“吩咐下去,为某送上饭食!”   卫士应声退下。   目送他走远,袁谭脸色一片铁青。   来到蓬莱的这些日子,袁旭始终没给他半个兵马。   他所能见到的兵士,只是每日护卫在身旁的几名卫士。   而且这几名卫士,又是隶属于祝公道麾下,根本不听从他的调遣!   当初麾下千军万马,而今却成了孤家寡人……   袁谭心中,自是承受不住!   没过多会,卫士送来饭食。   匆匆吃了饭,袁谭对卫士说道:“某要出去一趟。”   “长公子欲往何处品鉴风光?”卫士问道。   “品鉴风光?”袁谭说道:“某如何有心思品鉴风光?”   卫士低着头没有言语。   袁谭说道:“某要去见显歆!”   卫士说道:“公子眼下正忙着筹办婚事,只怕……”   “当某不知?”袁谭一瞪眼:“显歆迎娶刘勉,一应之事乃是刘勉操持,他只是整日陪伴在甄姬左右罢了!” 第870章 只知公子不认河北   袁旭和甄宓已不再商议婉柔献舞。   门外侍女回报:“启禀公子,长公子求见!”   与甄宓对视一眼,袁旭说道:“长兄来此,必定是为了兵权之事。”   “夫君可应对眼下并无战事。”甄宓说道:“兵权暂且不予外放,待到日后出征,再做分派。”   “只怕说不服长兄!”袁旭微微一笑。   “缓兵之计而已,无须说服!”甄宓起身,向袁旭行礼说道:“夫君与长兄谋面,妾身为女流,不便在此,且入后堂!”   袁旭点了下头。   甄宓进入后堂,袁旭吩咐:“请长兄入内说话!”   等待在门外,袁谭心中早已焦躁。   得了袁旭允准,他进入屋内。   “长兄!”袁旭起身与他见礼。   “显歆!”拱手回礼,袁谭说道:“听闻显歆近来将要完婚,某特来道贺!”   “此事早已传扬开,长兄应不是如今才知!”袁旭问道。   袁谭确实早已知晓此事,只是近日心中不快,因此没有前来向袁旭道贺。   可是这个理由,他又不可能挑明了说出来,只得对袁旭说道:“某近日只顾研习如何夺回河北,着实未有顾念他事。若非卫士近日与某提起,某尚不知!”   “长兄太过牵挂河北!”袁旭说道:“曹操夺取河北,而今已是如日中天,蓬莱兵微将寡,强行出征势必全军覆没!”   “显歆麾下将士乃如猛虎蛟龙,莫非还会惧了曹操?”袁谭问道。   “曹操麾下谋臣、武将多如牛毛!”袁旭说道:“我军贸然征伐,必定讨不到好去。”   “显歆乃是世之良臣!”袁谭说道:“试问以往征伐,显歆败于曹军几度?”   袁旭淡然一笑:“以往征伐,长兄以为某胜了几度?”   “百战百胜,几无败绩!”袁谭说道:“当日濮阳一战,乃是显奕、显甫从中作梗……”   “长兄错了!”袁旭说道:“当日某实非郭奉孝敌手!”   “显歆如此,无非不欲出兵河北!”袁谭有些耐不住性子。   袁旭说道:“长兄以为,某须多少兵马,方可夺回河北?”   “眼下蓬莱兵马便是足够!”袁谭说道:“安阳王身在许昌,我军于豫州、徐州都驻有兵马,蓬莱尚有不少将士。大军尽数进入河北,决然可将曹操击破。”   “长兄此言实有想当然之嫌!”袁旭说道:“纵使我军倾巢出动,兵马也是不如曹操!更何况,豫州空虚、徐州空虚,荆州刘表、江东孙权等人倘若出兵,如何固守?”   失了河北,袁谭整个人已近疯狂。   袁旭不肯出兵,他眸中闪过一抹凶光。   凝视袁谭,袁旭没有言语。   “显歆!”袁谭跨步上前,对袁旭说道:“你只说一句,究竟出不出兵?”   “不出!”袁旭说道:“某决然不可明知死地,却要将士投身彼处!”   濒临暴怒边缘,袁谭又上前一步。   他正要逼近袁旭,房门被人推开,姜俊带着几名卫士冲了进来。   挡在袁旭面前,姜俊冷声向袁谭问道:“长公子咄咄相逼,意欲何为?”   姜俊语气严厉,袁谭只要再上前一步,他便会毫不迟疑的拔剑!   看出姜俊面带怒容,袁谭抱拳朝袁旭拱了拱:“愚兄一时鲁莽,显歆莫怪!”   他转身就走,姜俊朝几名卫士使了个眼色。   卫士跟在袁谭身后离开袁旭住处。   目送他们走出房间,姜俊对袁旭说道:“长公子已是疯了,公子不如将他软禁起来!”   “不用!”袁旭说道:“只须加派人手,好生看顾便是!”   姜俊应声退下。   甄宓从屋内走了出来。   到了袁旭近前,她轻声说道:“长兄咄咄相逼之时,妾身还在担忧姜校尉不可及时赶到。”   “你认为长兄会对某如何?”袁旭问道。   “长兄急于夺回河北,早已不辨是非!”甄宓说道:“若非姜校尉及时来此,真不知他将如何。”   袁旭冷着脸没有应声。   刚才袁谭逼近他的时候,确实是面露凶光。   跟着袁谭出了房间,姜俊一路尾随。   发觉姜俊也跟在后面,袁谭回头看了一眼。   姜俊始终不远不近的跟着。   他脸色阴沉,仅存的一只手按着剑柄,目光死死落在袁谭身上。   “姜校尉莫非不欲夺回河北?”袁谭问道。   姜俊没有吭声。   袁谭再问道:“某知姜校尉乃是血性儿郎,河北落入曹贼说中,莫非校尉心中毫无悲怆之意?”   面对袁谭连续发问,姜俊做了应答。   不过他并没有给袁谭答案,而是向簇拥在袁谭身边的卫士们问道:“若在公子与河北之间,你等如何抉择?”   “我等唯公子马首!”一名卫士回道:“河北如何与我等无干,公子安危方为我等牵挂!”   另外几名卫士纷纷附和。   姜俊等人根本没把河北看在眼里,他们心中只有袁旭。   袁谭顿时面如土色。   不过他旋即又放松下来。   姜俊与这几名卫士都是袁旭贴身近卫,对袁旭的感情当然要超出别人许多。   有了这个念头,袁谭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恰巧此时有一队天海营巡逻兵士迎面过来。   姜俊拦住那队兵士,向他们问道:“河北与公子之间,你等如何抉择?”   巡逻兵士没明白姜俊话中何意,一个个茫然看着他。   “倘若以公子安危换回河北,你等以为如何?”姜俊把话说的更加明白。   带头军官眉头一拧,对姜俊说道:“姜校尉此言何意?我等乃是公子麾下,河北如何,与我等何干?我等只认公子,不认河北!”   “此事乃是某代公子询问,你等去吧!”姜俊摆了摆手!   巡逻兵士狐疑的看着姜俊。   待到姜俊从他们身旁走过,军官说道:“姜校尉,我等知你剑法了得,倘若你敢对公子不利,我等纵然一死,也将保得公子周全!”   “你说的,正是某欲说的!”姜俊淡淡回了一句,快步追上袁谭。   走在袁谭侧后方,姜俊面无表情的小声说道:“长公子,某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第871章 派谁去青州   袁谭铁青着脸,一边往前走,一边对姜俊说道:“姜校尉有话,不妨明言!”   “不瞒长公子,蓬莱将士唯公子马首是瞻,对河北并无眷恋!”姜俊说道:“公子要我等往何处征伐,我等便往何处!”   “姜校尉何意?”听出姜俊话中有话,袁谭冷声问道。   “某有何意,长公子莫非不知?”姜俊压低声音:“方才幸而是某,倘若他人,只怕……”   话没说完,姜俊抱拳朝袁谭拱了拱,转身离去。   目送姜俊走远,袁谭脸色越发难看。   他已深深的感觉到,在蓬莱想要撇开袁旭做些什么,根本没可能!   姜俊送袁谭离开,甄宓对袁旭说道:“夫君,自今日往后,长兄定不敢再与你提及夺回河北。”   “因何?”袁旭问道。   “夫君恕罪!”甄宓向袁旭行了一礼说道:“除姜校尉之外,妾身另差派了他人!”   看着甄宓,袁旭没有发问。   甄宓接着说道:“长兄来此之时,妾身早已安排人手,扮作与长兄等人偶然相遇……”   不等甄宓说完,袁旭已是猜到她如何安排。   抬手止住她,袁旭说道:“甄姬如此安排,恰是妥当!”   袁谭回到住处,自此之后每日只是带着几名卫士游历蓬莱,果真如同甄宓所料,再没敢与袁旭提起夺回河北。   岛上诸事依旧交给刘勉处置,袁旭、甄宓只是时常查看一下事务处置情况而已。   眼看快到袁旭成婚的日子。   他与甄宓出了城门,站在海边。   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轰然巨响。   激起的浪花腾上半空,化作片片水珠,尔后又落回海中。   少数水珠落到袁旭和甄宓头上、身上,将二人衣衫也浸透不少。   望着大海,甄宓对袁旭说道:“夫君,曹操关闭青州口岸,蓬莱商船只得绕道而行。如此一来,运送耗费很是巨大,商贾行商所得也是少了许多!”   “青州口岸长久关闭,于蓬莱并非好事!”袁旭说道:“甄姬以为遣派何人前往,可说服曹操。”   甄宓摇头:“妾身操持萧蔷尚可,若论用人远不及夫君,不敢妄论大事!”   袁旭向了一会,向甄宓问道:“郭图可行?”   甄宓微微一笑,没有应声。   从她这里得不到答案,袁旭说道:“甄姬既是不说,便是默认……”   “妾身只是不敢妄论!”甄宓说道:“夫君觉着可行,便是可行!”   “回去!”袁旭想了一下,向甄宓交代一句,转身离去。   甄宓跟在他身后,来人入了城门,往住处去了。   到了住处,袁旭令人将郭图请来。   没人知道他和郭图说了些什么。   蓬莱众人只知道郭图离开袁旭住处,当日就乘坐战船离开蓬莱,往青州方向去了。   郭图奉命前往青州。   蓬莱岛上,已是临近袁旭婚期,众人都在期待着袁旭迎娶刘勉。   好日子终于来到。   甄宓一大早就去了刘勉住处。   袁旭则去向张夫人问安。   跪坐在张夫人面前,袁旭面无表情,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   “我儿可是不喜刘勉?”看出袁旭并没有多高兴,张夫人问道。   “并非如此!”袁旭说道:“孩儿只是不敢在母亲面前表露欣喜!”   “好了!”张夫人说道:“知子莫若母,你心中想什么,母亲莫非不知?无论如何,与刘勉成婚之后,你须隔三岔五便去她房中。倘若半年,刘勉肚子再无动静,母亲自会寻你讨个说法!”   “孩儿谨遵母亲吩咐!”袁旭应了。   与此同时,刘勉住处。   甄宓坐于一旁,侍女正为刘勉梳妆打扮。   “再过半日,我便不可再唤你小姐,而是要唤作姐姐了。”甄宓甜甜笑着:“姐姐今日大喜,可有甚话要说?”   刘勉羞红了脸,低着头说道:“夫人打趣奴家,奴家哪里还敢说话?”   “蓬莱诸事多由姐姐操劳,嫁于夫君,日后姐姐更须多担待些。”甄宓说道:“此后你我二人同心,自可使得蓬莱繁荣昌盛!”   “蓬莱有今日,乃是夫人操持的好!”刘勉说道:“奴家不过稍稍帮衬罢了!”   甄宓朝一旁招了下手。   念儿捧着一只托盘来到她面前。   揭开盖在托盘上的大红丝绢,里面露出一张雪白的手巾。   拿起手巾,甄宓对刘勉说道:“姐姐可将此物带在身上。”   诧异的看着甄宓,刘勉问道:“因何要带此物?”   “与夫君同房之时,姐姐须将此物垫在身下。”甄宓说道:“明日一早,婆婆将验明初夜。”   想到晚上将会发生的事情,刘勉脸颊越发红了。   她轻声应了,双手接过手巾,揣进怀里。   揣手巾的时候,她感觉呼吸都快停滞了,浑身燥热的连出躲藏的地方也是找寻不到。   袁旭离开张夫人住处,刘勉也由一众人簇拥着往他住处来了。   蓬莱岛并不大。   刘勉住处与袁旭住处更是很近。   由于刘勉不过以妾室的身份出嫁,她的迎亲队伍规模并不浩大。   百余人簇拥着一辆马车,缓缓朝着袁旭住处行来。   袁旭并未在正门外等候。   站在正门外的,正是姜俊与马飞。   迎娶刘勉的队伍来了,俩人一同上前。   到了马车旁,马飞抱拳说道:“已是到了公子住处,请刘夫人下车!”   两名侍女小跑到车门外。   一个侍女将车门打开,另一个侍女则跪伏在地。   刘勉的脚从马车中伸出,踏在跪伏的侍女背上。   马飞和姜俊身后,又跑上来两个粗壮的婆子。   一个婆子到了跪伏的侍女前,转过身背朝着刘勉,另一个婆子则在一旁扶着。   伏在婆子背上,刘勉只觉着她的心脏扑腾个不停。   来到蓬莱已是许久。   她等待这一天也是许久。   终于让她等到了!   自从认得袁旭,她心中早已装不下任何人。   袁旭虽然心思都在甄宓身上。   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即使他并不真心喜欢,刘勉也是认了!   两个婆子背着刘勉,由一群人护送着进了大院。   袁旭此时正负着双手,等候在前厅门外。 第872章 太过重情   刘勉进了宅院,行罢礼仪被送往洞房,袁旭则与一众前来道贺的宾客进入前厅。   前厅内摆设着酒宴。   由于宾客太多,庭院中也设了宴席。   除这两处,整个蓬莱岛都摆下了酒宴,就连岛上的寻常居民,也都有幸参与袁旭婚事。   前厅中,袁旭端坐首座,田丰、沮授以及颜良、文丑等人环坐厅内。   酒宴伊始,一名卫士进入厅内,向袁旭禀报:“启禀公子,婉柔姑娘前来献舞!”   “请婉柔姑娘入内说话。”袁旭吩咐。   卫士应声退出。   不过顷刻,身着盛装的婉柔进入厅内。   随她前来的还有四名身穿素裙的舞娘。   入厅之后,向袁旭见了礼,婉柔说道:“公子新婚,婉柔特来献艺,以助雅兴!”   “有劳姑娘!”袁旭虚抬手应了。   又向袁旭道了声谢,婉柔轻启歌喉吟唱起一支袁旭熟悉的曲子。   伴着吟唱,婉柔与四名舞娘偏偏起舞。   舞娘显然早先经过她的调教。   每当她唱到紧要处,四名舞娘就会跟着吟唱。   婉柔歌喉优美,厅内众人听的如痴如醉,袁旭却是眉头微微蹙起。   他记得这支曲子,正是当初他为婉柔所做!   在他成婚之日吟唱这首曲子,婉柔无非要他知道,她心中有多么忧伤。   每当目光投向袁旭,婉柔眸中便会交织着怨恨和柔情。   欣赏着她翩翩舞姿,聆听着她优美的歌喉,袁旭脸色却是越来越凝重。   一曲唱罢,婉柔向袁旭行了一礼,告退离去。   目送婉柔离去,厅内众人依旧一脸痴迷。   最早发现袁旭脸色不对的正是田丰。   婉柔离去之后,众人都还回味着绕梁余韵,袁旭脸色却是十分凝重。   “公子!”发觉不妥,田丰轻轻唤了一声。   他这一唤,众人这才回过神,纷纷把目光转向袁旭。   被田丰唤了一声,袁旭一愣,从他的思维中醒转过来。   当婉柔献舞时,他陡然明白,为何婉柔什么也不要,只求能在他成婚的当日前来献舞!   婉柔要的,无非是让袁旭心中不快,至少对她有所愧疚!   离开袁旭与刘勉的住处,婉柔快步走着。   她眼圈通红,走没多远,大颗泪珠顺着脸颊滚落。   “姑娘,怎了?”跟在她身后的一个舞娘问道。   发觉失态,婉柔抹了把眼泪,牵起一抹笑容说道:“没甚,不过是不习蓬莱气候,被海风迷了眼睛!”   婉柔来到蓬莱的日子虽然也不短,但相比于原先就在岛上的众人,她却是新住民。   如此解释,舞娘倒也找寻不到理由反驳。   看着婉柔,舞娘总觉着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   婚礼整整进行了一天。   袁旭晚上回到洞房,他已是饮了太多的酒。   姜俊为他打开房门,马飞将他搀扶到屋内。   刘勉见袁旭进入屋内,赶忙迎了上来。   从马飞手中接过袁旭,刘勉向他和姜俊使了个眼色。   马飞与姜俊告退离去。   二人出了房门,姜俊小声问马飞:“马将军,公子醉成如此,今晚怕是……”   “姜校尉跟随公子许久,竟还不知他的脾性?”马飞问道。   姜俊说道:“某虽跟随公子许久,却不曾历经公子成婚……”   “公子太过重情!”马飞说道:“他与甄夫人早有约定,此生非甄夫人再不迎娶他人!如今才过数年,他便取了刘夫人,在公子看来,颜面何存?”   姜俊一愣,愕然看着马飞。   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马飞说道:“姜校尉不知我等当年追随公子抢亲……”   “抢亲之事,某倒是听闻流苏说过。”姜俊说道:“流苏曾告知某,甄夫人乃是公子带同将军等人抢回。”   “公子仁厚,那一日却是杀人无算!”马飞说道:“姜校尉可试想,为了甄夫人,公子肯摒弃以往固守,他对甄夫人用情何等深沉?”   姜俊点头不言。   如果说还有人能体会袁旭彼时心情,必定是他!   绣娘死时,姜俊也恨不能将整个天下屠尽,以泄心头之恨!   “既是如此,公子怎会……”回头看了袁旭与刘勉的住处一眼,姜俊向马飞问道。   “公子非是我等,任性不得!”马飞说道:“自官渡以来袁家便已凋敝,公子须开枝散叶,更须稳固家宅!迎娶刘夫人,甄夫人便将多个助力。”   “听说刘夫人早先便是帮衬甄夫人。”姜俊说道:“如此看来,迎娶不迎娶,应是并无大碍!”   “并无大碍?”马飞微微一笑:“刘夫人近年掌持多少蓬莱事务?倘若嫁给别人,许多不应告知外人者,便将泄露出去。”   马飞如此一点拨,姜俊顿时明白。   再度回头看向刘勉的新住处,他脸色比先前凝重了许多。   袁旭坐拥两三万精锐,却偏偏连他自己的婚事都做不了主!   如此主公,也是有着许多无奈!   姜俊和马飞走远,洞房内只余下袁旭和刘勉。   搀扶着袁旭在屋内坐下,刘勉轻柔地说道:“夫君操劳整日,必是疲惫不堪,还请早些歇下……”   提起歇下,刘勉脸颊顿时一片潮红。   她当然知道歇下之后将会发生什么。   “刘姬。”已是成婚,醉意朦胧的袁旭也改了口:“嫁于某,你可甘愿?”   “甘愿!”刘勉红着脸垂下头说道:“夫君乃世之英雄,此生可伺奉夫君,乃是妾身所幸!”   凝视刘勉,直到把她看的低下头,袁旭说道:“某今日将你迎娶入门,日后当与甄姬相互扶持,为某稳固后方……”   “夫君放心!”刘勉说道:“以往未有名分,尚且可为夫人分忧。而今嫁给夫君,自当全力而为!”   “天色已晚,你我也早些歇息吧。”看向窗口,袁旭说道:“某也觉着乏了,你且将卧处铺妥!”   刘勉应了一声,起身去铺卧处。   坐在一旁,袁旭看着她将卧处铺妥。   待到铺了被褥,刘勉掏出甄宓给她的那块手巾,平平展开!   待到一切做好,她对袁旭说道:“妾身已是备妥,请夫君安歇!” 第873章 请开放口岸   郭图离开蓬莱,先是乘坐战船到达东莱附近,随后换乘小船靠岸。   岸边曹军盘问来由,不敢轻易将他拘禁,派人送他前往邺城。   从东莱到邺城,路程并不很近。   走了十多日,郭图来到邺城城外。   望着高耸的城墙,郭图心中一阵感慨。   曾经属于袁家的邺城,如今已是易了主人。   陪同郭图来到邺城的,正是早先与孙观一道击破青州袁军的臧霸。   “郭公,请入城!”他向郭图比划了一下。   臧霸本不打算亲自护送郭图。   郭图在东莱登岸,已是有人向曹操禀报。   郭图到达臧霸驻地,曹操命令也同时到达。   曹操令他亲自护送郭图,不得有半点迟延。   不敢违逆曹操命令,臧霸带领百余名骑兵,一路护送郭图来到邺城。   郭图来到,城内并未有人前来迎接。   直到他入了城,迎面才过来十多骑骏马。   当先之人郭图认得。   正是早先曾追随在袁谭身边的崔琰。   远远见了郭图,崔琰拱手说道:“某奉曹公之命前来迎接,因琐事来迟,还望郭公勿怪!”   郭图拱手回礼,并未说话。   看到崔琰,他满肚子火气不打一处来!   虽喜溜须拍马,郭图却认定追随袁家。   南皮城破之时,他已做好必死打算。   幸而袁旭派遣夜刺将他救下,否则此时他早已是南皮城外的一具枯骨。   见郭图没有回应,崔琰也不与他多说,撤马一旁说道:“郭公,请!”   瞟都没瞟崔琰,郭图策马从他身旁走过。   崔琰跟在郭图身后,也不上前攀谈。   臧霸见状,眉头皱了皱。   崔琰向他使了个眼色,臧霸到嘴边的话才没说出口。   曹操入住的地方,正是当日的袁家。   刘协来到邺城,曹操并未替他建造行宫。   刘协与伏后也住在袁家大宅,只是他们居住的地方,安插了许多卫士,除曹操之外,任何人不得擅自前往。   郭图进入袁家大宅。   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他心中更是感慨万分。   宅院还是以前的宅院,就连草木都没变动多少,然而这里的主人早已不再是他往日的主公,而换成了与袁家为敌多年的曹操。   感慨万千,郭图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好似想把这里的每一寸风光都印在脑海中带走。   “郭公!”进了后园,快到袁绍昔日住处,崔琰说道:“曹公已等候多时!”   看都没看他,郭图轻轻哼了一声。   始终不被郭图待见,崔琰倒也不燥,跟在他身后,走向曹操住处。   到了曹操屋外,一个壮汉上前拦住郭图:“郭公少待,某且通禀曹公!”   此人郭图也是认得。   他正是曹操身旁护卫许褚。   抱拳朝许褚拱了拱,郭图说道:“有劳将军!”   许褚回了一礼,进入曹操屋内。   郭图对崔琰始终不理不睬,对许褚却很是有礼,并非他惧怕许褚,而因许褚早年就追随曹操,并非袁家投诚过去。   两军征伐,各为其主,郭图当然不会对许褚产生恶感。   许褚进入屋内,不过片刻又折了出来。   他抱拳对郭图说道:“曹公有请!”   “有劳将军!”郭图谢了一声,进入曹操屋内。   曹操坐在矮桌后,好似漫不经心的翻看着一本书。   听到有人进入,他抬起头。   见是郭图,曹操眉头微微一皱,向他问道:“郭公不在袁显歆身边,因何来到邺城?”   “某正是奉五公子之命,前来求见曹公。”郭图拱手一礼说道:“听闻曹公近来下令,将青州口岸封锁,不知何意?”   提起青州口岸,曹操捋着胡须说道:“东海一带海贼甚多,某也是为了百姓安宁,方才如此。”   “五公子占据蓬莱,曹公并非不知!”郭图说道:“早先曹公与五公子相互攻伐,若是封锁口岸,公子也是无话可说。而今公子已是让出河北,曹公也已签订和约,因何却做出这等釜底抽薪之事?”   “某已说过!”曹操说道:“封锁口岸,乃因海贼众多,为百姓计耳!”   曹操话才出口,郭图就仰脸哈哈一笑。   “郭公笑甚?”曹操问道。   “五公子占据蓬莱,海贼早已剿灭,东海一带,除蓬莱将士再无兵勇,何来扰民一说?”郭图说道:“倘若曹公与公子并未订立和约,封锁口岸,公子可发兵击破。而今和约在身,公子有心出兵,却又不肯失了信义。倒是曹公,先前订立和约,随后便做出断人后路之事,岂非令人耻笑?”   被郭图抢白了一番,曹操脸色有些难看。   他眉头锁起,怒目凝视着郭图:“郭公来此,莫非袁显歆有意向某宣战?”   “曹公莫要曲解某话中之意!”郭图说道:“公子并无开战之念,只望曹公开放青州口岸,至少允准蓬莱商船往来。”   捏着下巴,曹操说道:“袁显歆占了徐州,蓬莱商船欲要登岸,可自徐州,因何偏偏要某开放青州口岸?”   郭图说道:“商船自徐州登岸,前往并州等地则要绕上许多路程,即便是兖州,也须穿过豫州,方可抵达。如此一来,耗费时日不说,商队用度也是多了数倍。商贾行走,自须核算本钱,曹公莫非体恤不得?”   “开放口岸,便宜了袁显歆!”曹操说道:“对某却是半点好处也无……”   “怎会无有好处?”郭图打断曹操:“敢问曹公,而今驯养兵马所需何物?”   “铜钱!”曹操想也不想就说道。   “曹公所言甚是!”郭图说道:“驯养兵马乃须铜钱,而今并州高干,并未臣服曹公,幽州袁熙、袁尚也是领军阻击曹公。至于荆州刘表,江东孙权,虽与曹公并未开战,却是早晚为敌。试问曹公,天下间,可还有商贾行商之处?”   “郭公是说……”曹操还是有些迟疑。   “曹公开放青州口岸,蓬莱商船登岸之后,必定与当地商贾相互货卖!”郭图说道:“如此一来,曹公所属商贾便可将货物贩卖出去,也可自蓬莱商人手中,取得所需之物!” 第874章 故地重游   郭图面见曹操之时,曹操身边并无幕僚。   足足与曹操争辩了半个时辰,他终于说服曹操,开放青州口岸。   曹操下令,摆宴为郭图接风。   立下大功,郭图倒也不急着回返蓬莱。   邺城已落入曹操之手,回到这里的机会是越来越少。   他还希望能在邺城多住两日,至少看看昔日熟悉的城池!   郭图告辞离去,郭嘉、荀攸、程昱、荀彧、贾诩等人陆续来到。   众人落座,曹操说道:“某依文若之计,与郭图争辩许久,方才允他开放口岸。不知如此一来,袁显歆将会如何?”   “曹公卖了个人情给袁显歆,他又如何不领?”程昱说道:“袁显歆回到蓬莱,虽是兵强马壮,一时半会也无实力。曹公早先出兵进击蓬莱,也是知晓蓬莱了得。而今曹公夺不得蓬莱,袁显歆取不去河北,两军对峙日久,必非好事,不如卖他个人情,日后也好说话!”   “袁显歆差郭图前来,应是知晓曹公必定允准。”郭嘉说道:“然而曹公这个人情,却是不得不卖!”   微微蹙起眉头,曹操问道:“奉孝何意?”   “正如程公所说,眼下袁显歆无力进攻河北,而我军也无力攻破蓬莱!”郭嘉说道:“为今之计,正应稳住袁显歆。”   “既是如此,早先因何封锁口岸?”曹操问道。   “封锁口岸,不过让袁显歆知晓,曹公随时可断了蓬莱商路!”郭嘉说道:“若非如此,袁显歆又怎会将曹公看在眼中?”   郭嘉一番分析,令曹操心中很是不快。   早年他曾看重袁旭,甚至还想过,待到击破河北,必定将袁旭招募到帐下。   如今官渡之战已是过去数年。   袁旭不仅没有投到他的帐下,反倒数次令他损兵折将。   曹操早已从当年的爱才,到如今恨不能当即诛杀袁旭!   曹操与众人商议开放口岸之后,袁旭领军进攻河北的可能。   郭图此时已是离开曹操住处。   出了大宅,站在街道上,他发现邺城的街道与往日相比,并没萧条多少。   曹军进驻邺城,曹操也干脆在这里安了家。   起先商贾不敢往来货卖,时日久了,发觉曹军对他们并没什么威胁,越来越多的商贾来到邺城。   商贾的来到,使得邺城日渐兴盛,城内商铺也是大多开门做起营生。   沿着街道行走,郭图不知不觉到了他以往的宅子。   曹军攻破邺城之时,辛毗念在与他曾一同效力袁谭,派人对他故居加以保护。   故居仍在,郭图家中却是半个人也无!   站在故居门外,仰脸看着门头,郭图发现门头上已是蒙了厚厚的灰尘。   此处太久没人居住。   上了台阶,郭图轻轻推开大门。   跟在他后面的几个卫士纷纷将手按在剑柄上。   大门打开,从门头掉落一些灰尘。   放眼望去,宅子里蒙满了灰尘,宅子虽没显露出破败之相,却也是一派萧条。   “郭公!”站在正门,郭图正环顾着前院,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回头看去,郭图发现站在他身后的正是辛毗。   辛评战死南皮,辛毗总觉着心中不安,近来也显得苍老了许多。   郭图回头看着他,辛毗快步上了阶梯,向他深深一礼问道:“郭公,许久不见,可还安好?”   “托辛公的福!”郭图并未回礼,而是淡淡地说道:“某还活着!”   从郭图脸上看出不快,辛毗却接着问道:“敢问郭公,因何来此?”   “此处曾是某家,来看上一看,莫非也是不可?”   郭图语气更加不好,辛毗被他闹了个没脸。   愣了一下,辛毗才说道:“郭公莫要误会,某只是见了故人,特来招呼一声。”   “辛公若是有事,只管忙去!”郭图说道:“某自家走上一走便可!”   “既是如此,某不便叨扰!”辛毗行礼退下。   见他离去,郭图转身走向宅院深处。   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十分熟悉。   走在宅院中,郭图心内一阵感慨。   倘若袁家当年没有出现兄弟相争,河北就不会被曹操轻易夺去。   这座宅子也不会像如今这般萧条。   “郭公!”看出郭图脸色不好,随行卫士提醒道:“此处虽是郭公旧宅,却已在曹操掌控之下,看得太就,徒增伤感!”   郭图点了点头:“你说的不差,我等走吧!”   转过身,郭图在离去之时,还回头看了两眼。   此次奉命来到邺城,或许是他这一生最后一次来到这座熟悉的城池。   一旦离去,或许他再也没有机会回返……   世事无常,又怎能尽遂人心?   离开故宅,郭图很快接到曹操请他前去赴宴的消息。   不说曹操请郭图赴宴,只说蓬莱岛上。   袁旭与刘勉成婚之后,他也曾回到甄宓房中。   留他住宿了两日,甄宓便劝他前往刘勉住处。   嫁给袁旭,刘勉倒也克尽勤恭。   除协同甄宓操劳蓬莱事务,她每日还将袁旭起居照应的井井有条。   不知不觉,袁旭和刘勉成婚已是一月有余。   甄宓将刘勉请到住处。   待到刘勉坐下,甄宓问道:“姐姐与夫君近来长相厮守,不知可觉身子有甚异样?”   甄宓问起此事,刘勉脸一红说道:“不敢欺蒙夫人,此月奴家月事好似迟迟未至!”   得知刘勉月事未至,甄宓赶忙问道:“姐姐以往可否准时!”   刘勉红着脸说道:“以往甚准,即便有些差池,不过相差一两日而已!”   “念儿,去请医者前来!”甄宓吩咐念儿。   念儿应声离去。   刘勉愕然问道:“夫人因何请医者前来?”   “姐姐以往月事甚准,而今却是迟迟未至,多半是有了身孕!”甄宓微微笑着说道:“请医者前来,乃是为姐姐诊断!”   才嫁给袁旭不久,从没生过孩子的刘勉当然不太熟悉这些。   得知可能有了身孕,她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纠葛。   一方面,她庆幸有了袁旭的骨肉。   另一方面,她也有些害怕。   毕竟生孩子,据说是件极其痛苦的事情! 第875章 成了种马   甄宓房中。   袁旭躺在铺盖上,甄宓则坐在一旁陪他说着话儿。   “夫君早先说过要去鬼谷剑宗,不知何日启程?”甄宓问道。   袁旭想了一下说道:“蓬莱诸事有甄姬与刘姬操劳,倒也用不着某。某寻思着,近两日便启程。”   “夫君此行当早去早归。”甄宓说道:“今日医者已是为刘夫人把了脉,她已怀有身孕。”   袁旭一愣:“何时怀上?”   “应是夫君与刘夫人新婚之夜。”甄宓甜甜笑着说道:“恭喜夫君,又将再得麟儿!”   袁旭坐了起来,诧异的看着甄宓:“甄姬是说,刘姬已有了身孕?”   刘勉虽然侍奉了不少日子的枕席,袁旭却不太相信她这么快就会有了身孕。   微微笑着,甄宓问道:“夫君莫非不信?”   袁旭没有言语。   他还没回过神来!   刘勉怀孕也是太巧。   袁旭真有些怀疑他的生育能力是不是太强了些。   和公孙莺儿钻了一次花丛,竟然让她怀上了孩子,而且一生就是两个。   与刘勉成亲没有多久,她居然也有了身孕。   “夫君!”见袁旭在发愣,甄宓问道:“怎了?”   “没怎么!”袁旭说道:“刘姬有了身孕,某自会早些回返。”   “来人!”袁旭向外面喊了一声。   一名卫士在外间应声。   袁旭吩咐:“去请姜校尉与马飞。”   卫士应声离去。   没过多会,姜俊和马飞来到,在外间等候。   袁旭起身来到外间,二人与他见礼。   “马飞!”也不与二人多说,袁旭开口就问马飞:“你早先见到公孙姑娘,他们母子如何?”   “公孙姑娘母子安好!”马飞说道:“某本欲好生照料,不想剑宗宗师却是来到,将他们母子接至鬼谷山!”   说到这里,马飞脸上露出愧疚。   袁旭说道:“你二人好生准备,明日一早,某去鬼谷剑宗。”   马飞、姜俊相互看了一眼,二人应声退下。   回到住处,姜俊吩咐手下四名卫士收拾行装,他自己也忙着收拾起来。   房门被人推开,李琪冉进入屋内。   见姜俊正收拾行装,李琪冉问道:“姜校尉是要去哪?”   “公子要出一趟远门。”姜俊说道:“某将随行。”   李琪冉接着问道:“公子将要何往?”   姜俊没有言语。   他并没打算告诉别人袁旭将往何处。   见他不吭声,李琪冉又问道:“公子何时启程?”   “明日一早!”姜俊说道。   袁旭离开蓬莱是件大事,即便他想隐瞒也是隐瞒不住。   倒不如直接告诉李琪冉。   得知袁旭明日一早将要离去,李琪冉并没言语,转身退了出去。   回头看着她,姜俊突然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以李琪冉的脾性,难说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她要是非缠着跟随袁旭一道前往鬼谷剑宗,只怕袁旭也不好回绝!   马飞回到住处,见到流苏就对她说道:“明日一早公子将带领某与姜校尉前往鬼谷剑宗。”   “公子去那作甚?”流苏茫然问道。   “还不是你家师姐!”马飞说道:“生下一对儿女,却不肯来到蓬莱,公子无奈,只得前去看他们母子!”   “说的好似你家公子憋屈似得!”流苏撇了撇嘴:“孩子是我家师姐生的,你家公子只是当日快活了一场,因何要将孩子给他?”   流苏一句话,把马飞问的张口结舌。   公孙莺儿为生下一对儿女,着实是吃了不少苦头。   袁旭本欲补偿,无奈公孙莺儿脾气实在是太倔强,根本不给他补偿的机会。   道理虽然明白,马飞却不像流苏那么会说。   他咽了两口唾沫,嘴唇动了好几下,都没说出话来。   袁旭当晚和甄宓极尽缠绵。   俩人交颈而卧,袁旭搂着甄宓问道:“甄姬,你说此次可会再有身孕?”   “夫君莫非是将袁家人丁兴旺之责揽于一身?”依偎在他怀里,甄宓说道:“若妾身再有身孕,恰巧与刘夫人一先后分娩,蓬莱之事何人操持?”   微微一笑,袁旭说道:“甄姬说的是。”   “妾身倒是担心再有身孕。”甄宓说道:“即便要有,也须过上三五个月。”   手掌在甄宓腰上游走,袁旭说道:“甄姬生下翔儿、彩儿,身段竟是毫不臃肿。”   “妾身庆幸身段并未臃肿!”甄宓轻声说道:“否则侍奉夫君枕席,妾身也是自惭形秽!”   把她又往怀里搂了搂,袁旭说道:“无论甄姬如何,某心中始终将你摆在首位。”   “夫君此言不妥!”甄宓说道:“将妾身摆在首位,婆婆又待如何?”   自知语误,袁旭说道:“母亲与甄姬怎会相同?母亲乃是生某之人,甄姬乃是重某之人,至亲骨肉,都是一般。”   看了一眼袁旭,甄宓轻笑道:“不想夫君也有这等语无伦次之时!”   袁旭一愣。   他刚才说的话,确实有些自相矛盾。   自己挖了个无法圆满的坑给自己跳,袁旭还真觉着他是做了件蠢事。   就像后世许多女人会问她们的男友或丈夫,对方的母亲和她一起掉到水中,他们会救谁。   如果给个出自内心的回答,袁旭会说先把那女人用砖头砸死,然后把妈救上来!   人若不孝枉为世人!   问出那种问题的女人,袁旭不认为她们值得被男人宠着。   偏偏甄宓问出这样的话,是他有语病在先。   袁旭当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夫君莫优!”甄宓说道:“妾身非不通情理之人,婆婆乃是夫君之母,妾身自当刻尽勤恭,夫君也应将婆婆放在首位!”   甄宓一番话,让袁旭心中不免涌起一股暖流。   当年与甄宓一见倾心,袁旭看上的不仅是她的美貌,还有她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知书达理。   如今看来,当年冒天下之大不韪抢婚,实是一桩幸事!   俩人紧紧相拥,不知不觉双双睡去。   睡梦中的夜晚总是过的很快。   当袁旭醒来时,窗外的天空已经泛了白。   他往身边看去,怀里空荡荡的,甄宓早已起身,不知何处去了! 第876章 鬼谷剑宗   袁旭披衣起身。   离开房间的时候,他听见院子里有很多人在说话。   说话的都是女人。   其中还有甄宓的声音。   到了院中,袁旭看见眼前摆放着不少箱笼。   见袁旭来到院子里,甄宓迎上前来。   欠身行礼,她对袁旭说道:“夫君此次前往鬼谷剑宗,理当备办一些礼品,妾身已是为夫君备妥。”   看着庭院中大大小小的箱笼,袁旭说道:“甄姬筹办如此多的礼品,某如何携带?”   “姜校尉与马将军随同,夫君当可带一两辆马车。”甄宓说道:“礼品虽是不少,马车却可带得!”   袁旭没再多言。   甄宓在某些方面,确实考虑的比他周道。   半个多时辰之后。   蓬莱港口,一艘商船靠在港湾。   曹操开放港口的命令已经下达,风影也把青州港口开放的消息传回蓬莱。   甄宓带着刘勉等人在港口送行。   婉柔站在人群后面,远远望着离去的袁旭。   商船上。   袁旭身边站着姜俊和马飞。   他朝岸边送行的人们挥了挥手。   大船缓缓离开港口,朝着东莱方向行去。   陪着袁旭站在船尾,直到港口消失在视线中,马飞问道:“公子,此行以商贾身份前往鬼谷山,倘若被曹军得知……”   袁旭没有吭声。   他也知道,此次前往鬼谷山极其冒险。   然而他不得不去。   与曹操休战,蓬莱再无战事。   曹操虽是有心诛杀,却也不敢对他大动干戈。   自从公孙莺儿生下两个孩儿,他还没见过孩子。   将他们母子丢在外面,袁旭怎么都于心不忍。   大船当天晚上在东莱靠岸。   袁旭由马飞、姜俊以及一众乔庄的夜刺簇拥,混在假扮成商贾的队伍中。   曹操已是下了命令,蓬莱商贾所行之处一律放行。   镇守东莱的曹军不敢违背曹操军令,草草检查随行货品,便将袁旭等人放行。   一路上,袁旭都没受到阻碍。   不一日,众人来到一座高山下。   高山无名。   山顶终年积雪,白云萦绕山巅。   此处正是鬼谷剑宗所在。   仰脸望着山巅,袁旭深深吸了口气。   山道上跑下一个人。   此人步伐轻快,到了袁旭等人近前,抱拳躬身说道:“启禀公子,小人已是知会剑宗宗师,稍后凌风将下山来迎!”   鬼谷剑宗居于此山,向来世俗豪雄不敢觊觎此处。   袁旭来到山下,不知会剑宗宗师,也是不能轻易上山。   若是平民上山,至多被剑宗门人赶下来,豪雄麾下贸然上山,少不得将有一场厮杀!   负手立于山脚之下,袁旭等待着前来迎接的凌风。   大约过了半炷香光景。   马飞抬手朝山道上一指:“公子,凌风来了!”   循着马飞指的方向望去,袁旭果然看见从山路上下来几个人。   走在最前面的一人蓝衣蓝衫,不是凌风又能是谁?   跟在他身后的,则是几名身穿灰布衣衫的剑宗弟子。   到了山脚下,凌风老远就朝袁旭拱手说道:“不知显歆公子来此,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有劳大师兄亲自前来相迎,某愧不敢当!”袁旭抱拳回了一礼。   “师尊得知公子来此,很是欣然!”凌风说道:“由于年岁已高,师尊不便下山亲迎,还请公子莫怪!”   “总是乃某敬重长者,怎敢劳烦他亲自下山相迎!”袁旭说道:“大师兄前来,某已是万分惶恐!”   “公子莫要在此处与某闲叙,师尊还在山上恭候!”凌风撤步一旁,对袁旭说道:“公子请!”   由凌风陪同,带着一众护卫,袁旭上了鬼谷山。   越往山上走,山路越是难行。   有段山路贴着悬崖边,山路的一侧并没有护栏。   山风吹得人摇摇晃晃,走在山道上,直有种随时可能掉下去的感觉。   马飞和姜俊把袁旭护在内侧,凌风则亲自头前领路。   这段山路并不太短,足足有半里路程。   走完山路,袁旭回头看了一眼,倒抽了一口凉气。   倘若不是马飞和姜俊护着他,在这段路上,他只要往下看上一眼,说不准就会掉落下去。   “公子可是惧高?”看出袁旭脸色异样,凌风问了一句。   袁旭点了点头,却没言语。   鬼谷剑宗坐落于这座山的半山腰。   再往上走,则是终年积雪的山顶。   领着袁旭等人到了半山,凌风朝前一指,对袁旭说道:“公子请看!”   顺着凌风指的方向望去,袁旭看到一片建造在山中的房舍。   他来到鬼谷山之前,也曾想象过鬼谷剑宗如何恢弘气派。   然而凌风所指的方向,却只有一排排看似寻常的房舍。   “公子,到了!”凌风又说道。   袁旭朝他拱了拱手:“有劳大师兄领路!”   “公子,请!”凌风撤步让到一旁。   也不与他客套,袁旭抬脚就走。   眼看快到那片房舍,他发现在房舍前站了至少百十人。   百十人大多身穿灰衣,只有少数几个衣衫颜色与他人不同。   当先站着的,正是一袭蓝衫的剑宗宗师。   远远看见袁旭,宗师并未迎上前来。   待到袁旭走近,他才抱拳说道:“不知显歆公子来此,老朽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口中称着见谅,宗师脸上却丝毫没有愧疚之意,反倒显露出些许的不耐烦。   “来人!”与宗师见了礼,袁旭向身后卫士吩咐:“将礼品呈上。”   随行前来的卫士,大多是马飞麾下夜刺。   得了命令,一众夜刺扛着礼品上前。   到达山脚下,夜刺还可驱赶马车,然而上山之时,他们只能将马车留在山下,背负礼品跟随袁旭来到此处。   夜刺将礼品码放在离宗师不过四五步开外的空地上。   待到码放整齐,其中一个夜刺打开一箱礼品。   展现在鬼谷剑宗众人眼前的,是成匹的绫罗。   “公子这是何意?”宗师只是瞟了一眼,向袁旭问道:“远道而来,因何备此厚礼?”   袁旭说道:“某向来敬重宗师,来此拜望,自是要备办薄礼!”   宗师也不推辞,对袁旭说道:“山上清苦,公子来此无甚招待,略备薄酒,还望公子莫要嫌弃!” 第877章 不想见他   袁旭上了鬼谷山,接连两天,每当他提起公孙莺儿母子,剑宗宗师总会以其他话头扯开。   住了两日,他始终没有见到公孙莺儿。   第三天一早,袁旭再次求见剑宗宗师。   宗师方才起身不久,得知他来求见,让凌风将他领入。   进入屋内,袁旭抱拳行礼:“袁旭见过宗师!”   “公子请坐!”宗师比划了个手势,面带笑容向袁旭问道:“公子清早便来见某,可否用过早饭?”   “不曾用过!”袁旭回到。   “凌风!”宗师对凌风说道:“吩咐下去,备些饭食,某与公子同用!”   “宗师!”凌风应声正要离去,袁旭说道:“某来鬼谷山乃为见公孙莺儿母子,还请宗师通融则个!”   “公子莫急。”宗师说道:“他们母子就在山中,早一日晚一日相见,并无差别!”   “公孙姑娘诞下孩儿,乃是因某而起!”袁旭说道:“自打得知此事,某无日不心中惶恐,如今来到鬼谷山,也是为了他们母子,还望宗师体恤!”   宗师捋着下巴上的胡须,眉头微微蹙起,想了一下说道:“公子来此,本应令你等相见……”   “敢问宗师,可是有甚顾虑?”袁旭问道。   “鬼谷剑宗后继无人。”宗师轻叹道:“公子之子恰是绝佳人选……”   “倘若宗师不弃,恳请收下犬子为徒!”不等宗师把话说完,袁旭起身说道:“犬子可留于鬼谷山,某唯有一请,允某时常前来探访!”   宗师一愣。   阻挠袁旭面见公孙莺儿母子,宗师正是担心他说服公孙莺儿与他一同回返蓬莱。   袁泯若是回到蓬莱,再想找到如此适宜练剑的苗子便不是易事。   令宗师意外不已的是,袁旭竟主动提出让袁泯拜在他的门下,还要将袁泯留在鬼谷山。   公孙莺儿与公孙泯留不留在鬼谷山,宗师并不在意。   他唯一在意的就是袁泯。   袁旭如此一着,倒是让宗师措手不及!   捻着下巴上的胡须,宗师说道:“公子莫非是要将令郎留于鬼谷山?”   “即便某不欲将他留下,宗师可否放人?”袁旭面带笑容问道。   宗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对袁旭说道:“显歆公子果真是通透之人,深知某不会允许此事发生,倒不如做个人情!”   “宗师所言甚是!”袁旭说道:“我儿留在鬼谷山中,宗师日后可领他前往蓬莱省亲,某也可来到鬼谷山探访,不过多些周折罢了,强如终身难见!”   捋着胡须想了片刻,宗师对尚未出门的凌风说道:“告知莺儿,显歆公子将去见她!”   凌风应声离去。   出了门,凌风径直往公孙莺儿母子居住的地方走去。   到了门口,他问道:“师妹可在?”   公孙莺儿正在屋内逗弄两个孩子,听见凌风的声音,起身迎了出来。   向凌风行了一礼,公孙莺儿说道:“不知大师兄来此,莺儿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进了屋内,凌风先抱起袁泯逗弄了一会,随后对公孙莺儿说道:“袁显歆来了鬼谷山,莺儿可否知晓?”   提起袁旭,公孙莺儿低头说道:“我已知晓。”   “方才他去见了师尊!”凌风说道:“师尊已是允他前来与你相见!”   “我不想见他!”公孙莺儿脸一红,对凌风说道:“恳请大师兄代我呈禀师尊,请师尊收回成命!”   “师尊有令,何曾收回?”凌风说道:“师妹好生梳洗,稍候袁显歆便至!”   公孙莺儿还要说话,凌风已是起身离去。   袁旭坐在宗师屋内,静待凌风带回消息。   凌风离去足有两炷香光景,才回到宗师住处。   进入屋内,他向宗师行礼说道:“回禀师尊,徒儿已知会师妹!”   “领公子前去与莺儿相见。”宗师吩咐。   袁旭起身,向宗师抱拳行礼:“多谢宗师成全!”   谢了宗师,袁旭跟随凌风离开。   凌风带着袁旭来到公孙莺儿住处。   到了门口,凌风对袁旭说道:“显歆公子,此处便是师妹居住之所。”   “多谢大师兄!”袁旭拱手谢了,随后向屋内问道:“敢问公孙姑娘可在?”   无人应声。   袁旭再次问道:“敢问公孙姑娘可在?”   还是无人应声。   公孙莺儿不肯应门,凌风上前问道:“师妹可在?”   “大师兄!”屋内传来公孙莺儿的声音:“请带显歆公子离去,我不想见他!”   袁旭和凌风相互看了一眼。   凌风说道:“公子远道而来,师尊也是允了你二人相见,师妹因何如此不通情理?”   公孙莺儿说道:“他虽远道而来,可我却不想见他,还请大师兄将他带回。”   “显歆公子……”公孙莺儿铁了心不与袁旭相见,凌风也是十分为难。   袁旭上前一步,向屋内说道:“某来鬼谷山,只欲见姑娘母子一面,其他别无所求!”   屋内一片沉静,公孙莺儿没再应声。   袁旭接着说道:“倘若姑娘不愿见某,某便在此等到姑娘肯见。”   深知袁旭脾性,公孙莺儿毫不怀疑他会在门外一直等到她肯相见。   又过了片刻,屋内终于传来她的声音:“公子既是执意如此,见见也是无妨。”   得了公孙莺儿允诺,袁旭抱拳躬身向凌风一礼,转身推门进屋。   进入屋内,他看见公孙莺儿正坐在铺盖旁。   她身前的铺盖上,躺着两个小小的人儿。   袁旭抱拳一礼说道:“见过公孙姑娘!”   并未看他,公孙莺儿幽幽问道:“你来作甚?”   “听闻姑娘为某生下一双儿女,特来探访!”袁旭目光落在铺盖上睡着的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已有数月,他进入屋内之时,恰好两个孩子都在沉睡。   头挨着头,小孩儿睡的正自香甜。   看着面前的两个孩子,公孙莺儿说道:“孩儿是我所生,与公子并无想干!”   “敢问姑娘,孩儿可是当日离开汝南所生?”   眼睑低垂,公孙莺儿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能如何?”   “若是,某便是其父;不是,某便白走一遭。”袁旭应道。 第878章 说服公孙莺儿   公孙莺儿生下两个孩子,已有数月。   袁旭和她正说着话,小袁泯先醒了过来。   睁开乌溜溜的大眼睛,他好奇的四处张望,两只小手不住的虚空挠腾着。   看到他的小模样,袁旭微微一笑说道:“难怪宗师认为此子日后必可成就大事。”   “师尊如此说?”公孙莺儿愕然问道。   “你可知宗师因何将你等接上鬼谷山?”袁旭问道。   公孙莺儿茫然。   回到鬼谷山,宗师并没给她任何解释。   除了将袁泯与公孙慕的儿子一并纳入门下,并没有其他说辞。   “看来你是不知!”袁旭说道:“此子骨骼清奇,恰是习剑奇才,宗师打算将他培养为下一任剑宗宗师。”   “剑宗门人,成就剑术须数年苦练!”公孙莺儿说道:“他小小婴儿,待到剑术有所成,师尊已是年过百岁……”   “宗师打算,你我无法左右。”袁旭说道:“某来此处,也是有一目的。”   “公子来此,若是为了看看孩儿,当可归去。”公孙莺儿淡然说道。   “某来此处,乃是为接你等母子前往蓬莱。”   公孙莺儿一愣,眉头微微蹙起说道:“公子好意我代两个孩儿拜领……”   “公孙姑娘!”不等公孙莺儿把话说完,袁旭说道:“敢问姑娘,打算如何安置两个孩儿?”   眉头蹙着,公孙莺儿没有言语。   她并不知道孩子长大之后该如何安置。   倘若宗师果真打算让袁泯接替剑宗宗师之位,母子仨人留在剑宗,不过是仰赖袁泯罢了。   “公孙姑娘。”公孙莺儿露出困惑,袁旭接着说道:“男孩儿自幼吃些苦头并非坏事,然而女孩儿倘若幼年之时过的不好,将来成人如何觅得佳婿?”   抬眼看着袁旭,公孙莺儿问道:“公子何意?”   “姑娘可愿嫁于某?”袁旭问道。   只以为袁旭要将她带回蓬莱,却没想到他居然亲自前来提亲,公孙莺儿一愣。   “敢问公孙姑娘,可愿下嫁于某?”袁旭追问。   公孙莺儿低着头,紧紧抿着嘴唇,并未回应袁旭。   “公孙姑娘,可愿下嫁于某?”袁旭再度追问。   “易京之战,因公子之故,家父葬身火海。”公孙莺儿说道:“太行山一战,兄长又死于公子之手,若我肯嫁,待到百年之后,有何颜面去见家父、兄长?”   “易京之战,公孙家与我袁家势成水火!”袁旭说道:“若不破城,袁家将士便将涂炭。沙场之上,非是你死便是我亡。敢问姑娘,若你是某,该当如何?”   “公子所言,奴家也是心知!”公孙莺儿说道:“只是每每思及此事,便是如鲠在喉。”   “姑娘心思某也知晓!”袁旭说道:“公孙老将军已是驾鹤而去,再如何记挂,也是于事无补。姑娘何不看在孩儿颜面,为他二人着想,随某前往蓬莱?”   公孙莺儿没有吭声。   早先她住在幽州,甄宓曾亲自登门前去劝说。   马飞和流苏也曾带领夜刺、风影竭尽全力帮助他们母子仨人。   袁旭为她也是做了不少。   自打生下孩子,公孙莺儿已是恨不起袁旭。   她还沉默着。   袁旭说道:“公孙姑娘,儿子已是有了前程,可是女儿……”   “公子……”公孙莺儿嘴唇动了动,她有心回绝,却无论如何也没法把话说出口!   “姑娘若是恨某,纵使将某斩杀也是无妨!”袁旭说道:“只是可怜了孩儿,女儿家将来如何,全看可否寻个好婆家。倘若姑娘将她留在此处,无非造就一生命苦!”   抬头看着袁旭,公孙莺儿的嘴唇又动了动。   “姑娘莫再纠葛!”袁旭起身,抱拳说道:“某此次前来剑宗,为的便是带同姑娘及孩儿回返蓬莱。”   袁旭话音才落,凌风推门进入。   他对公孙莺儿说道:“不瞒师妹,未婚有子已是辱没剑宗门风,师尊之所以未有降罪,只因剑宗后继有人。然而师妹可否想过,你带同女儿留在剑宗,只会成为众门人口诛笔伐者。师尊纵使有心袒护,时日久远,也是难能!”   凌风一番话,让公孙莺儿吃了一惊。   她愕然的微微张着嘴巴,瞪着凌风看了好半天。   袁旭于一旁说道:“某来剑宗曾与宗师攀谈,他虽未明言,却有令某将姑娘母子带走之意。倘若姑娘留在剑宗,日后如何立足?”   “我可否立足并不打紧……”公孙莺儿说话,底气已是不足。   袁旭接着说道:“姑娘若肯前往蓬莱,某必当厚待!决然不敢有半点背弃!”   “师妹!”凌风说道:“显歆公子一片赤诚,何况孩儿也是他的骨血,你又因何纠葛昔日仇怨,平白使得孩儿受苦?”   公孙莺儿脸上表情有些困惑。   看出她在迟疑,袁旭说道:“姑娘不惧生死,自是无所谓他人如何看待,然而孩儿尚幼,因何不顾惜她一些?”   轻轻叹息了一声,公孙莺儿说道:“罢了,奴家随公子返回蓬莱便是!”   得了公孙莺儿首肯,袁旭顿时喜形于色。   他抱拳躬身向凌风行了个大礼说道:“有劳大师兄代为开导公孙姑娘,此恩此德,某没齿难忘!”   凌风抱拳回礼:“公子不必如此,师妹命苦,自此往后,还望公子善待于她!”   “大师兄放心!”袁旭应道。   公孙莺儿应了袁旭,愿与他一同回返蓬莱。   袁旭当即下令,让众人筹办行装,准备回返。   当日晚间,宗师房内。   袁旭与宗师相向而坐。   宗师面带浅笑,对袁旭说道:“公子此次来到剑宗,收获可谓颇丰。”   “某收获如何丰厚,也是不及宗师!”袁旭微微一笑,对宗师说道:“将某孩儿留在剑宗,不知某可否时常探视?”   “公子孩儿,自可时常探视。”宗师说道:“然而某有一言,公子或不爱听!”   “请宗师明示!”袁旭说道。   “公子与莺儿之子,已被某纳为关门弟子。”宗师说道:“日后他必将继承剑宗衣钵,年满十六之前,公子决然不可将他带下鬼谷山!” 第879章 莫要让我为难   鬼谷剑宗山下。   百十名身着深衣的汉子骑着高大的骏马,把马车簇拥在中间。   袁旭站在山脚下,朝送行的凌风拱了拱手:“大师兄请回!”   “此行路途遥远,且在曹军掌控之下。”凌风说道:“公子务必万分小心!”   袁旭应道:“大师兄放心,烦劳代为转告宗师,请他务必保重。日后某前来剑宗探望孩儿,还望于宗师把酒言谈!”   “公子之言,某定将转告!”凌风又拱了拱手。   袁旭翻身上马,向随行众人喊道:“走!”   队伍缓缓开拔。   马车上。   公孙莺儿怀抱女儿,掀开车帘向外张望。   凌风根本没有看她,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袁旭身上。   轻轻叹息了一声,公孙莺儿把窗帘放下。   公孙泯依偎在她胸前已经睡熟,或许是她带的比较暖,小脸蛋儿红扑扑的,像极了熟透了的苹果。   由于带着小公孙泯,袁旭并没让队伍走太快。   走了一整天,临近傍晚,袁旭下令队伍就地驻扎。   随行众人纷纷扎起帐篷。   公孙莺儿和公孙泯被安排到了袁旭的帐篷。   帐篷内,袁旭与公孙莺儿相向端坐,公孙泯则在一旁四处乱爬,找些她感兴趣的东西玩耍。   “公孙姑娘。”看着公孙泯,袁旭说道:“可否给孩儿改个名姓?”   “因何要改名姓?”公孙莺儿说道:“我生下两个孩儿,男孩已是随了公子姓氏,莫非女儿姓不得公孙?”   “姑娘有所不知。”袁旭说道:“家母乃在蓬莱,倘若知晓孙女随了姑娘姓氏,只怕姑娘在蓬莱不太安生。”   “依公子之间,女儿当如何取名?”公孙莺儿问道。   “姑娘为儿女取名,均取了个泯字。”袁旭说道:“取义无非一笑泯恩仇。依某之见,可为女儿取名袁恩,与其兄名姓恰好呼应。”   公孙莺儿轻轻叹息了一声,对袁旭说道:“公子当年诛杀家父家兄,倘若父兄知晓我如今为公子开枝散叶,不知将是如何念想。”   “当年公孙老将军与我袁家乃是仇敌。”袁旭说道:“大军征伐,岂有安然之士?若某可以选择,决然不肯诛杀老将军与少将军!”   凝视袁旭,公孙莺儿嘴角突然牵起一抹浅笑,向他问道:“公子与我独处,莫非不怕我突然发难?”   “姑娘若要发难,某已不知死去多少回。”袁旭说道:“姑娘重情重义,某又怎肯相负?待到回返蓬莱,只要姑娘允准,某自当向家母禀明,迎娶姑娘过门。”   公孙莺儿没有应声。   她看了看正在四处乱爬的公孙泯。   袁旭的目光也落在女儿身上,对公孙莺儿说道:“姑娘莫非肯要儿女自幼便不认生父?”   “公子真愿迎娶?”公孙莺儿问道。   “某愿照料姑娘一生!”袁旭说道。   “既是如此,我有两个条件,公子若是允准,当可出嫁。”   “敢问姑娘,有何条件?”   “其一,非我允准,公子不得擅入内室。”公孙莺儿说道:“其二,我知公子娶有甄宓,她虽为发妻,我也非寻常人家儿女。公子当以平妻待之。”   袁旭娶了刘勉,也是以平妻礼遇。   甄宓曾经亲自前往幽州请公孙莺儿去蓬莱。   以甄宓的脾性,他以平妻之礼迎娶公孙莺儿,应是无甚大碍。   想明白这些,袁旭说道:“姑娘所请,某可允准。”   “公子莫非不向甄夫人讨个说法?”公孙莺儿说道:“以我所知,公子对甄宓人,乃是实心实意。”   “某与甄姬相互扶持已有多年。”袁旭说道:“自是情义深厚。姑娘可否想过,某因何特意前来鬼谷剑宗,迎接姑娘回返蓬莱?”   “公子不过不愿子嗣流落在外……”   “并非仅此!”袁旭打断她:“子嗣在外不过一个由头,某至鬼谷剑宗,实乃为了姑娘。”   凝视袁旭,公孙莺儿什么话也没说。   袁旭接着说道:“倘若不为孩儿,姑娘可否愿意前往蓬莱?”   被袁旭问的一愣,公孙莺儿锁起眉头。   如果不是为了两个孩子,她确实不可能跟随袁旭前往蓬莱。   过了良久,公孙莺儿叹息一声,对袁旭说道:“公子既是看得通透,因何要将此言明告?若是让我以为公子只为孩儿,心中或许更加好受!”   “孩儿是母亲的心头肉,也是父亲的。”袁旭起身,把公孙泯抱在怀中,对公孙莺儿说道:“血浓于水,倘若他人抱起孩儿,她可会哭闹?”   被袁旭抱着,公孙泯居然十分乖巧。   她不仅没有哭闹,反倒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袁旭的脸颊。   看着眼前的一幕,公孙莺儿更加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孩子毕竟是袁旭的!   随他回返蓬莱,也是为孩子寻个归宿。   倘若当初不是她任性,或许袁泯此时也在她的身边。   想到儿子,公孙莺儿眼圈红了。   “姑娘可是想起儿子?”袁旭问道。   公孙莺儿点了点头。   “昔日姑娘身在鬼谷剑宗,生下孩儿却无名分。”袁旭说道:“剑宗门人自是冷眼看待姑娘。待你我回到蓬莱成亲,姑娘便是我袁家之人,再去鬼谷剑宗,看他何人敢说什么?”   公孙莺儿浑身一怔。   跟随凌风回到鬼谷剑宗,同门确实是在背后议论不少。   她以往只是佯作不知,心中却是难过的紧。   袁旭一语道破她当日在剑宗遭遇,公孙莺儿心中更是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明日一早还将赶路,姑娘早些安歇。”袁旭站了起来。   “公子何往?”公孙莺儿问道。   “众人均有帐篷,某却只有此处。”袁旭说道:“姑娘与孩儿住下,某今晚且在马车睡上一夜……”   “马车清冷,如何使得?”公孙莺儿说道:“倘若公子不弃,今晚当可留于此处!”   公孙莺儿话没说完,脸颊已是通红。   看着公孙泯,袁旭说道:“帐内止有一处铺盖,某若留下,便将与姑娘同枕……”   “早晚将成夫妻,何惧共枕?”公孙莺儿说道:“只是孩儿便在身旁,还望公子晚间莫要让我为难!” 第880章 流苏有喜了   蓬莱距鬼谷剑宗足有千余里。   袁旭来时赶路匆匆,在鬼谷剑宗也没休息几日,又匆匆离去。   晚间歇息,他搂着小公孙泯很快进入梦乡。   公孙莺儿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袁旭轻轻的打着鼾,小公孙泯也睡的香甜。   公孙莺儿起身披衣,走出帐篷。   夜晚的风很凉,纵然她身负剑术,不仅也打了个寒颤。   走到离帐篷较远的地方,公孙莺儿找了块大石头坐下。   才坐下没多久,她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流苏,你也没睡?”公孙莺儿头也没回,淡淡地说道。   “师姐怎知是我?”走过来的正是流苏,她甜甜一笑,向公孙莺儿问道。   “除了你,还有何人会脚步如此轻盈?”公孙莺儿回头问道。   挨在她身边坐下,流苏望着星空说道:“此次回返鬼谷,我见师姐面容憔悴,早有与你一叙之意,只是苦于无有机缘。”   “你我姐妹,要何机缘?”   “公子不远千里前往鬼谷,为的只是接师姐回返蓬莱。”流苏说道:“昔日公子与曹操罢兵,回到蓬莱,甄夫人也曾提及师姐。”   “你与马将军曾随甄夫人前往幽州。”公孙莺儿说道:“彼时我念及与公子旧仇,回绝夫人。此次前往蓬莱,只怕夫人耻笑。”   “师姐过于多虑。”流苏说道:“我曾在蓬莱住过许多时日,对夫人也是颇为了解。夫人可谓是女中英雄,她心胸气度何等宽宏,师姐日后便知!”   看着流苏,公孙莺儿没有吭声。   她向袁旭提出的两个要求,袁旭全都答应了。   倘若袁旭不答应,她唯一的选择只有就此离去,从此浪迹天下。   她没敢想过,袁旭居然一口答应了,而且答应的是毫不迟疑。   “流苏!”望向夜空,公孙莺儿幽幽说道:“近来我总是不知为何活着,为何存留世间……”   “活着其实很简单。”流苏说道:“不为其他,只为活着而活着。”   公孙莺儿愕然看向她:“你何时说话竟是如此?”   “自从嫁了大叔,我时常与他攀谈。”流苏说道:“大叔每每语出惊人,实则公子所授。”   垂下眼睑,公孙莺儿说道:“罢了,昔日仇怨已是过去,我也为他生下一双儿女,若不随了他,此生又待如何?”   搂住公孙莺儿香肩,流苏说道:“天色已晚,你我姐妹时日尚多,师姐且会帐中歇息。”   公孙莺儿点了下头,慢慢的站了起来。   将她送到帐外,看着她走进帐篷,流苏转身离开。   走没多远,迎面过来一个人。   “怎样,你家师姐可有想得通透?”迎过来的正是马飞,到了近前,他小声向流苏问道。   “师姐已肯前往蓬莱,还要她如何想的通透?”流苏问道。   马飞被问的一愣,随后说道:“只不知她可肯嫁于公子……”   “公子自有法子,何劳大叔操心?”流苏甜甜一笑。   话刚落音,她突然感觉喉头有些不舒服,干呕了一声。   “怎了?”见她干呕,马飞连忙扶住她的胳膊,关切的问道。   “可能受了点风寒。”流苏微微一笑:“大叔莫要担忧……”   “既是受了风寒,理当请医者延看。”马飞说着,向不远处的一名夜刺喊道:“速请医者至某帐中。”   夜刺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马飞则搀着流苏回到帐内。   没过多会医者来到。   向马飞和流苏见了礼,医者对流苏说道:“烦请夫人将手递出。”   流苏伸出手。   医者为她号了脉,起身抱拳对马飞说道:“恭喜将军,贺喜将军!”   马飞心中一凛,赶忙问道:“何喜之有?”   医者说道:“夫人并非受了风寒,乃是有喜了!”   完全没想到流苏竟会有喜,马飞愕然向医者问道:“此事可否翔实?”   “千真万确,断然无差!”医者十分肯定地说道。   “有劳先生!”流苏有喜,马飞赶忙向帐外夜刺喊道:“记下今日之事,待到回返蓬莱,好生谢过先生。”   帐外传来一名夜刺的应答。   医者告退离去,马飞牵起流苏的手说道:“你我成亲已是许久,不想竟是来了鬼谷剑宗,方才有喜。”   怀上马飞骨肉,流苏心中也是欢喜。   她对马飞说道:“成亲许久方才有了身孕,又怨不得我……”   “自是不怨你。”马飞说道:“是某昔日疏于陪伴,方才难有身孕。自今日起,你不可四处乱走,更不可早起练功,好生将养身子,为某生下孩儿!”   小嘴一撅,流苏说道:“知我怀了身孕,大叔竟是只有几句话而已……”   “还能如何?”流苏脸上露出不满,马飞愕然问道。   “我有身孕,当然要吃些好的。”流苏说道:“还有,此处前往蓬莱,沿途不知有多少路程。骑马前行很是疲惫……”   “来人!”马飞向帐外喊道:“且为夫人弄些饭食。”   “不要!”帐外夜刺才应了,流苏就说道:“我要吃些新鲜的……”   “新鲜的?”马飞茫然问道:“什么新鲜的?”   “野兔!”流苏说道:“或是袍子、山鹿!”   马飞愣了一下,随后说道:“你且候着,某这便为你猎捕野兔!”   马飞离开帐篷,流苏嘴角勾起一抹甜甜的笑容。   自从嫁给马飞,她就像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小脾气是越来越大。   马飞倒也由着她。   即便她有些要求过于胡闹,也是尽量满足。   队伍驻扎在野地,马飞吩咐值夜夜刺警醒着些,他则带领一人前去为流苏狩猎野兔。   说来也是马飞运气不错,离开营地没多远,他就发现了一只夜间觅食的兔子。   兔子见了二人,并不怕人,依旧泰然自若的吃着青草。   马飞张弓搭箭,一箭射了过去。   兔子中箭倒在草丛中。   随同他前来狩猎的夜刺飞跑过去,将兔子提起,向马飞喊道:“将军,兔子猎得了!”   马飞一招手:“返回驻地,为夫人烤兔肉!”   夜刺提着死兔子,跟在马飞身后,来人一前一后往驻地走去。 第881章 厌倦了战争   马飞提溜着才猎来的兔子飞跑回营地。   把兔子交给身后的夜刺,他钻进流苏的帐篷。   “大叔回来了?”见他回到帐篷,流苏招呼了一声。   “刚给你猎了两只兔子。”马飞说道:“怀了身孕,你得好生补补。”   “我哪有那么娇贵。”流苏说道:“像大叔这样宠着,时日久了,反倒会将我宠坏了。”   “你且歇着。”马飞说道:“某这便为你将兔子烤了。”   没等流苏说话,马飞已经离开帐篷。   带着两名夜刺在营地里烤着兔子,马飞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和他一起烤兔子的夜刺看了一眼,见到走过来的人,连忙站了起来招呼:“公子!”   得知是袁旭来了,马飞赶紧站起来。   “干嘛呢?”袁旭走过来问道:“半夜不睡觉,可知明日还要赶路?”   “回禀公子。”马飞抱拳说道:“流苏有了身孕,某趁着夜间为她烤两只兔儿,以做滋补。”   “流苏有了身孕?”袁旭一愣:“因何不早些告知?”   “公子事务繁多,不敢叨扰。”马飞说道。   “你我还说这些外话。”走到正在烤着的兔子前,袁旭说道:“流苏有了身孕,还是少给她一些烤的肉食为上。若要滋补,可以陶罐兑水,煮上一锅肉糜。”   马飞没有吭声。   跟了袁旭这么久,在他看来,袁旭不仅善于领兵打仗,对很多生活上的事情也是十分精通。   “烤肉也不是这么烤。”在篝火旁坐下,袁旭翻烤着兔子,对马飞说道:“要不停翻转,烤出油脂再撒上咸盐,入口方才酥脆。”   “公子烤的肉,某还是许久以前吃过。”马飞嘿嘿笑了下:“至今想来,犹自齿颊留香。”   “某来烤。”拿起烤兔子的木棍,袁旭一边翻转一边说道:“流苏怀有身孕,还跟着我等来到剑宗,着实辛苦。”   袁旭要亲自烤肉,马飞连忙说道:“公子,使不得!”   “怎么使不得?”袁旭说道:“你我相识多年,早已如同兄弟。至于流苏,她还是公孙姑娘师妹,更是你的妻子。为她烤两只兔子,也算不得什么。”   “公子!”提起公孙莺儿,马飞问道:“回到蓬莱,如何安顿公孙姑娘?”   “为某生下孩儿,公孙姑娘这两年过的太苦。”翻烤着兔子,袁旭说道:“回到蓬莱,某自会向她提亲。”   袁旭离开帐篷,公孙莺儿已是醒了。   公孙泯睡的正香甜,为孩子盖上被子,她起身来到帐外。   烤兔子的地方离帐篷并不是很远,袁旭和马飞的对话,如果是寻常人,或许会听不太真切。   毕竟是剑客出身,时常需要侧耳聆听一些声音,公孙莺儿的听力比寻常人好了许多。   聆听着袁旭和马飞的对话,她心里一阵不是滋味。   当初追杀袁旭,却始终难以下手。   如今回想起来,她也明白,并不是没有机会杀死袁旭,而是她内心深处一直有个声音在阻止她那么做。   “曹操北上,击破二公子、三公子,极可能挥军南下。”马飞说道:“只怕公子在蓬莱也是逗留不得多少时日。”   朝他微微一笑,袁旭说道:“倘若某将徐州、豫州等地交还曹操,他将如何?”   马飞一愣:“公子是要……”   “斗来斗去,某已累了。”袁旭说道:“日前曹操与某达成和议,他领兵北上,某盘踞豫州、徐州等地,又坐拥海外蓬莱,早晚还是将有大战。连年征伐,百姓困苦不堪,我等也是过不安生,倒不如将天下交于他人,我等在海外落个逍遥快活!”   “公子……”马飞说道:“天海营战力强横,曹操向来多有顾忌。倘若拱手让出徐州、豫州,即便公子无心征伐,只怕曹操……”   袁旭没再言语。   马飞的顾虑并不是全无道理。   他麾下天海营、夜刺和风影,确实拥有着足以让曹操忌惮的力量。   然而曹操的实力越来越强,与之争夺中原,袁旭并不占据上风。   “过些时日,某自会与曹操谋面。”袁旭说道:“退出争霸,为的只是我等不用再受奔波之苦,将士们无需妻离子散。然而在那之前,某须令曹操知晓,蓬莱并非无人,将士并非无力征伐。倘若曹操敢觊觎蓬莱,某必伐之。”   翻烤着兔子,袁旭又说道:“回到蓬莱,日后倘若再无战事,我等便可终日游玩山水,赏海天一色。隔三岔五,也可聚于一处品尝美味。如此,岂非强过领军厮杀,过了今日不知可否看见明日的太阳?”   “公子但凡有了决断,某自会跟随!”马飞抱拳躬身应道。   将正烤着的兔子递给他,袁旭说道:“再翻烤片刻便可吃食,某且回去歇息,明日倘若经过城镇,你等去为流苏置办一辆马车。怀孕女子,整日骑马行路,终究有所不便。”   “多谢公子提醒!”接过兔子,马飞应道。   回到帐篷,感觉到黑暗中有双眼睛在看着他,袁旭问道:“公孙姑娘可是醒了?”   “公子深夜不睡,因何外出?”公孙莺儿问道。   “睡不着。”袁旭说道:“方才与马飞说了会话。”   “公子莫非也厌倦了征伐?”公孙莺儿问道。   “厌倦了,早就厌倦了。”袁旭说道:“生在世间,人与人总是有着无数争斗。为了地盘,为了女人,为了财帛,甚至有时只是为了争一口气……”   “公子打算把江山交给曹操?”公孙莺儿问道:“听闻袁家与曹家乃是世仇,公子因何如此?”   “世仇?”袁旭说道:“没有争斗哪来仇怨?曹操与袁家争斗多年,我袁家非其敌手,足可见他有治世之能!将徐州、豫州交给曹操,百姓便少了战乱之苦,某也可放心。”   “袁公乃因曹操而死。”公孙莺儿说道:“公子莫非不欲报仇?”   “报仇?”袁旭说道:“生而为人,若只顾仇怨而忘记大义,又如何能令身边之人过的安稳?” 第882章 山上摆了一桌酒   袁旭带领众人返回蓬莱。   足足走了一个多月,他们才进入青州境内。   “公子,青州已属曹家,我们要不要绕道而行?”跟在袁旭身后,马飞问道。   “已属曹家。”望着前方,袁旭说道:“征战多年,袁家折损将士无数,却连根基也没保住!”   马飞轻叹一声说道:“公子不必烦恼,如今豫州、徐州等地尽在我手。曹操又去了北方,讨伐三公子。蓬莱暂且不会有什么风波。”   “你说我是不是该继续打下去?”袁旭说道:“打下去,将会生灵涂炭,不知道会有多少孤儿寡母。可是不打下去,我们只有蓬莱。虽然已和曹操休战,可我却并不能完全相信他。”   “公子!”正和马飞说着话,远处奔来一骑快马,骑士一边策马飞驰,一边高声呼喊。   “怎么了?”骑士到了近前,袁旭还没开口,马飞已经问道。   “前方一里开外,有人在山坡上摆了酒菜,说是要等候公子赴宴。”骑士说道。   “是什么人?”袁旭问道。   “不知道。”骑士说道:“为首的是位白衣老者。”   “我去看看。”袁旭对马飞说道:“你带着队伍继续向前。”   “我陪公子前去。”马飞说道。   “不用。”袁旭说道:“姜俊陪我去就可以。”   “姜俊!”袁旭喊道:“陪我去赴宴!”   姜俊骑着马上前,向他问道:“公子,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去哪里赴宴?”   “别问这么多,去就知道了!”袁旭先一步策马奔出。   “公子就拜托你了。”马飞对姜俊说道:“千万不能有半点散失!”   “放心!”姜俊一抖缰绳,跟着袁旭飞奔出去。   马飞向身后跟着的两名夜刺使了个眼色。   俩人紧跟在姜俊身后奔出。   由报讯的风影领着,走了一里多路,袁旭看见路中间站着三个人。   当先的老者白衣飘飘,犹如仙人下界。   袁旭认得他。   老者正是当初帮他击破郭嘉的鬼谷术宗宗师。   见到袁旭,宗师微微一笑,拱手说道:“显歆,许久不见,可还安好?”   “师尊!”袁旭翻身下马,快跑过去行了个大礼说道:“徒儿拜见师尊!”   “去了一趟剑宗,心思是否已了?”宗师问道。   袁旭摇头:“剑宗宗师不肯归还幼子。”   “好事!”宗师说道:“剑宗后辈以凌风剑术最为高绝,然而他资质却是有限,无法承继宗师一职。留下幼子,必定是因为资质过人,将来继承宗师之位。”   “剑宗宗师正有此意。”袁旭说道:“可是幼子尚未成人……”   “你不是习武之人,不懂得练剑的辛苦。”宗师说道:“你看凌风,他的剑术可好?”   “大师兄剑法常人难得一见。”袁旭说道:“我手下这些人,恐怕联手都不是他的对手!”   “再过十六年。十个凌风也不是你家儿子的对手。”宗师微微一笑,对袁旭说道:“显歆,为师在山上备了些酒水,今日陪我饮上几盏,如何?”   “师尊想饮酒,只管差个人知会我就是。”袁旭说道:“哪里敢劳师尊大驾,亲自在路上摆酒相迎?”   “你肯叫我一声师尊,我已心满意足!”宗师轻叹道:“为师授徒无数,唯奉孝资质最高。只可惜……”   摇了摇头,宗师说道:“奉孝已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袁旭一愣。   他知道郭嘉将会死在曹操北征乌桓的路上,却不知道究竟因为什么而死。   宗师见他面露错愕,对他说道:“你我师徒还是上山再说。”   “师尊请!”袁旭撤步一旁。   宗师倒也不和他推辞,率先走向山坡。   袁旭跟在他身后,陪同宗师来此的两名术宗弟子和姜俊,则跟在他们身后。   上了山坡,袁旭看到在山顶的一片平地上,摆着两张矮桌。   每张桌子旁边,都站着个抱酒坛的白衣少年。   “显歆,坐!”尊师先在一张矮桌后落座,随后对袁旭说道。   袁旭谢了坐,在他对面的那张矮桌后坐下。   “今日你我饮的酒,乃是豫州所出。”宗师说道:“豫州在你统辖之下,不知你可有饮过。”   “师尊说的可是杜康?”袁旭问道。   “正是杜康。”宗师说道:“杜康美酒,列分多品,今日你我所饮,乃是绝佳上品。”   “师尊贵为术宗宗师,所饮之酒,当然不会是寻常市井可见。”袁旭迎合道。   “斟酒!”宗师向两个少年吩咐。   少年为他和袁旭分别斟满酒,师尊端起说道:“显歆,饮了此樽再说。”   “谢师尊酒!”袁旭谢了,把酒樽里的酒一饮而尽。   俩人饮了酒,宗师问道:“听闻显歆与曹孟德停战,不知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袁旭说道:“打了太多年,各地民不聊生,将士也已疲敝。”   “显歆以后可有打算?”   “我还在考虑,将来与曹家是战是和。”袁旭说道:“若是战,我想等到郭奉孝身死之后。若是和,就怕曹操觊觎蓬莱。”   “我倒有个法子,令他不敢觊觎蓬莱。”宗师微微一笑。   “师尊是要我退出争雄?”袁旭问道。   “世事如棋。”宗师说道:“争来争去,不过是棋盘上的一颗子。显歆莫非没想过,跳出棋盘,从此成为落子之人,而不是被世事左右的棋子?”   “人在世上,都是大局中的一颗子而已。”袁旭说道:“我是很想跳,然而怎么才能跳的出来?”   “鬼谷存世已有千年。”宗师说道:“历代鬼谷宗师一脉相承,你可知为何始终未有凋落?”   “听闻鬼谷初时只有一门,到了后世才分做剑宗、术宗。”袁旭说道:“强如鬼谷,也逃不出世事这盘棋!”   “非也,非也!”宗师摇头说道:“鬼谷分作术宗、剑宗,并非世事左右,而是为了左右世事。”   看着宗师,袁旭没有应声。   宗师接着说道:“自古以来,鬼谷门人出山,天下必将风起云涌。如今天下大乱,豪雄之争,有几桩没有鬼谷门人插手?” 第883章 术宗宗师   陪着宗师饮了一坛酒,袁旭多少有点醉意。   “显歆与曹操订下停战协定,没有个长久的法子,早晚还是会有一战。”同样有几分醉意的宗师说道:“身在棋中,就逃不脱身为棋子的宿命。”   “我是真不想打了。”袁旭说道:“打了很多年,已经打累了。”   “这场争斗,少说还有百年。”宗师说道:“现在就打累了,又怎么争霸天下号令群雄?”   “我曾经是有这个想法。”袁旭说道:“可是后来我想了一想。即便是成,也不过是我一人争雄天下。数百年之后,我的儿孙却要为我今日争雄而偿还罪孽。如果能有一方净土,我愿退出争霸!”   “显歆看的通透。”宗师微微一笑:“若我肯将鬼谷剑宗转至蓬莱,你可肯承继我的衣钵?”   “师尊……”袁旭一愣:“难道鬼谷山……”   “鬼谷山很好!”宗师说道:“可我已经老了。我不像剑宗宗师还有十数年培养接任者……”   “师尊寿与天齐,决然不会……”袁旭抱拳躬身企图开解宗师。   “鬼谷术宗,不止是纵横天下之法。”宗师说道:“医药星象、宿命往生都有涉猎,只是显歆不知罢了。今日在此摆酒迎接显歆,也是因我命不久矣。若你不肯接管术宗,十年之后,天下再无术宗!”   宗师的一番话,让袁旭完全愣住了。   夜观星象就能看出一个人的生死,他只听说过这个说法,却从没相信过。   然而话从宗师口中说出,又由不得他不信。   “如果你肯接管术宗,便在此处向我起誓。”宗师慢慢的站了起来:“在你百年之前寻到继任者,将术宗传承下去!”   袁旭赶忙起身,快步走到宗师面前跪了下去:“师尊,我在此起誓,必将术宗传承百年、千年!”   “可否传承千年,那是命数。”宗师说道:“你只须起誓,术宗不会在你手中没落便可!”   “徒儿起誓!”袁旭说道。   “起来吧!”宗师虚抬了一下手说道:“既然你愿接管术宗,用不多日,宗派内所有卷宗都会送到蓬莱……”   “师尊难道不去蓬莱?”袁旭问道。   “此处距蓬莱尚远,只怕我到不得那里。”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宗师递给袁旭说道:“持此令者,便是鬼谷术宗宗师。自今日起,袁显歆持掌术宗,不得参与天下霸业!”   双手接过令牌,袁旭很清楚他接的是什么。   没有这块令牌,想要推出争霸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曹操答应相互不再攻伐,无非是忌惮天海营强悍,在黄淮战场与他争夺久了,会失去夺取北方的绝佳时机。   等到曹操平定了北方,蓬莱能不能安稳还是两说。   退出争霸又无后顾之忧,袁旭最好的选择就是持掌鬼谷术宗。   术宗弟子在外者众多,持掌术宗,如果不是有宗派严令,宗师可以随时颠覆任何一方豪雄。   捧着令牌,袁旭说道:“师尊放心,自今日起,我绝不再涉足天下争霸。”   宗师微微笑着说道:“当初与你相见,助你击破奉孝,也是看中你的智略人品。你虽没在鬼谷山修习,论智略却不输于奉孝,将术宗交到你手中,我也是放心了。”   宗师接着又说道:“当初我曾想过把术宗交给奉孝,可他却贪恋药石,性命必不长久。接管术宗之后,你须注重养生。至于男女之事,倒不强求。宗派卷宗,留有房中术数卷,依此术行房,只有裨益绝无害处。”   “多谢师尊提醒。”袁旭行了个跪拜礼。   “你我师徒缘尽于此。”宗师说道:“你走吧!”   “师尊!”袁旭仰脸看着宗师,目光中流露出悲楚。   他和宗师见面的次数并不多,相处的日子用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走吧!”宗师转过身,摆了摆手。   袁旭站了起来,再次向宗师行了个躬身大礼,才转身离去。   他和宗师饮酒的时候,姜俊在二三十步开外等着。   见袁旭来了,姜俊迎上问道:“公子,怎样?”   袁旭摊开手,让他看到术宗令牌。   “公子是要……”姜俊说道:“接管术宗,遍不能争雄天下,公子果真不肯再打?”   “你还想打?”袁旭问道。   姜俊摇了摇头。   “你都不想打了,我还有什么理由去打?”袁旭说道:“李琪冉是个好姑娘,不要辜负了她。”   “公子……”姜俊面露尴尬。   “别什么公子不公子的。”袁旭说道:“回到蓬莱,我给你张罗成亲。”   “公子……”姜俊还想说什么。   袁旭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   俩人下了山,在两名夜刺的护送下,追赶队伍去了。   马飞带着队伍并没走多远。   见袁旭来了,马飞迎上来问道:“公子,是什么人?”   “是师尊。”袁旭说道:“他把术宗交给了我。”   “这么说,公子是术宗宗师了?”马飞一愣。   袁旭点了点头。   “有了术宗,公子便可轻而易举灭了曹操。”马飞说道:“我们是不是该回去筹备出兵?”   “出什么兵?”袁旭说道:“本来我还在想着该不该和曹操打下去,师尊把术宗交给我,从今往后我们就是方外势力,虽然足可以左右天下大局,却不能参与争雄天下。”   “不能争雄天下,又可以左右天下大局?”马飞说道:“我不是很懂!”   “我不得天下,天下却归我所有!”袁旭微微一笑,对马飞说道:“如此不是比争雄天下更具气魄?”   马飞愕然问道:“难不成我们不打曹操,他以后也不敢对我们怎样?”   “当然!”袁旭说道:“敢于讨伐鬼谷术宗,只怕他的大军还没到蓬莱,曹家已被我术宗灭了!”   “跟了公子这么多年,突然没仗打了。”马飞说道:“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流苏有了身孕,回到蓬莱,你也不用总跟着我四处乱走。”袁旭说道:“可以好好陪她了!以后妻贤子孝,不知有多少叱咤风云的将军会妒忌你!” 第884章 返回蓬莱   袁旭继承了术宗宗师衣钵,他还没有回到蓬莱,消息已经传了出去。   鬼谷术宗从鬼谷山迁移到蓬莱。   筹备北征的曹操当然也得到了消息。   邺城城内。   曹操走在花园里,荀彧陪在他的身旁。   “听说袁显歆接任了鬼谷术宗宗师?”曹操问道。   “我也得到了消息。”荀彧说道:“对曹公来说,无疑是件好事!”   “他得了鬼谷术宗,怎么对我来说倒是好事?”曹操问道。   “曹公或许不知,鬼谷术宗宗师不得参与天下纷争。”荀彧说道:“放眼中原,除了袁显歆,曹公还曾忌惮过谁?他接任了术宗宗师,从此退出纷争,曹公北征必定一举克敌。”   “二袁不克,终究是我心头一个大患。”曹操说道:“我与袁显歆早先定下协定,彼此不再攻伐。可我却不太信得过他。”   “曹公不信袁显歆,他又何尝信得过曹公?”荀彧说道:“如果袁显歆没有接任术宗宗师,曹公与他早晚还有一战。”   曹操点了点头,对荀彧说道:“袁显歆接任术宗宗师,我总得有所表示,你看何人前往道贺,最为妥当?”   “张郃、张燕两位将军与他曾是故交。”荀彧说道:“曹公不如令二人前往?”   “他二人虽可前往,却少了一人带领。”曹操说道:“荀公乃是敦厚长者,前往蓬莱,料袁显歆也不会为难。”   “曹公有令,我怎敢不从。”荀彧答道。   与此同时,郭嘉却坐在屋内喝着闷酒。   宗师把位置传给了袁旭,从此以后他将再与宗师之位无缘。   荀攸向来与郭嘉向善。   见他面带愁容,荀攸问道:“奉孝是否得知袁显歆之事?”   “他做了术宗宗师。”郭嘉说道:“北方用不多久便可大定。”   “北方大定乃是好事。”荀攸问道:“奉孝因何面带愁容?”   “也没什么!”喝了口酒,郭嘉说道:“我只是想到昔日与袁显歆战场征伐,彼此各有胜负,没想到如今他竟成了我的宗师!”   “哈哈!”荀攸仰脸哈哈一笑,对郭嘉说道:“都说奉孝聪慧,怎么遇见此事却是如此看不开?”   “公达何意?”郭嘉问道。   “袁显歆继任鬼谷宗师,曹公平定中原,以奉孝之能将来必受重用。”荀攸说道:“鬼谷术宗终究是世外门派,袁显歆再强,有宗派约束,他什么也做不了。倒是奉孝,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在这芸芸众生间叱咤风云何等霸道?他袁显歆再如何了得,青史也记不了一笔,反倒是奉孝,生时可翻云覆雨,故后可为后人景仰。”   “还是公达懂得开解!”郭嘉微微一笑,举起酒樽:“我敬公达!”   袁旭做了术宗宗师,不仅曹操得到消息,各路豪雄同样得到了消息。   最失望的就属屯扎在新野的刘备。   站在窗边仰望着蓝天,刘备重重的叹了口气。   “主公怎了?”诸葛亮问道。   “袁显歆竟接管了鬼谷术宗,从此中原就少了一股掣肘曹操的力量。”刘备说道:“曹操北征,一旦击破二袁,荆州也不保了!”   “主公担忧的是。”诸葛亮说道:“袁显歆在中原,曹操始终难以南顾,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先占荆州,再夺江东!他接任了鬼谷术宗宗师,从此退出征伐,曹操就可平定北方,然后南下。主公需要早做打算才好。”   “鬼谷术宗,我们可得罪不起。”刘备说道:“孔明认为要不要派个人过去道贺?”   “当然要!”诸葛亮说道:“此事本应我去,然而却走不开,放眼主公身边,唯有一人合适。”   “你是说子龙?”刘备问道。   “正是!”诸葛亮说道:“子龙早先追随袁显歆,与他乃是故交。袁显歆接任术宗宗师,主公以后倒可放心用他!”   微微一笑,刘备说道:“如此说来,坏事倒变成了好事!”   袁旭接任鬼谷术宗宗师,各方豪雄表现不一。   除了逃往幽州的袁熙、袁尚,各路豪雄都派出使者前往蓬莱道贺。   鬼谷山的术宗弟子也都收拾行装前往蓬莱。   原本袁旭打算绕道泰山,从徐州境内登船,半道却有曹军迎接。   曹军不仅没有对袁旭等人不利的意思,反倒远远随行保护。   见到这一幕,袁旭立刻反应过来,曹操是得到了他接管鬼谷术宗的消息,下令让曹军沿途保护他的周全。   没了威胁的对手,就不再是对手。   做了多年敌人的双方,也不一定不会成为朋友!   “不用绕道,赶往东莱。”袁旭向众人吩咐。   “公子!”马飞问道:“曹军就在周边,他们会不会?”   “如果他们会,早就动手了。”袁旭微微一笑说道:“曹操必定是得了消息,知道我做了术宗宗师,特意令人随行保护。”   “曹操倒是有心了!”马飞说道。   众人沿着预定路线前往东莱。   每走过两座城池,就会有曹军接替先前的护送袁旭等人。   到了后来,袁旭干脆不再让众人在野地宿营,每到城池都会下令入城休息。   接连进了几座城,每到一处都会盛情款待。   走了何止一日,眼看快到东莱海岸,众人望见海边停靠着十多艘巨型战船。   望见战船,马飞对袁旭说道:“公子,蓬莱战船看来以后也是用不上了!”   “谁说用不上?”袁旭说道:“别人不敢招惹你,和别人不想招惹你是两回事。鬼谷术宗虽然了得,没人敢轻易招惹,那是因为他们知道,招惹术宗必死无疑。然而要是遇见不懂这些的,偏要招惹你一下,连自保能力都没有,我们靠什么御敌?”   “公子的意思是……”马飞问道。   “军队还是要留着的。”袁旭说道:“以往我们带着大军征伐天下,从今往后,夜刺、风影和天海营,承担的只是保全蓬莱安危。”   “打厌了打烦了,终于不用再打了!”望着海岸边上的战船,袁旭招了下手:“跟我返回蓬莱!”   (全文完) 本书由 大海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